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2·大獵捕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命中註定

蘭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望著從一株羽葉木的枝葉間透過來的陽光,雖然時值冬日,但這株樹寬闊、堅韌的葉子仍然是綠色的。吹過葉間的風帶來一絲飄雪的氣息,窗外,黃昏已經來臨。他仰面朝天地躺著,能感覺到壓在胳膊下面的毯子。他的外衣和襯衫似乎已經被脫掉了,似乎有什麼東西綁住了他的胸膛,左肋下傳來一陣陣痛楚。蘭德轉過頭,看見明正坐在旁邊的地上,望著他。看著穿著裙子的明,蘭德幾乎沒有認出來。明看見他醒了,露出了不安的微笑。 “明,是你。你從什麼地方來?我們在哪裡?”他的記憶零碎而模糊。他能記得原來的事情,但最近幾天的事情像一面被打碎的鏡子,無數碎片在他腦海裡旋轉,才顯露出一點模糊的影像,又立刻消失。 “離開法美鎮的路上。”她說,“我們已經向東走了五天。你一直在睡覺。”

“法美鎮。”蘭德又想起一些東西。麥特吹響了瓦力爾號角。 “艾雯!她……他們救出她了嗎?”蘭德在緊張中屏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你說的'他們'指的是誰,但她得救了,我們自己把她救出來了。” “我們?我不明白。”她得救了。至少她…… “奈妮薇,伊蘭,還有我。” “奈妮薇?伊蘭?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都在法美鎮?”他掙扎著想坐起來,但明又將他按回到地上,她的眼睛一直在凝視著他。 “她在哪裡?” “走了。”明的臉有些紅,“他們都走了,艾雯,奈妮薇,麥特,修林,還有維林。修林真的不想離開你。但他們要去塔瓦隆,艾雯和奈妮薇要回白塔繼續受訓,麥特要接受兩儀師的治療。他們也帶走了瓦力爾號角。真不敢相信,我看見它了。”

“走了,”蘭德喃喃地說道,“她甚至沒有等到我醒過來。”明雙頰的紅暈更加鮮豔,她坐回去,雙眼盯著自己的膝蓋。 蘭德抬起雙手,揉搓臉頰。手掌舉到半空,他突然停止了動作,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掌心。現在他的左手手掌上也出現了一個蒼鷺疤痕,一個和右手的手掌完全對稱的疤痕,每一條紋路都是那麼清晰和真實。一為蒼鷺,定他的道路;雙為蒼鷺,出他的真名。 “不!” “她們走了。”明繼續說著,“說'不'也無法改變一切。” 蘭德搖著頭,有某樣東西在告訴他,在他肋側的傷口非常重要。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受過傷,但這確實非常重要。他掀起毯子,想看看那處傷口。但明把他的手挪開了。 “你對它無能為力,它是治不好的,維林曾竭盡全力想治愈它,但她最後也放棄了。她說這不是用她的方法所能治療的傷口。”明猶豫了一下,咬咬自己的嘴唇,“沐瑞說,奈妮薇一定做了什麼事,否則你在被帶到維林那里之前就死了,但奈妮薇說她當時害怕得要命,連枝蠟燭都點不著。所以……你的傷口有點古怪,你只能等待它自然癒合。”明顯出一副很困擾的樣子。

“沐瑞?她在這裡?”蘭德發出一聲乾笑,“你說維林離開的時候,我以為我終於擺脫兩儀師了。” “我在這裡。”沐瑞的聲音傳來,她穿著一身素藍色的衣裙,如同正身處在白塔中一樣沉靜安閒。她走到蘭德身邊。明向這個兩儀師皺起眉頭。蘭德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明要在沐瑞面前保護他。 “真希望你不在這裡。”蘭德對兩儀師說,“你最好回到你藏身的地方去,永遠地留在那裡。” “我沒有藏身之處。”沐瑞平靜地說,“我只是在盡我所能地做些事情。在托門首,在法美鎮,我沒有做多少事,但我了解到許多事情。我沒能從霄辰船上救下我的兩位姐妹,但我做了我能做的。” “什麼是你能做的,你派維林來看管我,但我不是綿羊。沐瑞,你說過,我能去我想去的地方,所以我現在就要去你不想我去的地方。”

“維林不是我派來的。”沐瑞皺了皺眉,“她的行動由她自己決定,很多人都對你感興趣,蘭德。帕登有沒有找到你,或者是你找到了他?” 突然轉變的話題讓蘭德吃了一驚,“帕登?不。我不是想做壞事,我只想救艾雯,而明搶在我之前把她救出來了。帕登給我留下口信,如果我不去找他,他就會危害伊蒙村,我從沒有想過主動去找他。他和霄辰人走了嗎?” 沐瑞搖搖頭,“我不知道,雖然我確實希望我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你不會找到他的,至少在你知道他的身份之前,你找不到他。” “他是暗黑之友。” “他不只是暗黑之友,比暗黑之友還要可怕。帕登從靈魂到肉體,都是暗帝的產物。不過我相信,他在暗影之城和魔德斯發生了衝突。魔德斯和暗影對抗,卻像暗影一樣邪惡。他想吞食帕登的靈魂,佔據帕登的肉體,但他找到的是一個直接被暗帝碰觸過的靈魂。而他們衝突的結果……就是現在的帕登既不是帕登,也不是魔德斯,而是一個遠比他們邪惡得多的存在,是他們兩者的混合。讓我們權且還叫他帕登吧!他比你所想像的還要危險得多。如果你遇到他,也許你只會送掉性命,即使你活下來,你也可能會發生比轉向暗影要糟糕得多的事情。”

“如果他還活著,如果他沒有跟霄辰人走,我就必須……”蘭德下面的話噎在了喉嚨裡。沐瑞從斗篷下面拿出他的蒼鷺徽劍,除了劍柄之外,它只剩下了不到一尺長的劍刃,上半段劍刃彷彿已經熔化掉了。往昔的景象映入他的腦海。 “我殺了他,”蘭德輕聲說,“這次,我殺了他。” 沐瑞將斷劍丟在一旁,兩隻手掌拍打了幾下,“暗帝不是那麼容易被殺死的。他會出現在法美鎮的上空,並非只是想製造一些麻煩。如果他像我們相信的那樣,仍然被封印所禁錮,他就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而如果他沒有受到禁錮,他為什麼不將我們全部摧毀?”一旁的明不安地哆嗦了一下。 “在天空中?”蘭德納悶地問。 “你們兩個。”沐瑞說,“你們的戰鬥就發生在法美鎮的上空,法美鎮的每一個生靈都看見了。如果我聽到的傳聞有一半是事實,那麼在托門首的其他村鎮裡也能看到你們。”

“我們……我們全都看到了。”明的聲音顯得很虛弱,但她還是握住蘭德的手,想要安慰他。 沐瑞再次將手伸到斗篷底下,拿出一卷羊皮紙。那是一張法美鎮街頭畫家們用的那種大羊皮紙。她將紙捲打開,那上面的白堊粉線條已經有些污損,但整幅圖畫仍舊非常清晰。一個臉上噴著火焰的男人揮舞著一根手杖,和他對敵的是一個持劍的男人,雲團和閃電在兩個人身邊翻騰舞動,在他們身後龍旗高高飄揚。畫面上蘭德的面容甚至都能清楚地分辨出來。 “有多少人見過這幅畫?”蘭德焦急地喊道,“撕了它,燒了它。” 兩儀師只是重新將畫捲起。 “沒用的,蘭德,我在兩天前,路過一個村子時買到這幅畫。這樣的畫在這裡到處都是,也許有幾百張,幾千張。真龍與暗帝在法美鎮上空搏鬥的故事更是被廣為傳頌。”

蘭德看著明,她不情願地點點頭,下意識地握緊了蘭德的手。她看起來很害怕,不過並沒有離開蘭德。艾雯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才離開了我?她是對的。 “因緣圍繞你的編織更加緊密了,”沐瑞說,“你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需要我。” “我不需要你。”蘭德吼道,“我也不想你在我身邊,我不再與這件事有瓜葛了。”他還記得自己被稱作路斯·瑟林,不只是巴爾阿煞蒙這樣叫他,亞圖·鷹翼也這樣叫他。 “再也不要了。光明啊,龍是要讓世界再次崩毀的,他會毀掉所有的一切。我不要成為龍。” “你就是你,”沐瑞說,“你已經震撼了這個世界。黑宗在兩千年以來第一次顯露行跡,阿拉多曼和塔拉朋正處在戰爭的邊緣。如果他們知道法美鎮的消息,情況只會更糟。凱瑞安則已經陷入內戰。”

“我在凱瑞安什麼都沒有做。”蘭德急忙為自己辯解,“你不能把一切都怪罪到我的頭上。” “什麼都不做一直都是權力遊戲的策略之一。”沐瑞嘆了口氣,“特別是現在。你是火星,凱瑞安遇到你,就像照明者的煙火一樣爆炸了。你以為,關於法美鎮的消息傳到阿拉多曼和塔拉朋之後會怎樣?那里永遠都不會缺乏龍的追隨者,而他們至今為止都沒有見過如此明顯的徵兆。問題還不止這些,給你。”沐瑞說著,將一個小袋扔到蘭德的胸口上。 蘭德猶豫了一下,才打開袋子。袋子裡放著一堆黑白兩色的碎片,看質地,似乎是光滑的陶瓷,蘭德以前見過這種東西。 “另一個暗帝的封印。”他喃喃地說道。明倒抽了一口氣,更用力地握緊蘭德的手,似乎不是在安慰蘭德,而是想從蘭德那裡得到安慰。

“兩個。”沐瑞說,“七個封印中已經有三個被打破。一個是我從世界之眼那裡找到的,兩個是我在法美鎮的大君住所裡找到的。人類曾經鑽破造物主立下的獄,後來終於在鑽出的孔隙上釘下補丁。當所有七個封印都被打破的時候,也許不必等到那個時候,那些補丁便會支離破碎。暗帝將再次從那孔隙中伸出手,毀滅這個世界,那時,我們惟一的希望就是真龍轉生會阻擋暗帝的侵襲。” 明竭力想阻止蘭德坐起身,卻被蘭德輕柔地推開。 “我需要走一走。”她只好扶他站起來。不過,她也為這個短暫的動作添加了無數的嘆息和抱怨,責怪蘭德這樣做只是讓自己的傷勢惡化。蘭德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胸口被繃帶重重包裹。明將一條毯子圍在他的肩上,彷彿一件斗篷。

蘭德先是望著地上的蒼鷺徽劍,出神了一會兒。譚姆的劍,我父親的劍。蘭德不情願地承認,譚姆不可能是他父親,他從未如此不願意去做一件事,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走了他的心,但承認這件事並沒有改變他對帕登的感覺。伊蒙村依然是他惟一的家鄉。重要的是帕登。我還有一個責任——阻止他。 他身邊的兩位女子扶住他的雙臂,領著他走到已經生起的營火旁邊。營火就在離一條夯實的土路不遠的地方,羅亞爾坐在火邊,讀著一本書——《在日落前啟航》。佩林盯著火堆。夏納人正在做晚餐。嵐坐在一棵樹下,打磨他的佩劍,他關心地看了蘭德一眼,向他點點頭。 營地和以前有了一些不同。龍旗飄揚在眾人頭頂,他們已經找了一根正式的旗桿,替換下佩林臨時加工的長棍子。 蘭德問:“如果有過路人看見了該怎麼辦?” “它已經無法隱藏了,蘭德。”沐瑞說,“任何事情,你都來不及隱藏。” “那你也不必故意立起一個記號,向別人大喊:'我在這裡。'如果有人為了這面旗幟而殺了我,那我就永遠也找不到帕登了。”他轉向羅亞爾和佩林。 “真高興你們能留下來,其實,你們即使走了,我也能理解的。” “我們為什麼不留下來?”羅亞爾說,“我現在更加堅信你是時軸,而且,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仍然會是我的朋友。”他的耳朵有些躊躇地抖動著。 “我是,”蘭德說,“只要你在我身邊還是安全的,我就是你的朋友。即使那以後,我也是。”巨森靈歡快地咧開嘴,幾乎把他的臉分成了兩半。 “我也會留下來。”佩林說,他的聲音給人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但仔細回味,那裡面似乎又有著一種對未來的承諾,“時光之輪將我們編入因緣,蘭德,誰會想再回到伊蒙村去?” 夏納人這時聚攏到蘭德身邊,全都向蘭德雙膝跪倒,嚇了蘭德一大跳。他們的眼睛全都望著蘭德。 “我們誓死效忠於您。”烏諾說道,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用力點頭。 “你們的誓言是屬於印塔和愛格馬領主的。”蘭德急忙說,“印塔死得很英勇,烏諾,他用生命掩護我們帶著聖號角逃走。”剩下的事情,蘭德不認為應該讓他們知道,他相信印塔在最後重新找到了光明。 “當你們返回法達拉的時候,請將印塔的勇氣告訴愛格馬領主。” “我知道。”這個獨眼的戰士認真地說,“當真龍重生的時候,他將破除所有誓言,打碎一切羈絆,現在,我們已經不再有任何束縛。我們的誓言是屬於您的。”他抽出自己的佩劍,將它捧在蘭德面前,劍柄朝向蘭德。其餘的夏納人也做了同樣的事。 “您與暗帝作戰。”馬希瑪說,他的目光裡早已不再有恨意。現在,他凝望著蘭德,彷彿望著光明的化身。 “我看見了您,真龍,我看見了,我將生命交到您的手中。”他的黑眼睛裡放射出熾烈的光芒。 “你必須做出選擇,蘭德。”沐瑞說,“無論是否因為你,這個世界終將崩毀,末日戰爭即將到來,世界將在這場戰爭中分崩離析。你還想逃避自己嗎?讓這個世界在最後戰爭中接受必敗的結果?選擇吧,蘭德。”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等待著。死亡輕如絨羽,責任重過高山。蘭德做出了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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