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閃電下的屍骨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閃電下的屍骨 凯西·莱克斯 3774 2018-03-15
加利莫爾9點20分來電。隨著周末車賽的即將到來,媒體對韋恩·甘保死因的探詢,越發表現出一股歇斯底里般的狂熱。眼下加利莫爾沒有任何理由離開賽車場。 他說話的語氣特別急促,不容我提到垃圾場無名屍的身份已被確認,或者簡單講一下身份確認的過程。 10點左右斯萊德爾來電,我跟他講了案件的最新進展。他答應將韋恩·甘保拖車內發現的文件和電腦檢查完畢後立即去找麥蒂·帕吉特。 11點15分威廉姆斯來電。當時我正在驗屍房黏合一塊塊顱骨碎片,胳膊肘旁的沙碗裡是韋恩·甘保已經部分複原的顱骨。 威廉姆斯氣喘吁籲地說:“剛才我們準備離開法醫局的時候,溫格開車從他母親家出來前往斯蒂芬斯路上的自然保護區。你知道嗎?”

“保護區兩邊分別是山島湖和諾曼湖,對吧?” “完全正確。斯蒂芬斯路切斷比蒂斯福特路,蜿蜒穿過一片興建中的住宅區,路的盡頭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話筒裡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 “稍等。” 我忽然感到一陣憋悶,似乎威廉姆斯已將聽筒擱在他的胸口。稍後他又回來拿起話筒。 “抱歉。溫格把車停下,走進了樹林。特工發現他正在斯蒂芬斯路以北約50碼的地方。他跪在地上,像是在祈禱。” 聽到這話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特工跟我說了情況。他們說溫格下跪之處是一塊凹地。我命令他們立即拘捕溫格並帶一隻屍體搜尋犬去現場。” 我更緊地捏住聽筒。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狗走到這塊凹地上突然變得反常起來。”

“現在那邊情況如何?” “犯罪現場調查科人員正趕往現場。” “我也去。” “我巴不得你說這個。” 骨頭全部挖出來時太陽已快落山。一副骨骼壓在另一副骨骼上面,兩隻胳膊纏在一起,兩位受害者死時保持著緊緊相擁的姿態。 這個坑不深,挖土和填土的過程都很匆忙。符合常規。溫格,或者說任何一個掩埋這兩具屍體的人,都犯下了沒留記號的常識性錯誤,他沒有把坑上的土堆得高過周邊平地,而只是踏得跟周圍一樣平。隨著時間的流逝,壓實的土壤慢慢塌陷,最終暴露了這個埋屍處。 整個下午天氣酷熱,濕度很高。林子裡一片死寂。樹木、鳥兒和昆蟲全都保持沉默,沒有任何聲息。 屍體搜尋犬還在。它叫克萊拉。克萊拉的訓犬人每過一陣子就會帶著它走過我們的挖掘現場。它用鼻子到處嗅嗅,然後趴在地上,舌頭伸得老長。陽光照在它的毛髮上閃閃發亮。

我標出一塊作業區,周圍拉起幾塊布簾遮擋。很快斯萊德爾也趕了過來。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指揮犯罪現場調查科技術人員用泥刀慢慢剷除屍骨上的泥土。置身於這個悶熱難當的工作環境,他們懶洋洋地干著活,全無半點興致。 我問斯萊德爾為何來此,他說他的上司認為韋恩·甘保和辛迪·甘保的死彼此互有關聯。讓他立即把韋恩·甘保的電腦送到計算機分析中心去,並讓自己趕到事發現場。從現在起他沒有其他任務,唯一要做的就是緊緊盯住這個案子。 我們立起支架,拉上警戒線,將現場封鎖起來,但此舉實無必要。天氣炎熱,又是在如此偏遠之地,沒有人會來這里呆呆地圍觀我們幹這種跟骷髏近距離接觸的常規工作。 身份被我們推測為辛迪·甘保和凱爾·洛維特的兩具屍體已被挖了出來,分別裝入兩隻似乎帶有憐意的扁平裝屍袋。

我坐在停在斯蒂芬斯路邊的一輛巡邏車裡,一口一口地呷著瓶裝礦泉水,收音機劈啪作響,我的腦子又像往常一樣轉動起來。我來到現場從事我的本職工作,履行一個專家的職責。可我覺得自己遇到了麻煩。 我聽說甘保和洛維特這兩個名字真的只有一個星期不到嗎?我恍惚覺得已有很長時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曾經充滿希望。現在有了最終結果。兩具屍體。 我試著讓大腦停止思考。不願意在腦中重複出現泥土層層剝離後剩下的那具沾滿泥污的屍骸,不願回想屍體從坑里挖出來的那副慘狀,不願意看到屍體後腦枕骨中央的小圓孔。 我一看見屍骸,便認出了那副耳環——一對小銀圈,一側掛著幾隻精巧的賽車模型。 我眼前浮現出一張橢圓形小臉蛋,還有那頑童式金色短髮。

驅除這個形象。 你沒有殺她,我在心裡默默地對凱爾·洛維特說,你大概試圖救她的命。 我全程監督了掘屍過程,對兩副骨骼做了初步的生物鑑定。接著讓斯萊德爾負責現場。 我看他一路從樹林裡走出來,跟威廉姆斯交談著,然後又轉過身朝我這個方向走來。 斯萊德爾繃緊一條褲腿,在車旁蹲下來,一隻手抓著敞開的車門的把手,他臉色發紫,頭髮和衣服的腋窩部位都已被汗水浸濕。 “不是我們希望出現的結果。”斯萊德爾的嗓音有些沙啞。 我沒有說話。 斯萊德爾從屁股後的口袋裡抽出一塊手帕。 他的手掌在車門把手上留下一個鞍形汗漬。 “剛剛那兩具屍體你有沒有什麼發現?”他問。 “女人的耳環。拉鍊。還有一些發霉的碎布。”

“有鞋嗎?” “沒有。” 斯萊德爾搖了搖頭。 “你看,這兒會不會是第一案發現場?”我問。 “難說。殺人者逼迫他們把鞋脫掉。他們的屍體也有可能是從其他什麼地方運到這裡的。” “金屬探測器測到什麼了嗎?” “沒測到什麼。”他知道我問的是子彈或套管之類的東西。 我看到斯萊德爾身後有兩名警官抬著一副擔架。他們把兩隻裝屍袋用擔架抬到停屍間的輪床上,再用黑皮帶扣上。 我掉轉頭看身後,發現斯萊德爾正注視著我的臉。 “需要什麼嗎,再來瓶水?” “不用。”我咽了口唾沫,“是溫格幹的嗎?” “這個蠢貨一直嘰里咕嚕地說對不起。說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跟我懺悔一樣。” “為什麼?”

“我也搞不懂這個蠢貨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但請相信我,凡是他知道的,我們一定會叫他統統說出來。” 呆在車裡我感到渾身發燙,就像是熱糖漿澆在皮膚上一樣讓人難受。我鑽出車子,撩起披肩長發,想讓微風吹拂脖頸。一絲風都沒有。 我注視著停屍間的警官砰地關上車後門再鎖好門。 只覺一聲啜泣悄悄湧上胸口。我竭力忍住。 我瞥見威廉姆斯正朝我走來。他要是再跟我說什麼難聽話我就撕爛他的嘴,我向自己保證。說到做到。 威廉姆斯問斯萊德爾:“差不多了?” “嗯。” “溫格在哪?” “在接受審訊。” 有一陣我們三個人默默地站在那裡,心裡都有些彆扭。 兩個男人分明情緒波動,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說什麼。而我一點也不想幫他們。

斯萊德爾避而不看我的眼睛,只顧對威廉姆斯說:“咱們城裡見,一起嚴厲盤問那個狗雜種。” 開車回家途中,我的眼眶一陣發熱,胸脯起伏不定。 別哭。你敢哭試試。 不知何故,我真的沒哭出來。 洗了個泡泡浴,換了身衣服,立刻給我的身體帶來神奇的效果。 可我依然感到意緒消沉。 斯萊德爾的來訪也沒能使我的精神稍稍振作一點。可能跟他的行事風格有關。他此次登門,像是專門為了向我通報審訊格雷迪·溫格的情況。 “這個蠢貨一點都不合作。” “這話什麼意思?” “他拒不招供,雙眼一直緊閉,只有嘴唇在動,像是在祈禱似的。” “他說到掩埋屍體的那個坑了嗎?” “你是在聽我講嗎?” “你們總歸還有其他一些審訊手段吧!”

“是嘛。我怎麼就忘了用橡膠軟管!” “心理學專家呢?” “我們提醒溫格先生,死刑適用於本州,現在我們讓他好好考慮這一點。” 眼前又浮現出那兩具骷髏。我感到一陣憤懣和悲哀。趕快壓抑這樣的情緒。 “現在怎麼辦呢?”我問。 “我準備再加把勁,看看能不能從林恩·諾蘭那兒再套點話出來,這次我直接到她家去。” “為什麼?” “我想多了解一點跟洛維特在雙杯酒吧攀談的那個傢伙的有關情況。” “你認為諾蘭有所隱瞞?” “這不好說,我先去她那探探口風。” “威廉姆斯有沒有告訴你聯邦調查局把甘保和洛維特案件的捲宗統統拿走了?” “沒說。” “實際上他自己已經承認了。”

“真的嗎?” 我告訴斯萊德爾,當我發現溫格分別於1998年和上週一提供的證言用詞完全一致時,心裡是多麼驚訝。 “蘭德爾剛剛打了電話過來,確定溫格兩次的措辭一字不差。肯定是溫格讓人事先查看了原來的檔案。” “那些狂妄自大的蠢貨。”斯萊德爾的雙腭肌肉用力鼓起,復又鬆弛,“不要緊,那個狗娘養的已經犯了罪,肯定是要坐牢的。現在的問題是其他還有誰?” “諾蘭住在哪?”我問。 “一所老房子裡。在坎納波利斯。” 顯然斯萊德爾中途沒回過家,他身上散發出的臭味足以熏倒一匹馬。此時我可壓根兒不想跟他同車出行。 “你準備現在就動身?” “原本我還想先喝兩杯啤酒或看場電影的。” 時鐘的指針指向9點20分。 我困得要死。 “稍等。”我急匆匆跑進書房拎起皮包。 路途沒我想像的那麼遠,但體臭的殺傷力卻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到了坎納波利斯,我急切地想再衝個熱水澡。 諾蘭住在一棟極為簡陋、彷彿僅用幾分鐘便建造完畢的仿殖民風格的公寓裡。她住的單元和其他三個單元共用一截鋼筋混凝土樓梯。 我和斯萊德爾爬到她家門口,摁響門鈴。 諾蘭幾乎同時打開門。她身上穿得很少,而且主要是黑色透明的衣服。 “忘拿鑰匙了嗎,小傻瓜?” 乍一見到我們,諾蘭的面部表情經歷了一連串變化。 轉瞬之間她先是困惑,繼而認出我們,最後眼神裡透出恐懼。 “你們來幹什麼?”她快步躲到門後,警惕地左顧右盼。 “我們來的不是時候,諾蘭女士?” “的確不是時候。”諾蘭的目光掠過我們身邊,投向我們身後的樓梯。 “我只是還有幾個細節想不明白。”斯萊德爾儼然一副神探可倫坡的派頭。 “今天有點晚了,明天再談不行嗎?”女人極度緊張,“我明天去城裡,或是隨便哪個你要我去的地方。” 樓下的停車場上,一輛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諾蘭臉上的神情越發驚恐不安。 樓梯上響起一串腳步聲。 “別上來!”諾蘭大叫一聲,“快跑開!” 已經遲了。 一個男人從樓梯平台上探出頭來。 開始我還不能確定是誰。 稍後我認出來了。 這個男人愣了一下,猛地轉過身,咚咚咚踩著重重的步子奔下樓梯。 斯萊德爾一個箭步追了過去。 我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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