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1·世界之眼

第46章 第四十二章夢的記憶

當蘭德帶領眾人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們都已經變得垂頭喪氣,沒有人再想說話了,蘭德也沒有什麼要說話的慾望。 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陽光能夠照亮後樓梯了,但燈燭還沒有被點亮,陽光和陰影在樓梯上留下了斑駁的紋路。佩林像其他人一樣沉默不語,但不像其他人緊蹙雙眉,他的眉宇是舒展的。蘭德覺得佩林是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他奇怪這是為什麼,也有點想問問佩林。而且,每當佩林走進陰影深處的時候,他的眼睛似乎就在收聚那裡微弱的光線,彷彿拋光的琥珀一樣微微發亮。 蘭德打了個哆嗦,竭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仔細地去看那些胡桃木牆板和橡木樓梯扶手,還有他每天都會見到的那些東西。他已經在外衣上擦過幾次手掌,但每一次,他的掌心都會再滲出汗水。現在一切都好了,我們重新聚在一起,還有……光明啊,麥特。

蘭德帶領他們從廚房走廊向圖書室走去,避開了大廳,會用到圖書室的旅客並不多,喜歡讀書的人大都住進了內城中的高級旅店裡。吉爾師傅創建這間圖書室更多是出於自己讀書的愛好。蘭德不想去考慮為什麼沐瑞叮囑他們要躲開別人的視線,但他一直記得那名白袍眾軍官說他會回來,還有愛莉達詢問他住址時的眼神。無論沐瑞想的是什麼,蘭德絕不想被別人看到。 蘭德向圖書室裡走了五步,才發覺其他人都簇擁在門口,目瞪口呆地望著裡面。圖書室的壁爐中,火焰劈啪作響,羅亞爾正靠在一張長睡椅裡看著書,一隻白腳小黑貓正昏昏欲睡地窩在他的胸口上。看到眾人走進來,巨森靈合上書本,用一根粗大的手指擋在他讀到的地方,輕柔地將小貓放在地板上,然後站起身,正式地向他們鞠了個躬。

蘭德已經習慣了巨森靈的存在,所以他又過了一會兒才明白羅亞爾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多麼令人驚訝。 “他們就是我一直在等的朋友,羅亞爾。”他說道,“這是奈妮薇,我們村里的鄉賢。還有佩林。這是艾雯。” “啊,是的。”羅亞爾用那種渾厚的聲音說道,“艾雯,蘭德總是提起你。是的,我是羅亞爾。” “他是一位巨森靈。”蘭德向同伴們解釋,伊蒙村人的驚訝很快就變成了友善的微笑。雖然已經親眼見過了獸魔人和隱妖,但看見一個傳說中的生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仍然難免讓人吃驚。蘭德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與羅亞爾相逢時的樣子,所以只能對巨森靈抱歉地笑了笑。他們比他要好多了。 羅亞爾坦然地接受了眾人驚訝的眼神,蘭德相信,經歷過被狂暴的人群喊為“獸魔人”的巨森靈,一定已經很高興能與他們有這樣的初識了。

“那位兩儀師呢,蘭德?”羅亞爾問道。 “在樓上和麥特在一起。” 巨森靈若有所思地挑起一道毛茸茸的眉毛。 “那麼他的確是病了,我想我們應該先坐下來。她會來找我們嗎?是了,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坐下以後,伊蒙村人似乎都放鬆了許多,坐在軟椅裡,身旁有爐火燃燒,一隻貓縮成一團,睡在壁爐上,這都讓他們有回家的感覺。他們一坐穩身子,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向巨森靈問了許多問題,令蘭德驚訝的是,第一個開口的人竟然會是佩林。 “羅亞爾,那些聚落,它們真的是沒有任何暴力的地方嗎?就像故事裡說的那樣?”他的聲音很專注,似乎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已經留存了很久。 羅亞爾很高興談起聚落,以及他如何來到王后之祝福旅店,他一路上看到的各種風景。蘭德很快就靠近椅子裡,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的交談,這些事情,羅亞爾都曾詳細地向他講述過。羅亞爾喜歡講述,尤其喜歡鉅細靡遺地講述很長的故事,雖然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少了。他經常認為一個故事需要追溯兩三百年的歷史背景才能被講述得清楚。他的時間概念很奇怪,對於他來說,任何事情如果要追根溯源,至少都要跨越三百年的時間。他談起自己離開聚落,彷彿那隻是一兩個月以前的事情,但實際上他出來已經有超過三年的時間了。

蘭德的思緒又飄到麥特那裡。一把匕首,一把該死的刀子。只要帶著它,就會被它殺死。光明啊,我再不想要什麼冒險了。如果沐瑞能治好他,我們就應該回……不,不能回家。我們要去某個地方,一個從沒有聽說過兩儀師和暗帝的地方。一定有那樣的地方。 門開了,片刻之間,蘭德以為自己還在想像。麥特站在那裡,眨著眼睛,他的外衣釦子都整齊地扣著,那條黑色的圍巾仍然裹在額頭上。然後蘭德看見了沐瑞,她的手扶在麥特的肩膀上,嵐在他們身後。兩儀師正謹慎地看著麥特,彷彿看著一名大病初癒的人。像往常一樣,嵐注意著周圍的一切,卻彷彿什麼也沒有註意。 麥特看起來就好像從沒有生過病一樣,他將多日以來第一次回到他臉上的微笑送給了所有人。但是當他看到羅亞爾的時候,立刻又變得吃驚不已,彷彿他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巨森靈一樣。他聳聳肩,搖搖頭,將注意力轉回到朋友們身上。 “我……呃……這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嗯……呃……我好像變得……嗯……很奇怪,實際上,我似乎把這段時間的事情都忘了。”他不安地看了沐瑞一眼,沐瑞用微笑鼓勵他,於是他繼續說道,“白橋以後的所有事情都變得很模糊,湯姆,還有……”他哆嗦一下,加快了說話的速度,“離白橋愈遠,我的記憶就愈模糊,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到了凱姆林。”他瞥了羅亞爾一眼。 “真的不記得了。兩儀師沐瑞說我……在樓上,我……嗯……”他笑了,此時此刻,他真的變成了原先的那個麥特。 “你們不能責備一個人在發瘋時做的事情吧,對不對?”

“你一直都很瘋。”佩林說。他說話的樣子彷彿也變回了以前的佩林。 “不會的,”奈妮薇說著,淚水在她的眼睛裡閃閃發光,但她也在微笑,“我們不會責備你的。” 蘭德和艾雯也都爭先恐後地告訴麥特,看到他平安無事讓他們多麼高興,而且他現在看起來是多麼好。他們還笑著說,希望麥特這次被整得這麼慘以後,不要再搞什麼惡作劇了。麥特則一邊用揶揄對抗著他們的揶揄,一邊像往日一樣趾高氣揚地坐進了一把椅子裡。他坐下的時候還帶著笑容,但他的手不經意地碰了碰外衣,好像在確認腰帶後面的某件東西仍在那裡。蘭德的呼吸停住了。 “是的,”沐瑞低聲說,“他仍然帶著那把匕首。”笑聲和談話聲仍然在其餘的伊蒙村人中間繼續,但沐瑞注意到了蘭德倒吸一口氣的樣子,也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兩儀師靠近到蘭德的椅子旁邊,仍舊用低低的聲音說道,“我不能從他身邊拿走那把匕首,那樣只會殺死他,他們之間的聯繫已經建立了太長時間,變得太強了。只有在塔瓦隆才能將這種聯繫解開。我沒有這樣的力量,任何單獨的兩儀師都沒有這個力量,即使借助法器的作用。”

“但他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異常了。”蘭德思索著,抬頭看著沐瑞,“只要他還帶著匕首,隱妖就會察覺到我們,你說過的,一些暗黑之友也有這種能力。” “我已經將它封閉住了,如果它們現在還要感覺到它,那就非得踩到我們頭頂上不可。我清理了他的污染,盡量阻礙了污染的回复,但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它還是會回復過來,除非他在塔瓦隆接受救治。” “所以我們更是必須去那裡了,對不對?”蘭德覺得也許是自己有氣無力的聲音,或者是對於其他某些可能的希望,讓沐瑞在轉過身前嚴厲地看了他一眼。 羅亞爾站起身,向沐瑞鞠了個躬,“我是羅亞爾,阿倫特之子,海蘭之孫,兩儀師,聚落為光明的僕人提供庇護。” “感謝你,羅亞爾,阿倫特之子。”沐瑞不帶錶情地答道,“但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如此隨意地使用這句問候語,此時凱姆林大約有二十名兩儀師,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屬於紅宗。”羅亞爾審慎地點點頭,似乎他明白兩儀師話中的含意。蘭德則只能迷惑不解地搖搖頭,就算光明把他照瞎了,他也不知道沐瑞是什麼意思。 “在這裡看到你真是令人驚奇。”兩儀師繼續說道,“最近這些年裡,已經很少有巨森靈離開聚落了。”

“古老的故事吸引了我,兩儀師,那些老書本在我不足一道的腦袋裡塞滿了各種圖畫。我想要看看樹林,還有我們建造的城市。不過我們留下的遺跡已經不多了。但如果說建築是對樹可憐的模仿,它們畢竟也還值得一看。長老們認為我很奇怪,竟然想要去四處旅行。我一直有我的想法,他們也一直有他們的,他們不相信聚落以外有什麼是值得去看的。也許當我回去,告訴他們我所見到的一切時,他們會改變他們的想法。我希望到時會是這樣。” “也許他們會的,”沐瑞安慰地說,“現在,羅亞爾,你必須原諒我的唐突。我知道,這是人類的過失,我的同伴和我立刻就要計劃我們的行程了,請原諒。” 羅亞爾露出困惑的表情,蘭德急忙來解圍,“他要跟我們一起走,我答應他了。”

沐瑞看著巨森靈,就好像她沒有聽到蘭德的話一樣,但最後她終於點了點頭。 “時光之輪按照它的意願轉動。”她喃喃地說道,“嵐,確認周圍沒有人在註意我們。”護法從房間裡消失了,他發出的唯一聲音就是輕輕的關門聲。 嵐的消失彷彿是一個訊號,所有談話都中斷了。沐瑞向壁爐旁走了過去,當她轉身面向屋中的眾人時,所有眼睛都在看著她。身形嬌小的沐瑞卻彷彿君臨於一切之上。 “我們不能在凱姆林停留過久,我們在王后之祝福旅店也不安全。暗帝的眼睛已經滲透進這座城市,它們還沒有找到它們要找的東西,否則它們就不會繼續尋找了。這是我們的優勢。我已經設下結界,將它們擋在外面,等到暗帝察覺這座城市的一部分老鼠進不去的時候,我們已經離開了。這個結界能擋住老鼠,但如果要讓它擋住人,那它對魔達奧而言就會像是一座燈塔那樣耀眼。在凱姆林有聖光之子。他們在尋找佩林和艾雯。”蘭德輕呼了一聲,沐瑞向他挑起了一道眉弓。

“我還以為他們是來找麥特和我的。”蘭德說。 這個解釋讓兩儀師的一雙眉毛全都挑了起來,“為什麼你會認為白袍眾在找你們?” “我聽到一名白袍眾說他們在找來自兩河的人,他說那個人是暗黑之友,所以我就有了這樣的想法。經過所有那些事情之後,我很慶幸我還能思考。” “我知道,你的經歷肯定會對你造成很大的衝擊,蘭德,”羅亞爾插口道,“但你可以想得更多一些,聖光之子恨兩儀師,愛莉達不會——” “愛莉達?”沐瑞打斷了巨森靈的話,“兩儀師愛莉達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嚴厲地看著蘭德,讓蘭德只想向後退去。 “她想要把我關進監牢。”蘭德緩慢地說,“我只是想看看洛根,但她不相信我只是碰巧在王宮花園里和伊蘭與蓋溫相遇。”除了羅亞爾之外,所有人都盯著蘭德,彷彿他長出了第三隻眼睛。 “摩格絲女王放了我,她說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有意為害,而她要秉承法律行事,無論愛莉達有怎樣的懷疑。”他搖搖頭,摩格絲的光輝讓他暫時忘記了在這個房間裡看著他的人們。 “你能想像嗎?我遇到了一位女王,她很美麗,就像故事中的那些女王一樣。伊蘭也和她一樣,還有蓋溫……你一定會喜歡蓋溫的,佩林。佩林?麥特?”他們全都睜大了眼睛盯著他。 “該死的,我只是爬上了一堵牆,想要看見偽龍。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就像我一直說的那樣。”麥特泰然自若地說道,他忽然大笑了起來。艾雯則以非常做作的平淡語氣問道,“誰是伊蘭?” 沐瑞不高興地低聲說了些什麼。 “一位女王,”佩林搖搖頭,“你真的是有一場精彩的冒險,我們遇到的卻只有一些匠民和白袍眾。”他明顯地在躲避著沐瑞,就連蘭德都看出了其中的蹊蹺。佩林碰了碰臉上的瘀傷。 “整體來說,和匠民一同歌唱比和白袍眾打交道要有趣多了。” “旅族活在他們的歌聲裡,”羅亞爾說,“他們蒐集所有的歌曲,為此他們稱呼自己隊伍的首領為'尋覓者'。幾年前,我遇到了一些圖亞桑,他們想要學習我們對樹唱的歌。確實,樹已經不再能聽到許多人的歌聲了,也再沒有許多的巨森靈能學會那些歌。我有一點這方面的天賦,所以阿倫特長老堅持要我學習,我教給了圖亞桑他們能夠學會的歌曲,但樹不會聽人類歌唱。對於旅族而言,那些只是歌曲而已,但並不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那首歌。他們有時會去商台聚落,很少有人類會去那裡。” “請原諒,羅亞爾。”沐瑞說道,但羅亞爾急忙清清喉嚨,反而加快了說話的速度,彷彿惟恐沐瑞阻止他一樣。 “我只是記起了一些事,兩儀師,一些我一直想要問兩儀師的事,只是我以前從沒有遇到過兩儀師。你們知道許多事情,而且在塔瓦隆有一座宏大的圖書館。我終於遇到你了……我可以問嗎?” “請說得簡短一些。”沐瑞只說了這樣一句。 “好的,簡短一些。”聽羅亞爾的語氣,他好像在思考這是什麼意思。 “是的,嗯,簡短一些。不久以前,有一個人來到商台聚落,這樣的事情並不罕見,自從被你們人類稱為'艾伊爾戰爭'的戰事爆發之後,就有許多居住在世界之脊附近的人類變成了四處流亡的難民。”蘭德笑了起來。這次向回追溯的時間並不長,只有二十年而已。 “那時那個人已經瀕臨死亡,但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長老們覺得那可能是兩儀師幹的……”羅亞爾抱歉地向沐瑞看了一眼,“……因為當他進入聚落之後,只過了幾個月,他就迅速恢復了健康。某天晚上,他沒有留下任何話就離開了,應該是在月黑時偷偷溜走的。”他看了沐瑞一眼,又清了清喉嚨。 “是的,簡短一些。在他離開之前,他講過一個奇怪的故事,他還說要將這個故事帶往塔瓦隆。他說暗帝要刺瞎世界之眼,殺死巨蛇,消亡時間本身。長老說他的神智和他的身體一樣健全,但他確實說了這個故事。我想問的是,暗帝真的能做到這件事嗎?消亡時間本身?世界之眼是什麼?他是要刺瞎巨蛇的眼睛嗎?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 而沐瑞的反應則完全出乎眾人的預料。她沒有給羅亞爾答案,也沒有說現在沒時間討論這個問題。她只是站在原地,雙眉緊皺,彷彿望著巨森靈身後很遠的地方,苦苦地思考著。 “匠民也是這樣告訴我的。”佩林說。 “是的,”艾雯說,“是艾伊爾人帶來的故事。” 沐瑞緩緩地轉過頭,她身體的其他部分紋絲未動。 “什麼故事?” 兩儀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佩林先是深吸了一口氣,才用他那種經過深思熟慮的語氣說道,“一些匠民正在穿越荒漠的時候——他們說他們不需要武器就能這麼做,他們找到一些與獸魔人經過一番激戰、即將死去的艾伊爾人。她們全都是女性。在最後一名艾伊爾人死去之前,她向匠民講述了羅亞爾所說的那個故事。暗帝——她稱暗帝為刺目者——要刺瞎世界之眼。那隻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不是二十年前,這意味著什麼嗎?” “也許意味著一切。”沐瑞說道,她的表情依然平靜,但蘭德覺得她那雙黑玉一般的眼睛後面,正有無數思緒如同暴風一般旋轉。 “巴爾阿煞蒙,”佩林突然說道,這個名字割斷了房間裡的所有聲音,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一下。佩林看看蘭德,又看看麥特,他的眼睛出奇的平靜,而且顯得更黃了。 “在那時,我還奇怪以前在什麼地方聽過那個名字——世界之眼。現在我記起來了,你們呢?” “我不想回憶任何事。”麥特僵硬地說。 “我們必須告訴她,”佩林繼續說道,“現在這很重要,我們不能再隱瞞下去了。你明白的,是不是,蘭德?” “告訴我什麼?”沐瑞的聲音很急迫,彷彿隨時要爆發一樣。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蘭德身上。 蘭德不想回答,他和麥特一樣不想回憶那些事,但他已經記起來了,而且他知道佩林是對的。 “我曾經……”他看著自己的朋友們,麥特不情願地點點頭,佩林則顯得更加果斷。至少他們三個都做了那些夢,他不必孤身一人面對沐瑞。 “我們做了……一些夢。”他揉搓著手指上曾經被荊刺戳破的地方,回憶起醒來時在手上看到的鮮血,又想起另一次感覺到的面孔被炙烤的感覺,不由得感到一陣噁心。 “也許它們並不完全是夢,巴爾阿煞蒙在那些夢裡出現。”他知道為什麼佩林會用這個名字。雖然說暗帝出現在自己的夢裡,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會更輕鬆一些。 “他說……他說了許多事情,但有一次,他說世界之眼永遠不會屬於我。”蘭德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沙子一樣乾燥。 “他對我說了同樣的事情。”佩林說。麥特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點點頭。蘭德發現自己的嘴裡又濕潤了些。 “你不對我們感到憤怒?”佩林的口氣顯得很驚訝。蘭德意識到,沐瑞並沒有表現出氣憤的樣子。她正在審視他們,她的眼神很專注,但清澈而平靜。 “我應該生氣的是我自己,但我的確要求過你們告訴我你們是否做了奇怪的夢,一開始我就這樣要求了。”但她的聲音仍然平穩如初,一絲怒意閃過她的眼睛,也是轉瞬即逝了。 “如果我在你們第一次做這樣的夢時就知道了,也許我就能……塔瓦隆一千年來都沒有再出現過夢行者,但我本可以試一試的,現在已經太遲了。每次暗帝碰觸到你們,他的下一次碰觸就會更容易一些。也許我現在還能給你們做一些防護,但即使這樣……還記得那些棄光魔使控制某些人的故事嗎?那些都是強大的人,一直在對抗闇帝的戰士。那些故事是真的。而任何棄光魔使的力量都不及他們主人的十分之一。無論阿極羅、蘭飛爾、巴薩摩,還是狄芒德,即使是伊煞梅爾——背棄希望者,和暗帝相比也只不過是一隻蚊蟲。” 奈妮薇和艾雯都在看著三個伊蒙村的男孩,她們的面孔都沒了血色,表情中混雜著恐懼和驚駭。她們在為我們感到害怕嗎?還是在害怕我們? “我們能做什麼?”蘭德問,“我們一定能做些什麼的。” “留在我身邊,”沐瑞答道,“這樣至少會有些用。記住,因為碰觸真源而得到的保護也會擴散在我身邊,但你們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身邊。如果你們擁有力量,你們可以保護自己,你們一定要先尋找到你們內在的力量和意志,這是我無法給你們的。” “我想,我已經找到了我的保護。”佩林說,但他的語氣不像是高興,反倒有些認命的感覺。 “是的,”沐瑞說,“我想你已經有了。”她看著佩林,直到佩林低垂下雙眼。沐瑞又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轉向蘭德和麥特。 “暗帝的力量在你們這裡仍然有限制,但只要你們有瞬間的屈服,他就會在你們的心上繫牢他的絲線。你們也許永遠也無法斬斷那根絲線,一旦放棄,你們就將成為他的。否認他,他的力量就會削弱。當他碰觸你們的夢時,否認他並不容易,但那是能夠做到的。他仍然會派遣半人、獸魔人、人蝠和其他力量來攻擊你們,但他無法讓你們成為他的,除非你們自己屈服。” “隱妖已經夠糟的了。”佩林說。 “我不想讓他再進入我的腦子。”麥特發著牢騷,“就沒有辦法將他擋在外面嗎?” 沐瑞搖搖頭,“羅亞爾、艾雯或奈妮薇都不需要害怕這樣的事情,對於人類,暗帝無法確切地碰觸到某個人,除非那個人在主動尋找他。但你們三個是因緣的核心,命網正在編織,所有絲線都直指向你們。暗帝還對你們說了什麼?” “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佩林說,“他說我們之中有一個是被選中的。”佩林的面容黯然了許多,“我記得他大笑著說我們還有選擇,他說我……我們可以選擇侍奉他,或者是死亡,而我們死後仍然會侍奉他。” “他說玉座要利用我們。”麥特說,當他注意到自己說話的對象時,聲音立刻弱了下去。他吞了口口水,才繼續說道:“他說塔瓦隆也這樣利用過……他說了一些名字,我記得有'達維安',我也記不清了。” “羅林·滅暗者。”佩林說。 “是的。”蘭德皺起眉頭,他一直想要忘記那些夢,再想到它們只能讓他感到難受。 “尤瑞安·石弓,還有桂爾·亞瑪拉桑。”他突然停下來,心里希望沐瑞並沒有註意到自己的這次停頓。 “我完全不知道那些人。” 但他的確認識其中一個。現在那些記憶都從他內心深處甦醒了,那個他差一點說出口的名字——洛根。那個偽龍。光明啊!湯姆說那些都是危險的名字。這就是巴爾阿煞蒙的意思嗎?沐瑞要將我們中間的一個人當作偽龍來利用?兩儀師在獵捕偽龍,她們不會控制偽龍。是嗎?光明拯救我。是不是? 沐瑞正在看著他,但他讀不出兩儀師的表情。 “你認識他們嗎?”蘭德問她。 “他們是什麼人?” “謊言之父對於暗帝而言是一個好名字。”沐瑞答道,“他不放過任何機會將懷疑的蠕蟲植入人心,那些蠕蟲會慢慢吃掉人們的理智,讓人心潰瘍、腐敗。當你們相信謊言之父的時候,就是向他屈服的第一步。記住,如果你們屈服於暗帝,你們就永遠地屬於他了。” 兩儀師從不說謊,但她所說的事實不會是你所想像的事實。譚姆曾經這樣對蘭德說過。而沐瑞並沒有真正回答蘭德的問題。蘭德保持著表情的平靜,讓自己的雙手安放在膝蓋上,竭力不想在褲子上擦去手心的汗水。 艾雯輕輕哭了起來,奈妮薇用雙臂環抱住她,但鄉賢看起來也像是要哭的樣子。蘭德幾乎希望自己也可以哭出來。 “他們全都是時軸。”羅亞爾突然說道,他似乎對此感到很興奮,他肯定想親眼看到因緣圍繞他們編織的狀況。蘭德看著羅亞爾,心中覺得這位巨森靈真是有些難以理喻。巨森靈面對蘭德的目光,困窘地聳了聳肩,但他的興奮之情並沒有因此而削弱多少。 “是的,”沐瑞說,“我本以為他們之中只有一個時軸,卻沒有想到三個都是。有許多事情都超出我的預料,而關於世界之眼的訊息是現在最大的變故。”她停了一下,皺起雙眉,“就像羅亞爾說的那樣,現在因緣正圍繞著你們三個發生變化,而這樣的變化還在持續加強。身為時軸,有時因緣會因為你們改變,但有時候也意味著因緣要強迫你們走上必須的道路。命網的編織並非絕對不變,在無數種可能中,有一些將導致巨大的災難——對於你們,也是對於整個世界。” “我們不能留在凱瑞安,但無論我們從哪條路離開,獸魔人都會在十里內追上我們。而此時此刻,我們知道了世界之眼正在受到威脅,訊息的來源不止一個,而是三個,而且每一個都是獨立的。因緣已經為我們指定了道路,它圍繞你們編織,卻也將你們緊緊裹住。而操縱織梭的又是誰?暗帝的牢獄是否已經被削弱到可以讓他發揮如此威力的程度?” “不要再說這種事了!”奈妮薇厲聲說道,“你只是在嚇唬他們。” “你不感到害怕嗎?”沐瑞問。 “我也在害怕。是的,也許你是對的,不能允許恐懼影響我們的行動。不管這是一個陷阱,還是一個及時的警告,我們必須盡快趕到世界之眼。綠巨人必須知道這個威脅。” 蘭德愣了一下。綠巨人?其他人也都在發楞,只有羅亞爾除外,他寬闊的臉上充滿了憂慮。 “我甚至不能冒險繞路去塔瓦隆尋求援軍,”沐瑞繼續說道,“時間在催促我們。即使如果我們能不受妨礙地騎馬出城,也要用許多個星期的時間才能趕到妖境,而我害怕我們已經沒有幾個星期可用了。” “妖境!”蘭德聽到所有人都和他喊出了同一個詞,但沐瑞完全沒有理會他們。 “因緣到達了一個關鍵點,也提供了度過它的契機,我幾乎要相信創世主向我們伸出了援手。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但我們畢竟有了機會。”她微笑著,彷彿忽然想到了一個玩笑,然後她轉向羅亞爾,“在凱姆林有一座巨森靈樹林,那裡有一座道門,新城覆蓋了樹林所在的地方,所以道門一定在城裡。我知道,現在還了解道的巨森靈已經不多了,但一個有能力學習生長之歌的巨森靈一定也接觸過關於道的信息,即使他認為道絕不能被使用。你了解道嗎,羅亞爾?” 巨森靈不安地挪動了一下雙腳,“我了解,兩儀師,但……” “你能找到前往法達拉的道嗎?” “我從沒有聽說過法達拉。”羅亞爾好像是鬆了一口氣。 “在獸魔人戰爭的日子裡,那裡被稱為瑪法·戴達蘭。你知道那個名字嗎?” “我知道,”羅亞爾不情願地說,“但……” “那麼你就能為我們找到那條路了,”沐瑞說,“這真是個奇異的因果循環。當我們既不能留在這裡,也不能用正常手段離開的時候,我知道了對於世界之眼的威脅。而就在這個地方,有一條路,讓我們用幾天時間就能到達目的地。不管造成這個結果的是創世主,還是命運,抑或是暗帝,因緣已經為我們選擇了道路。” “不!”羅亞爾說道,巨森靈決絕的聲音如同沉雷滾過。所有人都轉頭看著他,他在眾人的注視下眨了眨眼,但他的話語中沒有任何猶豫:“如果我們進入了道,我們都會死,或者被暗影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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