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2·大獵捕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氣味的痕跡

直到維林用手托起蘭德的臉,蘭德才看見這位兩儀師。在他剛剛能看清楚東西的時候,蘭德覺得自己在兩儀師的臉上看見了憂慮,甚至是恐懼。突然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浸入冷水之中,不是那種濕潤的感覺,而是一種冰冷的刺痛感。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顫抖到他再無法發出笑聲。維林離開他,轉身去看修林。蘭德和朗讀者同樣小心地看著兩儀師。她剛才做了什麼?怎麼好像她什麼都沒有做? “你們到底去了什麼地方?”麥特的聲音很刺耳,“你們就那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現在卻又趕在我們之前抵達凱瑞安。羅亞爾,這是怎麼回事?”巨森靈望著周圍的人群,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耳朵輕輕地抖動著。有半數看熱鬧的人已經從火災現場轉過身,用好奇的眼光看著這些新來的異鄉人。還有幾個人湊到他們身邊,想听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蘭德向佩林伸出手,讓他把自己拉起來。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家旅店的?”他看了維林一眼,兩儀師正把雙手放在嗅罪者的額頭上。 “是她帶路的?” “因為你留的話,”佩林說,“那些衛兵要我們報上姓名。當時正有一個人從警衛室走出來,他聽到印塔的名字,彷彿很吃驚的樣子。我們詢問他是否認識印塔,他說不認識,但他臉上的假笑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他在撒謊。” “我想我知道你說的是誰,”蘭德說,“他永遠都帶著那種假笑。” “維林給那個人看了她的戒指,”麥特插話道,“又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麥特的臉色和聲音都是一副生病的樣子,他的雙頰緊繃在顴骨上,上面覆蓋著兩團不健康的紅暈。他還是咧著嘴在笑。當他說話的時候,蘭德只是注意到,他以前從沒有過這麼突出的顴骨。 “我聽不見她說了些什麼。我也不知道那個人聽了那些話之後,是他的眼球先會蹦出眼眶,還是他的舌頭先會被咽到喉嚨裡,反正就是一轉眼的工夫,他的態度全變了。他告訴我們你正在等著我們,還有你們住在什麼地方。他還主動說要帶我們過來,不過,維林拒絕了他,他立刻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這時,麥特又哼了一聲,“亞瑟家族的蘭德大人。”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蘭德說,“烏諾和其他人在哪裡?我們需要他們幫忙。” “在首門。”麥特皺著眉看了蘭德一會兒,才慢慢地說,“烏諾他們不願意進城,他們寧可待在那裡,其實,我也寧可和他們在一起。蘭德,為什麼我們需要烏諾?你……找到它們了?” 蘭德知道自己終於要面對一直竭力避免的話題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友人的眼睛。 “麥特,我找到了那把匕首,但我又把它弄丟了,暗黑之友把它搶回去了。”他聽見偷聽他們談話的凱瑞安人驚訝的呼聲,但他並不在意。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儘管繼續他們的權力遊戲,印塔已經來了,而他也終於可以擺脫這種無聊的陰謀詭計了。 “不過,他們一定還沒有逃遠。” 印塔一直沒有說話,但現在,他走上前抓住了蘭德的手臂。 “你找到那把匕首了?那麼……”他看了身邊的圍觀者一眼,“……另一件東西呢?”

“也被他們搶走了。”蘭德低聲說。印塔一拳打在自己的手掌上,轉身離開了蘭德。有幾個被他的目光掃到的凱瑞安人紛紛向後退去。 麥特緊抿嘴唇,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它已經被找到了,所以我不覺得它是再次弄丟,它一直都是弄丟的。”很明顯的,他是在說那把匕首,而不是瓦力爾號角。 “我們會再找到它的,我們現在有兩個嗅罪者,佩林也是嗅罪者了。在你帶著修林和羅亞爾消失之後,他跟踪那股罪惡的氣味一直來到首門。我以為你們一定是逃跑了……嗯,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們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怎麼超前我們那麼多,那個人說你們到這裡已經有好幾天了。” 蘭德看著佩林,他是嗅罪者?而他也看見,佩林正同樣端詳著他。他覺得佩林在喃喃地說著什麼,影殺?我一定是聽錯了。佩林的黃眼睛一直盯著他,彷彿蘭德的眼裡藏著什麼秘密。蘭德告訴自己,這只是他的幻想,我還沒發瘋,還沒有。瞬間紅了起來。 “抱歉,印塔,我猜,我已經開始習慣發號施令了。我不是有意……”他轉過頭,避開了佩林的目光。

維林幫助還顯得很虛弱的修林站起來。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根鵝毛那麼輕,”嗅罪者低聲說,“還有些累,但……”他閉上嘴,望著維林,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兩儀師,第一次知道兩儀師的這種能力。 “這種疲憊感會持續幾個小時,”維林告訴他,“肉體的迅速痊癒必然會導致它整體的虛弱。” 凱瑞安的朗讀者站起身,“兩儀師?”她輕聲說。維林點點頭,朗讀者立刻行了一個屈膝禮。 “兩儀師”這個詞立刻傳遍整個人群,出現在各種各樣的聲音裡,從敬畏、害怕,一直到咬牙切齒。現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維林身上,就連庫俄也不再注意他的旅店了。蘭德覺得,這種時候還是小心一點兒好。 “你們找到地方住了嗎?”蘭德問,“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好主意,”維林說,“我們就住在前面的大樹旅店。先到那裡去吧!” 羅亞爾去馬厩牽出他們三個人的坐騎。龍牆守衛者旅店的屋頂已經全部塌陷,但火災並沒有波及馬厩。一行人很快就離開了火場,除了羅亞爾之外,所有人都騎在馬上。巨森靈覺得還是走路的感覺好些。佩林手裡還牽著他們帶到南方來的一匹馱馬。 “修林,”蘭德說,“你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再次開始追踪那些暗黑之友的氣味?你還能找到他們嗎?那些攻擊你和縱火的人一定留下了氣味,是不是?” “我現在就能追踪他們,大人,我能在街道上找到這股氣味,但這股氣味不會持續很久。這裡沒有獸魔人,而且它們也沒有殺人。大人,我只聞到了人類的氣味。我猜是暗黑之友,但僅從氣味無法確定這一點。也許過了今天,這股氣味就會消散了。”

“我不認為他們能打開箱子,蘭德。”羅亞爾說,“否則他們只要拿走聖號角就行了,那個箱子遠比一隻號角要重得多。” 蘭德點點頭:“他們一定是把箱子放在馬車上,或是馬背上。只要他們將它運出首門,他們就會與獸魔人會合。修林,你可以跟踪這股氣味吧?” “是的,大人。” “那麼你先休息一下,做好追擊的準備。”蘭德對他說。嗅罪者看起來彷彿想立刻展開行動,但他還很虛弱,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蘭德安慰他:“他們頂多只比我們提前幾個小時的路程。如果我們趕緊一些……”蘭德突然發現維林、印塔、麥特、佩林……所有人都看著他,蘭德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的臉要取代你的位置。” 印塔緩緩地點點頭。 “沐瑞讓愛格馬領主點名你為第二指揮,她的選擇是正確的,玉座也許應該一開始就任命你為指揮官。”這名夏納人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至少你真正碰過聖號角。”

接著,眾人一言不發地繼續趕路。 大樹旅店差不多有龍牆守衛者旅店的兩倍大,它是一座高大的方形建築,有一個掛滿白銀飾品的烏木大廳,一個光潔閃亮的大鐘掛在大廳的壁爐架上。這裡的旅店老闆提妲夫人看起來就像是庫俄的姐妹,她有著和庫俄一樣的微胖身材,一樣的滿臉殷勤,一樣的銳利目光,一樣不相信你在說實話的神情。但提妲認識維林,她對這位兩儀師展露的笑容是熱情的。她絕口不提兩儀師這個詞,不過蘭德確信,她知道維林的身份。 提妲和一群僕人很快就安排好了他們的坐騎和住宿處,蘭德的房間和他在龍牆守衛者旅店裡的那間房一樣舒適。不過,更讓他感興趣的還是兩名侍者抬進來的大銅澡盆,還有女僕從廚房提來的一桶桶冒著蒸氣的熱水。蘭德一進門的時候就朝臉盆架上的鏡子望了一眼,他的臉看上去就像是剛剛敷了一層木炭粉,而他的紅色外衣也差不多都變成了黑色。

熱水一倒好,蘭德立刻脫下衣服,爬進澡盆裡。熱水讓他放鬆了身體,卻無法讓他放鬆自己的心神。維林就在這裡,她是三名不會馴禦他、也不會揭露他的秘密的兩儀師之一,至少她看起來不會這麼做。這三名兩儀師還相信他就是真龍轉生,並且要像利用偽龍一樣利用他。她是沐瑞派來監視我的,沐瑞依然要控制我。但我逃出了她的控制。 蘭德的鞍袋已經被放進了這個房間裡,此外還有從馱馬背上卸下來的干淨衣服。蘭德擦乾身體,打開裝著衣服的包裹,長嘆了一聲。他所有的衣服都像剛剛被他脫下來扔在椅子上,留給女僕去清洗的那些一樣華貴雅緻。他愣了一會兒,才選了那件黑色的外衣,蘭德覺得這件衣服的顏色很適合自己現在的心情。銀色的蒼鷺站在高領子上,銀色的激流從肩上一直傾瀉到袖口,浪花在岩石上撞成細碎的泡沫。

蘭德把舊衣服中的東西拿出來放進黑色的外套裡。他拿出那幾封信,心不在焉地將邀請函塞進黑外套的口袋裡,對賽琳的兩封信則是看了又看,一邊納悶自己怎麼會這麼傻。她是年輕美麗的貴族之女,而他只是一個被兩儀師當成木偶的牧羊人,一個不是會瘋掉就是會死掉的男人。但每次看到她,他還是禁不住心神搖盪,她的體香似乎又在輕撫他的鼻翼。 “我是一名牧羊人,”他對著那封信說,“不是個偉人。就算我要和誰結婚,那個人也應該是艾雯。但她要成為兩儀師啊!而且,我怎麼能結婚,怎麼能有愛情呢?難道讓我在瘋掉的時候殺死她嗎?” 但這些話並不能讓賽琳在他心目中美麗的光輝稍有黯淡,想到她的目光,蘭德總是克制不住自己血液的沸騰。看著她的信,聞著淡淡的香氣,蘭德覺得賽琳就在這間屋子裡,就在他身邊。他抬頭望去,才發現屋子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他聽見呵呵的笑聲正從自己的嘴里傳出來。

“我好像已經瘋了。”他喃喃地說道。 他迅速地拿掉桌上油燈的罩子,點燃了燈芯,將那兩封信放進火焰裡。從窗外吹進房裡的冷風帶來一聲怒吼,吹起燈火,火苗瞬間吞沒了整個信箋。蘭德急忙將兩封信扔進冰冷的壁爐裡,拼命甩動被燙痛的手指。他看著那兩封信焦黑,捲曲,最終變成一堆粉末,才佩上蒼鷺徽劍,離開房間。 維林為他們這一行人訂了一間私人的飯廳,這裡的烏木牆壁上掛著的銀器甚至比大廳裡還要多。麥特正在這裡耍弄著三個水煮蛋,蘭德走進來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印塔皺著眉,盯著沒有生火的壁爐。羅亞爾從口袋裡拿出僅剩的幾本書,繼續在燈邊閱讀。 佩林趴在桌上,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他的鼻子裡充滿了用來拋光壁板的蜂蠟味道。那就是他,他想道,蘭德就是那名影殺。光明啊,我們都怎麼了?他將雙手緊握成拳,那是一雙棱角突出的大拳頭。放在這雙手裡的本該是鐵匠的錘子,而不是殺人的斧頭啊! 他一抬頭,剛好看見蘭德走進來,佩林覺得自己在他的臉上看見了決心,彷彿蘭德正要採取某個行動。兩儀師示意蘭德在她面前的一把高背椅裡坐下來。 “修林怎麼樣了?”蘭德問她,一邊將佩劍挪到腿側,坐進椅子裡,“還在休息?” “他堅持要出去,”印塔回答,“我告訴他,一聞到獸魔人的氣味就回來。我們明天開始追踪它們。或者,你今晚就想出發?” “印塔,”蘭德不安地說,“我真的不想得到指揮權,我不想這樣。”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佩林想。影殺。我們都變了。 印塔並沒有回答,他只是盯著壁爐。 “有些事情讓我很感興趣,蘭德。”維林平靜地說,“一個是你們怎麼無聲無息地就從印塔的營地消失了。另一個是你們怎麼會超前我們一個星期的時間到達凱瑞安。想要做到這點,除非你們能飛。” 麥特手裡的一隻雞蛋掉在了地上,摔裂了,但他並沒有看那個破蛋,他正看著蘭德,印塔也轉過身。羅亞爾假裝還在閱讀,但他憂慮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的耳朵也已經豎了起來。 佩林發現自己也在望著蘭德,他突然說道:“嗯,蘭德沒有飛行,我沒看見他的背後有翅膀,也許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們。”維林的注意力轉移到佩林身上。佩林試著讓自己不要逃避兩儀師的目光,但第一個轉過頭去的,依然還是他自己。兩儀師,光明啊,我們為什麼要這樣愚蠢,為什麼要跟隨兩儀師?蘭德感激地看了佩林一眼。佩林朝他咧嘴笑了笑。他不再是原來那個蘭德了,現在,他已經逐漸配得上他身上的那套高貴的衣服,而他卻還是那個長不大的佩林。影殺。一個讓狼也感到尊敬的男人。一個有導引能力的男人。 “沒關係。”蘭德說著,把以往的經過扼要地告訴了大家。 佩林感到一陣窒息。傳送石。另外的世界,不斷扭曲的世界。修林跟踪著應該是暗黑之友的氣味。遭遇危難的美麗女子。這一切都只該發生在走唱人的故事裡。 麥特驚訝地吹了聲口哨。 “她把你帶回來了?通過那些……那些石頭?” 蘭德猶豫了一下。 “是她幹的,”他說,“所以我們才會超前你們那麼多。當帕登出現的時候,我和羅亞爾在晚上將瓦力爾號角偷回來,並趕到凱瑞安;因為我不認為我們能繞過那些獸魔人,在它們追上我們之前與你們會合。我知道印塔會一直向南走,到達凱瑞安。” 影殺,蘭德看著佩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佩林意識到,自己說出了那個名字,他的聲音不算大,除了蘭德之外,別人並沒有註意到他。佩林發現自己想把那些狼的事告訴蘭德。我知道你。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秘密。但維林正坐在他們身邊,他不能讓維林知道這件事。 “有趣,”兩儀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很想見見那個女孩,如果她能使用傳送石……至少,她知道這個名字,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名字。”維林晃了晃身體。 “嗯,這件事先不急,想在凱瑞安的貴族裡找到一名高個子女孩並不是難事。現在,我們該吃飯了。” 佩林聞到了羊肉的香味,隨後,提妲夫人和一隊僕人就捧著一盤盤食物走進了飯廳。端上桌的菜餚裡還有豌豆和南瓜、胡蘿蔔、捲心菜,以及熱氣騰騰的麵包卷。口水差點從佩林的嘴裡流出來。他還記得,自己曾經那麼喜歡蔬菜的味道,但他現在愈來愈開始幻想沒有經過任何烹調的血紅鮮肉,他看見被切成精緻薄片的羊肉,被它鮮亮的粉紅色深深吸引,這讓他的內心感到一陣不安。他定了定心神,堅持在每道食物托盤裡都夾一份,但他最後還是夾了兩份羊肉。 用餐時間裡,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佩林發現,看著麥特吃飯很痛苦。麥特的胃口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儘管雙頰上高熱的紅斑一直退不去,但他還是拼命將食物鏟進嘴裡,好像他吃完這頓飯就要死了。佩林盡量將目光停在自己的盤子裡,同時心里希望他們沒有離開伊蒙村。 等到女侍從桌上撤走吃剩的食物之後,維林堅持所有人都留在飯廳裡,直到修林回來。 “也許他一回來,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 麥特繼續玩他的雜耍。羅亞爾回到燈邊看他的書。蘭德詢問旅店老闆,是否還能找到一些書。提妲給了他一本《簡·法斯崔德遊記》,佩林也很喜歡這本書,它記載了許多關於海民和越過艾伊爾荒漠,向更遙遠的東方旅行的故事,絲綢就是從那個地方來的。不過佩林不是很喜歡閱讀,所以他要了一盤棋,和印塔在桌上廝殺起來。夏納人的棋風殺氣甚重,但佩林的防守也很頑強,雙方在棋盤上寸土必爭。但佩林很快就發現,其實他落子和印塔一樣魯莽,大多數棋局都是以和局結束的,而他和印塔贏棋的次數也差不多。接近早晨的時候,夏納人看他的眼光裡出現了一種新的尊敬。這時,嗅罪者也回來了。 修林的笑容裡充滿了得意,也透露出些許的不知所措,“我找到它們了,印塔大人,蘭德大人,我找到它們的巢穴了。” “巢穴?”印塔厲聲說,“你的意思是說,它們就藏在附近?” “是的,印塔大人,聖號角就在那些人手裡。我一路跟踪到那裡,那裡到處都是獸魔人的氣味,不過它們還是可以隱藏自己的行踪,似乎是害怕被別人看見。但那裡……”嗅罪者深吸了一口氣,“是巴蘭奈大人剛剛建成的大莊園。” “巴蘭奈大人!”印塔驚呼一聲,“但他……他……他……” “高位者裡的暗黑之友和平民之中的一樣多。”維林平靜地說,“權力讓他們的靈魂更加軟弱,更加容易被暗影俘虜。”印塔只是陰沉著臉,彷彿並不想思考這個問題。 “那裡有衛兵看守,”修林繼續說,“所以我們不能二十個人一起去,否則絕對出不來。也許一百個人還夠用,但兩個人會更好。我是這樣想的,大人。” “國王呢?”麥特說,“如果這個巴蘭奈是暗黑之友,國王一定會幫助我們的。” “我相信。”維林面無表情地說,“如果聽到巴蘭奈是暗黑之友的傳聞,那個蓋崔安·瑞亞丁一定會立即著手處置巴蘭奈·達歐崔,他將很喜歡這項指控。我也同樣相信,只要瓦力爾號角落在蓋崔安手上,他絕不會放過它,他會舉辦一個節日,在公眾面前展示那隻號角,告訴他們凱瑞安的強大。除此以外,將不會有其他結局。” 佩林驚訝地眨眨眼:“但瓦力爾號角將出現在最後戰爭爆發的地方,他不會把它留在凱瑞安的。” “我對凱瑞安人了解不多,”印塔對佩林說,“但我聽說過很多關於蓋崔安的傳聞,他會為我們設下盛宴,感謝我們將榮耀帶給凱瑞安。他會用黃金塞滿我們的口袋,並在我們的頭頂上羅列一大堆榮譽。而如果我們打算帶著聖號角離開,他就會眼也不眨地將那些榮譽和我們的頭一起從脖子上拿下來。” 佩林用手掌撫著頭髮。他對這些國王的事情知道得愈多,愈不喜歡這些國王。 “那把匕首呢?”麥特有些心虛地問,“他不會想要那東西的,對不對?”印塔看了麥特一眼,麥特不安地動了動身體。 “我知道號角很重要,但我不打算參加最後戰爭。可是那把匕首……” 維林將雙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蓋崔安同樣不能得到那把匕首。我們現在需要的是進入巴蘭奈莊園的方法,只要我們能找到那隻號角,我們應該就能有辦法把它弄出來。是的,麥特,還有那把匕首。現在這座城裡的人都知道有兩儀師在城裡,我一般會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但如果我讓提妲知道,我想看看巴蘭奈的新莊園,我應該能在一或兩天之內獲得邀請。那時,我帶幾個人進去應該不成問題。怎麼樣,修林?” 當兩儀師提到邀請的時候,嗅罪者正憂心忡忡地轉動著他的腳後跟。 “蘭德大人已經得到了邀請,巴蘭奈大人的邀請。” 佩林緊盯著蘭德,而他不是惟一這麼做的人。 蘭德從外衣口袋裡拿出那兩封信,一言不發地遞到兩儀師面前。 印塔越過蘭德的肩膀,好奇地望著信上的蠟封。 “巴蘭奈,還有……還有蓋崔安!蘭德,你怎麼得到這些的?你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蘭德說,“我沒有做任何事,所以他們才會把這些送給我的。”印塔呼出一口氣。麥特的嘴張開之後,就一直沒有合上。 “嗯,他們就這樣把這些給我了。”蘭德低聲說。蘭德的神態裡有一種威嚴,那是佩林從沒見過的。蘭德的目光此時正望著兩儀師和印塔。 佩林搖搖頭。你配得上這樣的衣服。我們都變了。 “蘭德大人把其他的邀請函都燒了。”修林說,“他每天都會收到邀請函,也每天都會把他收到的邀請函燒掉,這是惟一沒有被燒掉的兩封。邀請函寄來的愈晚,所代表的家族就愈強大。”修林的聲音裡充滿了掩飾不住的驕傲。 “時光之輪按照它的意願將我們編織在因緣裡,”維林一邊說,一邊看著那兩封邀請函,“有時候,它會在我們有所察覺之前,就為我們準備好所需要的東西。” 她隨意地將國王的邀請函扔進壁爐裡,讓它躺在沒有燃燒的圓木上,隨後用拇指打開另一封信的封蠟,開始閱讀上面的內容。 “是的,是的,這很好。” “我怎麼能去呢?”蘭德問她,“他們以為我是一名貴族,但我只是個牧羊人,一個農夫。”印塔懷疑地望著他。 “我不是貴族,印塔,我告訴過你,我不是。”印塔聳聳肩,看樣子,他並不相信蘭德的話。修林對蘭德這番話的否認則明白地寫在臉上。 該死,佩林想,如果我不是原來就認識他,我也不會相信他不是貴族。麥特則是雙眉緊皺,歪著腦袋看著蘭德,彷彿正在看著某件他從沒有見過的東西。現在麥特也看出他的改變了。佩林想到這裡,開口對蘭德說:“你能做到,蘭德,你能的。” “不必那麼緊張,”維林說,“只要你不是逢人就說你不是貴族,就不會有人懷疑你的身份,人們只看見他們想看見的東西。對他們說話的時候,看著他們的眼睛,語氣要堅定,就像你和我說話時一樣。”聽到她這樣說,蘭德的臉有些泛紅,但他仍然望著維林的眼睛,聽著她把話說完。 “你說什麼並沒有關係,凡是你失言的地方,他們都會解釋成因為你是一個異鄉人。如果你還記得晉見玉座時你的所作所為,它會給你很大的幫助,那種傲慢的態度會讓他們相信你是一名貴族。即使你穿著麻袋,他們也不會改變看法。”蘭德這時聽到麥特的竊笑。 蘭德攤開雙手,“好吧,我會去的,但我還是覺得他們在我開口五分鐘之內,就會看出我是什麼人了。什麼時候去?” “巴蘭奈為你提供了五個不同的日期,其中最近的一個是明天晚上。” “明天!”印塔喊道,“到了明天晚上,聖號角一定已經在五十里外下游河道上了,要不然——” 維林打斷他的話,“烏諾和你的士兵會監視那座莊園,如果他們想帶走那隻號角,我們很容易就能追上他們。在那種情況下,我能拿回它的難度也許比在巴蘭奈的莊園裡還要小得多。” “也許吧!”印塔勉強表示同意,“我只是不喜歡等待,現在,聖號角幾乎就在我們手上了。我要奪回它,我必須去奪回它!我必須去!” 修林望著他。 “但,印塔大人,這樣做是行不通的,以現在的情況……”印塔惱怒的目光打斷了他的話,但嗅罪者還是低聲嘀咕著,“這不是辦法,不能這樣。” 印塔僵硬地轉向維林。 “兩儀師維林,凱瑞安人在書面規範上是極其嚴格的,如果蘭德沒回信就主動前往巴蘭奈的莊園,巴蘭奈一定會把這當成是一種侮辱。但如果蘭德真的……嗯,至少帕登認識他。我們要小心他們設下圈套。” “我們會讓他們大吃一驚的。”維林短暫的笑容裡並沒有什麼喜悅的感覺。 “但我認為,不管怎樣,巴蘭奈都想見見蘭德。無論他是不是暗黑之友,他一定都在進行著奪取王位的陰謀。蘭德,他在信裡說你對國王的一個計劃感興趣,但他沒有說那是什麼計劃,他指的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蘭德慢慢地說,“自從到這里以來,我什麼事都沒做,我只是在等待。也許他說的是那尊雕像。我們路上經過了一個村子,那裡有些人正在挖掘一尊巨大的雕像,他們說那是傳說紀元的遺物,而凱瑞安的國王要把它搬到凱瑞安城來。我不知道他怎麼可能移動那麼巨大的東西。我所做的,只是問了問那尊雕像的情況而已。” “我們也看見了那尊雕像,但我們並沒有停下來問任何問題。”維林將那份邀請函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蓋崔安這麼做並不聰明,他也許不應該把它挖出來。這件事裡沒有什麼可預見的危險,但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對傳說紀元的東西動手動腳,絕對是不明智的。” “那是什麼?”蘭德問。 “一件超法器。”維林的聲音聽起來彷彿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佩林突然有一種感覺,兩儀師和蘭德進入了一種完全與世隔絕的私人交談,好像再沒有別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它們原來是一對。據我們所知,是兩件最大的超法器,而且它們也是很奇怪的一對超法器。其中一件被埋在索馬金,只有女子才能使用,而這一件只有男子才能使用。它們在至上力之戰期間被製造出來,原本要被當成武器來使用。如果說,世界崩毀和那個紀元的結束有什麼值得欣慰的地方,那就是那個紀元在這一對超法器能夠被使用之前就結束了。把這兩件超法器放在一起,它們的力量足以讓世界再次崩毀,也許比第一次崩毀的情況還要可怕。” 佩林的雙手緊握成拳。他故意不去看蘭德,但即使從眼角的余光裡,他還是能看見蘭德慘白的臉頰。佩林以為蘭德是在害怕,他覺得蘭德的這種表現很正常,絲毫沒有應該責備的地方。 印塔看起來也很震驚。 “那東西應該被再次埋起來,而且埋得愈深愈好。如果洛根找到它,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現在一定還有很多能夠導引的惡人逍遙法外,他們早晚都會自稱為轉生真龍。兩儀師維林,你必須警告蓋崔安。” “什麼?哦,我想沒有必要這麼做。那兩件超法器必須協同運作,才能導引足夠的至上力,毀掉這個世界。那是傳說紀元才有的方法。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齊心協力,會比他們單獨一個人強大十倍。今天,有哪名兩儀師會幫助一個男人進行導引?能操縱這兩件超法器中的一件,當然也會引發極為巨大的力量,但我想不出有幾個女子能使用索馬金的那件超法器。那件超法器的巨大能量會摧毀力量不夠的使用者。當然,玉座有資格使用它,還有沐瑞和愛莉達,也許還有另外一兩個人,還有三個仍然在受訓的孩子。至於洛根,他的力量也只能讓他在這件超法器的能量中不被燒成一堆灰燼,他用這件超法器做不了任何事情。不,印塔,我不認為你需要擔心,至少,直到真正的轉生真龍承認他的身份之前,我們不必擔心。而如果轉生真龍真的出現,我們要擔心的就不止這一件事了。現在,先讓我們想一想在巴蘭奈的莊園裡應該做些什麼吧!” 佩林知道她這些話是對蘭德說的。從麥特閃爍的眼神中,佩林知道麥特也明白這點,就連羅亞爾也開始在椅子裡不安地挪動身體。哦,光明啊,蘭德,佩林想,光明啊,不要讓她利用你,蘭德。 蘭德的手用力按在桌面上,指節沒有半點血色,但他的聲音依然堅定。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兩儀師。 “首先,我們必須奪回瓦力爾號角,還有那把匕首。然後,就結束了。維林,就結束了。” 維林的微笑輕柔而神秘,讓佩林感覺一陣寒意。他不認為蘭德知道他的心思。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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