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闇黑之劍三部曲·外傳·劍之遺贈

第18章 第十七章

當愛儷莎和我整理好毯子和食物的時候,希拉已經開著飛車繞到這幢房子前面。我們將找到的物品放到車後的行李廂中。做完這件事之後,我站在原地,有些發呆地看著這輛飛車。車上只有四個座位,兩個在前面,兩個在後面。被毯子裹住的闇黑之劍橫放在後座上。 “應該把它放到後面行李廂裡。”莫西亞說。 “不,”愛儷莎急忙說:“我想讓它留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 “把它放在後座的地板上吧!”希拉提出建議。 愛儷莎抓住那柄劍,將裹住它的毯子勒得更緊一些,然後把它橫放在後座的地板上。莫西亞坐到希拉旁邊。如果說愛儷莎一定要看著闇黑之劍,那麼我想莫西亞就一定要看著希拉。不管怎樣,這正合我意,因為這樣就只有我和愛儷莎坐在後座了。我上了車,愛儷莎也跟著要上來。

“艾敏啊!”愛儷莎突然喊了一聲,又站直身子,朝山下望去。 “那些羊!我不能把它們留在圍欄裡。我要給它們餵些水,放它們到牧場上去。這不會耽擱多久的,我很快就回來。” 她說完便跑下山坡。 “我們必須攔住她!”希拉說著就要從車裡跳出來。 “不,”莫西亞出言阻止,他的聲音相當嚴厲。 “讓她自己去看吧。那樣的話她就會明白的。” 去看什麼?我趕緊從車上跳下來,朝愛儷莎跑去,很快我就追上了她。我的雙腿感到僵硬,肌肉經過一夜的勞碌後,現在只是緊抽在一起。我咬緊牙,抵抗著酸痛難忍的感覺,跟她一起朝山下的羊圈跑去。 即使在這麼遠的距離,我也能看出羊圈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我想要攔住拼命前奔的愛儷莎,但她只是氣惱地甩開我的手,繼續向前跑。我放慢步伐,讓灼痛的雙腿休息一下。已經不需要趕過去了,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任何人都無法再做些什麼了。

當我到達羊圈的時候,愛儷莎沉重地靠在石欄上。她大睜著眼睛,眼瞼因恐懼和難以置信而顫抖著。 羊全都死了。一隻也不剩,都被殺光了。每隻羊都從口、鼻和耳朵裡淌出血來,在地上形成一灘灘血水。它們都睜著眼,眼珠上蒙了一層陰翳。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能看出每隻羊都是一下子便倒地而亡。我想起昨晚的那一聲爆炸。即使從那麼遠的地方,我們還是能感覺到它的衝擊力。科技術士一定消耗了許多能量,所以他們用這些羊的死亡做為他們的能源。 愛儷莎用雙手抱住頭。但她沒有哭泣。她依舊站在原地,低垂著頭,卻顯得那麼寂靜和僵硬,甚至讓我感到害怕。我這個可憐的啞巴竭盡全力想要安慰她,讓她感覺到我的觸摸,知道另一個人的溫暖和同情正在環抱著她。

飛車無聲地滑下山坡,在我們前面停住。希拉跳下車。莫西亞則留在車裡,鎮定地端詳著這場屠殺。 “來吧,陛下。”希拉說:“我們在這裡已經做不了什麼了。” “為什麼?”愛儷莎並沒有抬起頭,只是用壓抑的聲音問:“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 “他們從死亡中獲取能量。”莫西亞的聲音從飛車中傳來。 “你正要將闇黑之劍交給這些惡魔,愛儷莎。認真考慮一下。” 此時此刻,我恨莫西亞,他不該對愛儷莎說這種話。她自己很清楚,她的家已經完全被毀了。但我錯了。結果證明莫西亞是對的,他比我更明白愛儷莎的力量和性情。 愛儷莎抬起頭。她很鎮定,幾乎可以說是安寧。 “我會一個人去,一個人將那把劍拿去給他們。你們不該跟著我,這太危險了。”

希拉立刻以非常實際的言辭向愛儷莎表明,這是不可能的。她沒提及愛儷莎本人,只是陳述了我們各自的需要。誰來駕駛飛車?所以我們需要希拉。而魯文無法聽任沙裡昂神父落在科技術士手中。莫西亞絕不會允許闇黑之劍遠離他的視線。我們每個人都有參加行動的理由。 愛儷莎安靜地接受了希拉的邏輯,沒有任何爭辯。她動作敏捷地坐進飛車,又瞥了一眼那些死去的羊,緊握雙手,繃緊嘴唇。然後她將目光移到別的地方。我坐到她身旁。希拉回到駕駛座上。 飛車滑過地面,比起我駕駛的飛車,它平穩多了。我開始回憶一個讓我感到奇怪的問題。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實際上,它讓我高興,雖然也感到很奇怪。我竭力要想起它來。 陛下,希拉曾經兩次這樣稱呼愛儷莎。陛下。

多麼奇怪,但又是多麼合適。 我們的旅程一開始還算平靜。希拉拿出一張辛姆哈倫地圖——來自於某些檔案,她對這種問題向來解釋得很模糊。莫西亞對這張地圖很感興趣,又有很大的疑心。這張地圖顯然是最近繪製的,魔法釋放引發的強烈地震和風暴導致的地形變動,這張地圖上都呈現出來了。 他們兩人用了幾分鐘時間討論這張地圖。莫西亞說這是波利斯將軍的人繪製的,這意味著波利斯將軍違背了條約。希拉反唇相譏,說杜克錫司自己也違背了條約,莫西亞在指控他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的罪行。 我不確定這場爭吵持續了多長時間。愛儷莎本來一直坐在座位裡,臉色蒼白,一語不發。突然,她平靜地說道:“這張地圖有用嗎?” 希拉看著莫西亞。後者嘟囔著說他相信地圖是有用的。

“那麼我建議我們使用它。”愛儷莎說完便蜷在車後座的角落裡,閉上眼睛。 這之後,希拉和莫西亞只有在需要討論方向時才會跟對方說一句話。飛車飄飛下山,一直朝辛姆哈倫內部駛去。 我確定愛儷莎躺好後,為她蓋上我的夾克。愛儷莎給了我一個虛弱的微笑,但她並沒有睜開眼睛。她將泰迪抱在臂彎裡,緊貼在她的胸前,就像一個孩子那樣。我相信是泰迪將自己安排在這樣一個令人羨慕的位置上。但因為害怕打擾她休息,我不敢把泰迪拿走。 我坐回角落裡,感覺這裡的空間實在有些狹窄,覺得這輛車好像不是為了運送有腿的東西而設計的。我知道我應該睡一下,讓自己充分休息,以應付在旅程結束時將要遭遇的狀況。 我閉上眼睛,但睡眠並沒有到來。我的身體處在過度勞累的狀態,我甚至能感覺到神經緊張的抽動,意識還在無休止地過濾著剛剛經歷的事件。

丟下沙裡昂神父讓我感到十分愧疚,雖然我不知道如果當時我在場,又能做些什麼。至少我警告了愛儷莎躲開科技術士。但如果那時他們得到闇黑之劍,也許喬朗、葛雯德琳和沙裡昂神父就不會被綁架了。 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我對自己說,你做了最好的選擇。 我又用去了一些時間擔憂當我們到達傑司艾爾時該怎麼做。雖然我知道這種擔憂沒有意義,但莫西亞肯定不會允許愛儷莎交出闇黑之劍。他會試圖阻止愛儷莎嗎?他會不會奪走闇黑之劍?他真的已經耗光了生命力?或者他只是想用這樣的謊言讓我們失去警覺?希拉已經向愛儷莎立誓效忠。如果莫西亞有不軌的行為,她會與莫西亞作戰嗎?希拉到底是誰? 沙裡昂神父還好嗎?如果我們不交出闇黑之劍,科技術士會不會殺死他,就像他們說過的那樣?將闇黑之劍交給那些邪惡的人是明智之舉嗎?如果柯尼弗要滅絕我們,那我們現在的種種努力是否都是徒勞的?

最後,對於這些問題的關注(必須承認,我對這些問題完全無能為力)終於不再困擾我的大腦,向疲倦讓步,我睡了過去。
我醒來時,發現眼前一片黑暗,飛車駛進了一片暴風雨中。我這時有了尿意。 辛姆哈倫肯定不存在什麼洗手間,一片灌木叢就能讓我滿足了。擊打在車頂上的急雨也擊打著我走出車外的熱情,但身體的迫切需要又讓我別無選擇。 愛儷莎仍然在角落裡沉睡,暴雨的聲音並未吵醒她。她的面容平和,呼吸勻暢。看樣子她睡得很沉,沒有做夢。我害怕驚醒她,便盡量輕悄地向前俯過身,拍了拍希拉的肩頭。 希拉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兩隻手仍然緊握住方向盤。在暴風雨中駕駛飛車一定很困難,她必須與強風搏鬥,而且車窗上的雨刷不可能在如此急驟的大雨中仍然保持窗子的能見度。如果不是車上裝備的雷達能提供虛擬的環境圖像,我們根本不可能繼續前進。即使這樣,我們仍然只能以爬行般的速度前進。希拉緊盯著雷達屏幕。莫西亞望向窗外的雨幕。

我表明了我的需要後,突然一陣灼目的強光幾乎讓我什麼都看不見,巨大的雷聲在頭頂炸響,飛車也隨之搖晃了一下。 “你不能忍一下嗎?”希拉問。 我搖搖頭。她檢查了一下雷達屏幕,找到一塊空地,便在那個地方降下飛車。 “我跟他一起去,”莫西亞說:“這片土地對不了解她的人來說是危險的。” 我打手勢說很感謝他的陪同,但他沒必要為了我而讓全身濕透。他聳聳肩,微笑著打開車門。 我打開我這一側的車門,開始向車外伸腿。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愛儷莎眨眨眼睛,睡眼惺忪地說。 “中途休息。”希拉說。 “什麼?”愛儷莎問。 困窘的我不想再聽她們接下去說的話了。 風幾乎把車門從我的手中吹走,逼得我一下向外探出半個身子。我掙扎著保持住平衡,下了車。雨水瞬間濕透了我的皮膚。我用力推門,終於將它關上。風的力量讓我向車前連邁了幾步。莫西亞也用盡力氣才從車的另一側繞過來。他的黑色長袍已經濕透了,緊裹在他身上。他摘下兜帽,那東西在這樣的風雨中沒有任何用處。直到此時,我才確信他真的已經用盡了生命力。魔法師哪怕只剩下一點力量也不會讓自己被淋成這樣。

“小心!”他抓住我的手臂喊道:“奇耶藤!” 他向遠處一指,藉助車燈的光線,我能看見那些致命的藤蔓。我在我的書裡寫到過它們,這些藤蔓會纏繞住沒有防備的生物,將荊刺刺進肌肉中,吸乾獵物的血。它們就是靠鮮血維持生命的。當然,我從沒親眼見過它們,如果能一直見不到它們,我會很高興。那些心形的葉片在陰沉的雨幕中閃動著黑光,那些荊刺小而鋒利。這株奇耶藤看樣子非常健康,粗大的藤蔓相互盤捲,堆疊了一層又一層。 小心地避開那些藤蔓,我盡可能快地解決了我的需求。莫西亞站在我身旁,監視著所有的方向。我很高興他能夠陪我。拉上褲子拉鍊,我向飛車走去,莫西亞和我並肩前行。暴風雨減弱了,傾盆大雨被隨風飄散的雨滴代替。我剛要爬進溫暖的車裡,卻感覺有繩子般的東西纏住我的腳踝。 奇耶藤!我拼命地向前掙扎,想要掙脫它。但它的力量非常大,藤蔓將我的腳扯住,開始把我拖向它的主幹!我發出一聲窒息的喊叫,手指摳進泥土中,竭力想要將自己固定住。 針一樣的荊刺刺在我的腿上,輕鬆地穿透我的藍色牛仔褲和厚襪子,帶來一陣陣劇痛。 聽到我的喊聲,莫西亞跳過來幫我。希拉看見我倒下,急忙打開車門。 “出了什麼事?”她喊道。 “留在車裡!”莫西亞高喊,“把車頭轉過來,用車燈照著我們!奇耶藤!到處都是!” 他用腳踩著什麼。我被拉動的速度減慢了。我的手指在浸透雨水的土地上抓出一道道深深的溝,腿部的痛苦還在加劇——荊刺穿透血管的痛楚,然後是失血的暈眩感。 莫西亞站在我身旁,向黑暗中窺看著。他說了一個詞,伸出手指。一道閃電之後,我的耳旁傳來一陣“嘶嘶”的響聲,有什麼東西斷了。 奇耶藤放開了我。 我向前爬去,卻感覺另一根藤蔓又抓住了我。黑暗中到處都有藤蔓爬過來,它們纏繞住我的手腕和雙腳,一根藤蔓纏住我的小腿。 飛車轉了過來。在車燈的照明中,我看見雨滴在奇耶藤的心形葉片上閃閃發亮,尖利的荊刺閃爍著可怕的光芒。 “該死!”莫西亞氣餒地盯著這些藤蔓。他轉過身,向飛車跑去。 我覺得(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他拋棄了我。惶恐從我的心中湧起,同時也伴隨著一陣顫栗的激動。我要自己爭得自由!我下定了決心。我竭力不讓恐懼佔據內心,竭力保持冷靜和理智。我用盡屬於和不屬於自己的一切力氣,猛地扯動一隻手腕,真的成功擺脫了一根藤蔓。 但在擺脫這根藤蔓的同時,至少又有四根藤蔓纏住了我。 愛儷莎無視莫西亞的命令,跳下飛車。 “闇黑之劍!”莫西亞喊道:“給我闇黑之劍!那是唯一能救他的辦法!” 我的臉上沾滿了污泥,頭髮也垂到眼睛上。我繼續和藤蔓搏鬥,但我的力氣逐漸消失。荊刺造成的疼痛逐漸減弱,我只感覺噁心和頭暈。 “給我!”莫西亞仍然在叫喊,“把它給我!不!不要冒險……” 我聽到腳步聲和長裙的“窸窣”擺動聲。 我甩開眼前的頭髮。愛儷莎站在我面前,她的手裡拿著闇黑之劍。 “不要動,魯文!我不想砍到你!” 我強迫自己一動也不動地趴著。但我能感覺到藤蔓在勒緊,荊刺逐漸深入我的身體內部。 車燈從背後照亮了愛儷莎,為她的黑髮和身體增添了一輪光暈。但光線無法觸及闇黑之劍,或者也可能是闇黑之劍將光線全部吸收了。我聽見它砍過藤蔓的聲音,但疼痛已經讓我的思緒變得遲鈍。愛儷莎正在用黑夜本身與這種黑色的死神作戰。 突然間,我恢復了自由。纏繞我的藤蔓失去了力量,癱軟在我身上,如同手從手腕上被砍掉。 莫西亞和希拉也跑過來幫我站起身。我擦去臉上的泥土,在他們的幫助下,一瘸一拐地朝飛車走去。愛儷莎走在最後,雙手握著闇黑之劍,做好戰鬥的準備。但奇耶藤顯然已經放棄了攻擊。回頭看去,我看見它被闇黑之劍碰到的部位都枯萎捲曲了。 他們幫助我上了車。幸運的是,大雨已經停了。 “他還好嗎?”愛儷莎靠到我身旁。她的關切如同神奇的藥膏般撫平了我的傷痛。 “疼痛感很快就會消退,”莫西亞說:“那些刺沒有毒。這是我的親身經驗。” “我記得你總是會絆倒在那些枝藤上。”地板上的泰迪說道。它顯得很生氣。 “我警告過你要小心它們。我說了一次又一次——” “你沒有。你說它們是可以吃的。”莫西亞帶著一點微笑回憶著。 “好吧,我知道我們中間有一個人錯了。”泰迪嘟囔著,然後又憤懣不平地提高了聲音。 “你們有必要總是把我扔掉嗎?” “我很想把你扔給奇耶藤,”莫西亞伸手撿起泰迪,“但就算是奇耶藤也有它們的品味。”他剛要把泰迪放在座位上,卻又停住動作,盯著泰迪,“我很好奇——” “把我放下!”泰迪抱怨著,“你捏痛我了!” 莫西亞將那隻玩具熊扔到我身旁的座位上。 “你覺得怎麼樣了?”希拉問。 “不好。”泰迪呻吟著說。 “我在跟魯文說話。”希拉嚴厲地說。她捲起我的褲管,開始檢查我的傷口。 我點點頭,示意感覺好多了。就像莫西亞說的那樣,疼痛正在消失。但恐怖的感覺仍然非常強烈,我依然能感覺到那些藤蔓在我的腿上勒緊,寒冷和剛剛遭受的折磨讓我不住地顫抖。 “你應該換下這身濕衣服。”愛儷莎說。 “現在不行。”莫西亞的語氣不容置疑。 “這次,我贊同巫師。”希拉說。 “你們全都回車裡去,我會打開暖氣。魯文,盡量脫下可以脫掉的衣服。愛儷莎,把所有毯子都蓋在他身上。你會在車裡找到急救箱,給他的傷口敷上藥膏。” 愛儷莎將闇黑之劍放回地板上,用毯子將它完全蓋住。她沒有跟我說她是怎樣救我的。當我想用手語感謝她的時候,她甚至拒絕看我。她只是尋找著急救箱,然後又忙著從車廂後面把毯子拉出來。 飛車從那個凶險的地方升起,急速向前行駛。風暴正在減弱,坐在車裡的感覺也好多了。一個水漉漉的太陽從天空中俯視著我們,不時會有一塊雲彩擋住它,就好像它是在眨眼睛。 “下午過去一半了。”莫西亞望著天空說。 “剛才那麼黑,我還以為已經天黑了。”愛儷莎說。 她要開始用藥膏塗我的傷口了。我感覺有些困窘,想從她手中接過藥膏,但她不讓我這麼做。 “躺好,休息一下。”她一邊命令我,一邊幫我脫下濕透的毛線衣。 她將藥膏塗在傷口上。那些傷口都有些紅腫,有黑色的血從裡面滲出來。當愛儷莎將藥膏在傷口上抹勻時,紅腫消失,血也止住了。疼痛變得緩和,很快也消失了。愛儷莎睜大眼睛看著這些變化。 “這真奇妙,”她看著那個盛著藥膏的小瓶子說:“地球軍也會為我們送來藥品,但都沒有這種藥來得有效!” “標準政府用品。”希拉說著聳了聳肩。 莫西亞在座位上轉過身,看著我手臂和腿上幾乎已經癒合的傷口,又看著希拉。 “政府在這些日子裡都發明了些什麼奇蹟?”他問。 希拉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那麼你是在什麼地方找出那道閃電的,執法官?只是恰巧放在你的袖子裡嗎?我還以為你說過你的魔法已經沒有了。”她帶著嘲諷的歉意搖搖頭,又說道:“而你還要闇黑之劍。你的思維很快,但我很想知道你拿到它之後又會怎麼做。” “用它來解救魯文。”莫西亞回答。 “當然,我會變成一隻蝙蝠,帶著它飛走。或者你以為我會拿著它跑過這片被神遺棄的荒野,讓你開著飛車來追我?” 他弓起身子,將貼住皮肉的長袍脫掉。然後他繃緊肩膀,以免讓別人看出他在發抖。 “我以為愛儷莎揮不動那麼重的劍,”他冷冷地說:“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希拉沒有回話,但我看到她脖子後面微微泛起了一片紅色。我相信她為自己做出這樣的譴責感到羞愧。莫西亞已經發誓要幫助我們,我們沒理由懷疑他。如果他留下了一點生命力,那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有可能的話,任何魔法師都不會把自己的力量徹底消耗光。他自願走到暴雨中保護我,如果他沒警告我要小心奇耶藤,我也許會一頭撞在它的主幹上,到時候就連闇黑之劍也救不了我了。 愛儷莎給了莫西亞一條毯子。莫西亞搖頭拒絕了。愛儷莎什麼都沒說,她的面容依舊平靜。她還是不信任莫西亞,也沒有為此而道歉。她用毯子裹住我,確認我躺好了。然後她收起急救箱,又問我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將數位板遞給我,以備我會寫些什麼。 我告訴她沒有什麼需要了。我向她微笑,讓她知道我已經好多了。我確實好多了,恐懼感已經在我心中漸漸退去。飛車內部的溫度正在迅速上升,我不再顫抖,也完全不覺得痛苦。毫無疑問,那種藥膏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沒有任何藥劑能夠醫治靈魂的恐懼。愛儷莎的撫摸才是真正的靈藥。 有些情感是不需要用言語表達的。愛儷莎在我的眼裡看到了我說不出來的情愫,一片淡淡的紅暈浮現在她的臉頰上,她不再看我的眼睛,而是低下頭盯著手中的數位板。數位板為她提供了一個轉移話題的藉口。 “我不想打擾你,魯文。如果你累了——” 我搖搖頭。她絕對不會打擾我,我也永遠不會累到無法完成她向我要求的事。 “我想學手語。”她幾乎是害羞地說:“你願意教我嗎?” 我願意嗎!我知道她這麼做是因為她的好意,她想讓我忘記剛才遭受的劫難。我當然同意,我也希望這麼做能讓她忘記心中的憂愁。她靠在我身旁。我從字母開始教起,先拼出她的名字,她立刻就明白了。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學生,在很短的時間裡,她已經學會所有字母手語,用靈巧的手指一一把它們表達出來。 飛車飄過閃動著雨水光澤的草原,爬升越過樹梢。現在我們的速度非常快,但我還是有些擔心剛剛在暴風雨中耽誤了太久的時間。莫西亞依舊保持著他冰冷而略帶沉默的敵意。 太陽的光芒開始變得刺眼,只是還會不時被雲團遮住。希拉降低了飛車內的溫度。因為濕衣服在蒸發水氣,現在飛車裡已經有些像是蒸氣浴室了。 “那些奇耶藤,”希拉忽然說:“它們的行為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莫西亞看著她。雖然我正忙著教愛儷莎手語,但我還是看見莫西亞的眼裡閃過一絲興致。 “也許。”他含混地應了一聲。 “你有什麼看法?” “它們在追魯文。”希拉說:“你是否見過如此具有攻擊性的奇耶藤?那些藤蔓高大粗壯。這正常嗎?” 莫西亞聳聳肩,“這裡已經沒有費漢尼詡削減它們的數量,也沒有錫哈那控制天氣。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奇耶藤當然會繁茂起來。” “由魔法中生出的植物。”希拉喃喃地說:“既然這片土地的魔法力已經消失了,那麼,那些植物失去維生的要素,就應該滅絕,而不是更加繁盛才對。” “由魔法生出?”愛儷莎中斷我們的手語課程,轉頭問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種植玉米、胡蘿蔔和小麥。它們與魔法毫無關係。” “但這是奇耶藤,”莫西亞答道,“它出現在鋼鐵戰爭末期。一些狄康杜克術士預見到這場戰爭將以他們的失敗告終。他們已經使用魔法將人類扭曲為巨人,或者變成人與獸的混合體——半人馬。這些戰爭法師便又設法讓植物生命墮落,製造出奇耶藤和其他致命植物,利用它們伏擊沒有防備的人。 “戰爭結束的時候狄康杜克的成員已經枯竭,他們無法繼續控制他們的造物。於是巨人、半人馬和奇耶藤流散到辛姆哈倫各處,自生自滅。” “我聽過半人馬的故事,”愛儷莎說:“他們曾經捉住我父親,還差點殺死了他。他說他們非常殘忍,以製造痛苦為樂。但這些都是因為他們自己也承受著巨大的憤怒和磨難。” “我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對半人馬感到同情。”莫西亞冷冷地說:“但你父親說的是真的。或者我應該說這曾經是真的。因為當魔法消失的時候,半人馬一定已經全部死亡了。” “就像奇耶藤,”希拉挑起她穿孔的眉毛。 “還有一些我熟識的熊。”她回頭瞥了泰迪一眼。泰迪朝她傻笑,還眨了眨眼睛。 “或者,”她又說道:“如果第一把闇黑之劍沒有毀掉生命聖井呢?如果那把劍只是將它封閉了呢?” “不可能,魔法已經被釋放到宇宙裡。”莫西亞說。 “辛姆哈倫的魔法被釋放了,也許聖井中還有部分魔法力。但聖井被封閉了。從那以後,魔法就在表層之下積累——” “是啊,真的!”辛金突然喊道:“我可不會留在這裡受人侮辱。” 橘色絲巾閃動了一下,泰迪消失了。 “這是怎麼了?”愛儷莎迷惑地問道:“他去了哪裡?” “我也不知道,”莫西亞瞥了希拉一眼,“我也很想問。” 我也一樣。如果希拉的理論是對的,這些年裡,魔法一直在辛姆哈倫下面積累……會發生什麼事?其中一個可能是顯而易見的。強大的魔法力對於能夠使用它的人將具有極大的價值。 但我又告訴自己,如果真的是這樣,杜克錫司應該早就發現這個情況了。 也許他們真的發現了。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如此迫切地想得到闇黑之劍。不只因為它能摧毀正在聖井下積累的生命力,而且如果新的闇黑之劍被賦予那麼強大的生命力,它本身的力量也會增強。 我在腦子裡反复思考著這個問題,卻始終得不到令人滿意的答案。也許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在四十八個小時內,我們會飛往那個地方,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莫西亞沒有再說話。希拉也陷入了沉思。令人不愉快的沉默壓在他們兩人身上。我則繼續教愛儷莎手語。 泰迪的離開讓我鬆了口氣。但我又想起主人的警告——知道辛金在什麼地方總比不知道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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