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1·世界之眼

第17章 第十三章選擇

在入睡之前,沐瑞依次跪到每一個人身邊,將雙手放在他們的頭上。嵐拒絕了沐瑞,說他不需要,還嘟囔著說沐瑞不該浪費力量,但他並沒有阻止沐瑞。艾雯迫不及待地要體驗沐瑞的至上力。麥特和佩林則很害怕沐瑞對他們那麼做,卻又害怕拒絕沐瑞。湯姆躲避著兩儀師的雙手,但沐瑞用雙手捉住他的腦袋,同時用眼神告訴湯姆不許胡鬧。走唱人只得不停地低聲埋怨。從湯姆頭上拿開雙手之後,沐瑞露出捉弄的微笑。湯姆只是更加緊皺眉頭,但他確實是完全恢復了精神。他們的勞累真的都消失了。 蘭德縮進洞壁的一個小凹坑里,希望兩儀師會忘掉他。靠在枯枝上,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想合在一起,但他強迫自己睜眼看著。他用手摀住嘴,壓抑住一個哈欠,只要小睡一會兒,一個小時或兩個小時,他就能恢復過來。但沐瑞沒有忘記他。

當兩儀師冰涼的手指按在他臉上時,他打了個哆嗦,急忙說,“我不……”隨後,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疲倦如同春天山中的積雪化成水流瀉乾淨,疼痛和酸軟也全都成了回憶。蘭德張著嘴,盯著沐瑞,而沐瑞只是微笑著收回雙手。 “可以了。”沐瑞站起身,嘆息一聲,神情中流露出倦意,這讓蘭德想起嵐的話——兩儀師不能對自己施行這樣的護理。在隨後進餐時,沐瑞只是喝了點茶,拒絕嵐請她吃一點的麵包和奶酪的苦苦懇求。然後她就蜷起身子躺在火旁,用斗篷蓋好身體,接著在眨眼間她彷彿就陷入了沉睡。 其他人,除了嵐之外,也都躺倒在地上,很快就睡著了。蘭德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就好像剛剛在床上熟睡了一整夜一樣,但他一靠在洞壁上,睡意就如潮湧般向他撲了過來。當嵐在一個小時後將他叫醒時,他覺得自己彷彿已經睡了三天。

護法叫醒所有人,除了沐瑞。而且他嚴格禁止任何可能會吵醒沐瑞的聲音。他又讓眾人在洞中歇了一會兒,便帶領他們清除掉所有在這裡歇宿的痕跡,備好馬匹。當太陽升到地平線以上大約一根手指的高度時,這支隊伍已經開始緩步向巴爾倫行進。兩儀師睡眼惺忪地坐在馬鞍上,但她的身子坐得筆直,穩穩地不見絲毫晃動。 濃重的霧氣仍然覆蓋著他們身後的河流,灰色的霧牆輕易便阻擋住虛弱的陽光,將兩河隱藏於其中。蘭德騎在馬上回頭望去,希望能看家鄉最後一眼,哪怕是塔倫渡口也行。但最終消失在他視野裡的只是一片灰濛蒙的霧氣。 “我從沒想過會離家這麼遠。”當樹木最終遮蔽了塔倫河邊的濃霧後,他說道。 “記得嗎,以前我們覺得望山就夠遠了!”那是兩天前的事情,現在卻似乎是許久以前的歷史了。

“再過一兩個月我們就能回來了,”佩林用故作輕鬆的語氣說,“想想那時我們能給他們說怎樣的故事吧!” “獸魔人不可能永遠追逐我們,”麥特說,“燒了我吧,不可能的。”他挺直身體,重重地嘆了口氣,又在馬鞍上軟了下去,彷彿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話。 “男人!”艾雯哼了一聲,“你們不是一直在高談闊論偉大的冒險嗎?現在你們不是正在踏上征途嗎?你們卻又談論起家鄉來了。”她高昂起頭。但蘭德聽出她聲音中的顫抖。現在兩河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沐瑞和嵐並沒有試圖安慰他們,當然也沒有說任何一句他們一定能回到家鄉的話。蘭德竭力不去想這代表著什麼。雖然有了充分的休息,他的心裡卻充滿疑慮,現在他不想讓自己有更多擔憂了。他躬身騎在馬上,開始幻想自己和譚姆一起在青蔥茂密的草原上放牧羊群,百靈鳥放聲唱起春天的歌曲。他們在立春節來到伊蒙村,在草原上縱情舞蹈,完全不需要考慮跳錯舞步或有什麼失態的表現。他努力想讓這個白日夢一直持續下去。

前往巴爾倫的旅程持續了幾乎一個星期的時間。嵐一直在說他們落後了,但正是他一直在壓制他們的前進速度,並強制隊伍頻繁地休息。而他惟一不憚於肆意揮霍的就是他自己和他的黑色戰馬的體力(蘭德現在知道這匹黑馬的名字是“曼塔”,嵐說這個詞在古語中是“鋒刃”之意)。護法總是跑在隊伍前面進行偵察,或是留在隊伍後面確認是否有人跟踪,他一次又一次地從眾人身邊飛馳而過,變色斗篷飄揚在他背後,這讓他每一天都要跑出比別人多一倍的路。但只要其他人的前進速度超過了馬匹走步的程度,立刻就會被他訓斥要顧惜馬力。他會用嚴厲的語氣警告他們,如果他們只能步行前進,將完全沒辦法應對獸魔人的襲擊。即使是沐瑞,只要她的白母馬走快了幾步,也無法躲避嵐的責備。這匹清秀的母馬名字叫阿蒂卜,在古語中是“西風”之意——帶來春雨的風。

不過至今為止,他們還沒遭遇到任何追逐或伏擊。護法只把偵察到的情況告訴沐瑞,他們兩個總是用別人聽不到的耳語交談,然後兩儀師把認為該讓大家知道的信息講出來。一開始,蘭德在行進中不時會回頭觀望。他不是惟一緊張的人,佩林時常會用手指摩擦斧刃,麥特一直將箭搭在弓弦上。但他們背後一直沒有獸魔人和穿黑斗篷的人追上來,天空中也沒再見到人蝠。慢慢地,蘭德開始相信他們真的逃脫了。 塔倫河以北像兩河一樣,寒冬遲遲不去,即使在最茂密的叢林中,也只有鬆樹、冷杉、羽葉木,偶爾一見的胡椒樹和月桂樹上還殘留著一些發黑的葉子,其他樹仍然只有光禿禿的干枝。經過一個冬天的積雪覆壓,枯草地上很難見到新發的草芽。而那些發芽的草株也都是一些蕁麻、薊、臭味草之類的植物。在裸露的林間土層上,樹枝覆蓋的陰影中仍然能看到殘存的積雪。所有人都用斗篷裹緊身體,白天稀薄的陽光並不能提供任何溫暖,夜晚更是伴隨著刺骨的寒意。這裡的鳥雀像兩河一樣少,就連烏鴉也很少見。

雖然他們前進速度緩慢,但一點也不悠閒。北方大道幾乎是筆直地通往北方(蘭德仍然在心中這樣稱呼這條路,但他懷疑出了兩河之後,這條路也許有另一個名字),但嵐堅持要眾人以蛇形路線前進。往往在硬土路上走一段時間,他們就要鑽進樹林裡再走一段,只要發現村莊或農場,以及其他任何人類的痕跡,他們都要多走段路繞開。幸好一路上這樣的地方並不多。在旅程的第一天裡,蘭德就沒見到任何人煙。他覺得即使在他去迷霧山脈山腳下探險時,也不曾覺得自己是如此地深入荒野之地。 所以當他見到旅程中第一個農場時,不由得吃了一驚。那個農場中有個高大的農舍和一座久經日曬雨淋、有著很高的尖脊的畜欄。 “和家鄉的一樣。”佩林朝著遠處的建築皺起眉頭,因為樹林的阻隔,他們不太能看得清楚,在農場的院子裡有一些人,他們似乎並沒注意到這些旅行者。

“當然有差別,”麥特說,“我們只是不能靠得太近,好看個仔細。” “我告訴你,那沒有不一樣。”佩林堅持說。 “一定有不一樣,我們已經到塔倫河以北了。” “安靜,你們兩個。”嵐斥責他們。 “我們不能被看見,這邊走。”他轉頭向西走去,要從樹林中繞過農場。 蘭德又回頭看了一眼,他覺得佩林是正確的,那座農場看起來和伊蒙村的任何一座農場一模一樣。有個小男孩在井邊打水,幾個更大的孩子在一道柵欄後面照顧羊群。甚至這裡的曬煙棚也和兩河的一樣。但麥特也是對的,我們已經在塔倫河北邊,一切必定都不一樣了。 他們總是在天還亮著的時候就停下來,選擇一個背風的斜坡歇宿。他們的營火總是很小,並在周圍進行了偽裝,以至於在十幾步外就看不見了。只要茶一煮好,他們就會將火熄滅,把炭灰用土埋住。

從他們第一次歇宿時起,嵐就會藉著夕陽的光線教導男孩們如何使用他們攜帶的武器。護法從長弓開始,看過麥特在百步外將三支箭射在人頭大小的靶上後,他又讓佩林和蘭德試射。佩林取得了和麥特相同的成績。蘭德在腦海中構築起火焰和虛空,讓長弓融入絕對平靜的自己,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或是讓自己成為長弓的一部分。他射出的三支箭幾乎都射在一個點上,麥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祝賀。 “現在,如果你們都有弓,”護法看著三個滿臉笑容的男孩,用冰冷的語氣說道,“獸魔人也乖乖站在遠離你們的地方……”笑容從三個男孩的臉上消失了。 “讓我看看能不能教你們一些獸魔人衝上來以後的事情!” 他向佩林示範了一下如何使用那把大斧頭,讓佩林知道斧頭作為與人對抗的武器運用時,和伐木斧或棍棒是不一樣的。魁梧的鐵匠學徒隨後便開始了一系列格擋、閃避和攻擊的練習。嵐接著又開始訓練蘭德用劍。關於用劍,蘭德能想到的只有用盡全力劈向敵人,但嵐教導他要以流暢、連續的動作使用劍,一個動作緊接著一個動作,就像舞蹈一樣。

“只是移動劍刃並不夠,”嵐說,“雖然一些劍士的確有這樣的想法。思維是劍術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劍術的大部分。清空你的頭腦,牧羊人,不要讓它存在憎恨、恐懼,或者其他任何情緒,將一切燒光。你們兩個也要聽我說。無論是斧頭、弓箭、長矛、棍棒,還是徒手搏擊,這點都是非常重要的。” 蘭德盯著嵐,有些驚訝地說,“火焰和虛空,這就是你的意思嗎?我父親曾經這樣教過我。” 護法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蘭德無法理解的神色。 “像我教你的那樣握住劍,牧羊人。我不可能在一個小時內就把一名菜鳥訓練成劍技大師,但也許我能讓你學會不要砍到自己的腳。” 蘭德嘆息一聲,用雙手將劍舉在面前。沐瑞看著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第二天晚上,她要嵐繼續訓練三名男孩。

晚飯和午飯、早飯一樣,都是乾麵包、乾酪和乾肉,只不過晚飯的食物可以用熱茶衝下肚,而不必是涼水。湯姆會在晚餐後表演幾個節目。嵐不讓走唱人演奏豎琴和長笛,護法不希望他們在荒野中發出任何容易被察覺的聲音。不過湯姆可以演雜耍和講故事。 “瑪拉和三個傻國王”、關於睿智顧問安萊上百個故事中的一個,或者是號角狩獵那樣的偉大冒險。湯姆的故事永遠都有一個快樂的結尾,故事裡的主角一定能回到家鄉,和親人們團聚。 雖然一路上一直平安無事,樹林裡沒有再出現獸魔人,天空中沒有再出現人蝠,但蘭德卻覺得他們時刻都處在緊張的狀態裡。 有個早晨艾雯醒來,開始將辮子解開,蘭德一邊整理鋪蓋卷,一邊從眼角望著她。每晚營火熄滅後,大家打開舖蓋入睡時,只有艾雯和兩儀師還坐在原地。這兩個女人總是會避開男人,單獨交談一兩個小時,直到其他人陷入沉眠。蘭德給飛雲上鞍時,艾雯還在梳頭,蘭德在心里數著她已經梳了一百下。蘭德將鞍袋和毯子捆在馬鞍後面時,艾雯收起了梳子,將鬆開的長發攏到身後,戴上了兜帽。 蘭德吃了一驚,急忙問:“你在做什麼?”艾雯瞥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蘭德這才意識到,這是他兩天以來第一次跟艾雯說話,但他現在著急的是要艾雯給他一個答案,“你一直都等著能夠綁辮子的一天,現在你為什麼又把辮子鬆開了?因為她不綁辮子?” “兩儀師不綁辮子。”艾雯說,“至少,她們沒有必須綁辮子的規矩。” “你不是兩儀師,你是伊蒙村的艾雯·艾威爾。如果婦議團看見你現在這樣,一定會好好教訓你一頓。” “婦議團與你無關,蘭德·亞瑟。我會成為兩儀師的,只要我到了塔瓦隆。” 蘭德哼了一聲:“只要你到了塔瓦隆?為什麼?光明啊,告訴我。你可不是暗黑之友!” “你認為兩儀師沐瑞是暗黑之友嗎?是嗎?”她緊握雙拳,轉過頭盯著蘭德。蘭德幾乎以為艾雯要打他了。 “難道你沒看見她拯救了村子?還救了你父親?”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人,而且其他兩儀師不一定就會和她一樣。故事裡……” “成熟點,蘭德!忘記那些故事,用你自己的眼睛好好看一看。” “我的眼睛看見她弄沉了渡船!那一點能否認嗎?只要你決定了,即使別人說什麼,你也絕不會改主意。如果你不是被光明照瞎的傻瓜,你就應該能看出來……” “傻瓜,是嗎?讓我告訴你一兩件事吧,蘭德·亞瑟!你是最頑固、最羊毛腦袋……” “你們兩個要把十里內的所有人都吵醒嗎?”護法問。 蘭德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大張著嘴,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大喊大叫——他們兩個都是。 艾雯的臉立刻變得通紅。她轉過身去,但嘴裡又嘀咕了一聲,“男人!”蘭德覺得這一聲似乎是同時針對他也針對護法。 蘭德小心地朝營地周圍環視一圈。不只是護法,所有人都在看著他。麥特和佩林的臉都白了。湯姆緊張的樣子彷彿已經準備好要逃跑或進行戰鬥。只有沐瑞的臉上毫無表情,但她的目光似乎是一把鑽穿蘭德腦袋的錐子。蘭德絕望地想要逐字逐句地回憶,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關於兩儀師和暗黑之友的話。 “該是出發的時候了。”沐瑞說道。她轉身向阿蒂卜走去。蘭德哆嗦了一下,彷彿剛剛被從一個陷阱裡放出來,也許他剛才真的已經掉進陷阱了。 又過了兩個晚上,在低微的火光中,麥特舔淨手指上最後一點乾酪渣以後說道:“要知道,我想,我們已經徹底甩掉它們了。”嵐又消失在夜色中,他在進行最後一次巡邏。沐瑞和艾雯又開始她們的單獨談話。湯姆正叼著煙斗打瞌睡。只有三名年輕男人圍坐在營火旁。 佩林懶洋洋地用一根樹枝翻動著火堆,回答道:“如果我們已經甩掉了它們,為什麼嵐還在不停地巡邏?”昏昏欲睡的蘭德翻了個身,背朝著營火。 “我們已經把它們丟在塔倫渡口。”麥特將雙手抱在頭後,仰望著天空中的一輪滿月。 “也許它們已經放棄了。” “你認為人蝠追我們是因為喜歡我們嗎?”佩林問。 “要我說,不用再擔心獸魔人了,”麥特彷彿根本沒聽見佩林在說話,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們應該想想在我們前面的世界。我們要去那些故事裡講述的地方。你們覺得一座真正的都市會是什麼樣子?” “我們要去巴爾倫。”蘭德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麥特哼了一聲。 “巴爾倫是不錯,但我看過艾威爾師傅的古地圖。如果我們到達凱姆林以後轉向南方,那裡的道路一直通往伊利安,甚至更遠的地方。” “伊利安有什麼特別的?”佩林打著哈欠問。 “首先,”麥特回答,“伊利安沒那麼多兩儀師……” 他們陷入了沉默。蘭德一下子清醒過來。沐瑞比平時更早回來了,艾雯跟在她身邊。三個男孩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兩儀師身上。麥特躺在營火旁,嘴巴還張著。沐瑞盯著那堆火,眼睛如同一雙拋光的黑色寶石。蘭德這才察覺到,兩儀師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 “這些小伙子只是——”湯姆開口道,但沐瑞的聲音蓋過了他。 “才過了幾天,你們就得意忘形了。”她的聲音很平靜,顯得她的目光更加銳利了。 “平安了一兩天,你們就忘記冬日告別夜的災難。” “我們沒忘,”佩林說,“只是——”他的聲音還在提高,兩儀師卻已經像對走唱人一樣把他壓了下去。 “這就是你們的想法?你們全都渴望著逃到伊利安去,忘掉獸魔人、半人和人蝠?”她的目光掃過他們,那種冷冽的目光和平靜的聲音讓蘭德非常不舒服。但她並沒有給他們回答的機會。 “暗帝正在追獵你們三個,如果我任由你們跑去你們想去的地方,暗帝將得到你們。無論他想要的是什麼,我都堅決反對他,所以你們好好給我聽著,與其讓暗帝得到你們,我會先親手毀掉你們。” 沐瑞的聲音讓蘭德堅信她是認真的,這位兩儀師會依照她所說的去做。那一夜,蘭德很長時間無法入睡。失眠的不只是他一個人,就連走唱人也在營火熄滅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發出鼾聲。這一次,沐瑞沒有來照顧他們。 艾雯和兩儀師在晚間的那些談話讓蘭德感到難過。她們從眾人身邊走開時,蘭德都會思考她們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兩儀師會對艾雯做什麼? 一天晚上,蘭德一直等到其他人都已入睡,湯姆打起像是鋸橡樹根般的鼾聲,他悄悄站起來,用毯子裹住身體。用儘自己的每一分靈巧,像兔子般躲在月影中,溜到一株高大的羽葉木下面,躲在密實的硬闊葉下面,開始偷聽不遠處的沐瑞和艾雯說話,她們坐在一根原木上,用一盞小油燈照明。 “問吧!”說話的是沐瑞,“如果我能告訴你,我會的。不過要清楚,你有太多事情還沒準備好。許多技藝需要更深一層的理解,你還無法學習。但你可以隨意提問。” “至上五力,”艾雯緩緩地說,“地、風、火、水和魂,男人擁有的地之力和火之力是最強的。這不公平,為什麼他們會擁有至上五力中最強的部分?” 沐瑞笑了,“這就是你想的,孩子?有哪一塊岩石能夠堅硬到風和水無法將之侵蝕粉碎?有哪一團火能夠不被水熄滅,被風吹散?” 艾雯沉默了一段時間,將腳趾摳進泥土中。 “他們……就是他們……想要釋放暗帝和棄光魔使,是嗎?那些男性兩儀師?”她深吸一口氣,說話的速度也加快了,“那些與女人無關,是男人發了瘋,毀滅了世界。” “你在害怕。”沐瑞嚴肅地說,“如果你留在伊蒙村,你以後會成為鄉賢。這就是奈妮薇的計劃,對不對?或者你會成為婦議團的成員,在村議會自以為是的時候實際掌控伊蒙村的事務。但你做了他們無法想像的事。你離開了伊蒙村,離開了兩河,想要在這個世界上尋求冒險。你想這樣做,同時又害怕。你頑固地拒絕向你的畏懼低頭。否則你就不會問我女人該怎樣成為兩儀師,否則你就不會將兩河的習俗與傳統拋到腦後。” “不,”艾雯反對說,“我沒有害怕,我真的想成為兩儀師。” “如果你心存畏懼,也許對你會更好些,但我希望你有你所說的信心。在這個時代裡,擁有實力開始兩儀師學習的女人已經很少了,而擁有這種意願的人更少。”沐瑞彷彿是在喃喃自語,“一個村子裡有兩個人有這樣的實力,這是絕無僅有的。古老的血脈在兩河仍然非常強大。” 蘭德在陰影中打了個哆嗦,一根小樹枝在他腳下斷成兩截,他立刻僵在原地,屏住呼吸,冷汗從額頭滲了出來。不過那兩個女人似乎並沒有察覺。 “兩個?”艾雯喊道,“另一個是誰?是凱麗嗎?凱麗·賽恩?還是拉萊·艾藍?” 沐瑞氣惱地一咋舌,用強硬的語氣說道:“你必須忘記我剛才所說的。我害怕她將有另一條道路。關心你自己就好了,你所選擇的絕不是一條輕鬆的道路。” “我不會回頭。”艾雯說。 “但願如此。但你的內心還是存在疑慮,而我不能給你任何保證,任何你想要的保證。” “我不明白。” “你想要確信兩儀師是善良純潔的,是傳說中那些邪惡的男人導致了世界崩毀,而不是女人。的確,那是男人做的,但那些男人絕不比其他男人更邪惡。他們是瘋狂的,但不是邪惡。你將在塔瓦隆找到的兩儀師也只是人類,和你遇到的其他女人沒有不同,除了能力有別之外。她們的心靈同樣有勇敢和怯懦、強壯和軟弱、仁慈和殘忍、溫暖和冷酷,成為兩儀師並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艾雯深吸一口氣。 “我想,我害怕會這樣,害怕會被至上力改變。還有那些獸魔人、隱妖和……兩儀師沐瑞,以光明的名義,為什麼獸魔人會到伊蒙村來?” 兩儀師轉過頭,盯著蘭德藏身的地方。蘭德的呼吸一下子凍結在喉嚨裡。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種錐子般的目光,似乎濃密的羽葉木枝葉也擋不住。光明啊,如果她發現我在偷聽,她會怎麼處置我? 蘭德竭力縮進樹叢深處的黑影裡。他的眼睛仍然看著那兩個女人,腳下卻被樹根絆了一下。他踉蹌著,用盡全力才沒有栽倒在鋪滿地面的枯枝上,使其發出煙火般的劈啪巨響。隨後他喘息著,手腳並用地向後爬行。幾乎是全憑運氣,他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彷彿是要撞破胸腔。傻瓜!怎麼會想到要偷聽兩儀師說話! 回到其他人睡覺的地方,蘭德努力以最小的聲音滑進他們中間。當他躺到地上,拉起毯子時,嵐動了一下。但護法只是嘆息一聲,又平靜了下來——他只是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蘭德無聲地長吁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沐瑞出現在夜色中。她站在能夠俯視那些睡夢中的男人們的地方,月光彷彿在她身周形成了一圈光暈。蘭德閉著眼睛,呼吸平穩,集中起精神傾聽著可能要靠近的腳步聲。一直都沒有這種聲音響起。當他睜開眼睛時,沐瑞已經離開了。 他終於睡了過去,腦子裡卻閃過一幅幅可怕的畫面,彷彿伊蒙村所有的男人都自稱是轉生真龍,所有女人都在額頭上綴了一顆藍寶石,就像沐瑞那樣。此後蘭德再沒有想過要偷聽沐瑞和艾雯的談話。 到了第六天,緩慢的旅行還在繼續。毫無暖意的太陽緩緩地滑向樹梢,幾片薄雲高高地飄浮在北方的天空中,風開始變強。蘭德一邊用斗篷裹住身體,一邊低聲地嘟囔著。他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到達巴爾倫,他們從塔倫河走到這裡的距離一定已經比從塔倫渡口到白河的距離更遠了,但無論他什麼時候問嵐,嵐卻總是說他們只走了很短一段路,甚至根本還稱不上是一段路程。這讓蘭德感到很失落。 嵐出現在前方的樹林中,他剛剛又完成了一次巡邏。現在他走在沐瑞身邊,低頭俯身到沐瑞耳邊。 蘭德緊咬住牙。他沒有問任何問題,反正嵐也不會回答。 其他人顯然已經對護法的行動習以為常,除了蘭德之外,只有艾雯對於嵐的出現似乎有所反應,而她也在刻意壓抑著自己。兩儀師也許已經將艾雯當成了這些年輕人的首領,但這並不能讓艾雯參與她和護法的交談。佩林正拿著麥特的弓。他們距離兩河愈遠,佩林似乎就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麥特在緩緩而行的馬背上,正根據湯姆·梅里林的指點試圖同時拋接三顆小石塊。走唱人每晚都會教他們一些技藝,就像嵐那樣。 嵐結束了和沐瑞的談話。沐瑞在馬鞍上轉過身,看著其他人,當她的目光掃過蘭德時,蘭德竭力不讓自己有任何緊張的樣子。兩儀師的目光是否在他身上停留了更長一段時間?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兩儀師知道那晚究竟是誰在偷聽。 “嗨,蘭德,”麥特喊道,“我能玩四顆石子了!”蘭德朝他揮揮手,算是應答。 “我早就說過,我能比你更快掌握四個球。我……看!” 他們剛剛登上一座低矮的小山。在前面不到一里的地方,穿過一些零星的樹叢,巴爾倫出現在逐漸加深的夜色中。蘭德大喘一口氣,臉上同時顯現出笑容和驚訝的表情。 一堵非常長的原木牆圍住了那座城市,牆頭有將近二十尺高,沿著牆壁還有一些木製的瞭望塔。在那堵牆裡面能看到石板屋頂和傾斜的瓦頂反射著落日的餘暉,一縷縷青煙正從煙囪中飄起,那裡一定有幾百根煙囪。當然,那裡也有許多茅草屋頂。城市的東西兩側各連接著一條寬闊的大道,每條大道上至少有十幾輛馬車和兩倍以上的牛車。城市北邊分佈著許多農場,南邊林地中的農場相較而言就很稀少。但蘭德從沒想過會有這麼多人在樹林中開闢空地,耕種農田。這座城市比伊蒙村、望山和戴文騎加在一起還要大,說不定還可以放進一個塔倫渡口呢! “真的是一座城市。”麥特一邊呼氣,一邊在馬背上向前傾過身子,盯著前方。 佩林只是搖搖頭,“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住在同一個地方?” 艾雯一言未發。 湯姆·梅里林瞥了麥特一眼,然後翻起眼睛,吹了一下鬍子。 “城市!”他又哼了一聲。 “你呢,蘭德?”沐瑞問,“你是怎麼看巴爾倫的?” “我想,我們已經距離家很遠了。”蘭德緩緩地說。麥特笑了一聲。 “你們還有更遠的路要走,”沐瑞說,“更加遙遠得多。但你們沒有選擇,為了活下去,你們只能逃亡,躲藏,再逃亡。人生苦短,當旅程變得艱難時,你們必須記住,你們沒有選擇。” 蘭德與麥特和佩林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他們的表情,他們心中所想的應該和蘭德一樣。難道他們真的有選擇嗎?兩儀師已經替我們做了選擇。 沐瑞彷彿沒察覺他們的心情,繼續說道:“危險同樣存在於這裡。在那堵圍牆中一定要小心你們的舌頭。最重要的是,不要提起獸魔人、半人或任何這類生物,你們甚至不能想到暗帝。巴爾倫的一些人對兩儀師的敵意比伊蒙村人更重,而且那個城鎮裡有暗黑之友。”艾雯倒抽了一口氣。佩林無言地嘟囔著。麥特的臉都白了。但沐瑞還是平靜地說道:“我們必須盡可能不引起注意。”嵐已經換上一件深褐色的、做工精良的普通斗篷。他那件灰綠的變色斗篷被裝進了鞍袋裡,把袋子撐得鼓鼓的。 “我們在這裡也不使用本名,”沐瑞繼續說,“在這裡,我的名字是阿莉絲,嵐是安德拉,一定要記住。好了,讓我們在夜幕落下前進城吧!巴爾倫的大門在日落後會關上的。” 嵐帶頭走下山丘,穿過稀疏的樹林,朝那道原木圍牆前進。他們一路上經過了六座農場,那些農場都和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做完一日工作的農夫們似乎也沒注意到這些旅行者。最後他們來到圍牆外用黑鐵封箍的沉重木門前,雖然太陽還沒落下,但他們已經都用斗篷緊緊裹住了身子。 嵐拉了一下門邊的一根繩子,牆裡響起一陣鈴聲,一個戴著扁布帽的瘦臉男人帶著狐疑的神情從牆頭上兩根原木間向下望過來。他比他們的頭頂足足高了九尺。 “怎麼啦?已經太晚啦,不開門啦!我說,太晚啦!去白橋門試試……”沐瑞的白馬走到前面,讓牆頭上的那個人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個男人突然咧開嘴,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起一團笑容。他似乎既想和沐瑞說話,又急著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因此而猶豫不決。 “我不知道是您,夫人。請等一下,我立刻就下來。稍等一下。我來了,我來了。” 那個人從牆頭上消失了,但蘭德還能聽到他在喊著要他們等一下,他馬上就過來。隨著一陣巨大的吱嘎聲,一扇大門被打開,門開到能夠讓一匹馬通過的程度就停下了。那名看門人從門縫裡探出腦袋,咧開少了一半牙齒的嘴對他們笑著,又急忙為他們讓出路。沐瑞跟隨嵐走了進去,她的身後緊跟著艾雯。 蘭德催趕飛雲跟在貝拉後面,進入圍牆後,他處身於一條狹窄的街道上,街兩側是高高的木板牆和倉庫。那些高大的倉庫沒有窗戶,寬闊的木板門也都緊閉著。沐瑞和嵐已經下了馬,在和那名滿臉皺紋的看門人說話。蘭德於是也下了馬。 那個小個子男人穿著有不少補丁的斗篷和外衣,他將扁布帽握在手裡,每次說話時都會低下頭。他向嵐和沐瑞身後的眾人望了一眼,又搖搖頭,笑著說,“鄉下人,阿莉絲夫人,為什麼您要帶著這些頭髮裡還有乾草的鄉下人?”然後他又看了湯姆·梅里林一眼。 “你可不是跟綿羊和農田打交道的人。我記得幾天前還曾經讓你通過這道門。鄉下人對你的技藝沒興趣嗎,走唱人?” “希望你已經忘記曾經給我們開過門,阿文先生,”嵐說著將一枚錢幣塞進看門人的手裡,“同樣也忘記這次再讓我們進來。” “不需要這樣,安德拉大人,不需要這樣。您上次出去時已經給過我許多了,已經夠了。”不過那枚錢幣轉眼間就消失了,阿文的動作幾乎和走唱人一樣靈巧。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不會的。特別是對那些白袍眾。”說出這個名字時,他皺緊了眉頭,撅起嘴唇彷彿是要吐痰的樣子。但他又看了沐瑞一眼,清清喉嚨就低下了頭。 蘭德眨眨眼,但沒有說話,其他人也是一樣,只是麥特似乎很費力才壓抑下自己的衝動。聖光之子,蘭德感到一陣好奇。賣貨郎、商人和商人的保鏢們給他講過許多關於聖光之子的故事。他們之中有的人欽羨聖光之子,也有人對聖光之子痛恨不已,但他們都認為聖光之子對兩儀師和暗黑之友都有著深切的憎恨。蘭德覺得他們到現在為止已經遇到夠多的麻煩了。 “聖光之子到了巴爾倫?”嵐問道。 “是的,”看門人不停地點著頭,“他們就是在您離開的那一天來的。這里大多數人都不喜歡他們,但也不是沒有例外。” “他們有沒有說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沐瑞專注地問。 “他們為什麼會來這裡?”阿文顯得很困惑,甚至忘了點頭,“當然,他們說了。哦,我忘記了您這些天一直都在鄉下,除了羊叫聲,您可能什麼消息都聽不到了。他們說他們來這裡是因為海丹發生的事情,是因為那個龍。您知道,嗯,就是自稱為真龍的那個傢伙。他們說那個傢伙在惹是生非。我想他應該是的。他們來這裡是要把那個龍掃平。但他在海丹,而不在這裡,所以我想他們只是要找個藉口來干涉別人的事務。現在有些人家的門板上已經被畫上龍牙了。”這一次,他真的啐了口痰。 “那就是說,他們已經製造了許多麻煩?”嵐問。阿文急忙用力地搖頭。 “我想他們肯定迫不及待地想要惹麻煩,但這裡的長官像我一樣不信任他們。他不會讓進城的白袍眾超過十個。那些白袍眾也還沒瘋狂到要衝殺進來。我聽說,他們在北邊的某個地方扎了營,現在那裡的農夫們一定沒有舒心日子可過了。進城來的那些人果然都穿著純白色的袍子,永遠都是從鼻尖上看人。他們總是說'行在光明中',彷彿是在對別人下命令。不止一次,他們幾乎和馬車夫、礦工、鐵匠,甚至是衛兵打了起來。但長官希望我們保持和平,所以直到現在一切還算平靜。如果他們在獵殺邪惡,那他們為什麼不到沙戴亞去?我聽說那裡才真的出了些麻煩。或者他們到海丹去呀!他們都說那裡正進行著一場大戰,真正的大戰。” 沐瑞緩緩地吸了口氣:“我聽說兩儀師即將前往海丹。” “是的,她們是的,夫人,”阿文又開始接連不住地點頭,“她們已經去了海丹。我聽說正因為這樣那裡才爆發了戰爭。人們說有一些兩儀師死了,也許她們全都死了。我知道有人不支持兩儀師,但要我說,除了她們又有誰能阻止偽龍呢?嗯?還有誰會去阻止那些自認為同樣能成為兩儀師的男人?當然,有人說也許這傢伙真的是轉生真龍。這不是白袍眾說的,也不是我說的,但的確有人這麼說。我聽說他有特殊的能力,他能使用至上力,追隨他的人成千上萬。” “不要說傻話了。”嵐厲聲說道。阿文立刻一縮身子,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 “我只是轉述了我聽說的事,只是我聽說的,安德拉大人。他們都是這麼說的。他正讓他的軍隊向東南方進軍。他們的目標是提爾。”阿文的聲音變得沉重而意味深長,“他們說,他稱他的追隨者為龍之人眾。” “名稱沒什麼意義,”沐瑞平靜地說,看不出這番話對她是否造成了任何影響,“如果你想的話,你也可以稱自己的騾子為龍之人眾。” “我應該不會的,夫人,”阿文笑著說,“至少在有白袍眾的時候我肯定不會這樣做,其他人大概也不會喜歡這樣做的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哦,不,夫人,當然不能這樣叫我的騾子。” “毫無疑問,你的決定是正確的,”沐瑞說,“現在我們必須走了。” “不必擔心,夫人,”阿文深深低下頭,“我什麼人都沒看見。”他跑到大門前,賣力地將大門關上。 “什麼人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大門重重地關起來。他拉住連接門閂的繩子,將門閂拉了下來。 “實際上,夫人,這道門已經有幾天時間沒開啟過了。” “光明照耀你,阿文。”沐瑞說。 然後沐瑞就帶領眾人向城裡走去。蘭德又回頭看了一眼,阿文仍然站在大門前,他用斗篷擦拭著一枚硬幣,臉上好像堆滿了笑容。 這條街道剛好能讓兩輛馬車並排通過,街上空無一人,只能看見倉庫和高木柵。蘭德走在走唱人身邊。 “湯姆,那些龍之人眾是怎麼回事?他們真的在向提爾進軍?提爾不是一座在風暴海沿岸的城市嗎?” “《卡里雅松輪迴》。”湯姆只說了這樣一句。 蘭德眨眨眼。走唱人說的是真龍預言。 “在兩河,沒有人會說……說這些故事,至少在伊蒙村沒有。如果有人說這些故事,鄉賢會剝了他的皮。” “我想她會的。”湯姆心不在焉地說。他瞥了前面的嵐和沐瑞一眼,確定他們聽不到他說話之後,才繼續說道,“提爾是風暴海沿岸最大的港口,有一座巨型堡壘守衛著她,那就是提爾之岩。據說提爾之岩是世界崩毀後建成的第一座城堡,雖然有許多軍隊攻打過它,但它從沒被攻陷過。真龍預言中說過,提爾之岩不會陷落,直到龍之人眾到來之時;真龍預言中的另一部分則說,只有在真龍舞起禁忌之劍時,提爾之岩才會陷落。”湯姆的表情嚴峻起來,“提爾之岩的陷落將是真龍轉生的明證。但願直到我化為塵土,提爾之岩仍然固若金湯。” “禁忌之劍?” “預言中是這麼說的。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一把劍。不管它是什麼,它就在石之心大廳裡,那是位於提爾之岩正中心的大廳。除了提爾大君外,沒有人能進入那裡。那些大君從不對外人提起那裡面的情形,至少不會對一名走唱人提起。” 蘭德皺起眉,“只有真龍舞起那把劍,提爾之岩才會陷落。但除非那座堡壘已經被攻陷,否則他又怎麼能得到那把劍?預言的意思是說,真龍會成為提爾大君?” “機會不大。”走唱人冷冷地說,“提爾比阿瑪多更加痛恨任何與至上力有關的東西。阿瑪多是聖光之子的基地。” “那麼預言該怎麼實現,”蘭德問,“真希望真龍永遠都不要轉生。不管怎樣,無法實現的預言沒有什麼意義,它聽起來倒像是讓人們相信真龍永遠都不會轉生,不是嗎?” “你問了許多問題,男孩,”湯姆說,“容易實現的預言不會有什麼價值,不是嗎?”突然間,他的語氣輕快起來,“我們到目的地了,無論這個目的地是什麼地方。” 嵐停在一道一人高的木板牆前,將匕首探進兩塊木板間,突然,他滿意地哼了一聲,向外一拉,一段木板牆像門一樣敞開了。蘭德仔細去看,才發現它的確是一道門,但這道門應該從另一側才能被打開。嵐用匕首撬起它在另一側的門閂。 沐瑞立刻牽著阿蒂卜走了過去,嵐示意其他人跟上,自己走在隊尾。等眾人通過之後,他又將那扇門關上。 蘭德發現他們走進一家旅店的馬厩院子,這裡充斥著旅店廚房中傳來的嘈雜噪聲。而讓蘭德吃驚的,是這家旅店的規模,它的面積是酒泉旅店的兩倍,而且足足有四層樓。旅店的窗戶已經有一半在夜色中亮起了燈光。蘭德很想知道這座城市裡到底要有多少外來旅客,才能住滿這家旅店。 他們剛剛走進院子,馬厩寬大的拱形大門前就出現了三名穿著骯髒帆布圍裙的男人。其中一個精瘦的男人一邊揮舞雙臂,一邊向他們走過來。另外兩個男人手裡都拿著糞肥叉,站在後面。 “站住!站住!你們不能這樣進來!繞到前面去!” 嵐又將手伸進了錢袋。不過立刻又有一名像艾威爾師傅一樣胖的男人從旅店裡跑了出來,他的耳朵後面有著一簇簇短髮。看到他身上一塵不染的白圍裙,任何人都會知道他是這家旅店的老闆。 “沒事,穆克,”那個胖男人說,“沒事沒事,他們是我正在等待的客人。照顧好他們的馬,多用點心。” 那名叫穆克的人表情變得更加陰沉,他揮手示意另外兩名馬夫來幫忙。蘭德他們急忙將鞍袋和行李從馬背上搬下來。這時旅店老闆已經在和沐瑞說話了。他向沐瑞深深一鞠躬,臉上全是微笑。 “歡迎,阿莉絲夫人,歡迎。真高興看到您和安德拉大人。太好了,我一直在想念您優雅的言談。是的,是的,我必須說,您到鄉下去讓我很擔心。這個時候很糟糕,天氣很糟糕,我們住在城裡的人晚上都能聽到狼嗥。”他忽然用兩隻手拍著大肚子,搖著頭。 “瞧我,只知道和您說話,都忘記請您進來了。請進,請進,我可以為您提供熱飯和暖床,都是巴爾倫最好的,最好的。” “我相信還會有熱水澡吧,菲斯師傅?”沐瑞說。艾雯立刻衷心地迎合:“哦,太好了。” “熱水澡?”旅店老闆說,“當然,巴爾倫最好、最熱的熱水澡,請進。歡迎光臨牡鹿和獅子。歡迎光臨巴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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