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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瓶塞

水晶瓶塞

莫里斯·勒布朗

  • 偵探推理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23928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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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被捕

水晶瓶塞 莫里斯·勒布朗 8966 2018-03-15
兩條小船拴在花園外面的小防波堤上,在黑暗中搖盪。透過濃霧,可以看到湖邊窗子裡這裡那裡亮著燈光。儘管時值九月底,湖對面昂吉延娛樂場卻依然流光溢彩。天上,透過雲絮,亮出幾顆星星。湖面上,掠過一陣輕風。 亞森·羅平在一座小亭子吸了一支煙,走出來,在防波堤盡頭俯下身。 “格羅亞爾?勒巴盧,……你們在嗎?” 他們兩人各自從一條小船上鑽出來,其中一個答道:“在哩,老闆。” “你們做準備吧,我聽見接吉爾貝和沃什萊的汽車回來了。”他穿過花園,圍著一座在建的房子轉了一圈。夜色中,腳手架依稀可見。他小心打開臨環湖大街的大門。果然不錯:一道強烈的燈光從大街拐彎處射了過來。接著,一輛大型敞篷汽車停下來,跳下兩個身穿大衣、衣領翻起、頭戴鴨舌帽的男人。他們就是吉爾貝和沃什萊。吉爾貝是一個二十二歲左右的小伙子,長著一張討人喜歡的臉,步子靈活,有力。沃什萊矮一點,灰白頭髮,臉色蒼白,一副有病的樣子。

“餵,”亞森·羅平問道,“那議員,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了,老闆。”吉爾貝回答,“我們看見他上了七點四十分開往巴黎的火車,正像我們了解的那樣。” “既是這樣,我們可以自由行動了?” “完全自由。瑪麗—泰萊絲別墅歸我們支配了。”看到司機還呆在駕駛盤前不動,亞森·羅平對他說:“別停在這裡。這會引人注意的。九點半再來裝車吧。如果不落空,有東西裝的。” “為什麼說落空呢?”吉爾貝問道。 汽車開走了。亞森·羅平帶著新來的伙伴一起朝湖邊走去,回答道:“為什麼?因為這次行動不是我策劃的。凡是我沒有親自策劃的行動,我總是只有一半信心。” “唉,老闆,我跟您乾了三年啦……我已經知道怎麼乾了!”

“是的……我的伙計,你開始入門了。”亞森·羅平說,“正因為這點,我才擔心出錯……來,上船吧……你呢,沃什萊,上那隻船……好了,……現在,劃吧,孩子們……盡量別出聲。”格羅亞爾和勒巴盧揮著槳,朝對岸娛樂場稍稍偏左一點的地方劃去。 他們先是碰到一隻小船,上面一對男女摟在一起,任小船隨波逐流。然後,又遇到一隻小船,上面有一群人在放聲歌唱。以後,再沒遇到什麼船。 亞森·羅平靠近同伴,輕聲問:“你說,吉爾貝,是誰出的這個主意?是你,還是沃什萊?”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們一起商量了好幾個星期。” “我問這話,是因為我對沃什萊不放心……那是個混蛋……幹什麼都鬼鬼祟祟的……我尋思為什麼不把他打發走……”

“啊!老闆!” “是的!是的!這是個危險的傢伙……且不說他作過不少孽。”他停了一會,又說道:“這麼說,你確信看見多布萊克議員了?” “我親眼看見的,老闆。” “你知道他在巴黎有約會?” “他要到劇院去。” “好。不過,他的僕人還留在昂吉延別墅……” “廚娘被辭掉了。男僕勒奧納爾是主人的心腹,正在巴黎等主人去。他們不可能在半夜一點之前回來。不過……” “不過什麼?” “我們得提防多布萊克心血來潮,情緒變壞,突然回來。所以,要採取措施,一小時內乾完。” “你是什麼時候掌握這些情況的?” “早上。我和沃什萊立刻覺得時機很好。我選擇我們剛剛離開的正在建房子的那個花園作為出發地,那裡夜間沒人看守。我還通知兩個夥伴划船過來,然後給您打電話,事情經過就是這些。”

“你有鑰匙嗎?” “有台階上那扇門的鑰匙。” “就是看得見的那座圍著柵欄的別墅嗎?” “是的,叫瑪麗—泰萊絲別墅。西邊那兩座別墅都有一星期沒住人了。所以,有足夠的時間搬走我們喜歡的東西。我向您發誓,老闆,這事值得一干。” 亞森·羅平嘀咕著說:“這事太容易了,沒有意思。” 他們劃到一個小灣,那裡有一個蟲蛀的棚蓋,遮蓋著一道石階。亞森·羅平認為從這裡把家具裝上船很方便。可是,“別墅裡有人!”他突然說道:“瞧,電燈光!” “那是一盞煤氣燈,老闆……電燈光是不動的……”格羅亞爾留下來守船,打望。勒巴盧和另外一個槳手去環湖大街邊的柵門邊放哨。亞森·羅平與兩個夥伴在黑暗中一直爬到台階下面。

吉爾貝第一個走上去,摸索著插上門鎖鑰匙,然後又插上門閂鑰匙,兩道裝置開了。他把門推開一道縫,可容三人走過。前廳裡點著一盞煤氣燈。 “您看,老闆……”吉爾貝說。 “是啊……”亞森·羅平小聲說,“可是,我覺得剛才看到的不是這盞燈。” “那是哪盞燈呢?” “我也不知道……客廳在這裡嗎?” “不在。”吉爾貝也不怕聲音大了點,回答說,“多布萊克出於謹慎,把家具都放在二樓,放在他臥室和臥室旁邊的房間裡。” “樓梯在哪裡?” “右邊,簾子後面。” 亞森·羅平朝簾子走去,把它撩開。正在這時,左邊四五步遠的地方,一扇門開了,從裡面伸出一個人的腦袋,一臉煞白,瞪著驚恐的眼睛。 “救命啊!抓兇手!”那人大叫著,旋即又縮進房間。 “是勒奧納爾!那個僕人!”吉爾貝喊道。

“他要是大喊大叫,我就宰了他。”沃什萊罵道。 “讓我們安靜點,嗯,沃什萊?”亞森·羅平說,便去追那僕人。他先穿過餐廳,見裡麵點著一盞燈,旁邊放著幾個盤子和一隻酒瓶。他在配膳室里處發現了勒奧納爾,那傢伙正在徒勞地打開窗子。 “別動,烹調大師!這可不是開玩笑!……啊!你這個蠻子!” 亞森·羅平看到勒奧納爾舉起手來,就趕緊臥倒。昏暗的配膳室裡響了三槍。接著勒奧納爾突然搖晃起來。原來亞森·羅平抱住他的雙腿,奪過他的手槍,並且掐住他的脖子。 “好厲害的蠻子,去你的!”亞森·羅平低聲罵道,“……差一點就把我幹掉了……沃什萊,把他給我捆起來!”他用手電筒照著那個僕人的臉,挖苦地說:“先生這張面孔並不俊俏嘛……你良心上一定不清白,勒奧納爾;再說,給多布萊克當僕人……捆好了嗎,沃什萊?我可不願在這里長黴生蛆。”

“沒有任何危險,老闆。”吉爾貝說。 “哦!真的嗎?……槍聲呢,你認為別人聽不到?” “絕對聽不到。” “不管怎麼說,必須快點幹。沃什萊,拿上那盞燈,我們上樓。”他抓住吉爾貝的胳膊,把他拉上二樓。 “傻瓜!你就是這樣打聽情況的嗎?不放心是有道理的吧?” “唉,老闆,我當時無法知道他會改變主意,回家來吃晚飯。” “你盯上誰的東西打算下手,就必須把一切都打聽清楚。你和沃什萊,你們兩個傻瓜……我可抓住你們的把柄了……你們真行!” 看到二樓的家具,亞森·羅平這才消了氣,像一個業餘收藏家剛搞到幾件藝術品,滿意地清點起來。 “嗬!東西不多,卻是好貨。這位民眾代表還有點鑑賞力呢……四把奧比松扶手椅……一個打了印記的寫字台,我打包票,是佩西埃和豐泰納製作的……兩盞古蒂埃爾的壁燈……一幅弗拉戈納爾的真品……還有一幅納蒂那的贗品。一個美國億萬富翁會把它們一傢伙全買下……總之,是一筆財富。有些多嘴的傢伙斷言再也找不到真跡了。媽的!叫他們像我這樣幹幹!讓他們去找找看!”吉爾貝和沃什萊遵照亞森·羅平的命令,按照他的指點,立刻小心搬起那些大件來。過了半個小時,第一隻船就裝滿了。他們決定讓格羅亞爾和勒巴盧先把船劃走,把東西裝上汽車。亞森·羅平看著他們走了才回別墅。經過前廳時,聽到配膳室那邊好像有說話聲。他走過去,看到只有勒奧納爾一個人在裡面,趴在地上,反剪著雙手。

“是你在抱怨嗎?你這個議員的走狗!別著急,就要完了。不過,你要是大喊大叫,我們就不得不對你採取更嚴厲的措施……你喜歡吃梨嗎?來一個堵堵嘴,好嗎?”亞森·羅平上樓時,又聽到同樣的聲音。側耳一聽,聽到肯定是配膳室那邊傳來的嘶啞、顫抖的聲音說:“救命啊!……抓兇手!……救命啊!……有人要殺死我!……快去報告警察局長!” “這傢伙完全瘋了!”亞森·羅平囁嚅道,“見鬼……晚上九點還要打擾警察,真是胡塗了!” 他又乾起來,用的時間比預料的要長,因為他在櫃櫥裡又發現了不少值錢的小玩藝,捨不得扔下;另外,沃什萊和吉爾貝尋找十分過細,讓他覺得奇怪。 最後,他忍不住了。 “夠了!”他命令道,“我們不能為剩下的幾件破爛誤了大事,讓汽車老在那裡等著。我要上船了。”他們走到湖邊,亞森·羅平走下台階。這時,吉爾貝把他拉住。 “聽我說,老闆,我們還得再走一趟……五分鐘就夠了,不會更長。”

“究竟為什麼?” “是這樣……有人提到一件古代的聖物……一件珍寶……” “怎麼?” “剛才我們沒找到。現在我想到了配膳室……那裡有一個壁櫥,鎖了一把大鎖……您明白,我們不能……”他已經朝台階轉過身去,沃什萊也往上跑。 “給你們十分鐘……一分鐘也不能超過。”亞森·羅平朝他們喊,“過十分鐘不回來,我就走了。” 可是,十分鐘過去了,他們還沒回。 他看了看表。 “九點一刻……真是瘋了。”他心想。 另外,他想到這次行動,吉爾貝和沃什萊表現怪異,總是形影不離,似乎在互相監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亞森·羅平被說不清原因的憂慮所驅使,不知不覺地朝別墅走去。同時,他聽到昂吉延那邊遠遠傳來低沉的聲音,似乎在往這邊走……大概是一些行人……

他馬上吹了一聲口哨,然後朝柵欄正門走去,想看看大街周圍的情況。 正要拉出門去,房子里傳出一聲槍響和一聲痛苦的呻吟。他立即往回跑,繞過房子,衝上台階,朝餐廳奔去。 “天打雷劈的!你們在這兒乾什麼?” 只見吉爾貝和沃什萊扭成一團,在地板上滾過來滾過去,嘴裡不停地怒罵,衣服上淌著血。亞森·羅平跳過去。但吉爾貝已經把對手打倒在地,並從他手里奪過一件東西。亞森·羅平沒來得及看清楚。再說,沃什萊肩上有個傷口,流血不止,暈了過去。 “是誰把他打傷的?是你嗎,吉爾貝?”亞森·羅平氣憤地問道。 “不是我……是勒奧納爾。” “勒奧納爾!可他被捆著啊……” “他掙脫了,又拿起槍。” “這混蛋!他在哪兒?” 亞森·羅平拿起燈,走進配膳室。 只見僕人躺在地上,兩手交叉,咽喉部插著一把匕首,臉色慘白,嘴裡直往外流血。 “啊!”亞森·羅平檢查以後,訥訥地說,“他死了!” “您認為……您認為……”吉爾貝顫聲問道。 “我告訴你,他死了!” 吉爾貝語無倫次地說:“是沃什萊……是他刺的……” 亞森·羅平氣得一臉煞白,揪住吉爾貝說:“是沃什萊……還有你,混蛋!因為你在這兒,不制止!……血!血!你們明明知道我不希望流血!我寧肯讓別人把我殺死!哼!混蛋,該你們倒楣!……你們去賠償吧!價錢不小……當心上斷頭台!” 亞森·羅平看到死屍,非常難受,猛搖著吉爾貝問道:“為什麼?……沃什萊為什麼殺他?” “他想搜他的身,找壁櫃鑰匙。當他彎下腰去時,發現那傢伙雙手已經掙脫了……沃什萊怕了……就捅了他一刀。” “那麼,誰開的槍?” “是勒奧納爾……他拿著槍……臨死前,他還有力氣瞄準……” “壁櫥鑰匙呢?” “沃什萊拿了……” “打開了?” “打開了。” “找到了?” “找到了。” “你就跟他爭那件東西?……那聖物?不,比聖物還要貴重……到底是什麼?回答!” 從吉爾貝的沉默和堅定的表情來看,亞森·羅平明白自己得不到回答。 他做了一個威脅的手勢,說道:“你會說出來的,你這個傢伙!我亞森·羅平說到做到,一定要讓你吐出實情。不過,眼下,我們得趕快撤離。來,幫幫我……把沃什萊抬上船……” 他們回到餐廳。吉爾貝朝受傷的沃什萊彎下身去。但亞森·羅平拉住他:“聽!” 他們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目光:配膳室裡有人說話……一個很低,很奇怪,很遙遠的聲音……可是,他們很快就查清,配膳室裡除了那個死人,再無別人。他們看見那死人隱隱約約的輪廓。可是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一會兒尖利,一會兒低沉,一會兒發顫,一會兒急促,一會兒大叫著,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說出含含糊糊的話語,聽得人毛骨悚然。 亞森·羅平覺得頭上直冒冷汗。這不連貫的、神秘的,像從墳墓裡發出來的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朝僕人彎下身去。那聲音停了停,接著又開始了。 “把燈擰亮一點。” 他對吉爾貝說。 他覺得惶恐不安,無法克制,一身直打哆嗦。因為,聲音是無可置疑的。 吉爾貝把燈罩取下後,亞森·羅平發現聲音是從死人身上發出來的;但那屍體一動不動,那張流血的嘴顫都沒顫一下。 “老闆,我怕!”吉爾貝結結巴巴地說。 還是那個聲音,還是那齆聲齆氣的低語。 亞森·羅平哈哈笑起來,迅速抓起屍體,把它挪開。 “果然不錯!”亞森·羅平看著一個閃光的金屬玩意,說,“……果然不錯!這回弄清了!……真的,費了我這麼多時間!”原來,屍體壓著一個電話話筒,電線通到牆上裝在平常高度的一架電話機上。 亞森·羅平把話筒放到耳邊。很快,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嘈雜,呼的呼,叫的叫,好幾個人在交談:“是您嗎?……他不回答……真可怕……他們把他殺死了……是您嗎?……出了什麼事?……鼓起勇氣……救援的人在路上……有警察……有軍隊……” “媽的!”亞森·羅平罵道,扔下話筒。他恍然大悟,看清了可怕的真相:開始,他們往外搬東西時,勒奧納爾因為捆得不緊,掙扎著站了起來,大概是用牙齒咬住話筒,取下來放到地上,向昂吉延電話局呼救。 亞森·羅平把第一條船送走回來,聽到的就是他的呼救:“救命啊!……抓兇手!有人要殺死我!” 而現在,是電話局在回答他。警察趕來了。亞森·羅平想起剛才,最多四五分鐘之前,在花園裡聽到的那種嘈雜聲。 “警察來了!……能逃就逃吧!” 他大喊著衝出餐廳。吉爾貝問:“沃什萊怎麼辦?” “該他倒楣!” 可是,沃什萊這時清醒過來,哀求道:“老闆,您不能把我這樣扔下不管啊!” 亞森·羅平停下步子,儘管情勢危急,還是在吉爾貝的幫助下,扶起傷員。這時,外面響起一片喧鬧。 “太晚了!”他說。 有人擂起了朝向房子背面的前廳門,把門扉震得直晃。亞森·羅平跑到通向台階的門前,看到很多人已包圍了房子,正在往裡面衝。他和吉爾貝也許可以搶在警察前面跑到水邊,可是,在敵人的槍彈下,怎麼上船逃走呢? 他關上門,上了閂。 “我們被包圍了……完了……”吉爾貝結結巴巴地說。 “別說了。”亞森·羅平說。 “可是,他們看見我們了,老闆。他們在敲門。” “別說話。”亞森·羅平重複道,“一句話也別說……別動。”他自己格外鎮靜,臉色沉著,好像一個時間充裕的人在從各個方面觀察一種微妙的局勢。此時,他正處在“生死攸關的時刻”,只有這種時刻可以賦予生活以價值。每當這種時候,不管情況有多麼危險,他總是在心中慢慢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一直數到心跳恢復正常為止。然後,他才開始思考,而且是那麼敏銳地,那麼氣貫長虹地,帶著對事件發展的深刻直覺來進行思考。所有的信息資料全都展現在他的腦海。他預見一切,推測出一切,作出合乎邏輯、又有十足把握的決定。過了三四十秒鐘,警察還在敲門、撬鎖。亞森·羅平對吉爾貝說:“跟我來。” 他來到客廳,輕輕推開側面一扇玻璃窗和百葉窗。外面人來人往,根本不可能逃出去。於是他氣喘噓噓地拼命喊叫起來:“到這裡來!……幫幫忙!……我把他們抓住了……在這邊!”他抽出手槍,朝樹枝打了兩槍,然後走到沃什萊身邊,彎下腰,把他傷口的血塗在自己的手上和臉上。接著,他猛地轉向吉爾貝,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 “您要幹什麼,老闆?竟想出這種辦法!” “聽我的!”他威嚴地命令道,“我保證……我保證讓你們……聽我的……我會把你們救出牢房的……可是,要做到這一步,我必須自由才行。” 外面亂糟糟的,警察在打開的窗下叫喊著。 “在這兒!”他喊道,“我把他們抓住了!快來幫我!”他又壓低聲音,不急不忙地說:“你好好想想……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有什麼對我們有用的消息要告訴我?” 吉爾貝怒氣沖沖地掙扎著。他心慌意亂,一時沒明白亞森·羅平的意圖。 沃什萊比他有經驗,再說他負了傷,反正沒有指望逃跑,便冷笑道:“白痴,老闆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要他能跑脫……還怕你我沒救?” 亞森·羅平突然想起吉爾貝從沃什萊手裡搶過來塞到衣袋裡的那件東西。現在,他要把它奪過來。 “啊!這個,絕不行!”吉爾貝掙脫出來,咬牙切齒地說。亞森·羅平又把他打翻在地。可是,這時有兩個警察突然出現在窗口,吉爾貝只好鬆手,把那東西交給亞森·羅平。亞森·羅平看也沒看,就塞到口袋裡。吉爾貝小聲說:“喏,老闆,給……以後再給您解釋……您可以確信。……”他來不及把話說完……兩個警察,後面還跟著很多人,還有不少士兵,從門口窗口一擁而入,來援助亞森·羅平。吉爾貝立即被抓住,並被紮紮實實地捆起來。 亞森·羅平站起來。 “他是罪有應得。”亞森·羅平說,“這傢伙真難鬥。我把那個打傷了,可是這一個……” 警察分局長急忙問:“您看到僕人了嗎?他們把他殺死了嗎?” “我不知道。”他說。 “不知道?” “嗨!我是聽到殺了人的消息,跟你們一起從昂吉延趕來的呀!只不過,你們從房子左邊包過來,而我是從右邊過來的。那邊有個窗子開著。我上來時,這兩個強盜正要下去。我朝他開了一槍。”他指著沃什萊,“又抓住他的同夥。” 人家怎麼可能懷疑他呢?他渾身是血,是他把殺害僕人的兇手交給警察的。有十來個人親眼目睹了他英勇搏鬥的結尾。再說,當時一片混亂,誰也顧不上思考,或浪費時間去琢磨疑點。而且,警察一到,附近的居民便湧到這座別墅裡來了;大家上上下下,這邊那邊亂跑一氣,連地窖也去了不少人。 人們喊著,叫著,誰也沒想到要去證實一下亞森·羅平那番話是否可信。不過,在配膳室發現僕人的屍體之後,警察分局長意識到自己的責任。他命令封鎖柵門,誰也不准進出。他自己立即察看現場,開始調查。 沃什萊說出了自己的姓名,但吉爾貝拒絕說,藉口要有律師在場他才講話。警察指控他犯了兇殺罪,他便往沃什萊身上推;而沃什萊則為自己辯護,說吉爾貝是兇手。他們兩人同時叫喊,顯然是要吸引警察分局長的注意力。 當分局長轉身找亞森·羅平取證時,這才發現那個陌生人不在了。 分局長還沒有起疑,他對一個警察說:“去告訴那位先生,我想問他幾個問題。” 這位警察便去找那位先生。有人說看見他在台階上點煙;又有人說他請了一隊士兵抽煙,然後朝湖邊走去,說什麼時候需要,叫他就是。 於是警察喚他,可是無人回應。 有個士兵跑到湖邊去,看到那位先生剛登上小船,正在拼命划槳。 分局長看了吉爾貝一眼,明白自己上當了。 “快抓住他!”分局長喊道,“……開槍!他是同謀……”他向湖邊跑去。後邊跟著兩名警察。其餘的人仍守著那兩個俘虜。他來到岸邊,看到那位先生已劃出一百多米遠,正在黑暗中向他揮帽致意。 一個警察徒然地朝他舉槍射擊。 一陣輕風,送來一陣歌聲。那位先生一邊划槳,一邊唱道: 分局長看到鄰家門前的防波堤上拴著一條船,就命令士兵監視湖岸,若發現逃跑者企圖上岸,就予以逮捕。說完,就帶著兩個警察翻過兩座花園之間的籬笆,划船追趕。 藉著時隱時現的月光,可以辨別出逃跑者的航跡,知道他打算斜穿過湖面,向右邊的聖格拉蒂延村劃去。這一來追趕就容易了。 警察分局長不久便發現自己船輕,划槳的人多,速度很快。才十分鐘,他們和逃跑者之間的距離就縮短了一半。 “行了。”分局長說,“不需要步兵幫忙也能阻止他靠岸。我很想認識這個傢伙。他倒不缺膽量。” 奇怪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得那樣快,簡直不正常。似乎逃跑者明白逃也無用,已經洩了氣。警察又加緊劃。小船飛快地滑行,最多只隔一百米,就要抓到他了。 “停住!”分局長向那人喝道。 那敵人的身影蹲在船上,一動不動,依稀可辨。船槳順水飄流。這種靜止不動的情景很令人不安。他那樣的強盜,很可能等他們趕上來,硬拼一場,甚至可能搶在他們之前,就先開槍把他們幹掉。 “投降吧!”分局長叫道。 這時夜色墨黑。三個警察好像看到對手做了一個威脅動作,趕忙臥倒。 小船被這股力一沖,反而靠近對手那隻小船。 分局長埋怨說:“總不能讓他打吧!我們開槍吧,準備好了嗎?”他又喊道:“投降吧……否則……”沒有回答。 敵人沒有動。 “投降!……放下武器!……你不願意?……那就活該了……我數數了……一……二……” 警察沒等下令就開了火,接著馬上使勁划槳,幾下就靠近了目標。 分局長提著槍,高度注意敵船的動靜。 他舉起槍,喊道:“你只要動一下,我就打碎你的腦袋!” 但敵人一動也不動。當他們靠近敵船,兩名警察放下槳,準備猛撲過去時,分局長才明白小船靜止不動的原因,原來船上根本沒有人!敵人早就游泳逃走了。留給勝利者的只是一堆贓物,上面披了一件衣服,蓋了一頂圓頂禮帽,在朦朧夜色中,很像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 警察劃燃火柴,檢查敵人丟下的東西。帽子裡面一個姓名的打頭字母也沒有,衣服口袋裡既無證件,也無皮夾。不過,他們發現了一件東西,一件將使此案產生重大反響,並將嚴重影響吉爾貝和沃什萊命運的東西:在一個口袋裡,逃跑者留下一張名片,亞森·羅平的名片。 幾乎就在警察拖著繳獲的船,繼續漫無目標地搜索的時候,就在岸上那群無所事事的士兵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水上的戰鬥情景的時候,亞森·羅平已不慌不忙地在他兩小時前登船的地方上了岸。 他的另外兩個同夥,格羅亞爾和勒巴盧在岸上迎接他。他簡單地說了幾句發生的事情,便上了汽車,坐到多布萊克議員的扶手椅和小擺設中間,裹上皮衣,讓司機走偏僻小路,把車開到納伊伊他的家具倉庫。他把司機留在那裡,自己乘出租汽車回到巴黎,在聖菲利浦—杜—盧爾附近下了車。離那兒不遠,他在瑪蒂庸街有套單獨出入的夾層住宅。除了吉爾貝,其他同夥都不知道這套房子。 回到家,他換了衣服,擦了身,覺得舒服多了,因為他雖然體質強壯,剛才還是凍得發僵。每晚睡覺之前,他都要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放在壁爐台上。直到這時,他才在皮夾和鑰匙中間看到吉爾貝在最後一分鐘塞到他手裡的東西。他大覺意外。這不過是一隻瓶塞,一隻酒瓶飲料瓶上的水晶瓶塞,毫無特別之處。充其量不過是頂上有個多棱面,鍍了金,一直鍍到中間凹進去的地方。 不過他覺得這瓶塞確實沒有引人注目的地方。 “難道吉爾貝和沃什萊堅持要得到的就是這麼個玻璃玩意兒?難道他們就是為了它才殺死僕人,才扭打,才浪費時間,才冒坐牢……受審……上斷頭台的危險嗎?……唉,不管怎麼說,這終究是可笑的……” 這件事十分離奇。但他太累了,顧不上仔細琢磨,就把瓶塞放到壁爐台上,上床睡了。 這一夜他做了惡夢,夢見吉爾貝和沃什萊跪在牢房石地板上,發狂地向他伸出雙手,嘴裡還發出可怕的號叫。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他們叫著。但他費盡氣力也無法動彈,彷彿被看不見的繩索捆住了。他眼前不斷地出現可怕的景象,他渾身顫抖著,看著兩個同夥做著臨刑的準備,看著他們梳洗,看著這陰森森的慘劇。 “唉!”醒來後他說。 “真是不祥之兆!幸虧我們不會因為精神脆弱出錯,不然……” 他又補充道:“再說,我們身邊還有一個吉祥物呢!照吉爾貝和沃什萊的行為來看,它肯定是個寶物。有了它,加上亞森·羅平的幫助,完全可以驅除厄運,保佑好事成功。現在,看看那隻水晶瓶塞吧。” 他起了床,想拿那個瓶塞仔細看看,卻失聲驚叫起來:水晶瓶塞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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