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闇黑之劍三部曲3·劍之凱旋

第21章 第一章敵方

詹姆斯·波利斯少校,海軍陸戰空降軍五營指揮官,被他的屬下戲稱為“樹墩”(非官方稱謂,當然也不可能讓波利斯少校聽到)。他身材短小、體格健壯、肌肉發達,這些特點無疑對他贏得這個綽號有很大作用。少校已屆而立之年,不過身體狀況仍然頂尖。在一年一度的軍界高級軍官和政界高級官員到基地年檢中,波利斯少校總盡可能多邀請想拿他們的腦殼冒冒險的新兵,他們這些小伙子樂於一窩蜂沖向他,想把他沖倒在地(據傳,有一個新兵曾偷了一輛坦克,直接向波利斯少校開去。傳說,當坦克撞到少校時,他文風不動,猶如生了根一般,結果是坦克翻了個底朝天。)那些從一入伍,很早就追隨波利斯少校的人才知道這綽號的真正來源。它來自教室,而非更衣室。

“詹姆斯·波利斯,你的想像力堪與樹墩媲美!”一個教官戲謔道。 這名字從此就黏住他了。 那教官的評論——和那綽號——可一點也沒能讓詹姆斯煩心,事實上,在他自豪地接受了這綽號的同時,他也佩帶了許多塊勳章。他認為,想像力的缺乏是他得以飛黃騰達、連升數級的一個重要因素。波利斯少校是那種按部就班的指揮官,他的根深深地紮在條令規定的堅固土壤之中,這對他領導的部下倒是一個令人放心的想法;他們從來都沒有任何必要去考慮波利斯在任何問題上會站在什麼立場,只要事情是在條令和規定範圍之下的,那麼波利斯少校就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那上面,任何東西都無法動搖他,即便是最傳奇的坦克。如果,沒有條令和規定,那麼…… 不過,這一點只是談談而已,詹姆斯·波利斯還不曾碰到過沒有條條框框的時候。

直到現在為止。 波利斯少校個性中缺乏想像力這一點——事實上是他沒有一點想像力——卻是他被選派為這次遠征辛姆哈倫軍隊,擔任指揮官的幾個主要因素之一。高層政府官員均描述過這個古怪的世界資料,這些資料是由兩個人提供的;一個是為娛樂場觀眾熟知的、叫做魔法師的人,另一個則是只有某幾個政府秘密機構才知道的人,就是喬朗。有些高級官員幾乎無法相信他們聽到的東西,於是決定要派一個有膽量、冷靜、具備嚴密邏輯思維的人到辛姆哈倫去,這個人必須能倖存下來而不會失去理智。 不難明白,他們是如何做出這個決定,而這個決定本身又無疑有一些妙處。不幸的是,這個決定結果證明是災難性的錯誤。雖然任何一個來自安全穩當的科技社會之人,在進入驚險而令人恐懼的魔法世界都難免會嚇得震撼到骨子裡去,但一個想像力豐富的將領卻可能有足夠的靈活,處理那些驚人而棘手的情況。然而,波利斯少校不是這種人,生平第一次感到痛苦的他,像個結實牢固的樹墩被乾淨利落地從土裡揪了出來。他無望地癱著,根鬚畢現,這一幕足以讓人覺得悲慘萬分。

“少校,我可否提個建議?”科林上尉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建議我們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上尉年約四十五歲,是個在“外層邊界”最嚴峻的坦克戰役中的老兵。他這會兒一隻手正抖著拿出一根香煙,煙掉到地上,又拿出一根,卻神經質地折成了兩段,最後他乾脆把煙盒塞回口袋。 波利斯少校沉鬱地看著他的部下,他們都鄭重地點頭贊成。只除了一個,他壓根沒在聽,縮在椅子裡發抖。 “你建議我們撤退……”少校怒嚎。 “我只是認為我們應當在還沒丟掉性命、腦袋瓜還清醒前離開這裡,以免像……”科林上尉猛然打住,眼睛掃了一眼在他旁邊顫抖的上尉。 波利斯少校坐在他標準規格的金屬桌後,面對他那些坐在標準規格的金屬折疊椅上的連隊指揮官。此時他們都聚在波斯利少校標準規格的指揮中心裡,頭上的塑膠圓頂帳篷依照最新的標准設計完成。一系列同類別的圓頂帳篷,有一些較大,如供給圓頂帳篷、餐廳的圓頂帳篷;有一些小一點,是居住區的圓頂帳篷,點綴著方圓好幾里風景。這些圓頂帳篷幾分鐘就能拆除,整個營幾個小時就能登船,把惡夢般的世界遠遠拋在後頭。

波利斯少校將手擱在金屬桌面上。桌面讓他感覺安心,那冰涼的、堅固的、不屈不折的……什麼?詹姆斯·波利斯想搜索出一個合適的字眼:金屬性?堅固、不屈不折的金屬性?他不認為“金屬性”是一個名詞,但它確實描述了他心裡所想的東西。他只需要一、兩小時便可離開這裡,回到一個金屬做的世界…… 他的雙手緊緊握著,放在桌面上,仔細地掃視桌面一番,把上面的東西都看了一遍;從一個帶橘紅色蓋子的綠色茶壺(他不記得什麼時候送進來的,現在他最不想喝的就是茶),到一疊在他那標準化的戰地電腦旁堆得整整齊齊的紙。少校神經有些緊張,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的指關節開始輕敲桌面,目光投向安在塑膠圓頂帳篷上一個透明的小塑膠窗。

夜幕降臨,黑得就像超空間,月亮和星星隱藏在黑幕後不為人所見。波利斯思量著,臉色越發陰鬱。不知這是真實的夜,抑或是那許多恐怖的魔幻夜晚之一。恐懼如一張巨大而讓人窒息的毯子,裹住了他和他的部屬。他飛快地瞟了手錶一眼以確定時間,但已是二十四點了。他們只在這裡待了四十八小時。 四十八小時,那些高級軍官們估計花這麼長的時間就能懾服這個世界上的居民。據報告,居民們住在中世紀以南的某處。四十八小時,詹姆斯·波利斯本應將一切都已處於控制之中的訊息發送回去,他的軍隊正佔領了主要都市,和平共處的談判可以開始…… 然而四十八小時。他一半的人已經死了,超過一半的坦克被毀或不能使用。至於那些存活下來的人,其中大概有三分之一都不見得比那個發抖的上尉強。波利斯少校疲乏地瞥了他一眼,在腦子裡記了一下,要把那人在會議結束後交給醫務人員,還要宣布他已不適合指揮作戰。

四十八小時,他想他們躲在大山里,夠安全了,但他老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他正被監視著,看不見的眼睛正在觀察他。 凝視著窗外,波利斯少校的耳朵卻在聽他的上尉們說話。他們第一百次起勁地、聲音緊緊張張地描繪著過去四十八小時發生的種種事情,那樣子似乎不容人置疑,誰要不信,他就會急著向你說明。詹姆斯·波利斯在他們的話語海洋上浮浮沉沉,不時在腦海裡看到一兩條支離破碎的條令或規定漂流過去,他踉踉蹌蹌地試圖抓住它們,緊緊貼靠住它們,但它們老是往下沉,而他卻無助得很,不斷沉沒…… 少校是如此地迷失在黑色的海洋裡,以致於都沒有察覺到另一個人悄悄走了進來。 其他人也沒察覺。這或許是因為那人並非由指揮中心的大門進來的,而只是在圓頂帳篷裡現形。他身材頗高,肩膀寬闊,面目英俊,穿著昂貴的喀什米爾西裝,喉頭上扣著領帶。這裝束對在戰場上來說著實古怪,不過,如果說他的裝束古怪,那麼他的舉止就更古怪了。他可能一直悠閒地泡在酒吧里,在一家華麗的飯店裡等著進餐。他冷靜地撫平白襯衫的袖口,腕口上的寶石鏈扣閃閃發光。他鎮定地打量著詹姆斯·波利斯少校。一張附有照片的塑膠薄片身分證,小心地插進他的西裝口袋,上面用紅字印有他的名字:曼居,還有一個簡簡單單的詞:顧問。

雖然那人不出聲響避免引人注目,但他也沒想要掩飾存在。軍官們背對著他。波利斯少校仍舊沉浸在自己的難題裡,依然盯著桌子。新來的人饒富興味地聽著尉官們描述,不時用指尖彈一下他帶著的身分證,他的手指令人驚詫地修長優雅!當他把玩著這張印著“顧問”的小卡片時,臉上是笑著的,似乎覺得這一切都非常有趣。 “當時,我們正進攻石堡,在那裡我們……如我們被要求的那樣——”科林上尉的話音尖刻帶刺。 “把那些爬蟲圍了起來。我的一輛坦克逮住了其中一個,一個女人,注意,是個女的。”上尉的語調越來越陰沉。 “他們親眼見到,這個綠色黏乎乎的東西開始鑽進艙口,他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這個黏黏的東西就啃進他們的皮膚裡去了!他們開始發光,就像,在幾分鐘內,變得……他們成了一堆顫抖的綠色膠狀物……”

“小孩子就在我眼前變成一匹狼!撲到朗金身上,把他撞倒,我都來不及動,就把他的喉嚨撕斷了。上帝救我!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朗金的尖叫……我能做什麼?跑?是的,我他媽的逃跑!我一直跑啊,那東西一直在我脖子後頭噴氣呢。我還聽到它……” “我們向它開槍,可它一定是有三十尺高。我們本來該向它一直扔火棒而不是用鐳射。它抬起一隻腳碾過!麥德克和赫依斯就這麼完了。我們無法將屍體從坦克殘骸拖出來……” “一個穿白長袍的男人,活脫脫像主日學校課本里那些見鬼的圖片,跳起來用劍攻擊我的人馬。是的,一把劍!他們準備用位移脈衝槍把他劈成兩半——砰!他們開火,結果那劍——” “——把光反射了回來?” “反射,鬼扯!它把光吸乾了!我看到那些武器,每把槍都完全被吸乾了,可它們在戰前都重新充過光。我們本來可以用一個月也不需充光的。穿白袍的傢伙還對坦克也依樣畫葫蘆。真的……”

“我親眼看到的,我發誓!坦克里全部士兵報告說他們的儀器讀數都瘋了似的,然後一切都死了!而那個穿著白袍的傢伙手裡拿著那把劍,發著湛湛的藍光,就站在他們面前,那輛坦克的全體士兵報告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是一道刺眼的亮光……然後一聲爆炸……地上就多了一個洞,那坦克炸成兩半跌到地底下去——” 那一直發抖的上尉忽然開口了:“兩半,一半是人,一半是馬,它們的頭髮蓋住了臉,但我還能看到它們那可怕的眼睛和馬蹄——尖利的馬蹄……”上尉忽然跳了起來。 “它們踹詹姆森!快阻止它們!噢,天哪!它們抓住他——把他的兩隻胳臂撕了下來!他……他還活著!天哪!他的大叫聲!射死他吧!讓他別叫了!讓他停下來!”上尉用手摀住耳朵,嗚咽著說道。

“把他帶出去!”波利斯少校終於回過神來,他抬起頭,命令道。 餘下的軍官都停止爭論,安靜了下來,他們都小心地不去看向那已經崩潰的同僚。少校張嘴叫一個中士,他的辦公室設在另一間小一點的、附屬於主圓頂帳篷旁的圓頂帳篷裡,也正是在這時,他才意識到房間裡有個人,在他昂貴的西服上面貼了寫著“顧問”二字的身分證。 剎時,波斯利少校感到渾身上下冰冷起來,抖得幾乎要像那可憐的上尉一樣厲害。那些上尉們注意到他們的指揮官突然僵直的眼神,看到他那原本緊緊握在桌面上的手變得軟弱無力,因而也都趕忙地轉過頭去,看到那個人正盯著他們看,於是他們又轉過頭來——有幾個動作慢了點,尤其是科林上尉——不安地看著自己的指揮官。 他們已經對我失去信心了。詹姆斯·波利斯悲哀地想。但我又怎能責怪他們?我自己都對自己、對身邊的一切失去了信心!他不甘願卻不可抗拒地看了一眼還在哭泣的上尉。再這樣下去,我也會像渥特斯一樣發瘋的……我必須重新振作起來。 他強迫自己挺直腰桿,抿緊下巴,臉頰一鼓,他扯起嗓門:“中士。” 門開了,中士走了進來。 “長官?” “我下令不准任何人進來了,這個人在這里幹什麼?難道你擅離職守了?” 中士看了看那個人,立即瞪大了眼睛,臉都發黃了。 “不,長官!我沒有讓他進來,少校,我發誓!我——我整晚都沒有離開我的崗位,長官!” 那個掛著顧問身分牌的人卻笑了起來。 詹姆斯·波利斯一陣緊張,真想上前,把那笑臉上露出的雪白整齊牙齒擂進他那打著絲領結的喉嚨裡。但他的手只是抽搐了一下,被迫緊緊握成拳。少校十分明白他是怎麼進來的了,畢竟幾小時之前他就見過他耍這套把戲。但這絕不是把戲。波利斯提醒自己。這絕不是讓孩子們嚇一大跳的幻影、讓成人們不解地搖頭的魔法,這不是發生在鏡子裡的,這是真實的,起碼它與這個讓人覺得不真實的世界裡的任何東西一樣真實。 “好吧,沒關係,中士。”少校喃喃地說道,發現他的上尉們開始變得更加緊張了。 “傳醫務兵。”他指了指那個正歇斯底里的上尉。 “傳令,他已經不適合指揮了,我將提升中尉……中尉……”詹姆斯·波利斯的臉都紅了,以前,他總是自豪自己能夠記住所有手下軍官的名字,以及大多數新徵入伍的士兵。但現在,他卻想不起一個中尉的名字,一個在他手下服役一年多的人。 “該死的!不管是誰來了,都叫他到我這里報告。”他看了來人一眼。 “半小時後。”他冷冷地加了一句。 “是,長官。”警衛說完,轉身走向大門。 “中士!”少校大吼一聲。 “長官?”警衛轉過身來。 “把這壺茶拿走!你知道,我從不喝這東西,為什麼把它放在這裡?” 中士疑惑地看看那壺茶。 “我沒有拿啊,長官。”這話都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他看著繃著臉的少校,拿起茶壺走了出去,嘴裡嘀咕道:“對不起,長官。”他拿著茶壺把手,把它拿到外間他的辦公室去了。 “歡迎你們的光臨,先生們。”詹姆斯·波利斯疲倦地說,這只是條令和規定在說話,並非是他在說。如果可以有意識地選擇的話,他一句話都不會說。 “我會考慮你們提的建議。解散。”上尉們站起身來,發出金屬刮擦塑膠地板的聲音,他們默默地魚貫而出,一聲不吭——一個不好的預兆。詹姆斯·波利斯心想。 輕輕擊開電腦,他假裝專注地看著屏幕上的東西,然而事實上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麼,他再不想與他們當中任何人說話,不想強迫自己面對他們,不想看他們的眼睛。他感覺到,他們看他時的眼光比路邊的冷眼還令他難受幾分。他也知道,他們相互間在交換眼色,全是疑問,滿頭霧水。 他該怎麼辦呢?是要求增援船隻?抑或是撤退?無論如何,他的號令是什麼呢?當然,謠言已經四起,少校已指揮不動營隊……他們實際上正受曼居那個魔法師統領,從戰局變壞那一刻,他就開始掌握控制權了。 波利斯少校聽到外面的中士正衝著戰地電話大喊,要找醫務官。他們的電話也一直有問題,技師們告訴他,大概是與這裡怪異的、充滿能量的大氣有關。有一名上尉,可能是科林,扶住那個可憐的渥特斯,把他帶了出去,當所有的人都走後,中士——手裡還抓著電話——把門一腳踢上。 “說吧,你想怎樣?”少校大聲怒嚎道,但他的眼睛依舊盯著電腦屏幕,看都不願看來人一眼。 曼居走了過來,站在他的桌子前面,這個魔法師睜大了眼,眼中閃爍著令人消除敵意的魅惑力。他的皮膚曬得黝黑,臉修得乾乾淨淨,頭髮又濃又密,從前額正中心扎了個髻,向後梳了個新潮發式。那銀灰色的頭髮恰與他那健康的古銅色皮膚相映生輝,在靜止光照耀下閃閃發亮。他把手指尖放在金屬桌面上,垂下眼瞼,越過自己漂亮的鼻樑,看著那粗脖子方下巴的少校。 “有傳言說你想撤退?”那人說道,他的聲音與外表很相配——那多年在現場觀眾前的表演培養出來的、低沉有磁性的男中音。 “是又如何?我仍然是這裡的指揮官!”波利斯少校憤怒極了,猛地關掉了電腦,這樣做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幾個月前寫的一份,關於女軍官們違反軍衣著裝準則的備忘錄,他低聲咒罵了自己一聲,轉過身來面對曼居時,手又被燙了一下,於是,咒罵聲越發大了起來! “見什麼鬼了!——中士!”他暴跳如雷。 但沒有回應,少校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生氣地大踏步走向門邊,猛地拉開門。 “中士!”他雷吼起來。 “那見鬼的茶壺……”可是,外面一個人影都沒有。少校拿起戰地話筒,放到耳邊一聽,裡面傳來的嘈雜聲和一些奇怪的聲音差點兒把他震聾。顯然,通信也已經癱瘓,那中士一定是自己跑去找醫務兵了。少校又要開始咒罵起來,但這次他克制住自己,只是,那咽回去的話卻灸熱得像要焚燒他的五臟六腑似的。他用手緊緊壓住抽痛的胃,一跺腳,扭頭走回辦公室——看也不看他的客人一眼——就一屁股坐進椅子裡,怒目圓睜地瞪那橙蓋綠身的茶壺。 “真是見鬼了!我明明叫他把這東西拿出去了,怎麼又回來了!” “您的確是叫了。”曼居回答道,在他所有的身分里以馬戲團中的魔法師而聞名。他瀟灑地坐上桌子,十分感興趣地看著那茶壺。 “你是叫了。”他喃喃地說道。 “不,不要碰!”他伸出長著修長手指的手,阻止正要去抓這個茶壺,考慮著要把它怎麼樣處置掉才好的少校——至於抓過來後怎麼做,少校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他確實考慮過要把它扔出窗外…… 曼居強有力的手緊緊扣在波利斯的手腕上。 “讓我們討論一下你所打算的魯莽撤退吧。”魔法師輕鬆愉悅地說道。 “你說魯莽——” “是的,魯莽。不僅是對你軍隊生涯的前途來說——而你知道我也不會不受影響——更關係到你自己的性命,和你手下人的性命。不,不能撤退,少校。” 詹姆斯·波利斯氣得漲紅了臉,他奮力掙脫曼居的手。但是,曼居依舊是笑容可掬。而隨著一聲骨頭碎裂的喀嚓聲音,也帶來少校發出的痛苦吸氣聲。 “你是強壯的,但現在,我比你更強!”曼居的手繼續緊夾著波利斯的手腕。狂怒的少校一把抓住魔法師的手臂,使出他那被列為傳奇的力量,欲掙脫曼居的手,使出的力道就像他要扭彎麾下一輛坦克車上的鐳射槍。 “四十八小時以前,我本來是可以把你那兩條雞爪一樣的腿骨頭捏成兩段的!”波利斯咬牙切齒地罵道,雙眼憤怒地瞪著魔法師。他希望能藉此掩飾自己的驚慌。 “這就是你的……魔法!”他吐出這個詞。 “是的,詹姆斯·波利斯少校。這正是我的……魔法!”曼居口中用一種奇怪的語言,念念有詞,跟著,他舉起少校的手。 詹姆斯·波利斯尖叫起來,猛地把自己的手——或者原來是他的手的東西——掙開魔法師的抓握。魔法師放聲大笑,鬆了手,而少校跌坐回椅子上,恐怖地瞪著眼看。他的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小雞爪子!這時,一陣“咯咯咯”的響聲,顯然是茶壺發出來的,立即引起曼居的注意,但茶壺又立即安靜了下來,只有一縷輕煙從壺嘴裊裊升起。 “把它變回去!”波利斯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腕,那長在他的手部位的雞爪子痙攣似的抽搐著。 “把它拿掉啊!”他的聲音越發尖銳,最後,都說不出話來了。 “那就不要再提撤退的事!”魔法師冷酷地說道。 “該死的!”波利斯的額頭已經冷汗涔涔。 “我們輸了!我們根本戰勝不了這……這……”他找不到詞。 “你也聽到我的人所說的!狼人、巨人,還有個拿著一把能夠吸乾能量的劍的人……” “我聽到他們說的了。”曼居面色嚴肅地說道。他的手一揮,一隻摺椅就自動移上前來,在曼居的身後打開擺好。曼居舒舒服服地坐下,拂平喀什米爾褲子上的折紋,眼睛繼續看著少校,少校的眼睛仍盯著自己那突然變異的手不放。 “我聽說了那個帶劍的人。坦白地說,那是我唯一感興趣的東西,不要害怕成這樣。” 魔法師揮了揮自己纖柔的手,又念了個古怪的詞,接著,少校的手又恢復了原樣。詹姆斯·波利斯戰戰兢兢地檢查了一下,興奮地摩挲著,確認它是真的。接著,他擦掉上嘴唇上的冷汗,瞇著眼睛,充滿恐懼地看著魔法師。 “你要振作起來,少校!”魔法師突然厲聲說道。 “當然,你知道那個拿著劍之人的身分。” 少校把雙肘撐在桌上,將他那理著標準軍人發式的頭深深埋進手中。 “不。”他虛弱無力地說。 “我不知道……” “是喬朗。” “喬朗?”波利斯立即抬起頭。 “但他們告訴我他保持中立——”少校突然停了下來,他的嘴角痛苦地扭曲著。 “我明白了!如果我們不屠殺他的同胞,他就會保持中立。” “我想是的。”曼居聳聳肩。 “坦白地說,我一直懷疑他真的會任我們征服這個世界而不對我們採取什麼防範措施,不過,他玩這個角色玩得相當好,可以不要讓他玩這場遊戲的,他,事實上,使賭注增加了不小。”魔法師那兩顆潔白的門牙輕輕地咬住下唇,這是他的一種習慣,使得他那英俊的臉顯露出猙獰的樣子,或者說,在詹姆斯·波利斯看來是這樣,他帶著一種病態的著迷注視著魔法師。 “喬朗一定是拿回他的闇黑之劍了。”魔法師說道,停頓了一會,兩根食指的指尖同時輕敲著自己的臉頰,說道:“該死!”雖然他有些激動,但聲音還是柔和、有節制的。 “我們必須找到一些那種金屬礦石來解析一下!黑暗之石!據他說,這種礦石可以從這個世界裡吸取能量,現在看來,它也同樣能夠吸乾在我們世界裡的物質能量。” “你想想,少校!”曼居放下手,理了理領帶,整了整袖口,顯然,這也是一個習慣性動作了,“一種能夠吸乾某物源的能量,並能把那種能量轉為己用的礦石!誰掌握了這種武器,誰就贏得了這場戰爭!不止是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的,任何一個我們想要征服的世界!現在,少校,還要多久,增援部隊才能到達?” “援軍?”少校眨了眨發光的眼睛。 “根本沒有援軍!我們是遠征軍,我們的使命是……呃,曾經是——”他的嗓音變得粗啞。 “和平的。” “是的,曾經是和平,我們原是想與他們協商的,但我們卻受到猛烈攻擊,我們的士兵被慘無人道地屠殺。”魔法師毫無感情地說。 “那就是你的遊戲,是嗎?”詹姆斯·波利斯了無生趣地問道。 “那就是遊戲。”曼居張開手。 “由喬朗率領,首先是他把我們誘騙到這裡,而這個世界的人早有準備,一等我們到了,就毫無預警地襲擊我們,我們理所當然地反擊,但現在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我們需要援軍來拯救他們。” “然後,一旦援軍來了之後,他們就納在你的控制之下,就像我的手下,就像我!”詹姆斯·波利斯還是用那沒有生氣、漠不關心的口吻說話。 “然後,我就會下令他們殺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女人、小孩,當然要排除觸媒聖徒,因為,你自己也看到了,他們能幫我增加我的魔法力。” “那就是種族滅絕了!”少校氣得滿臉通紅,直喘粗氣。 “上帝啊!你是在說你要毀滅整個世界的人類啊!為什麼?” “為什麼?”魔法師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就像他編織出來,令全世界的觀眾都著迷、眼花繚亂的迷彩夢幻布。 “這難道還不清楚嗎?到時,我將是唯一擁有魔法的人。我、我的兒子,還有我的女兒。這倒提醒我了,我還需要幾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來為我生孩子。我會親自挑選的。有了魔法,我還有我的家人,就是整個宇宙的主宰!到時,就沒有一個魔法師活下來跟我相抗衡了!” “我不會聽你的,我要告發你!我要阻止你……”詹姆斯·波利斯惡狠狠地咒罵他,但是,話語很快就凝在嘴邊,因為魔法師已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用一隻手指——出其不意地指向詹姆斯的右手。 少校一見,臉色立即煞白,忙不迭地把手收回,藏到桌子底下。 “當我們談到馴服人類的時候,少校,我建議你能夠記住,我只需幾個簡單的神秘字詞就能捏碎你,完全徹底的、一塊骨頭一塊骨頭地!是不是說人體有兩百多塊骨頭啊?我忘了,我對生物向來不感興趣,不過,我相信,那應該是極端痛苦的死法吧。” “我的手下不會濫殺無辜——” “哦——但是他們已經這樣做了,波利斯少校。”魔法師聳聳肩打斷少校的話。 “你的人十分害怕這個世界的人,喬朗不是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嗎?'對於他們不懂的事物,他們就害怕;對於他們害怕的事物,他們就要消滅掉!'再多打幾場像今天這樣的戰鬥,他們就會更加想消滅這些法師了。現在,我再問你一個關於援軍的問題,多久會到?” 波利斯少校舔了舔嘴唇,開口之前,他艱難地吞了好幾次口水,然後才說出:“七十二小時,至少。” 魔法師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七十二小時!我恐怕那會沒有用處。時間太長了,那些法師們會在此之前先進攻我們,喬朗一定會促使他們這樣做的。” “就算是你的魔法力也無法使它更快的,曼居!”詹姆斯·波利斯苦笑。一下說道。 “我們必須把消息發送出去,但現在我們的通信網絡卻中斷了。雖然星空基地已戒備,但他們得調集裝備、補給和食物,再登船。然後,還有一段航程。你要想的話,可以把我和我的手下都變成雞。”他加了一句,看到魔法師那張古銅色的英俊臉龐氣得通紅。 “不過,那也無法使事情加快!”魔法師死死地盯著詹姆斯·波利斯,但少校卻無懼凌厲地瞪回去。你推動一個人能走多遠終會有極限的,泥人尚有三分性子,不要把人逼得太急——即使他已是被打得不堪一擊。顯然,魔法師已然將他推到了極限。 “那麼我們需要拖延時間。”他平靜地說道,轉頭不看那個雙唇緊閉、汗涔涔的少校。 “並且,首先,我們必須把那把劍弄到手!”詹姆斯·波利斯嘆了口氣,把手肘放在桌子上,又把他隱隱作痛的頭埋在手中。 魔法師皺著眉頭沉思著,他眼睛低下望向茶壺,卻沒有發現,在這個人的審視下,茶壺突然變得非常安靜、順從了,壺嘴已不冒氣,原先裡面的咯咯聲也消失了。 魔法師笑了。 “我有主意了!”他喃喃地說道。 “和平……我們是為著和平而來的……就像你說的,波利斯少校。”他伸手舉起那橙蓋綠身的茶壺。 “現在,我們需要的,就是有人把我們的資訊傳達給那一個人——一個虔誠、神聖的人。如果我們的牌出對了的話,這個人毫無疑問地會十分熱切地想要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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