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閃電下的屍骨

第12章 第十二章

閃電下的屍骨 凯西·莱克斯 3587 2018-03-15
“這蠢貨白白浪費了我人生中的一小時。” “時間並沒有浪費。” 我和斯萊德爾回到車裡,他氣惱地對著空調出風口一陣拍打。 “或許丹納現在還常去雙杯酒吧。” “人生就該那樣輕鬆愜意。” 斯萊德爾猛地從腰間掏出手機,趕緊摁著數字鍵。他的發縫中間驟然沁出一串汗珠。 幾分鐘內我們便得到答复。雙杯酒吧從中午到凌晨兩點一直客流不斷。 摩斯威爾鎮鄰近一片名叫諾曼湖的人工水域,在艾爾德爾縣境內,距夏洛特市大約25英里。這座小鎮有2.5萬居民和一個牧牛場。 跟周邊城鎮亨特斯維爾、科尼利厄斯、坎納波利斯和康科德一樣,摩斯威爾鎮也有眾多納斯卡連鎖店。比如鮑比·拉波迪、馬丁曲克斯和小布萊恩維克斯。於是這座小鎮給自己取了一個雅號:美國賽車城。

我們發現雙杯酒吧地處一條狹窄的雙行道上,東距77號高速公路約1.5英里。它既不臨湖也不處在州際之間,因此其運營主要靠回頭客得以維持。 這座建築的外觀毫不起眼。它由一座20世紀50年代風格的牧場主住宅改建而成,紅色外牆因風吹日曬已經變為淺橙色。牆上“雙杯”兩個字不知是什麼時候被人漆在一面朝向公路的牆上,自此一直沒有被重新刷過。 四輛摩托車並排停在門口。兩輛小卡車隨意停放在一片沙礫地上。 我一定是電視看得太多了。原以為我和斯萊德爾走進酒吧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會同時投向我們。沒這回事。 在我左側有兩個男人在玩撞球,另有一人叉開雙腿站在旁邊觀看,雙臂搭在一把鍍鉻塑料皮椅上。有兩個人邊喝啤酒邊聊著天。他們對面的一位客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漢堡。

刷過彩漆的窗玻璃使酒吧里面光線暗淡。牆上的霓虹啤酒廣告牌閃爍著橘黃色、紅色和藍色的光,樓頂上的車迷們在狂熱地跳著勁舞,製造出一種突兀多變、宛如夢幻的效果。隨著視線逐漸恢復正常,我開始留意屋裡的細節。 門口右側牆邊有三個小隔間。牆上畫的一根手指標明廁所在隔間後面的某處。 再看過去,吧台前的地板上擺滿了桌子,吧台後面一個灰鬍子男人正在用水槽邊一隻垂直固定的刷子清洗酒杯。 屋裡的客人都是男性。有三個人渾身刺滿花紋,四個人蓄著披頭士一樣的長發,兩個人剃著光頭。儘管氣溫高達90華氏度,但所有人都穿著牛仔褲和皮靴。 我們走向吧台時斯萊德爾的眼睛掃視著每個身影。他緊繃著的肩膀告訴我有人正盯著他,這使他很不自在。

儘管灰鬍子始終沒有抬過頭,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註意我們。我和斯萊德爾徑直走到灰鬍子面前站住,等著他做出反應。 但他的手還是繼續像活塞一樣機械地沖洗著一隻只酒杯。 “你是想讓我亮出警徽給你的這些貴客一個'滿堂驚'嗎?”斯萊德爾用並不算低的嗓音說。 “他們知道你是誰。”灰鬍子放下一隻杯子,又拿起一隻杯子刷洗起來。 “是這樣嗎?” “他們能嗅出警察的氣味。” “看著我,笨蛋。” 灰鬍子抬起眼睛。他的眼白在朦朧的光線下呈尿黃色。 “我們要么在這兒聊,”斯萊德爾說,“要么就換一個更好的正規場所。回頭我還可以讓艾肯北部所有的警察把你這破地方仔細查一遍。” “那要我怎樣幫你,警官?”對方故作禮貌。

“不妨先說出你的尊姓大名。” “波西。克米特·波西。” “開玩笑吧?” “我從不開玩笑。” “這是你的小酒店?” 波西點點頭。 “我想打聽一個叫JD丹納的傢伙。” 波西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擱在藍白相間的方格毛巾上的其他杯子旁邊。 “我等你說話呢,混蛋。”斯萊德爾的聲音裡帶有一股邪氣,“但不會等太久。” “你覺得來這裡喝酒的人會留下名片嗎?” “JD丹納。” “我可能聽過這個名字。” “有一個目擊證人對我說丹納1998年的時候常來這裡。” “那是很久以前了。” “他還說丹納和一群自稱是愛國武裝隊的人混在一起。” 波西聳起一側肩膀。那又怎樣?可能嗎?誰知道呢?

斯萊德爾將手伸過吧台一把揪住波西的鬍子,將他的臉扯到自己面前,“聽不清我說話嗎,克米特?這樣好點沒?” 波西一陣作嘔,忙用兩隻手撐在吧台上。酒吧里的談話聲和漢堡的咀嚼聲戛然而止。我們身後撞球的哐哐聲和客人的戲謔聲全都驟然消失。 “丹納還經常來喝啤酒嗎?” 波西使勁點著頭,喉嚨裡發出一陣痰湧的聲音,半由作嘔半由咳嗽所致。 “去哪兒可以找到他?” “我只聽過一些傳聞。” “告訴我。”斯萊德爾說。 “據說他住在科尼利厄斯。”波西又是一陣半咳半嘔,“向上帝保證,我只知道這些。” 斯萊德爾這才鬆開手。 波西一個踉蹌,禁不住直往後退,他趕緊伸手抓住櫃檯,順勢扯下毛巾。上面的杯子啪的一聲全都摔到地上。

斯萊德爾朝滿地碎片用力一抬下巴,“幫你省了點洗杯子的工夫。” 回到車上後,斯萊德爾又猛地拍擊了一陣空調出風口。接著他打電話給總部,我也給梅克倫堡法醫局打電話。 拉拉比告訴我,他們強行運走垃圾場的無名屍依據的是《法醫/驗屍官病毒性屍體檢驗指南》中的一項規定。 “因為蓖麻毒素。”我說。 “這真是胡扯,蓖麻毒素不會在人與人之間交叉傳染,除非吸進嘴里或吃下肚子。” 或者被傘尖戳到。 斯萊德爾厲聲吼了一句,把手機朝儀錶盤上重重一摜。 “屍體運到哪兒去了?”我問拉拉比。 “聯邦調查局一直在阻撓我追查,但我會查清楚的。他娘的我非得查清楚不可。” 斯萊德爾戴上仿製的雷朋太陽鏡,咔噠一聲扣上安全帶,掛上擋。

“有新消息隨時告訴我。”我說,接著又收住話頭。 斯萊德爾加大油門將車開出停車場,沙礫從輪胎底下向四外飛濺。 “知道丹納的住址了?”我問。 “他們正在查。” 我知道斯萊德爾只要願意就會對我透露消息,於是我沒再吭聲。追著他問不會有結果。 一分鐘後他就願意了。 “林恩·瑪麗·霍布斯從1998年到2001年一直就讀於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沒有畢業。2002年她和一個叫迪恩·諾蘭的人結婚,現名林恩·諾蘭。” 汽車廣播里傳來一陣嗶嗶啵啵的靜電噪音。斯萊德爾伸手將它關掉。 “離開學校之後,諾蘭回到老家,就職於一家名為克賴爾頓呼吸治療研究所的機構,簡稱CRRI。總部位於柴納格羅夫附近的某個工業園區。”

我想了想說:“東南地區研究園?” “正是。” 柴納格羅夫距離坎納波利斯很近。 “我們現在是直奔那兒嗎?” “是的。” “諾蘭知不知道我們要去找她?” “我認為一次出其不意的造訪可能會讓事情好辦點。” “克賴爾頓呼吸治療研究所是乾什麼的?” “說出來你可能覺得荒謬,我猜他們一定是在花很多時間研究人的肺部。” 我有點想故意跟他作對,便將臉轉過去看著窗外。 一大片排列成行的玉米延伸到遙遠的天際,在午後驕陽的炙烤下顏色變深,微微閃亮。一隻紅尾獵鷹在玉米地上空悠然盤旋。 我們沒有回77號高速公路,而是沿著152號公路一直向西行駛。快到柴納格羅夫時斯萊德爾向右連轉三個彎,然後左轉駛上一條寬道。

這裡沒有玉米地。目力所及之處盡是野花野草,好似莫奈筆下一幅現實版的彩色海洋畫作。 汽車沿著柏油路又行駛了一小段,只見車窗兩側紅磚牆一直朝前伸展。接著看到眼前兩扇大鐵門擋住去路,鐵門後是修剪整齊的草坪。門前一塊石板上刻著“東南地區研究園”。 斯萊德爾在門衛室前停住車,按下車窗,一個身穿制服的男人拿著記錄本走過來。 “我能幫你嗎?” “我找林恩·諾蘭。” “好的,先生,我查查預約名單。” “我們不在名單上。” “那真對不起,恐怕……” 斯萊德爾亮出警徽。 男人認真端詳了一番,“你有授權嗎?” “怎麼,我們這樣會惹什麼麻煩?” “看來我要叫保安了。” “別!”斯萊德爾說,“你不會的。諾蘭在克賴爾頓呼吸治療研究所工作,我上哪兒能找到她?”

“三號樓,二層。” “願你今天過得愉快。”斯萊德爾一摁按鈕,車窗嗡嗡地關上。男人退回去打開鐵門,斯萊德爾驅車駛入。 東南地區研究園看上去像是密西西比州一個規模較小的大學的校園。一座座磚砌的大樓前面有長長的台階,正面入口處矗立著希臘羅馬式圓柱和頂端飾有三角牆的門廊。還有停車棚,修整過的花園,綿延不盡的綠草坪。此外還有一個小湖,湖中生活著鴨子、鵝和一隻天鵝。 唯獨沒有一個人影。看上去就像一部災難片裡表現的情景:一種病毒猝然暴發,吞噬了所有人的生命,只有這些硬景觀完好無損。 三號樓是“進步大道”上一棟四層建築,兩側是挖了一半的地基——說明工程進度不如人意。斯萊德爾沒有理會“禁止停車”的標牌,把車開到路邊停下。我們下了車,從一扇有色玻璃門走進三號樓。 大廳牆壁和地面在紅木和大理石的映襯下熠熠生輝,中央還立著一尊未來主義風格的石雕像。從大樓機構一覽表上我們得知克賴爾頓呼吸治療研究所在204號房間。 我們乘著光潔如新的電梯來到二樓。當初這裡的裝潢設計師將沙黃或麥黃一類的顏色確定為裝潢主色調。牆壁、地毯和椅子都是清一色的淺黃,彼此幾乎沒有任何色差。只有從幾幅嵌入框內、景物描摩細膩且醒目的黑白畫上,才能看到幾許色彩的點綴。一個女人的紅唇。一把綠傘。一隻風箏藍黃相間的長尾巴。 204室就在右側走廊中間。 屋內一張正對著門的辦公桌後坐著一個女人。她身材小巧,淡褐色的眼睛,古銅色的皮膚,一頭棕色的披肩長發。頭頂綰了一隻條狀發卡。 看到我們進屋,女人瞪大了兩眼,同時用一隻修過指甲的小手飛快地摀住嘴,“你們真是來抓我的嗎?” 原來門衛沒有向她通報我們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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