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梅森按鈴叫戴拉。當她進來時,梅森對她說:“戴拉,用通常的方式為媚依·菲爾準備一張人身保護令。我要他們在提出控告和釋放她之間作一個決定。”
她用關切的眼神審視梅森臉上的僵硬線條。 “事情怎麼樣了?”她問。
他聳聳肩。
“他們做了些什麼事?”
“不太多,”梅森說。 “情況本來會比現在更糟的。很顯然地,霍康接到指示,要讓檢方主導。”
“他們如何主導呢?”
“他們的時間選得不好,”梅森說。 “但藍士佛是個君子。我不認為他有擔任法庭律師的充足經驗,他把他們要詢問我的事件說得非常詳盡。”
“霍康巡佐做了些什麼事呢?”
“想動粗,”梅森說。 “但發現他不能得逞之後就悶悶不樂。”
她說:“德瑞克打電話來,說他有重要的消息,一旦阻礙消失,他就要過來。”
“告訴他,阻礙已消失了。然後你出去準備人身保護令,和管理外面辦公室的'羊群'。我不想見一般客戶,也不想思考例行事務。”
戴拉點點頭說:“要使用和史密斯案相同的程序嗎?”
“是的,參考那個檔案裡的格式。你先檢查好再交給打字員打字,我馬上就要。”戴拉以很高的效率打開門滑進外面的大辦公室。幾分鐘後,德瑞克敲敲後門,梅森讓他進來。
“如何?佩利。”德瑞克問。
“還不太糟。”梅森說。
“他們要什麼?”
“檢方人員想要得到事實,”梅森說。 “霍康巡佐想要得到我。”
“沒逮到你吧?”
“還沒有。有什麼新消息嗎?”
德瑞克說:“多著呢。這兒有一份最新的報紙。”
“上面說什麼?”
“和往常一樣的胡言亂語,說警方撒網捕回逃到北加州的安德斯。他招認了部分事實,而根據他的供詞,警方正在調查本市最著名的一位刑事律師。警方也在尋找可能和謀殺案有關的槍,安德斯承認他已把槍丟棄了。警方急忙趕赴棄槍地點,卻發現有人搶先一步,已經在昨夜下雨之後仔細地搜查過該地區。”
“有什麼照片嗎?”
“霍康巡佐提著一雙鞋子,並且指出鞋子和現場拓印的石膏鞋印完全吻合。”
“有說鞋子是從哪裡來的嗎?”
“沒有,報上說這是警方努力的目標之一,但還不到透露的時機,因為那些證據湊在一起可能會得到驚人的結論……那是你的鞋子嗎?佩利。”
“是的。”
德瑞克說:“情況不太妙,不是嗎?”
梅森做了一個俐落的手勢,撇開問題。 “別管那些事後檢討,”他說。 “只要給我事實。其他的照片呢?”
“還有一張警方認為你找到槍的那個地點的照片。”
“讓我看看。”梅森說。
他接過報紙,對摺起來,看著報上複印的相片。相片顯示出高速公路旁邊的田野。
“路的右邊有一排高壓電線桿,”梅森若有所思地說。 “有倒刺的鐵絲圍籬,灌既用的水泥管線——不太可能藏著槍。保羅,那邊只有一片野草,既然有灌溉設施,為什麼沒有開墾呢?”
“因為還在打官司。”
“還有什麼嗎?保羅。”
“很多,一大堆關於溫渥斯的嗜好及習性的資料。”
“遊艇是他的嗜好吧?”梅森問。
“遊艇、女人和收集錢幣。”德瑞克說。
“為什麼是錢幣呢?”
“誰知道。錢幣、船、馬、酒和女人代表溫渥斯的生活。”
“他靠什麼維生呢?”梅森問。
德瑞克露齒一笑,說:“我想這是令警方頭痛的問題。顯然他是個以賭賽馬為業的人,他有一個合夥人,名叫馬利——法蘭克·馬利。”
梅森說:“我聽過他的名字,他不是前一陣子被捕了嗎?”
“被捕兩、三次了。”德瑞克說。
“控告案如何了呢?”
“延期,轉移,上訴,再駁回。”
“賄賂嗎?”
德瑞克說:“我什麼都沒說,也許你可以看到我的心思。”
“我正在看,”梅森微笑著說。 “馬利如何?我們可以把他拖下水嗎?”
“我有預感,我們可以。”德瑞克說。 “順便提一下,馬利也有一艘船。他喜愛速度,有一艘大馬力、雙螺旋推進器、桃花心木的快速遊艇。這艘船不適宜惡劣的海況,但是飛快地來回一趟卡塔利那島則是易如反掌。”
“他昨晚在哪裡?”
“表面上是在一家醫院裡。他預定今天早上要動手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手術。他得過幾次盲腸炎,醫生要他撥個幾天的時間把盲腸拿掉。他昨天告訴醫生,下午就住進醫院了。”
“他動手術了嗎?”梅森問。
“沒有,手術並不緊急。他聽到溫渥斯的死訊後,就取消手術,宣稱有太多事要處理,沒時間躺在病床上。”
梅森說:“溫渥斯的死不是毫不重要,但他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嫌疑,倒沒那麼容易。”
“我知道,”德瑞克說。 “所以我還是調查了。他有一個專屬病房,今天手術後會有一位特別護士,但是昨晚他所受的待遇和一般病人相同。醫生給他一粒安密妥納膠囊。”
“他拿到藥了嗎?”
“是的,護士給他的。”
“有指示他躺著不動嗎?”梅森問。
“我想有的,”德瑞克說。 “那層樓的護士夜裡看過他三、四次。”
“他的紀錄上有護士去看他的時間嗎?”
“沒有,但是護士說,在午夜前至少有一次,半夜也有,然後早晨一次。特別護士早上八點接班,他預訂十點接受手術。”
“他們有告訴他溫渥斯的事情嗎?”
“沒有,但是他堅持要打電話給溫渥斯——在他被麻醉前,他說他有事要交代,而且要確認某些事情。他們想瞞住他,但沒有成功。”
“溫渥斯的太太如何呢?”梅森問。
“她在聖地牙哥。似乎今天早上溫渥斯和她有個約會。”
“在哪裡?”
“在聖地牙哥。”
“他太太的男友呢?”
“還不知道,但是他也有遊艇。”
“停泊在哪裡?”
“外面的遊艇港,緊鄰著防波堤。”
梅森和德瑞克互望一眼。
“最好仔細調查他。”梅森說。
“我正在進行。他是一個運動員,馬球、遊艇和飛機樣樣都來。”
“飛機?”
“是啊,他有一架水陸兩用的飛機,他開著到處飛。”
“他把飛機停在哪裡?”
“在他自家的機棚裡。”
“在哪裡呢?”
“離他的遊艇約十哩,一處俯視太平洋的崎嶇山岬上。”
“你能查到這架飛機最近有飛行過嗎?”
德瑞克說:“我正在想辦法看到它的飛行日誌。”
“要是旅行呢?那不會在日誌上的。”
德瑞克搖頭說:“除非出意外,否則旅行查不出來。”
梅森以指尖輕敲桌面。 “你能進入他的住宅嗎?保羅。”
“不容易,”德瑞克說。 “但我想我有一位偵探可以。”
梅森說:“昨晚下雨,有一陣子相當大。如果飛機在泥地上起飛,一定會留下痕跡,特別是慢速起飛時。”
德瑞克說:“我懂了,佩利。”
“僕人呢?你能查出他們是否有聽到馬達的聲音嗎?”
德瑞克說:“我可以預先告訴你,答案是沒有。”
“為什麼?”
“昨晚那裡沒有僕人。艾維瑟讓他們全部都休一個晚上的假,還給他們使用車子和司機。”
梅森揚起眉毛。
“我也覺得奇怪,”德瑞克說。 “但是其實也並不特別奇怪。艾維瑟不太容易留住僕人,他的房子很偏僻,附近沒有電影院、美容院,或是任何娛樂設施。你自然不能希望僕人們在那種地方一年到頭每週工作七天。當他們放假時,艾維瑟必須提供交通工具給他們。所以他經常讓他們出去玩樂,特別是他不在家的時候。”
“我明白了。”梅森說。他的聲音似乎毫不在意,但是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線,若有所思。
德瑞克繼續說:“子彈是向下發射的,顯然是經由天窗,或是在溫渥斯身體向前傾的時候。也許是經由天窗,因為它是開著的。天窗的控制開關在船內。在溫暖的天氣,船在停泊時,或者是在平靜的水面航行時,溫渥斯就會打開天窗,讓空氣流通。”
“昨晚很暖和。”梅森說。
“無疑的,安德斯上船的時候,天窗是開著的,”德瑞克說。 “安德斯在給警方的聲明中承認這一點。他說這是他可以聽到菲爾小姐和溫渥斯在爭吵扭打的原因。”
“有其他任何人聽到叫聲嗎?”梅森問。
“沒有,顯然叫聲不太大。船上的人不會理會這些聲音的,因為經常有狂野的聚會。通常遊艇上傳出來的叫聲都會被形容為假貞節的尖叫。我有一些新聞記者拍的照片,是遊艇剛被拖進港時拍的。附帶一提,佩利,溫渥斯可能在下雨前就死了。”
“怎麼說?”
“因為他沒關天窗。他應該會在……”
戴拉由外面辦公室悄悄推門進來,走到梅森桌邊,塞給他一張折疊的紙條。梅森打開紙條,上面寫著:溫渥斯的同夥法蘭克·馬利在辦公室,有急事要立刻見你。
梅森考慮了一下,把紙條遞給德瑞克。
德瑞克看完後說:“啊哈!”
“讓他進來,戴拉。”梅森說。
他們靜靜等待。戴拉把馬利領進來,然後悄悄退出去,關上門。
馬利身材瘦小,黑皮膚,接近四十歲。他面無表情地站著,看看梅森,又看看德瑞克。 “請過來坐下,”梅森邀請道。 “我是梅森,他是保羅·德瑞克,負責我的調查工作。”
馬利那雙深橄欖色的大眼睛由一個人移向另一個,他微笑著走上前,將手伸給梅森,說:“很高興同你見面。”
梅森的大手握著他尖細的小手,但對方的手勁令他感到意外。馬利轉過身去和偵探握手時,領帶上的大鑽石發出亮光。
馬利伸手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把香煙塞到口中,手上的鑽戒閃閃發亮。 “我只有幾分鐘,梅森先生。”他意味深長似地說。
“現在就說吧!”
馬利微笑,眼中沒有表情,他用低沉造作的聲音說:“我的消息很機密。”
德瑞克瞥一眼梅森,揚起眉毛。梅森點點頭。德瑞克說:“佩利,待會兒見。”他看了馬利好一陣子,然後說:“很高興見到你,馬利,也許我們還會再見面。”
馬利沒說話。
德瑞克離開後,梅森說:“有什麼事?”
馬利說:“潘真是不幸。”
梅森點點頭。
馬利繼續說:“然而,我是一個通曉世故的人,而且我認為你也是個生意人。”
梅森再度點頭說:“你最好坐下來。”
馬利將一邊臀部靠在德瑞克空下來的皮椅扶手上。 “你代表媚依·菲爾嗎?”他問。梅森點頭。
“媚依是個好女孩。”
“你認識她嗎?”
“是的。潘單戀她。我和潘很熟,有時候我們開潘的遊艇去玩,有時則開我的。我的船適合平靜的海面,潘的船則什麼氣候都可以。”
梅森點點頭。
“媚依是個獨立的女孩。”馬利若有所思似地說。
“知道是誰殺了他嗎?”梅森唐突地問。
隔著圍繞身邊的淡青色香煙煙霧,馬利的目光堅定地望過來。 “我知道。”他說。
“是誰?”
“我先告訴你一個故事。”
“這是你的秀。”梅森說。 “請便,由你主導。”
馬利說:“我有個要求。”
“你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慈善家。”梅森說。
“我的要求對我而言很重要,對你卻沒什麼。”
“請說吧。”梅森催促他。
“我一直認為你是最好的刑事律師。我早就決定,一旦有麻煩一定要來找你。”
梅森只是點頭而已。
“在這件事上,我可能會有麻煩。”
“為什麼?”
“潘並沒有離婚,他和他的太太不能在財產的安排上達成協議,他的太太想拖延時間,以讓他疲倦不堪。兩人都不讓對方如願離婚,但因沒有得到對方同意,任何一方也別想離婚,所以最後一定會互揭隱私,讓法官把他們都逐出法庭。”
“他們處得不好嗎?”梅森問。
“剛開始不錯。後來他們就像是兩隻尾巴被綁在一起而掛在曬衣繩上的貓。”
梅森說:“我想那是在你開始和她混在一起之後。”
馬利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改變,只是僵住,似乎臉部肌肉被梅森的話給冰凍了。過了好一會兒,他平靜地噴了一口煙,以同樣平靜的態度說:“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梅森。”
“只是猜想。”
“別做這種事,”馬利警告。 “我不喜歡。”
梅森取來一張紙,迅速地寫了一些字。
“你在幹什麼?”馬利懷疑似地問。
“只是寫張便條,要我的偵探調查這方面的事。”
“你是個很難相處的人。”馬利說。
“對那些跟我說實話的人來說,我並不難相處,”梅森說。 “但是當桌子對面的人要和我談生意時,我也會談生意。”
“你最好等待一下,聽我說完我要賣的是什麼,再來硬的。”馬利說。
“我從你剛進來時就開始等待了。”梅森提醒他。
“我一向這樣說,”馬利說。 “你是一流的律師,我希望你站在我這邊,而不是在對手那邊。杰妮塔現在仍然是潘·溫渥斯的太太,我不認為潘有遺囑,讓太太可以處分財產。我是潘的合夥人,必須向他太太報告合伙的業務狀況。”
“那又如何?”梅森問。
“那會使我處於不利的情況。”
“為什麼?”
“有些事潘很清楚,”馬利說。 “可是沒有白紙黑字寫下來。我做了某些事,事前也徵求了他的同意,但都是口頭上的,沒有紀錄。我自然沒料到他會被殺。”
“所以呢?”梅森問。
“所以我希望你站在我這邊。”
“要做什麼呢?”梅森問。 “是小事還是大事?”
“只是小事,”馬利急忙向他保證。 “我不會牽涉到任何大事,我只是要你代表我處理合夥業務的事情。”
“就這些嗎?”
“就這些。”
“你預備付多少錢?”梅森問。
馬利匆忙地說:“在我們談這個問題之前,我要多告訴你一些我要賣的東西。”
“是什麼呢?”
馬利說:“我在這一行做太久了,所以警方不會信任我。我很遺憾潘被送上西天,但是遺憾也沒有什麼用。他死了,我還活著,我得為自己打算。我的主張是:媚依·菲爾殺了他。我有一位證人可以證實這一點。你和我玩球,我也和你玩球。”
“我不喜歡玩這種球,”梅森說。 “你叫我投完所有的球,你卻來喊三振出局。”
“不,不是這樣的,梅森,真的。聽我說,我把牌亮在桌面上。媚依·菲爾殺了他,但我認為她有權這樣做。我想陪審團也會這麼想,但是如果她不必到陪審團面前招供,那所有的事情就會變得更好了。
“潘一直打她的主意。我不認為她還是處女,她只是不喜歡潘,或是想要吊潘的胃口罷了,有些女人是這樣的。”
“說下去。”梅森說。
“見鬼,我得告訴你嗎?”
“是的。”
馬利嘆口氣說:“好吧,有某一位不願具名的人士,從昨晚到今天凌晨都在遊艇俱樂部,坐在一部車上等待。”
“為了什麼?”
“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
“這點我們不提。她在等,她認識潘,認識我和我們的船,但不認識媚依。她在車上等待,而且因為男友讓她久等而心情不佳,這時她看到有船的亮光正接近浮船塢。她本來以為是她在等的船,結果她看到我的船——艾蒂娜號。”
梅森把視線移開,注視著從馬利的香煙尾端裊裊上升的青煙。
“駕駛艾蒂娜號的人停泊的動作不熟練,經過一陣摩擦碰撞才把引擎熄掉,拉著繫纜繩跳下來。她看到駕駛者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並且看到那女人的臉孔。後來她聽到謀殺案,把兩者聯想在一起,告訴了我,並且還描述她見到的女人,外貌和媚依吻合。”
梅森說:“她……”
“等一下,”馬利舉起手來。 “我希望你完全明白。我有一些在船上拍的相片,裡面也有媚依的,我拿相片給這個女人看,她肯定自己看到的那個從遊艇中出來的女人就是媚依。”
“那又如何?”梅森問。
“你可以想像這個證詞對你有什麼影響。”馬利說。
“對我毫無影響。”梅森告訴他。
“對你的客戶有影響。”
“證詞是一回事,”梅森說。 “對話是另一回事。別忘了我有權盤問證人。現在我就想到許多問題可以問你的證人,等到我更了解案情之後,問題可能就更多了。”
“當然會的,”馬利說,他的聲音顯得更急躁了。 “這些是我知道的。你很危險,梅森,我知道,我可不會和自己開玩笑。也許你能為媚依脫罪,她是一個漂亮寶貝,陪審團的成員很吃這一套。她可以說個冠冕堂皇的故事,說如何為維護名譽而奮戰,這不是難事。一個美女和男人同居了幾個月,後來因為保衛名譽而殺人,於是受感動的陪審團免了她的罪,事後再要她的電話號碼。其實,我要你做的是易如反掌的事,你能辦到的。”
“如果我能辦到,”梅森問。 “你有什麼可賣的呢?”
馬利說:“如果你和我合作,就不會有人出面作證。他們會專注於安德斯,盡力把殺人的責任歸給他,但是他們辦不到。他們進展到某個程度就會停滯了,因為安德斯沒有殺人,是媚依殺的。”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當我聽說此事之後,曾經親自到船上去檢查。”
“什麼時候呢?”
“大約兩、三個小時以前。”
“發現了什麼嗎?”
“你知道,梅森,我不是昨天才出生的。”
“發現了什麼嗎?”梅森重複道。
馬利說:“發現有一個鎖被打壞了,表示有人把船開出去過。我總是讓船的油箱裝滿,從油量表看來,可能跑了十哩。我也從經驗中學到一些指紋的知識,我在最容易控制舵輪的地方,還有在節流閥的把手和燈的開關等處灑了粉。”
“你發現了什麼?”梅森問。
“指紋。”
“誰的指紋?”
馬利聳聳肩說:“我不曉得。辨識指紋是警方的事。”
“你認為是誰的呢?”梅森問。
馬利說:“我現在立刻付五千圓現金給你,然後拿一條油布去擦掉船上所有的指紋。我會替目擊者買機票好搭機去澳洲,讓她待在那裡直到案子結束。你只要告訴我如何處理合伙的事就行了。”
“為什麼不找其他律師?”
“我告訴你,情況很混亂。我以前不夠謹慎,太依賴口頭而沒有文字紀錄。那些事幾乎都是最近才做的,潘把愈來愈多的事交給我處理。”
“你憑什麼相信由我對付那位寡婦要比其他律師高明?”梅森問。
“因為你有聲望,更重要的是,你有知識,如果杰妮塔太強硬,你可以給她一點壓力。也就是說,讓杰妮塔感覺到,當她出庭作證時,你會讓她很難堪。潘教了她一些事情,她一點也不笨,她明白這一點。”
梅森說:“這就是你的提議嗎?”
馬利點點頭。
“請稍候一分鐘。”梅森說,同時按鈴叫戴拉。
戴拉開門時,梅森朝馬利點個頭,說:“馬利先生很快就要走了,告訴德瑞克可以下來,叫他準備好,要報告從現在開始每一件事的進展。強調'每一件事'。你明白了嗎?”
戴拉點頭說:“我會告訴他的,梅森先生。還有其他事嗎?”
梅森搖搖頭,戴拉關上門。
“很抱歉中途打岔,”梅森說著,轉過頭來面對馬利。 “我不喜歡你的提議。”
“我可以把金額提高,但不能太多,因為我目前手頭不寬裕,而且潘的死……”
“不,”梅森說。 “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
“是這個主意。”
“什麼主意?”
“譬如說,隱藏證據的主意。”
馬利驚訝似地看著他。 “你是說,你不敢做這種天天有人在玩的小把戲嗎?”
“你可以這麼說。”
馬利說:“聽著,你不必做任何事,只要……”
梅森搖搖頭。
“聽著,”馬利說。 “這是誠實而公平的交易,只有我們兩人在這裡,沒有任何陷阱,純粹是談生意。”
梅森再度搖頭。
“老天,”馬利說。 “別告訴我說你要拒絕提議。如果你拒絕,致使證人把事情告訴警方,那可是你的責任。”
“也許是如此。”
馬利說:“聽著,梅森,別傻了。你是生意人,應該知道麵包的哪一面有奶油。”
梅森說:“從我這邊看來,有奶油的似乎不在你那邊。”
馬利氣憤似地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可能出賣你?你認為我不值得信賴嗎?”
梅森說:“我不感興趣。”
“考慮一、兩個小時吧,”馬利說。 “我想你會發現這是唯一的辦法。安德斯已經招認了,你不好過,我不好過,媚依也不好過。如果我們處理得好,大家都可以脫離困境。”
梅森冷冷地說:“我願意用我自己的王牌,馬利。”
馬利說:“我知道,你認為我在說謊,根本沒有什麼目擊者。你認為我只會到船裡清掃一下,再告訴你我已經把證人送去澳洲,然後高枕無憂。”
“你可能這樣做。”梅森指出。
“別做傻瓜。”馬利說。
“我盡力避免。”梅森向他保證。
馬利嘆了一口氣,說:“如果你的智能不過如此,那我也不用找你了,我想你是被嚴重高估了。”
“有時候我自己也這麼想。”梅森說。
馬利走到門邊,手握著門把,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梅森。 “不,”他深思似地說。 “你不笨,你很精明。你認為可以耍我,再想想吧!梅森。”
馬利猛力拉開門,然後重重關上。
梅森拿起桌上的電話,對外面辦公室的總機說:“馬上替我找戴拉·史翠特。”
他幾乎立刻就听到戴拉出現在電話的另一端。她說:“老闆,有什麼事?”
“你把我的口信清楚地告訴德瑞克了嗎?”
“我想是的。你的意思是你要派人跟踪馬利嗎?”
“是的,我懷疑你是否明白。”
“有兩位偵探會待在大廳裡,另一位則會在電梯裡負責指示樓下的人誰是馬利。德瑞克得趕緊部署,不過他已辦好了。”
“做得好。”梅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