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闇黑之劍三部曲3·劍之凱旋

第3章 第一章復活

看守者們鎮守辛姆哈倫的邊境已有好幾世紀。那是他們被迫負起的使命,要在無眠之夜與乏味的白晝中,一直守望著那條把魔法王國和來世之境的一切隔絕開來的邊界。 來世之境究竟有什麼? 這只有先人們才知道。他們逃到這個世界,逃離那片不再需要他們的家園,他們清楚在那些流轉的迷霧背後有什麼。為了保護自己免遭那些東西侵擾,先人們用一道魔法屏障包圍了這個世界,並下令安置看守者駐守邊境——永遠不分晝夜地看守著。但是,如今這事早已被忘卻。時光的洪流已褪盡往昔的記憶。如果確實在邊界之外有什麼威脅,也沒有人會對此擔憂,畢竟,這種威脅怎麼能跨越那道魔法屏障呢? 看守者們仍然繼續默默地保持警戒——他們別無選擇。於是當迷霧在數個世紀後第一次分開時,當一個人影走出這變幻的灰霧,踏上了這片沙地時,看守者們驚駭萬分,高聲呼喝著發出警告。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如何傾聽這些石像的話了。 正因如此,那個人的歸來全無預警、全無通告。他曾悄然離去,如今悄然而歸。看守者們尖嘯著:“當心,辛姆哈倫!你的劫數將至!邊界已被突破!” 但是沒有人聽得到他們的聲音。 也許還是會有人聽得見這無聲吶喊的,如果他們能留神在意的話。主教凡亞就是其中一人。他是這片土地上級別最高的觸媒聖徒,以這樣的地位,似乎他所拜的神:艾敏,本該提醒祂的教長要注意這樣一起災難。可惜當時是用餐時間,尊貴的主教閣下正在款待賓客,儘管主教大人在餐桌上的祈禱既動聽又虔誠,但每個人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艾敏根本沒有被他邀請。 贊維爾親王本來也應該聽到石像看守者的警告。他畢竟是一名巫術士,身為狄康杜克,一位烈火戰將,他是這片土地上能力最強的魔法大師之一。但當時他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考慮。贊維爾親王——抱歉,是讚維爾皇帝——正在為了與薩拉肯王國作戰做準備。對他而言,現在只有一件事比這個更重要。更確切地說,這兩件事緊密相關。那就是如何取得闇黑之劍,那把劍被一尊石像牢牢握緊。如果他有了這把威力無比的劍——這一把能夠吸取魔法力的劍——薩拉肯定會歸服臣屬。

因此,主教凡亞就坐在聖山之中、壁壘之巔那高雅的房間裡,一邊吃著野豬頭小豬尾和醃漬蝦仁,一邊和客人們高談闊論有袋動物的天性和習性,而看守者們的警告就這樣和著酒水一併吞進了他們的肚子裡。 贊維爾親王在他的實驗室裡踱來踱去,不時突然奔去閱讀某本霉味沖天、紙殘卷破的書上文字,琢磨掂量,然後搖搖頭,一聲怒罵。看守者們的警告也淹沒在他的咒罵聲中。 整個辛姆哈倫只有一個人聽到了看守者們的警告。在薩拉肯城裡,有一名留著鬍子的年輕男子,他穿著紫色長襪、粉紅馬褲和鮮紅的絲綢馬甲,剛從午憩中驚醒。他舉目東望,生氣地叫嚷:“老天!你叫人怎麼睡得著?不要那麼嚇人地嚷嚷啦!”他把手一揮,摔上了窗戶。 當心,辛姆哈倫!你的劫數將至!邊界已被突破!


雖然看來顯老,但是那個走出迷霧的男子只不過年近三十。他的體格是年輕的——強壯、健美、結實、挺拔,面容卻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的滄桑。 在濃密黑髮的襯托下,那張臉英俊冷冽,乍一看,顯得冷漠無情,就像是那些盯著他的諸多石像的臉。然而,一道道憂慮和哀傷的紋路已藉由命運大師之手刻鑿在他的臉龐。憤怒與仇恨的火焰曾在他棕褐色的眼眸中燃燒,如今早已熄滅,只留下冰冷的灰燼。 這個男人穿著上好的白色羊毛長袍,外面罩著一件濕淋淋的旅行斗篷,上面還沾滿泥點。他站在沙地上,徐緩從容地環顧四周,像是看著多年未見的家園。他臉上那種悲傷憂鬱的神情並未改變,只是越發深邃。他轉過身,走回迷霧中。一隻手抓住了他,一個金色長發的女人從灰白的迷霧中走出,站在他身旁。

她茫然地掃了周圍一眼,雙眼在落日的餘暉中眨了眨。那落日就像一隻眨也不眨的熾紅眼睛,正從遠處的山巒後面驚詫地盯著這兩個人。 “我這是在哪裡?”女人平靜地問道,好像他們是在沿街散步,不過轉錯了方向。 “在辛姆哈倫。”男人回答的口吻平和沈靜,像是在深痛傷口敷上的鎮痛藥膏。 “我認識這裡嗎?”女人問道。儘管他做了回答而她也接受了他的答复,但她沒有看著他,彷彿並不是在跟他說話,倒像是不停地尋找著一位看不見的伙伴,和那個同伴講話。 女人比男人年輕,大概有二十七歲。她的金色頭髮從正中分開,鬆鬆地紮著兩條粗辮子,一直垂到腰際。這讓她看上去一臉稚氣,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小,而她漂亮的藍眼睛更加強了這種孩子氣的印象——這種印象直到你仔細觀察她的眼神時才會改觀。這雙眼眸詭譎的艷亮光澤,以及圓睜的凝聚神采全然不是童真式的無知驚詫。這個女人的雙眼能看見其他人見不到的東西。

“你在這裡出生。”男人輕聲說道。 “在這裡被撫養成人,我也是。” “奇怪。”女人說道。 “我想我應該記得。”她的斗篷和那男人的一樣,濺了泥而且濕透了。她的頭髮也和他一樣,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兩人顯得很疲倦,似乎剛在暴雨中歷經了一場長途跋涉。 “我的朋友們呢?”她問著,側過身,朝他們身後那片霧的深處望去。 “他們不來嗎?” “不,他們不來。”男人以同樣平靜的口吻回答。 “因為他們無法越過這條邊界,但是你可以在這兒認識新朋友。慢慢來,他們可能還不大接納你。在這裡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和他們講話了。” “哦,真的嗎?”那女人高興起來,但她的臉色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他們一定很寂寞。”她邊說邊把手舉到額前遮住陽光,上下打量著這片沙灘。 “餵?”她說著,探出一隻手,像是對待一隻懷有戒心的貓一般。 “來,沒事的。別怕。到我這兒來。”

男人任由女人與空氣對話,只是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接著朝那個觸媒聖徒的石像走去,那石像的石手中握著那把寶劍。 他注視那尊石像,默默無言,一滴淚從他清澈的褐色眼睛中流出,沒入那張冷峻整潔面龐上一道道深深的刻痕中;另一滴淚水在他的另一邊臉頰上滑落,掉進他盤曲在肩頭的濃密烏黑頭髮裡。顫抖著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伸出手輕輕抓住那面橘紅色的絲綢旗幟。這旗幟雖然已經殘破不堪,卻依然勇敢地在風中飄揚。 他把旗幟從雕像上取下,撫平,疊好,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上白色長袍的一個口袋中。然後,他又伸出細瘦的手指,撫摸著雕像那張憂心忡忡的臉。 “我的朋友。”他低聲說道。 “你還認得我嗎?我已經變了,不再是那個你以前認識的小男孩,那個你曾經拯救過他可憐靈魂的小男孩。”他的手貼在冰冷的岩石上。 “對,沙裡昂。”他低聲咕噥道。 “你認識我,我感覺得到。”

他笑了,這笑容似笑非笑。如今微笑裡全無絲毫苦澀,不再像他從前的笑容,而是悲哀又滿懷悔意。 “我們現在的情形正相反,神父。我曾經像石頭一樣冰冷,是你用慈愛和憐憫溫暖了我。可是,如今我觸摸著的冰冷身軀卻是你的。如果我的愛——太晚才學會的愛——能夠讓你溫暖就好了!” 他垂下頭,沉浸在悲傷之中,然後他淚眼迷濛的視線落到石像捧著寶劍的雙手上。 “這是什麼?”他喃喃自問。 他仔細查看了一番石像的手,發現拿著劍的手掌有裂紋和鑿痕,像是用錘子和鑿子敲打過。幾根石手指已破損扭曲。 “他們企圖拿走這把劍!”他恍然大悟。 “但你不肯放手!” 他來回摩挲著雕像殘破的手,那些曾經認為早已熄滅的怒火再次在他體內焚燃而起。 “你都受了什麼樣的折磨啊!而且他們心裡一清二楚!他們鑿蝕你的身體、敲碎你的骨頭時,你就這麼無助地看著!他們明明知道你能感覺得到每一次敲打重擊,可是居然毫不理會,他們怎麼能這樣?”他厲聲質問。 “他們竟然聽不見你的哭喊!”男人的兩手伸向劍身,遲疑著把手搭上去。不由自主地,他的手握住了劍柄。 “看來我是要白費力氣——”

他突然停下,說不出話來。他覺得劍動了!考慮到大概是憤怒中的幻覺,他像是打算拔劍出鞘一樣,扯了一把石劍。 結果讓他吃了一驚,那把劍居然輕易地抽了出來。他吃驚得差點把劍掉到地上。他握著劍,覺得這冰冷的石頭在他的撫摸下變暖了,定神一看,不禁大吃一驚,石劍竟變成了鐵劍。 那男人在陽光下舉起闇黑之劍。落日的餘暉落在劍身,劍身卻沒有映出任何光輝。這種金屬是黑色,它吸收陽光,而不是反射陽光。他盯著這件武器瞧了好一陣。與此同時,他身體的一部分聽到了那女人的聲音,聽見她一邊呼喚著某個或某些看不見的人,一邊在海灘上漸漸走遠。他沒有看她,憑著長期的經驗,他知道,儘管她從未承認他的存在,但卻不會從他身邊走遠。他的目光和思緒都集中在劍上。

“我以為我已經擺脫你了。”他對著劍說話,好像它有生命似的。 “就像我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生命。我把你交給觸媒聖徒,他接受了我的獻祭,於是我走向——愉快地走向了——死亡。”他的目光轉向籠罩在白色沙灘上的層層灰霧。 “但死亡並不在外面……” 他沉默不語,將劍柄握得更緊,發現它從未如此適合他。現在他成熟了,具備了男子漢的力量。 “或許它才是死亡。”他像是後知後覺地補充了一句,接著扭起兩道濃眉,目光再次回到劍上,接著又移到石雕漠然的雙眼上。 “你說得對,神父。這是一把邪惡之劍,它為與它有關的所有人都帶來痛苦和災難,就連我,它的創造者,也不清楚、不明白它的威力。光是因為這個,它就夠危險了,它應該被毀掉。”他雙眉緊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灰濛蒙的霧。 “可是它又重新回到我手上……”就像是在回答什麼沒說出來的問題似的,那把皮革劍鞘從雕像手中落到那人腳邊的沙地上。他彎腰拾起它時,突然感到有什麼溫暖的東西落在皮膚上。

是血。 他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來,看到血正從石雕手上的裂縫中慢慢流出,從石頭血肉那深深的鑿口中湧出,沿著破損的手指滾落下來。 “他們該死!”他怒吼道。 他站起來,面對著觸媒聖徒的石像,看到不僅是鮮血從它手中湧出來,還有淚水不斷地從眼裡滾落。 “是您給了我生命!”男人喊道。 “我無以回報,神父,但至少我可以讓您得到死亡的安寧,艾敏在上,他們再也不能折磨您了!”那男人舉起闇黑之劍,它閃爍著神秘的藍白光芒。 “沙裡昂,願你的靈魂最終得以安息!”他祈禱著,然後使盡全身力量,把劍插入石像的胸膛。 闇黑之劍感覺到有人在揮舞著它。劍刃周圍藍光盤繞扭轉,瞬間,當這把寶劍如飢似渴地吸取這個世界上能夠賦予它生命的魔法力時,劍刃上這股藍光衝上那男人手臂上。寶劍深深地刺進了石像,直至心臟。 石像冰冷僵硬的雙唇突然爆出一聲叫喊,那似乎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靈才能聽到的叫喊。劍周圍的石頭開始碎裂,發出劈裡啪啦的碎裂聲,鋸齒狀的裂紋在整個石像上伸展開來,碎裂聲掩蓋了觸媒聖徒痛苦的呻吟,一隻手臂從肩膀上裂開,殘缺不全的雕像裂成了碎片,從軀幹上脫落,頭部從頸上斷開掉到沙地上。 那男人猛力抽出劍,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看不清,但卻聽到石頭的碎裂,他知道那個因為他太遲才學會去愛,導致他還來不及去愛的人已經死了。 他把闇黑之劍狠狠地扔在地上,雙手摀著眼睛,極力克制憤怒和悲痛的淚水、他顫抖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們要付出代價。”他聲音沙啞地發誓。 “艾敏在上,他們要——” 一隻手觸到他的手臂,一個低沉的聲音遲疑地說道:“我的孩子?喬朗?” 他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 沙裡昂站在那堆石雕像的碎片當中。 喬朗伸出顫抖的雙手抓住觸媒聖徒的手臂,他的手抓住的是溫暖、活生生的肉體。 “神父!”他結結巴巴地喊道,隨即被沙裡昂緊緊擁抱在懷中。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