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2·大獵捕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從暗影中出來

奈妮薇和其他人到達禁閉罪奴的房子時,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陣喊聲。街上到處都是奔跑的人影,一種緊張的氣氛滲入奈妮薇目力所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以更加急促的步伐跑過她們身邊,用更加小心的眼神望向她們,打量著她的閃電紋裙子,還有她牽著的那個女人。 伊蘭緊張地整了整背後的包袱,向喊聲最密集的地方望去。那是另一條街上的一幢房子,在那幢房子的上方飄揚著一面旗幟,旗上繡著一隻抓著一束閃電的金色雄鷹。 “出了什麼事?” “和我們無關。”奈妮薇堅定地說。 “這是你的希望。”明說道,“我也這樣希望。”她加快了步伐,在其他人前面跑上台階,消失在高大的石頭房子裡。 奈妮薇縮短了銀索,“記住,汐塔,你不想節外生枝,我們也不想。”

“我會記住的。”霄辰女人急切地說,她一直把下巴抵在胸口上,不讓別人看見她的臉,“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我發誓。” 當她們踏上灰色的石階的時候,一名罪奴主牽著罪奴出現在台階頂端,拾級而下。奈妮薇看了一眼那個戴項圈的女人,確定她不是艾雯之後,就再沒有看她們一眼。她拽緊罪銬,讓汐塔緊跟在她身邊,即使這個罪奴能感應到她們兩個之中有一個有導引的能力,那她也會認為是汐塔擁有這樣的能力。即便如此,奈妮薇仍然覺得汗珠正沿著背脊緩緩地滑下。不過,她發現那兩個人根本就沒有註意到她們。奈妮薇身上的閃電紋、罪銬和汐塔穿的灰衣讓她們相信,她們看到的只不過是另一對持銬者和負銬者,後面跟著一個替罪奴主背包袱的村婦。

奈妮薇推開房門,她們走了進去。 不管圖拉克的旗幟下出了什麼事,這裡仍然保持了往常的平靜。出現在這座門廳裡的只有女人,從衣服上可以輕易地判斷她們的身份。奈妮薇看見三個穿著灰衣的罪奴,她們都被罪奴主用罪銬牽著。有兩名穿著閃電紋裙子的女人正在聊天,還有三個都是獨自一人走過門廳。有四個人穿著和明一樣的黑色羊毛裙子,手裡捧著碟子匆匆走過。 奈妮薇剛一進門,就看見明正等著她們。她看了她們一眼,向房子深處走去。奈妮薇帶著汐塔跟在明身後,伊蘭則跟在她們兩個身後。奈妮薇沒有發現有人注意她們,但她還是覺得自己背後的汗水馬上就要匯集成小河了。她帶著汐塔匆匆向前走去,盡量避免有人會仔細地端詳她們,或者向她們提出問題。汐塔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腳趾,她不需要任何催促。奈妮薇覺得,如果不是被罪銬牽住,她甚至可能會跑步進去。

在靠近房子背後的地方,明走上一道狹窄的螺旋台階。奈妮薇示意汐塔跟上去,她們一直走到了四樓。這裡的天花板相當低矮。空曠的走廊裡只能聽見一陣陣微弱的啜泣聲,而似乎只有啜泣聲才適合這冰冷幽暗的環境。 “這個地方……”伊蘭搖搖頭,“就好像……” “嗯。”奈妮薇的聲音也同樣冰冷。她看了汐塔一眼,這個霄辰女人仍然低著頭,膚色因為恐懼而顯得更加蒼白。 明一言不發地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剩下的人急忙跟上。這個房間被簡易的木牆分割成幾個小房間,中間留出的一條窄走廊通向對面的一扇窗戶。奈妮薇跟著明跑向右側最後一道門。明推開門,她們全都擠了進去。 一個苗條的黑髮女孩穿著灰色的衣服,坐在一張小桌子旁邊,頭枕在交疊在一起的胳膊上。不等她抬起頭,奈妮薇已經知道,那就是艾雯。一根閃動著金屬色澤的長索從艾雯脖子上的項圈下面伸展出來,另一頭連著掛在牆上的一隻手鐲。看到奈妮薇她們,艾雯立刻瞪大了眼睛。她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等伊蘭將房門關上,艾雯突然笑了起來。她用雙手摀住嘴,不讓笑聲過於響亮。這個小房間裡擠進這麼多人,幾乎連轉身都很困難了。

“我知道,我不是在做夢。”艾雯的聲音還在顫抖,“因為,如果是在夢裡。應該是騎著高頭大馬的蘭德和加拉德來才對。我剛剛做過那樣的夢。我覺得蘭德就在我身邊。我看不見他,但我覺得……”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如果你寧可等著他們的話。”明面無表情地說。 “哦,不不,你們都很漂亮,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了。你們從什麼地方來?你們怎麼進來的?奈妮薇,你的衣服,這副罪銬,還有,那個……”她尖叫了一聲。 “那是汐塔,怎麼……?”艾雯的聲音變得非常凶狠,讓奈妮薇幾乎以為那不是她在說話。 “我要把她扔到沸水鍋裡去。”汐塔緊閉雙眼,十指緊抓著裙子,渾身顫抖。 “她們對你做了些什麼?”伊蘭問道,“她們都做了什麼,讓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艾雯始終都沒有把目光從那個霄辰女人身上挪開。 “我要讓她也嚐嚐我的感覺,她們就是這樣對我的,讓我覺得全身都被浸泡在……”她哆嗦了一下,“伊蘭,你不知道戴上這個是什麼樣的感覺,你不知道他們能對你做些什麼。我無法判斷,汐塔和芮娜誰更壞一些,但她們都是那麼可恨。” “我想,我知道。”奈妮薇低聲說,她能感覺到汗水在汐塔的皮膚上爬行,還有這個霄辰女人心中無法克制的寒意。她現在輕易就能讓汐塔所畏懼的一切變成現實。 “你能把這個從我脖子上拿下來?”艾雯抓住脖子上的項圈,“你一定能,你都可以把它放在……” 奈妮薇開始導引。一股至上力的細流切入項圈。項圈張開,離開了艾雯的喉嚨。帶著驚訝的表情,艾雯伸手輕撫她的脖子。

“穿上我的衣服,”奈妮薇對艾雯說。伊蘭早已經將背上的包裹打開放在床上。 “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沒有人會注意你。”奈妮薇感覺到陰極力的美妙,她不想失去這種感覺,但最後,她不得不讓它消失。這是法美鎮裡惟一一個罪奴和罪奴主不會對外界的導引產生懷疑的地方,但罪奴們也絕不會放過一個身上帶著至上力光暈的罪奴主。這時,奈妮薇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為什麼不逃跑?你一個人在這裡,即使不能弄掉這個東西,也一定能拿著那個手鐲逃走吧!” 當明和伊蘭匆忙地幫艾雯換上奈妮薇的舊衣服時,艾雯向她們解釋了自己無法移動那個手鐲。而且,如果沒有罪奴主戴上那個手鐲,她也無法進行導引。就在這天早晨,她剛剛發現了不用至上力打開項圈的辦法,而當她帶著想打開項圈的意圖碰觸它時,她的手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覺。她能夠碰到項圈,只要她的腦子裡不去想打開它的方法,即使她稍微有一點這樣的念頭……

奈妮薇感到一陣噁心。她腕子上的手鐲讓這種噁心的感覺纏繞在她的心口,無法消解。這一切都太恐怖了。她要除掉手腕上的這個東西。否則,這種骯髒的感覺也許要永遠伴隨她。 她解開這只銀色的手銬,將它空扣住,掛在牆上。 “不要以為你現在就能叫喊了。”她在汐塔面前晃動著拳頭,“如果你張開嘴,我還是能讓你後悔被生出來。我不需要這個該死的……東西。” “你……你不是要把我留在這裡吧!”汐塔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你不能這樣,把我綁起來,塞上我的嘴,讓我發不出聲音,求求你了!” 艾雯憂鬱地笑了笑,“就把她扔在這裡吧!即使不堵住她的嘴,她也不會叫喊的。你最好希望第一個找到你,幫你除下罪銬的人能替你保住你的小秘密,汐塔。你的骯髒的秘密,不是嗎?”

“你們在說些什麼?”伊蘭問。 “我想了很多事情。”艾雯說,“當她們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的時候,思考是我惟一能做的一件事情。罪奴主聲稱在和罪奴一起度過幾年時間之後,她們能和罪奴發展出一種親和力,她們能不借助罪銬就知道一個女人是否在導引。我本來不太確信這件事是否是真的,但汐塔證明了這一點。” “證明了什麼?”伊蘭問完這句話,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艾雯繼續說道:“奈妮薇,罪銬只對能夠對導引的女人起作用,你還不明白嗎?罪奴主像罪奴一樣能夠導引。”汐塔發出一陣呻吟聲,拼命地搖著頭,似乎是想否認艾雯的觀點。 “一個罪奴主如果承認她能導引,那對她就意味著死路一條,即使她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她也從不會對此進行訓練。所以,罪奴主無法用至上力做任何事,但她們能夠導引。”

“我告訴過你,奈妮薇,”明說,“這個項圈不應該對她起作用。”這時,她正在為艾雯扣上背後的最後一個釦子。 “如果你想用罪銬控制一個無法導引的女人,只會讓她譏笑你的愚蠢。” “怎麼會這樣?”奈妮薇說,“我以為霄辰人會用罪銬銬住每一個能導引的女人。” “是他們能找到的每一個。”艾雯對奈妮薇說,“但只是那些像你、我和伊蘭的女人。我們生來就有導引的能力,無論是否有人教,我們都能導引。對於那些不是天生就有這種能力,卻能透過學習而獲得這種能力的霄辰女孩,他們又會怎樣處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成為持銬者的。芮娜為了表示對我的友善,曾經告訴過我一些東西。在霄辰村莊中,罪奴主前來測試女孩的日子無疑是一個節日。罪奴主們想找到像你我一樣的人,給她們戴上罪銬。然後,她們會讓其他女孩戴上手鐲,觀察那些女孩是否能感覺到罪奴的狀態,能感覺到的女孩都會被帶走,被訓練成罪奴主,她們就是那些能夠通過學習掌握導引能力的人。”

汐塔呻吟著,不停地說著:“不,不,不……” “我知道她很可怕。”伊蘭說,“但我又覺得似乎我應該幫助她,她本來可以成為我們的姐妹的,只是霄辰人把這一切都扭曲了。” 奈妮薇想提醒大家,現在要擔心的是她們自己。但這時,房門被打開了。 “出了什麼事?”芮娜走進房間,“有人探訪嗎?”她瞪著奈妮薇,將雙手插在腰間。 “我從沒有允許任何人動我的寵物,圖黎,我不知道你……”她的目光落到艾雯身上,艾雯穿著奈妮薇的衣服,而不是罪奴的灰衣,她的脖子上也沒有了項圈。芮娜的眼睛睜得幾乎有杯口那麼大,她張大嘴,卻沒來得及喊出聲。 不等任何人有所動作,艾雯已經抓起那個大水罐,猛砸在芮娜的胸前。水罐四分五裂,罪奴主喉頭髮出一陣咯咯的響聲,彎下了腰。艾雯咆哮著,一把將芮娜推倒在地,從地板上撿起剛才還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項圈,用它扣住她的脖子,又抓住銀索,將掛在牆上的手鐲揪了下來,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她緊咬住嘴唇,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盯著芮娜,同時用雙膝壓住這個罪奴主的肩膀,雙手封住了她的嘴。芮娜全身痙攣,眼球突出在眼眶以外,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嚎叫,雙腳不停地踢蹬著地板。 “停下,艾雯!”奈妮薇抓住艾雯的肩膀,把她從芮娜身上拉開,“艾雯,不要這樣!這不是你想要的!”芮娜氣喘連連,臉上呈現出灰敗的顏色,一雙無神的眼睛直盯著天花板。 突然間,艾雯撲進奈妮薇的懷抱裡,在她的胸前嚎啕大哭:“她傷害我,奈妮薇,她傷害我,她們都那麼做。她們不斷地傷害我,直到我做了她們想要我做的事。我恨她們,我恨她們傷害我。我恨她們,因為我沒辦法阻止她們強迫我做她們想要的事情。” “我知道。”奈妮薇溫柔地說,她撫平艾雯的頭髮,“你恨她們是應該的,艾雯。你沒有錯,這是她們應得的,但你不應變得像她們一樣。” 汐塔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芮娜用顫抖的雙手,難以置信地撫摸著脖子上的罪銬。 艾雯站直身體,飛快地抹乾淚水。 “我沒有,我不喜歡那樣。”她用力脫下腕子上的手鐲,將它扔在地上,“我不是,但我真的希望能殺了她們。” “她們該死。”明冷酷地望著那兩個罪奴主。 “如果有人做了這樣的事,蘭德……蘭德就會殺死他。”伊蘭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他一定會的。” “也許她們該死。”奈妮薇說,“也許他會,但男人經常會盲目地複仇,為了正義而進行屠殺,雖然他們很少會關心正義為何物。”奈妮薇經常會在婦議團中主持裁判。有時候,男人也會來到她們面前,他們覺得婦議團會比村議會更認真地傾聽他們的申訴。但男人們總是以為他們能憑藉自己的雄辯左右婦議團的決定,或者求得她們的憐憫。婦議團會給予申訴者應得的憐憫,也會行使必須的正義,保證做到這些,正是鄉賢的責任。奈妮薇撿起艾雯丟掉的手鐲,將它扣合。 “如果我能做到,我要解救這裡的每一個女子,摧毀每一副罪銬,但我做不到……”她將那個手鐲和牆上原有的那個手鐲掛在一起,然後轉身面向兩個罪奴主。不能再有持銬者。她這樣告訴自己。 “也許,如果你們能保持安靜,你們會找到除去罪銬的辦法,時光之輪按照它的意願編織命運。也許你們能做一些好事,抵償自己的邪惡,那時,你們就有可能將它們脫下。如果不是這樣,你們總會被別人發現。我想,無論是誰發現你們,她在除去罪銬之前,都會問你們很多問題。也許到時候,你們會親身體驗到你們強加在別人身上的生活,這就是正義。”她最後的這句話是對艾雯、明和伊蘭說的。 芮娜呆滯的眼睛裡充斥著恐懼。汐塔的肩頭不住地抖動,淚水從指縫間涔涔滲出。奈妮薇硬起心腸,這是正義,她告訴自己,就是這樣。她將夥伴們推出了屋子。 跟她們進來的時候一樣,沒有人會多看她們一眼。奈妮薇認為這完全要感謝她穿的這身罪奴主衣服,但她還是迫不及待地想把這身衣服換下來,換成其他任何一種衣服都好,即使是披著最骯髒的抹布,她的感覺也會比現在好很多。 女孩們全都一言不發地跟著她,直到她們再次踏上石子路的街道。奈妮薇不知道她們是因為她的寬容而感到不滿,還是害怕有人攔住她們。漸漸地,她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愁容。如果她讓她們切斷那兩個女人的喉嚨,她們是不是會好受一些? “馬。”艾雯說,“我們需要馬,我知道他們把貝拉放在什麼地方,但我們可能沒辦法把它弄出來。” “我們只好把貝拉留下了,”奈妮薇對她說,“我們要乘船離開。” “人都哪兒去了?”明問了一句。奈妮薇這才發現,街道上空無一人,往常擁擠的景像根本看不到了,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每家店鋪都是門窗緊閉。但在通向港口的街道上,一個由上百名霄辰士兵組成的隊伍正在向她們移來。他們的前面有一名身穿彩繪盔甲的軍官率領。霄辰戰列離她們還有很遠,但肅穆、沉重的行軍步伐讓奈妮薇覺得似乎整個戰列中的士兵都在盯著她。這種感覺實在太荒謬了。他們的眼睛都藏在頭盔裡,我根本看不見。即使已經有人發出了警報,那追兵也會出現在我們身後。儘管如此,她還是停下了腳步。 “我們後面還有,不知道哪邊會先追上我們。”明悄悄地說。奈妮薇也聽見行軍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奈妮薇深吸一口氣,“他們不是朝我們來的。”她的目光越過逐漸靠近的士兵,望向海港,那裡停滿了高大的箱形霄辰船。她找不到噴沫號,只能暗自祈禱那艘船還在那裡,做好出發的準備。 “我們走過去就是了。”光明啊,希望我們能走過去。 “奈妮薇,若那些士兵要你加入他們怎麼辦?”伊蘭問,“你穿著這樣的衣服,如果他們要你……” “我絕不會回去。”艾雯堅定地說,“寧可去死,讓我展示一下她們都教了我一些什麼。”在奈妮薇的眼中,一團金色的靈光突然包裹住艾雯。 “不!”她喊道,但已經太晚了。 隨著一聲霹雷般的轟鳴,位於霄辰戰列前排的地面突然像海浪一般向上湧起,泥土、石塊和武裝士兵全都被噴上了半空。艾雯身上的光暈更加明亮。她轉回身,雷鳴聲再次響起,街道另一端的霄辰士兵也遭到了大地的轟擊。霄辰士兵們喊叫著躲進了街道兩邊的巷子裡。片刻之間,大街上已經看不見一個站立的霄辰人,只有女孩子們前後方的兩個大坑里躺著許多霄辰人。他們無力地擺動著傷殘的肢體,呻吟聲傳遍了整條街道。 奈妮薇握緊拳頭,來回望著街道兩端。 “你這個傻瓜!我們不能引起任何注意!”現在,這個指望顯然落空了。她只希望她們能逃過這些士兵的攻擊,從小巷裡跑到港口去。罪奴們一定也知道了,她們不可能感覺不到這麼強的至上力。 “我絕不再戴上那個東西。”艾雯早已陷入狂怒,“絕不!” “小心!”明大聲喊道。 隨著一陣刺耳的尖嘯聲,一個像馬一樣大的火球升上半空,徑直向她們撲來。 “快跑!”奈妮薇喊完這句,立刻就沖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條巷子。 當火球在地面上爆炸的時候,奈妮薇笨拙地趴倒在地上,幾乎把自己肺裡的空氣都撞了出去,緊隨而來的熱風又將剛剛抬起身的她壓回在地上。她喘了口氣,一翻身,朝她們原先站立的地方望去。 在那裡,鋪路的石子都被砸得粉碎,形成了一個直徑有十步的焦黑色圓圈。伊蘭蜷縮在街對面的一條巷子裡。明和艾雯卻不見了踪影。奈妮薇驚恐地用一隻手摀住嘴。伊蘭似乎知道奈妮薇害怕的是什麼。王女急切地向她搖著頭,用手指著街道下坡的方向。看來她們是朝那裡跑了。 奈妮薇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馬上又惱怒地吼了一聲。蠢女孩!我們差一點就完蛋了!但現在還不是罵人的時候。她飛快地跑向巷子深處的一個拐角,同時還在留心觀察兩邊的建築物。 一個有腦袋那麼大的火球向她急沖過來。奈妮薇向後一跳,火球在巷角爆炸,碎石如雨點般砸到她的身上。怒火挾著至上力湧遍她的全身。閃電從空中落下,轟在火球發出的地方。另一道鋸齒閃電撕裂了天空。奈妮薇急忙向前跑去。在她背後,閃電將巷口劈成一堆亂石。 如果貝爾沒有把船準備好。我……光明啊,讓我們都能趕得到吧! 看見一道道閃電橫過藍灰色的天空,落在鎮中的某個地方。貝爾猛地直起身。這不是雲彩裡的閃電! 鎮上傳來低沉的隆隆聲,一個火球就落在離港口不遠的一棟房子上,燃燒的碎片噴得滿天都是。碼頭上除了一些霄辰人之外,其他人早就跑光了,剩下的霄辰人也慌亂地跑來跑去,抽出刀劍,高聲叫喊。一個男人帶著一隻古姆蟾從碼頭旁邊的倉庫裡跑出來,他拼命狂奔,勉強跟上了古姆蟾大幅度的跳躍。轉眼間,他們就消失在通向鎮上的街道裡。 貝爾的一名船員撲向一把斧頭,將它對著一根繫船纜高高舉起。 貝爾兩步衝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持斧的手,另一隻手掐住了他的喉嚨,“只有我能命令噴沫號啟航,艾得溫·庫勒!” “他們都要發瘋了,船長!”亞林喊道,又一次爆炸的回音震撼著整個海港。棲息在船桅上的海鷗全都嘎嘎叫著飛到了空中。閃電在法美鎮裡劃出無數焦黑的傷口。 “罪奴會把我們全都殺了的!她們現在正忙著殺別人,我們趕快逃吧!她們不會注意我們的!” “我的話已經說出去了。”貝爾說,他從庫勒手里奪過斧頭,把它扔在甲板上,“我說出的話,就不能收回。”快點,女人們,他想道。無論你們是兩儀師,還是什麼。快點! 傑夫拉冷冷地望著掠過法美鎮上空的閃電。一些巨大的飛行生物正拼命地躲避那些閃電,它們無疑是霄辰人的怪物。如果這場風暴會對他們造成乾擾,那它也同樣會干擾霄辰人。他們現在正駐紮在一座無樹的山丘上,一些分散的灌木叢擋在了他們和法美鎮之間。 傑夫拉的千人隊伍分佈在他身後,龐大的馬隊排滿了小山之間的谷地,冷風吹起他們白色的斗篷,聖光之子的金太陽旗在傑夫拉身邊簌簌飄舞。 “走吧,賈瑞特。”他發出命令。瘦臉的男人猶豫了一下。傑夫拉加重了語氣,“我說走,光之子賈瑞特!” 賈瑞特以手摀心,鞠了個躬,“遵命,指揮官。”他掉轉馬頭,催趕坐騎,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流露出強烈的不情願。 傑夫拉不再去想賈瑞特。他的這個部下在這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提高聲音:“全軍常速前進!” 隨著一陣壓迫馬鞍的聲音,白色的軍列開始緩緩向法美鎮前進。 蘭德躲在街道的轉角,望著一步步靠近的霄辰人,隨後只得苦著臉退回到兩個馬厩之間的窄巷子裡。那些霄辰人很快就會走到這裡了。蘭德的臉上還掛著凝結的血塊,被圖拉克劃傷的傷口處傳來陣陣灼痛,但蘭德根本沒時間處理這些傷口。閃電再次從空中落下,他感到腳下的大地在閃電的轟擊中震顫。光明啊,到底出了什麼事? “靠近了?”印塔問,“一定要保住瓦力爾號角,蘭德。”那些霄辰人,閃電和正在粉碎這個城鎮的強烈爆炸,似乎根本沒有進入印塔的心神,夏納人想到的只有瓦力爾號角。麥特、佩林和修林全都縮在巷子的另一端,監視著另一支霄辰巡邏隊。他們放置坐騎的地方幾乎就在眼前,但他們卻沒有辦法到達那裡。 “她遇到麻煩了。”蘭德喃喃地說。艾雯。蘭德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組成他生命中的某些部分正陷入危險之中。艾雯就是這些部分之一,一條牽絆著他的生命的絲線,而觸動蘭德心神的還不只是艾雯,他感到其他的一些絲線也在受到威脅。它們都在法美鎮。如果這些絲線中有一條被毀掉,他的生命將出現無法彌補的缺陷。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但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是真實存在的。 “在這個地方,一個人能擋住五十個人的進攻。”印塔說道。他們兩邊的馬厩非常靠近,中間的小道幾乎無法讓他們兩個人並肩而立。 “一個人擋住五十個人,不算糟糕的死法,那些戰績不如這個的戰鬥也都被寫入詩歌了。” “不需要這樣,”蘭德說,“我希望不需要。”這時,又有一個屋頂被炸開。我怎麼逃到了這裡?我應該去找她。去找它們?蘭德拼命搖了搖頭,又向巷子外面望去。那些霄辰人離他們更近了。 “我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麼。”印塔輕聲說著,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他抽出劍,用拇指擦拭它的鋒芒,“他是個臉色蒼白的小個子男人。即使你看著他,也很難注意到他的存在。帶他進法達拉,帶他進城堡,那是我得到的命令。我不想那麼做,但我只能那麼做,你明白嗎?我只能這麼做。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直到他射出那枝箭,但我還是不知道,他的目標是玉座,還是你?” 蘭德打了個冷顫,他盯著印塔,“你在說什麼?” 印塔凝視著他的巨劍,似乎並沒有聽見蘭德的問題。 “人類在各處遭到驅逐,國家衰落,消失。暗黑之友四處橫行。那些南方人卻看不到這些,或者,他們根本不想看到。我們浴血奮戰,堅守邊境國,讓那些南方人能平安地在他們的家園裡享樂。年復一年,我們竭盡全力,妖境仍舊步步擴張。那些南方人以為獸魔人只是傳說,魔達奧是走唱人的故事。”他緊皺雙眉,輕輕搖頭,“看起來,我們已經無路可走,只能被徹底毀滅。而這一切,只為了保護那些對此一無所知,或者故意一無所知的人們。為什麼我們要為他們而毀滅自己?為什麼我們不能為自己謀得和平?墜入暗影也比消失於無形要好。我不想讓我們成為卡拉蘭,成為哈登,成為……這樣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蘭德抓住印塔的領子,“我不明白你說的。”他不可能是這個意思,不可能。 “說清楚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瘋了嗎?!” 印塔和蘭德相識以來,夏納人的眼眶裡第一次充滿了淚水。 “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個好人,無論你是牧羊人,還是王子,你都是個好人。預言中說:'吹響我之人,必不是為了榮耀,他的心中只有救贖。'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救贖。我會吹響聖號角,率領諸世代的英雄們直搗煞妖谷,這一定能讓我得到救贖。沒有人能在暗影裡走過如此漫長的路程之後,再回到光明中去,他們是這樣對我說的。但只要我吹響聖號角,我一定能洗刷掉我的過去,我的所作所為。” “哦,光明啊,印塔。”蘭德鬆開手,靠在身後的牆上,“我以為……我以為你只是想想。我以為你所做的並沒有讓你成為……他們。”印塔瑟縮著,彷彿蘭德說出了那個詞……暗黑之友。 “蘭德,當維林用傳送石把我帶到這裡來的時候,我……我經歷了不同的人生。有時,我拿到了聖號角,但我從沒有吹響過它。我想逃過墮落的宿命,卻從沒有成功過。總是會出現我不得不做的事,總是有比前一次更壞的情況,直到我……你可以為了救你的朋友而放棄它。你沒有想到榮耀。哦,光明啊,幫幫我。” 蘭德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眼前的事情就好像艾雯在告訴他,她曾經謀殺過孩童。過於強烈的恐懼感讓他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這是真的。這太恐怖了。 過了一會兒,印塔又開始說話,但這次他的聲音顯得堅定而清晰:“要付出代價,蘭德,總要付出代價的,也許我可以承擔這個代價。” “印塔,我……” “蘭德,所有男人都有權利選擇什麼時候收劍入身,即便是像我這樣的男人。” 蘭德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些什麼,修林已經從巷子的另一頭跑了過來。 “巡邏隊過去了,”他氣喘吁籲地說,“他們向鎮裡去了,那裡好像才是他們的目標。麥特和佩林已經跑出去了。”他飛快地向外看了一眼,“我們最好也跟上去,印塔大人,蘭德大人。那些蟲子腦袋的霄辰人就要到了。” “走吧,蘭德,”印塔說。他轉過身,面對著街道,再沒有看蘭德和修林一眼。 “把聖號角帶到它應該去的地方,我早就知道,玉座會讓你掌管它。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維護夏納的完整,不讓她被消滅,被遺忘。” “我知道,印塔。”蘭德深吸了一口氣,“光明照耀你,信諾瓦家族的印塔大人,造物主守護你。”他按住印塔的肩膀。 “母親最後的擁抱帶你回家。”修林聽到蘭德這樣說,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謝謝你,”印塔低聲說,他似乎鬆弛了下來,自從獸魔人襲擊法達拉的那個夜晚以來,印塔第一次變回了蘭德初次和他相見時的樣子,自信,放鬆,內心滿足。 蘭德轉過身,發現修林一直在盯著他,盯著他們兩個。 “該離開了。” “但,印塔大人……” “……要做他必須做的事。”蘭德厲聲說,“但我們要離開。”修林點點頭。蘭德開始跟在他身後,向前飛奔,身後傳來霄辰士兵整齊的踏步聲,他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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