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死亡簽證:法醫書寫法醫

第15章 第十四章

早晨一上班刑偵大隊代理大隊長滕哲就與醫學院法醫系的俞主任通了電話,然後就到醫學院來了。 這是一棟十六層的教學大樓,已經修建了將近十年時間,滕哲在這裡讀書的時候還沒有這個教學樓。原來的這個地方是一大片窪地,除了野草、荊棘叢生外就是附近的農民還有一些職工家屬在地裡種上的一些莊稼。 教學大樓成一個躺臥著的“山”字型,只是這個“山”字中間的山脊與兩邊的長短是一樣的,法醫係就在這中間山脊上的八樓。 學院已經放假,教學樓裡幾乎空無一人。此時,八樓俞主任的辦公室裡就俞主任、滕哲在,他倆在等一位老師,一位剛剛從華西醫科大法醫碩士研究生畢業後分到法醫係來任教的年輕老師。 滕哲與俞主任是老朋友了,俞主任是滕哲的師弟,叫俞建舟,在醫學院讀書時比滕哲低一級,作為法醫同道,滕哲與俞建舟在工作上也經常接觸,兩人建立了很深的友情。

這個醫學院的前身是在東北,歷史很長了。上世紀六十代末的時候從全國各地遷了很多大型工廠到這個城市來,這個醫學院也是那時一同遷來的。改革開放後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在這個醫學院任教的很多老教師中湧起了思鄉的情結,加之這個醫學院在東北的前身也重新恢復了,於是除了一些已經適應了這裡的氣候、環境和生活習俗的以及一些原籍本來就不是東北的、以前在東北時也不習慣那裡的生活習俗、氣候的南方籍老教師外,絕大多數老教師都調回了東北,於是滕哲的師兄師弟們有相當一些人就留了校,現在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各個學科的骨幹力量了,而且基本上都是各個教研室、臨床科室的主任、副主任。俞建舟也是在那幾年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學院任教的,先後進修、讀研,都是乾的法醫專業,在法醫界已經很有名氣了,一些醫學院校法醫專業的教材他都參與了編寫,公安、檢察的法醫在工作中有什麼疑難問題也請俞主任參與會診。

當然,今天滕哲來找俞主任並不是為了解決法醫業務上的疑難的,他是來請求支援的。 現在的刑偵大隊技術科只有延清一個法醫在頂著了。在這個城區裡,公安的法醫平均每三天都要檢驗兩具屍體,再加上法醫的其他一些業務,比如交通事故的損傷程度評定、強奸案件的物證檢驗等等的,這就一個法醫頂著,簡直真正的是叫不堪重負了。 “我這裡的老師,目前就她還是單身,而且是外地人,在這裡沒有什麼負擔,沒有什麼牽掛,到你那裡去兼職,再適合不過了,而且她也願意多接觸一些實際的東西。”俞建舟說。 “我擔心的是怕一有任務來會與你們的教學發生衝突。”滕哲說。 “沒問題,這你放心好了,如果發生衝突的話,我就安排其他的老師去上她的課,影響不了什麼的。何況我還想讓我這裡的年輕老師都輪流到你那裡去接觸一下實際工作呢!教師光講理論上的東西,學生聽著也提不起興趣來。”

“她願意去嗎?可沒任何報酬的,還累。”滕哲有些擔心地說。 “呵呵,她來了後你問問她吧。”俞建舟說,“好像已經上來了。”這時走廊上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這個學校也太欺生了!”隨著一聲抱怨,門推開了,進來了一個年輕女子,中等偏高的個子,一頭披肩長發,全身輪廓凹凸有致,一個臉蛋紅撲撲的,臉上掛著汗珠。 “怎麼啦?跑上樓的?”俞建舟問。 “你說氣不氣人,剛剛走到電梯旁邊它就停電了,這可是主任召見哪,又怕耽誤了大事,這不,害得我跑了上來,這個學校也太欺生了不是!”這女子氣乎乎地說到。 “好啦,不要抱怨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吧,這位是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滕大隊長,我的師兄。”俞建舟說到。

這女子轉身過來,看著滕哲,上下打量了一遍後說:“呵呵,早就听俞主任說過了,法醫老前輩呀,久聞大名如雷灌耳啊!小女子叫喜兒,俞主任的麾下。” 滕哲看這個女子的這作派,感到很有趣的,就開玩笑說:“喜兒?哈哈,別人都叫我楊白勞呢!” “俞主任,怎麼你的師兄師弟們都是喜歡佔便宜的人啊?”喜兒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哈哈,你自己不介紹你的真名,還怪別人啊?”俞建舟說,然後對滕哲說到:“她叫楊曦,晨曦的曦。剛到系裡來的時候,頭上紮了一棵獨辮,所以大家都叫她喜兒。” 滕哲笑到:“楊老師,想請你到我們隊裡去指導工作,不知願不願意啊?” 楊曦朝滕哲看了看,又往俞建舟看了看,說:“不會吧?要指導工作也只是俞主任你去吧?我一個小助教能指導什麼工作呀?哈,你們拿我開涮啦!”

俞建舟說:“是說真的,滕大隊想請你去他們那裡兼職,他們那裡現在只有一個法醫,忙不過來了。系裡也想讓你們去接觸一下實際工作,多一點實踐經驗嘛。” “不過可沒有任何補助啊,還有,工作挺累的啊。”滕哲補充到。 楊曦把頭搖晃了一下,說:“也真是的,我早就知道了,這個學校欺生,剛才電梯停電,這會俞主任又要把我踢出去,還是去當不拿錢的義工,慘啊!” 滕哲問:“這麼說,你不願意去?” 楊曦說:“誰說的?這要看你們那裡有沒有帥哥,有帥哥的話我就去。” “他們那裡都是帥哥,不帥的話是根本進不了他們單位去的。”俞建舟笑到。 “嘻嘻,這我知道,據說進公安要經過選美大賽選拔後才行的。”楊曦笑到,對滕哲說:“滕大隊,衝著你們那裡有帥哥的份上,我答應去做義工,保證隨叫隨到。”

“那就太感謝了,你可真是慈悲為懷的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滕哲被楊曦逗樂了。 “哈哈,滕大隊也真逗啊!”楊曦也樂了起來,然後不由擔憂地問到:“不過,萬一遇著有我的課的時候怎麼辦啊?俞主任。” “這你擔心什麼啊?既然我同意你去,到時候我就會另外安排人代課的呀。”俞建舟說。 這時,滕哲的手機響了起來。 接完電話後滕哲說:“看守所裡死了一個人犯,兩位有時間嗎?一起去看看吧!”滕哲向俞建舟和楊曦問到。 楊曦說:“哈哈,這才剛說完,就要上任了啊!” 俞建舟說:“那走吧,就一起去看看吧。” 於是三個人就走了出來。走到樓梯道時,楊曦驚叫了起來:“壞了!壞了!” 俞建舟、滕哲兩人詫異地盯著楊曦。

楊曦說:“這可如何是好?前幾天還答應了我的同學一起到三亞去玩的,現在又答應了去兼職,這不矛盾了嗎?” “那咋辦?”滕哲問。 “嘻嘻,還是去你們那裡吧,帥哥也是一道風景線啊!” 滕哲與俞建舟、楊曦等人到了看守所的時候現場已經勘查得差不多了,就等著檢驗屍體了。石星仁在現場外面一直在往看守所的大門望著,一看到滕哲來了,眼睛馬上就亮了起來。走過來埋怨到:“怎麼搞的,現在才來?” “我可是一接到通知就趕起來的啊,可這路太滑了,這車也只能慢慢地爬呀。”滕哲說,然後把旁邊的俞建舟一拉,說:“還把俞教授都請來了哩!” 石星仁很親熱地與俞建舟握了手,說到:“這可就看你們的了!”俞建舟經常到公安局來幫助工作,與刑偵系統的領導們都很熟悉了,石星仁剛才一直在著急滕哲沒有到,沒有註意到滕哲還帶得有人來呢。

滕哲又指著楊曦向石星仁介紹到:“石局長,我還給我們局裡請了個兼職法醫呢!這位楊曦,研究生畢業,這可是大法醫了,俞主任的手下,以後就在我們技術科指導工作了。” 石星仁聽了後馬上熱情地與楊曦握手,說:“歡迎!歡迎啊!這下技術科可有堅強後盾了啊!” 俞建舟在旁邊給楊曦介紹說:“這是石局長。” 楊曦說:“石局長好!我是來學習的,我可沒資格指導工作呀。嘻嘻。” “石局長,我們進去看一下。”滕哲說到。 “去吧!”石星仁說。 刑偵大隊技術科副科長堯天真看到滕哲來了,就過來向滕哲匯報到:“現場很簡單,除了一盒方便麵外,沒有其他的發現。已經通知殯葬管理處的來車運屍體了。” “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滕哲問到。

於是堯天真將剛才在碰頭會上所了解到的情況向滕哲與俞建舟、楊曦等人作了介紹。聽完介紹後滕哲沿著現場轉悠著,仔細觀察了門窗的情況後又把屍體大致看了一下。 把大致情況了解後,滕哲心裡感到很踏實了,他想今天把俞建舟請來真是個明智之舉。因為他知道俞建舟在法醫病理學方面知識很豐富,在這方面他也經常得向俞建舟請教。而今天這具屍體從大致的情況看來,如果排除了中毒的話就很可能得依賴法醫病理學的知識了。 一幫人就站在那裡等運屍車來把屍體運到屍檢所去解剖。 延清、張行看到楊曦後,兩人悄悄地在那裡對楊曦評頭論足起來了,楊曦看到他們的模樣後把頭扭到了一邊,裝著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滕哲抽這空兒去看了一下江平。江平原來是刑偵大隊的大隊長,因為涉嫌引誘犯罪被檢察院逮捕了,江平被捕後滕哲才被臨時任命為代理大隊長。

滕哲要看守把江平帶到民警值班室來,江平進門後看到是滕哲並沒有感到吃驚,他問:“來勘查現場?”江平已經知道劉輝死了。 “嗯。”滕哲說:“還好吧?”滕哲把話說出口後才發覺自己說了句蠢話。 “你說呢?”江平很平淡地反問到。 滕哲說:“本來早想來看看你的,但隊裡的事情太多了,加上想到來看了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就拖到了現在。”滕哲說話很直率,他也不想拐彎抹角地說。 “能想到,我就知足了,我很好,這對我也是個磨難吧。”江平幽幽地說到,看不出有什麼喜怒哀樂的表情。 滕哲感覺江平平越發深沉了。也是的,誰在這里呆上一段時間都會變得深沉起來的。 滕哲與江平聊上幾句後就走了,他要到另一個監區去看一看關押的樊斌,原刑偵大隊的副大隊長,他與江平是同一個案子進來的,只是他已經供認了他所犯下的罪行,而江平一直沒有認罪。 樊斌一副邋遢的模樣,以前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代之以玩世不恭的表情,他不清楚滕哲為什麼會來看他。前一陣教導員牟思其來看他時要他提供江平的違法犯罪事實,被他拒絕了,倒不是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擔下來,而是在這之前已經有人找他作過工作了,許諾在他服刑期間照顧他的家人,在出獄後給他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 樊斌警惕地看著滕哲,但滕哲只是問他家裡的事情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沒有,如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提出來,他會盡力解決的。 聊了一陣,樊斌一直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滕哲向他道別後就離開了。 市檢察院的法醫倪永泰正在那裡與俞建舟寒喧著。 “俞教授,你看這死因象什麼呀?”倪永泰試探到。 俞建舟說:“就光這樣看看我可看不出什麼來,你看呢?” “哈哈,我也不好說什麼,上次這裡死的那個人犯我檢驗後鑑定為'飢餓、寒冷、恐怖導致死亡',他們還一直在對我不滿哩,我可不好說什麼啊!”倪永泰無可奈何地說到。 “不好說也得說啊,到時候還不是得由你下結論呀。”俞建舟說。他很清楚倪永泰的業務能力。倪永泰雖然是個老法醫了,但他從來沒有經過系統的法醫學培訓學習,經常把一些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前蘇聯法醫界的一些過時的理論搬出來與別人辯論,而且性子很倔犟,認著死理就不回頭,下起鑑定結論來膽子也是很大的。本來檢察機關的法醫接觸屍體都很少,但他就是那每年幾次的屍體檢驗也基本上不經過法醫病理切片檢驗甚至連解剖都不作就下結論了,剛才他說的看守所前不久死的那個人犯也肯定沒有經過病理檢驗。不過倪永泰的這個法醫由於他處在一個特殊的崗位上,有些案件也只有他說了才作數,別的法醫再怎麼說也不會有人理你。 俞建舟看到楊曦站在旁邊,才想起還沒有向倪永泰介紹過,於是就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 楊曦剛才隨著滕哲進到現場簡單看了一下屍體後就一直站在俞建舟的旁邊聽俞建舟與倪永泰在閒聊,她初次進入這種場所,本來感到很新奇的,但也知道這看守所是個很特別的地方,不敢隨意亂走,怕惹出麻煩。 石星仁一直在現場外面站著,他想听一下技術人員勘查現場後的初步意見。蓋世才站在石星仁旁邊陪著,他心裡也不踏實。 這時外面看守所的會議室里傳過來了爭吵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有一個民警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石星仁叫住了他,問:“那邊是怎麼回事?” 民警說:“刑偵隊的偵查員取完高所長的材料後要他摁手印,高所長不干,他說他不是犯人,在那裡罵起來了。” 石星仁一聽,不禁惱火起來,就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蓋世才緊跟在石星仁後面。 石星仁一進會議室,就高聲問到:“怎麼回事?” 會議室裡,刑偵大隊的李吉與另一個偵查員坐在一邊,對面的高倉能看到石星仁進來,還在對著李吉兩人吼到:“你們憑什麼要我捺手印,我又不是犯人!” 石星仁陰沉著臉,怒視著高倉能,問到:“你是不是警察?你知不知道辦案程序?”然後又對李吉說:“他不摁手印也可以,把他的警服剝了,傳到刑偵大隊去問!”說完石星仁轉身就走了出來。 蓋世才趕緊給高倉能遞了個眼色,然後跟著石星仁走了出去。 殯葬管理處的運屍車把劉輝的屍體拉走後,滕哲、俞建舟、倪永泰等人也坐上了車往屍檢所開去。 到了屍檢所後,滕哲向倪永泰說到:“老倪呀,今天就由延清和楊曦來動刀,我們三個就在旁邊看吧。”滕哲想乘機看一下楊曦的操作能力如何。 倪永泰說:“好啊!”倪永泰檢驗屍體時一般都只作屍表檢驗,在場的法醫一多他更不願意動刀,因為他知道他的操作確實太臭,滕哲的建議正好免除了他的難堪。 本來已經通知了劉輝的妻子江姍了的,解剖時要求家屬也到場,但江姍回話說由組織上怎麼安排都行,屍檢時她就不到場了,加上劉輝父母都已過世,也沒兄弟姐妹,所以現在屍檢所裡很是清靜,除了幾個法醫外,就是技術員鄢仁端著相機在一旁“咔嚓咔嚓”地在拍照了。 屍檢所在郊外,昨天的一場大雪把遠山近嶺都鋪上了白茫茫的一遍,解剖室裡的光線也顯得比平時要明亮得多了。 “俞教授,你說這屍表嘛也沒見到什麼外傷,也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這死之前嘛端著的一盒方便麵也沒有吃下去,死的時候呢又是倒在水泥地上的,你看這氣溫吧又這樣低……”倪永泰又在念叨了起來,只要一與他在一起搞屍檢,總是他在說過不停,別人很難得插得上嘴的。 “你是說,又是'飢餓、寒冷、恐怖'導致死亡?”俞建舟打斷了他的話,笑著問到。平時俞建舟在屍檢時是不多言的,怕萬一說話不慎被死者親屬抓住話柄後糾纏,不過今天沒有死者親屬在場,也少了顧忌。 “不好說,不好說,這看守所嘛也有剋扣人犯的生活費的情況嘛,也聽到過有反映人犯有吃不飽的時候啊。” “不過飢餓導致的死亡應當有營養不良的徵像啊。”俞建舟說。 “啊?”倪永泰愣了一下,馬上醒悟了過來,急忙說到:“噢,對,對,對,這具屍體沒有看到營養不良的徵象。” “現場上的那盒方便麵提取了嗎?”剛才倪永泰說到方便麵把俞建舟提醒了,他有些不放心地問到。 倪永泰不屑地說到:“那東西提不提取都沒多大關係,這屍體一看都不會存在中毒的情況。” 滕哲說:“已經安排人提取了。” “你們這些年輕法醫,可能搞的屍檢少了,在進行屍體檢驗的時候腦筋要多轉幾個彎才行啊。”倪永泰對延清與楊曦說到:“比如說這猝死吧,哦,猝死是什麼你們知道嗎?猝死就是外表似乎健康或疾病症狀不明顯的人,由於體內暴發某種疾病,或者嘛就是由於潛在的器質性病變,還有……嗯,還有機能障礙所引起的突然意外的非暴力性死亡,對,非暴力性的,這就叫猝死,也叫急死。比如說吧,有人被人家打了一耳光,很輕的一耳光,但湊巧的是,這一耳光刺激了神經,它就可能引起了迷走神經反射性心臟抑制性猝死。但在屍檢的時候卻看不到有任何外傷存在,這怎麼辦呢?嗯?” 一直在埋著頭操作的楊曦突然抬起頭來叫了一聲:“俞主任,你們來看一下!” “你們看,左冠狀動脈這裡有血栓,阻塞了動脈。”楊曦說。 “栓子的來源?”俞建舟問。 “左心室的附壁血栓脫落。” “這找到死因就好了,免得我又要得罪人了。”倪永泰說。 俞建舟說:“再仔細檢查檢查。” 楊曦問:“腹腔還要檢查嗎?” 滕哲說:“全都要檢查,顱腔也要打開,所有內臟器官都不要遺漏,肝臟、胃臟要提取送毒物檢驗。” 滕哲聽了倪永泰的話後,稍為鬆了一口氣,但他還不敢馬虎。雖然剛才發現的病變能致人猝死,但其他部位如果不仔細檢驗的話,也難以服人。萬一倪永泰這老狐狸如果明後天突然想起什麼來了,一個人跑來又提取一點什麼東西,又說發現什麼問題的話,你是很難得應付的,不如現在全都搞完,全都拿到桌面上來。目前中國這個法醫鑑定體制是檢察、法院的法醫能審查公安法醫的鑑定,而且最後是他們說了算,至於你公安的法醫作出的鑑定結論即使是揭示了事實的真相又如何?別人在那個位置上嘛!目前司法鑑定機制的混亂引來了許多麻煩,不管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只要往那個位置上一佔,總要展現一下自己的風采,於是嚴肅的司法鑑定就出現了令人哭笑不得的情況,比如損傷程度的鑑定,公安法醫鑑定為重傷,檢察的法醫可能會出一個輕傷的鑑定結論,而法院的法醫有可能會在鑑定標準以外搞一個什麼輕傷重型、重傷偏輕之類的,一般情況下法官自然會採信法院法醫的鑑定結論,但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也可能誰的鑑定結論都不採信,於是案件就會因為法醫鑑定而久久不能結案,倒霉的只是受害人,還要再來回地折騰。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公安干法醫的,誰也不敢保證他乾一輩子的法醫,不會一個錯誤的鑑定結論都沒有,特別是在基層公安機關干法醫的,除了工作量大你不可能每具屍體都能進行系統的解剖檢驗,還有的死者親屬不願意對屍體進行解剖檢驗而在有些情況下你又不得強制解剖進行系統檢驗外,還因為法醫鑑定除了涉及法醫學本身的業務知識,還需要物理學、化學、生物學、植物學、昆蟲學等方方面面的知識,一個再優秀的法醫,也不可能把各門學科的知識都掌握並且還能運用自如,所以一旦在你的法醫鑑定時疏忽了遺漏了,總得有人來糾正吧,不管是上級公安機關的還是檢察法院的法醫,於是最後糾正錯誤的人在公眾面前就會是最好的最優秀的。有人曾經標榜自己檢驗一兩千具屍體,鑑定結論無一錯誤,滕哲聽到後說:“胡扯!只不過是還沒有發現而已。”他曾對年輕的法醫說:“一個乾了一二十年的法醫,如果說別人沒有發現他曾經作出過錯誤的鑑定結論,這很可能。但如果自己都沒有反思過曾經出現的錯誤那就不可思議了,那說明你乾了這麼久根本沒有什麼進步。” 這倪永泰現在的頭銜是市檢察院技術處的處長,他那個技術處就他一個人,處長是他,辦事員也是他。在他們檢察院裡,有的人就戲稱技術處是市檢察院一處。這幾年,倪永泰好像與公安較上勁了,凡是涉及公安的案件,一經他檢驗十有八九都是公安有問題。作為公安機關來說,面對的是違法犯罪人員,而這些違法犯罪人員大多是有過激行為的,你抓到他後,要不就想方設法逃跑,要不就鬧著自殺,這人一死後都得倪永泰來檢驗。犯罪嫌疑人在被抓捕的過程中難免不出現損傷吧,可一到倪永泰的手下,這些損傷都會成為民警毆打犯罪嫌疑人的證據,即使這些損傷不是致死的原因,涉及到的民警不蹲大獄也會脫下警服,即使再網開一面也得被免職受受處分什麼的。 但也有例外,城區的一個派出所的審訊室裡去年死了一個犯罪嫌疑人,倪永泰檢驗後就認定是突發疾病死亡,辦案民警沒有任何責任。為什麼呢?因為倪永泰老婆開的洗浴中心正好在這個派出所的轄區。 滕哲現在又一次感到把俞建舟邀請來是一個明智之舉了。 看到楊曦在拿著鋼鋸鋸顱骨已經累出了汗,滕哲朝延清吼到:“延清,你自覺一點嘛!這種下力氣的活該你來幹!” 楊曦說到:“哈哈,沒事,我現在感覺暖和多了,剛才好冷啊!” 延清聽到滕哲朝他吼叫後感到很尷尬,趕忙把手伸了過去對楊曦說:“我來吧!” 楊曦鋸了一陣可能也真的感到累了,把鋸子遞給了延清。 看到楊曦熟練的操作,滕哲有些欣賞這個女法醫了。比如說這鋸顱骨吧,有的法醫為了省事,在下鋸之前會三下五除二地把顳肌全都剝離了,而楊曦卻僅僅在顳肌的中部用手術刀劃了一道後朝上下稍稍分離了一小點,這樣既不會對鋸顱骨的操作有太大的妨礙,也為解剖完後縫合時固定顱骨有一個支撐。這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卻反映了一個法醫的素養,因為像這樣解剖完成後能還死者一個較為滿意的遺容,這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如果作為法醫只圖解剖方便,解剖完了根本不管縫合後的死者遺容會不會變形,那麼你的職業品德就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延清,以後楊老師就到你們技術科來上班了,你可要跟著好好地學啊!”滕哲說。 延清一聽,抬頭朝楊曦問到:“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難道不歡迎嗎?” “哪能不歡迎呢?巴不得啊!”延清說了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朝滕哲看了看。 楊六順兩天沒來上班了,這讓蓋世才非常著急。這兩天給局領導匯報後局領導都說等法醫鑑定結論下了後再說,所以他每天都要打電話到技術科去問屍檢結論。今天下午上班後他又打了一個電話到技術科去,得到的回答說劉輝是因為突發心臟疾病導致的死亡,這下他才放心下來。於是他把副所長高倉能、姚茂偉叫了來,幾個人就在那裡討論起了楊六順這兩天沒有上班的原因以及對這個事情如何處理的問題來。 副所長姚茂偉說:“我認為楊六順肯定是因為發現劉輝死了,覺得是在他值班的時候死的,怕承擔責任,所以不敢來上班了。作為人民警察,我覺得他這樣擅離職守是不應該的。” 高倉能分析得更具邏輯性:“我也是這樣看的,也許那天晚上他看到劉輝在那樣又吼又叫的,可能認為他是餓得受不了才發的瘋,就給劉輝送了一盒方便麵去,誰知後來發現劉輝死了,生怕是自己送去的那盒方便麵惹的禍,於是就不敢來上班了,我想可能他在知道了劉輝的死因後就會回來上班的。但不管怎麼說,我也認為應該對他擅離職守的行為進行嚴肅的處理。” 蓋世才邊聽邊點頭,看到兩人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蓋世才說:“你們說的都非常有道理,楊六順是部隊轉業幹部,在部隊裡一帆風順的,到了地方後可能不適應吧,遇到這種事情有可能會想不通的,其實嘛……”蓋世才停頓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茶,把兩位副所長掃了一遍後,接著說到:“其實嘛,我現在很擔心啊!” 兩位副所長朝他看著,等著他在說擔心什麼。 蓋世才把右手肘往桌上撐了去,手背托住下巴,目光中露出焦慮的神態:“我很擔心啊!楊六順兩口子剛離婚,他一個人在這地方,心情肯定會不是很好的,現在他又攤上這個事情,萬一他想不通咋辦呢?唉!” “不會吧?他都快四十歲的人了,不會這樣弱不經風吧?”高倉能說。 幾個人正在說著,民警郝明明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說:“蓋所長,石局長來了!” 蓋世才一聽,“哦”了一聲就趕忙站了起來往門邊走去。一走出門就看到大院裡駛進來了幾部車,石星仁正從進來的第一部車上下來,後面尾隨著的幾部車裡也陸續下來了一些人,有刑偵大隊長滕哲,其他的雖然他叫不出名來,但知道這些人全是刑偵大隊的偵查員和技術員。 蓋世才腦袋“嗡”地一聲響了起來,他想,剛才擔心的事情看來真的出現了,楊六順肯定出事了! 他站在那裡,已經不知道是不是該該走過去迎接石局長了,一直等到石星仁走了過來,他才問了一句:“石局長,是不是楊六順他……” “進去再說吧!”石星仁的臉上是一副很嚴峻的神情。 全都坐下後,石星仁說:“正好你們所領導都在,那就一起參加開個會吧!先由刑偵大隊滕哲大隊長給大家通報一下情況吧。” 滕哲說:“劉輝的死因可能大家都知道了,根據法醫對屍體進行檢驗的情況來看,劉輝的死是因為冠心病造成的突然死亡,提取他的髒器進行毒物檢驗也沒發現什麼問題。”滕哲停頓了一下又加重語氣說到:“但是,在現場提取的方便麵盒裡發現有劇毒物品毒鼠強。” 蓋世才坐在那裡有點目瞪口呆的了,他根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張開嘴想說話又找不到說的。高倉能眯縫著眼,顯得很嚴肅,手在不停地把燃著的香煙往煙灰缸敲彈。 石星仁接著說到:“根據前期了解到的情況,劉輝死亡時當班民警是楊六順,而現在楊六順又失踪了,所以,現在要圍繞楊六順開展調查。楊六順是你們所裡的民警,你們所裡要派人配合刑偵大隊的偵查工作。一是要對楊六順的物品進行檢查,不管是家裡的還是放在單位上的都要檢查,二是要想方設法找到楊六順,你們所裡要派一個民警與刑偵的一起到東北楊六順的老家去,你們商量一下派誰去,定了後今天晚上坐火車走。再就是一定把楊六順在外面租的房子找到,也定一兩個民警來與刑偵的一起跑。” “另外,”石星仁又問到:“最近你們滅過老鼠嗎?” “今年沒有,去年搞過一次,是七八月份的時候。”蓋世才回答說。 “用的什麼滅鼠藥?” “都是用的磷化鋅吧?”蓋世才說完後向副所長姚茂偉望著,問到:“是吧?姚所長。” 副所長姚茂偉說:“一般都是用的磷化鋅,但前年滅了一次效果不好,後來又到外面去買了一些毒鼠強來。” “毒鼠強是國家明令禁止使用的,你們為什麼還要買來用?”石星仁責備到。 蓋世才張了張嘴,想說但最終沒有說出來。不管怎麼說,使用毒鼠強滅鼠時他還沒有到看守所來工作。 “所裡還存放得有毒鼠強嗎?”滕哲問到。 “應該沒有了,每年滅鼠都是街道辦事處發下來,一次性就用完。前年是因為滅了一次效果不好所裡才安排人又去買的藥,買來的也都用完了。”姚茂偉回答。 “楊六順的物品放在什麼地方的?”滕哲問。 “在值班室。” “這樣吧,蓋所長,”滕哲說:“你安排一個民警把刑偵的帶到值班室去,對楊六順的物品進行檢查。另外,前年用毒鼠強滅鼠的時候在所里工作的民警有哪些人,你們擬個名單出來,對每一個民警都要進行了解。” 通過清理楊六順的物品,在楊六順的工作筆記本上發現了他失踪前的那天晚上寫的一段文字,幾個人看了後都感覺象遺書,滕哲說:“先不管它是不是遺書,先去作個文字鑑定,看是不是他的筆跡後再來研究。” 在楊六順警服的衣袋裡,發現一個小紙包,裡麵包著的是白色的粉末。 通過了解,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在前年用毒鼠強滅鼠的時候,楊六順還沒有到看守所來上班。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