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2·大獵捕

第2章 第一章塔瓦隆之焰

時光之輪旋轉不息,歲月來去如風,世代更替只留下回憶;時間流淌,殘留的回憶變為傳說,傳說又慢慢成為神話,而當同一紀元輪迴再臨時,連神話也早已煙消雲散。在某個被稱為第三紀元的時代,新的紀元尚未到來,而舊的紀元早已逝去。一陣風在末日山脈刮起。這陣風並非開始,時光之輪的旋轉既無開始,也無結束。但它確實也是一個開始…… 這股風生於黑暗之中,鋒刀峰上充斥著死亡和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危險。這股風向南吹過妖境的混亂叢林,這是一片因暗帝的污染而扭曲的森林。當這股風越過被人們稱為夏納邊界的無形界線時,它在叢林中沾染的令人作嘔的腐敗甜味也逐漸淡去了。迎接它的,是開滿春花的草木。現在本該是夏天了,但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的晚,直到此刻才在這片大地上釋放出最旺盛的生命力。淡綠的顏色覆蓋了每一株灌木,喬木的枝頭也泛起點點紅星。這股風在農田上泛起層層漣漪,田地中的莊稼正迅速地生長,每天似乎都會變個樣子。

在這股風到達山城法達拉的石牆前,它所攜帶的死亡氣息早已消失殆盡了。它圍繞這座城堡正中央的一座高塔盤旋而上,在這座高塔頂端,似乎有兩個人正跳著舞。法達拉牆厚城高,既是一座城堡,也是一座要塞,而且是一座從未被攻陷、也從未被出賣的要塞。這股風在木板屋頂上方呼嘯而過,掠過一座座高聳的石煙囪和更高的石塔,哀怨的呼嘯聲彷彿是一首綿延不絕的輓歌。 赤裸上身的蘭德因為這股氣流的親吻而哆嗦了一下。他活動活動緊握著訓練劍的手指。溫熱的陽光灑滿了他的胸口,暗紅色捲髮因汗水而黏在前額上。這股氣流帶來一股令人眩暈的氣味,讓他的鼻子抽搐了一下。同時,他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剛剛打開的古老墓穴,但他並沒有將兩者聯想在一起;實際上,這股氣味和這個影像,他幾乎都沒有註意到。他正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保持一片空白,只是高塔頂端的另一個人正持續不斷地打擾他的努力。塔頂只有十步見方,被一圈齊胸的城垛所環繞。如果不是和一個護法一起,這裡本該是一處相當寬敞的地方。

雖然年紀還不算大,但蘭德已經比大多數人長得高。嵐和他的個頭相差無幾,但身軀卻要健壯許多,肩膀也更加寬闊。一條細窄的編織皮帶將護法的長髮束在腦後。這位護法毫無表情的棱角面孔,看似用岩石雕刻出來的;而不見一絲皺紋的臉頰和灰白的鬢角卻顯得對比分明。儘管太陽已經逐漸釋放出熾熱的光芒,且他們剛剛又進行過劇烈的劍術訓練,但他只有胸前和雙臂上滲出薄薄的一層汗水。蘭德審視著嵐冰藍色的雙眼,尋找他下一步的企圖。護法的眼睛似乎不曾眨過一下,他現在正以穩定而流暢的動作,移動著手中的訓練劍和腳下的步伐。 因為訓練劍只是將一塊鐵片鬆散地綁在一根木棍上,所以無論它敲擊在什麼地方,都會發出巨大的嘎啦聲;而如果是敲在皮膚上,就會留下一道痕跡。蘭德對此知道得很清楚,因為他的肋骨上已經留下了三道細長的紅印子,肩膀上那一道印子則更深一些。他現在用盡全部精力,只為了不再挨上一下。而嵐的身體卻沒有任何痕跡。

蘭德努力按照自己所學的去做,在腦海中想像一束火焰,並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上面,然後將所有的思緒和激情注入其中,讓腦海裡保持一片虛空,甚至連思想也排斥在外。沒多久,這樣的虛空就充滿了他的腦海。然而,就像最近常常出現的情況那樣,蘭德的腦海中並不是完全的虛空,那束火焰仍然沒有消失,或者那隻是一些對光的感覺仍然凝滯的假象所產生的漣漪。但這樣差不多就夠了。腦海中變為虛空之後,隨之而來的冰冷和平靜慢慢地滲透他的全身,他和訓練劍、腳下的平滑石塊,甚至和嵐都融為一體。他開始以一種奇妙的節律運動,護法的腳步和招式再不是他無法跟上的了。 氣流再次捲起,帶來城中的一陣陣鐘聲。有人還在慶祝遲來的春天。這個毫無來由的想法突然出現在光感漣漪的虛空之中,打破了蘭德腦海中的平靜。護法彷彿能看穿蘭德的心思,手中的訓練劍突然急速移動起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劍身和劍柄間的嘎啦聲在塔頂響成一片。蘭德沒有試圖出擊,抵擋護法的攻擊已經夠讓他吃不消了。即使如此,他也只能步步後退,勉強在最後一刻擋開嵐的劍身。嵐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他的手臂彷彿賦予訓練劍生命一般,突然間,護法的一個劈砍瞬間轉為突刺。蘭德措手不及,急忙後退,他知道,自己根本擋不住這次攻擊。 風吹過高塔……包圍了他。他感到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凝成固體,將他裹緊,然後將他向前推去。時間和動作都變得極為緩慢。他驚恐地看著嵐的訓練劍徑直撞上自己的胸膛。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減緩這次撞擊的力道。他的肋骨發出吱吱的聲音,彷彿被一把大錘擊中。他呻吟著,但包裹他的風容不得他有半分閃避,仍然全力將他向前推去。嵐的劍身開始彎曲,雖然緩慢,卻毫不停止,最後,劍身崩裂,鋒利的斷齒直指他的心臟。當鐵片上的缺齒刺破他的皮膚時,蘭德感到疼痛貫穿了全身,他的皮膚似乎全都被撕裂了。陽光帶來陣陣灼痛,讓他感覺自己就好像火堆上的一塊烤肉似的。

蘭德慘叫一聲,重重地摔在石牆上,他用顫抖的手指觸摸胸口上的傷口,當他抬起指尖,看見上頭淋漓的鮮血時,灰眸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在幹什麼蠢事,牧羊人?”嵐沉聲說道,“你的腦子現在是不是清楚一點了?還是說,你把我教給你的東西全都給忘了?你到底是……”他突然停住了話語,映入他雙眼的,是蘭德驚嚇的目光。 “風。”蘭德干裂的嘴唇緩慢地說著,“它……是它在推我!它……就像一堵牆!” 護法一言不發地望著他,隨後朝他伸出手。蘭德握住嵐的手站了起來。 “在接近妖境的地方,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嵐最後說道,雖然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如初,但還是無法掩飾其中的煩亂和困擾。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為兩儀師效力的護法是半傳奇性的戰士,他們極少會有感情的表露,而嵐更是護法中的喜怒不形於色的佼佼者。他扔掉手中的斷劍,靠在放著他們真正佩劍的牆角邊。訓練結束了。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蘭德有些著急地說。他走到嵐的身邊,背靠石牆蹲了下去,這使得城垛的高度超過了他的頭頂,為他擋住了那種風可能的再次侵襲。如果那真的是風的話。但他實在不知道,風會不會真的如此……堅實。 “我以和平之名起誓,這種事情可能在妖境都很少遇到!” “也許對於你這種人……”嵐聳了聳肩,似乎這句話就解釋了一切。 “你還要多久才會離開,牧羊人?你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說要離開了,我以為你在三週之前就會走了。” 蘭德驚訝地看著他。他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皺著眉頭,放下手中的訓練劍,將自己的佩劍靠在膝蓋上,用手指撫摸著用皮革包裹的長劍柄,那上面鑲嵌了一隻青銅蒼鷺,在劍鞘和劍身上也同樣有一隻這樣的蒼鷺。他至今都還不習慣身上配戴長劍的感覺,更何況,這還是一把帶有劍技大師徽記的劍。他只是一名來自兩河流域的農夫,而現在,家鄉卻已經離他如此遙遠。也許他永遠都只能在遠處遙念家鄉了。他很早就繼承父親的事業,成為一個牧羊人,但他的父親卻給了他這把有著蒼鷺徽記的長劍。我原來是一名牧羊人,那麼我現在是什麼?譚姆是我的父親,無論別人說什麼,他都是我的父親。而他同時也希望這話聽起來不只是為了說服自己而這麼說。

嵐又一次發現了他的心思。 “牧羊人,在邊境國如果一個男人撫養一個孩子長大,那個孩子就是他的,沒人能說什麼。” 悶悶不樂的蘭德根本沒有把護法的話聽進去,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我想學習如何使用它,我需要這種技藝。”這把有蒼鷺徽記的長劍給他帶來了許多麻煩。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把劍的意義,甚至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它。不過,這把長劍有著蒼鷺徽記,持有它的竟又是一名黃毛小子,更容易吸引到不該吸引到的目光。 “當我無法逃開的時候,我虛張聲勢過幾次,但這只是運氣好。如果我下次無法逃開,又不能虛張聲勢,且連我的好運氣也用光了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你可以把它賣掉。”嵐認真地說,“這把劍是蒼鷺劍中的珍品,值不少錢。”

“不!”這個主意在他的腦海裡出現過不只一次,但每次他都用相同的理由將它踢出自己的腦海,特別是當別人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他更是覺得反感。只要我還拿著它,我就可以說自己是譚姆的兒子。是他給我這把劍,所以這把劍就給了我成為他兒子的權利。 “所有蒼鷺徽記的劍都是珍品。” 嵐橫了他一眼。 “譚姆沒告訴過你嗎?他一定知道有許多蒼鷺徽劍並非如此珍貴。不過,或許他不相信這件事。”他拿起自己的劍,他的劍幾乎和蘭德的劍一模一樣,只是上面沒有蒼鷺徽記。護法拔劍出鞘,這把劍的劍身微微彎曲,只有一側開刃,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銀光。 這曾經是馬吉爾諸代國王的佩劍。嵐總是盡量避免提及這件事,他甚至不喜歡別人提到這一點,但是,亞嵐·人龍依然是七塔之王、千湖之主、馬吉爾的無冕王。七塔現已破敗,千湖也成污物的巢穴,馬吉爾更是被妖境所吞沒。所有的馬吉爾諸王中,只有他還活著。

有人說,嵐成為護法,將自己和兩儀師約縛在一起,是為了在妖境中求得一死,以便加入親人的行列。蘭德確實看過嵐在險境中勇往直前,毫不顧忌自己的安全,但他實際上把與他約縛在一起的兩儀師沐瑞的安全置於自己的安危之上。蘭德並不認為嵐會在沐瑞還活著的時候去尋死。 嵐一邊在陽光中轉動劍身,一邊說道,“在暗影之戰時,至上力本身被當成一種武器來使用,作戰時使用的武器上也都附有至上力。有一些武器甚至能操控至上力,只消一擊就能毀滅一座城市,但它們後來都失散在遼闊的大地上。幸好它們在世界崩毀時都被毀掉了,幸好再沒有人記得它們曾經被製造過。但還有一些較為簡易的武器被留了下來,那些足以殺死魔達奧,並能夠和驚怖領主所製造出的更為邪惡的東西刀刃相見。”

“借助至上力,兩儀師從地底提取鐵和其他金屬,對它們進行煉製、重組和塑造。劍,以及其他武器,所有的鋒刃都灌注了至上力。有許多這樣的武器逃過了世界崩毀的浩劫,卻被害怕和憎恨兩儀師的人毀掉了,縱使剩下來的也逐漸消失在漫長的歲月中。可以說,沒有幾件留下來,更沒有人知道它們是什麼。關於這些武器的故事四處流傳,被過分渲染的寶劍傳說似乎有它們自己的力量。你一定從走唱人那裡聽到過這些故事——不會碎裂的劍身,不會磨鈍的鋒刃,它們在相當程度上是真實的。我見過有人假裝磨利它們,只因為那些人不相信一把劍會永不需要磨利;而他們所做的其實只是浪費他們的磨刀石而已。” “在兩儀師打造的武器之後,就再沒有這樣的武器了。那時,戰爭、紀元,一切都結束了。世界四分五裂,未埋葬的死人多過了活人。所有的活人都在逃亡,拼命尋找一個能稱得上是安全的地方。每分每秒都有女人落淚,因為她們再也看不到丈夫和兒子了。當這一切都過去後,仍然活著的兩儀師發誓再也不製造這樣的武器,讓男人們自相殘殺了。每位兩儀師都立下了這樣的誓言,這些女子從那時起也嚴格遵守這個誓言。即便是紅宗的兩儀師也是如此,雖然她們對男性的下場毫不關心。” “在這些劍中,即使是普通的士兵長劍,”護法還劍入鞘,臉上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如果護法會顯露七情六欲,那這幾乎可以被形容為悲傷,“也會讓眾人爭搶。而那些為王者和將軍們打造的劍,劍身雖已堅硬到沒有鐵匠能再次加工它們,但劍上已經被鑲嵌上一隻蒼鷺。這些利刃就成為人們夢寐以求的武器。” 蘭德的手一下子抽離了膝上的長劍,長劍向下倒落,年輕人又本能地抓住它。 “你的意思是說,這把劍是兩儀師打造的?你說的是你自己的劍吧!” “並非所有蒼鷺徽記武器都是兩儀師的作品。當一個人得到劍技大師的稱號時,他就可以獲得一把蒼鷺徽劍。這樣的人儘管已經極為稀少,但殘存下來屈指可數的幾把兩儀師作品,也不夠給他們一人一把。大多數蒼鷺徽劍都來自鐵匠大師,那些也是人類能打造出來的最好的武器了。但你這把劍,牧羊人……你的這把劍能告訴我們三千年以前的故事。” “看起來我是沒辦法擺脫這些傳說了,對不對?”蘭德說。他把劍直立在面前,它看起來和剛才並沒有什麼兩樣。 “兩儀師的作品。”但這是譚姆給我的劍啊!我的父親把它給了我。他努力不去想一個兩河流域的牧羊人,怎麼會有一把蒼鷺徽劍。他只是覺得,這樣的想法裡藏著某種危險,某種深淵般的危險,而他又不想去探索。 “你真的要離開嗎,牧羊人?我再問一次,為什麼你不走呢?因為這把劍?只需五年,我就可以讓你配得上它,讓你成為一名劍技大師。你有敏捷的身手、良好的平衡感,而且你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但我拿不出五年的時間來教導你,你也沒有五年時間來進行訓練;你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這你是知道的。實際上,我知道你不會把劍戳進你的腳上。你拿劍的樣子,彷彿它就是屬於你的,牧羊人,連大多數鄉村的混混也都可以感覺得到。既然從你拿到劍的那天開始就是這樣,為什麼你還要留在這裡呢?” “麥特和佩林還在這裡,”蘭德喃喃地說,“我不想比他們先離開,因為也許我下次看到他們要好幾年之後了。”他向後一仰頭,將後腦靠在牆上。 “血和灰燼啊!至少他們會認為我一定是瘋了才不和他們一起回家。會有一半的時間,奈妮薇看待我就像看待一個磨破了膝蓋的六歲小孩,而她則要教導我,讓我長大;另外一半的時間,她會覺得她正在看著一個陌生人,一個如果她過於注意就會被她打擾的人。她是一位鄉賢,而且,我不認為她曾經害怕過什麼,但她……”他搖了搖頭。 “而艾雯,該死!她知道我為什麼得走,但每次我一提起這件事,她看著我,我就說不出口……”他閉上眼,將劍柄緊緊地壓在額頭上,彷彿這樣能把困擾他的東西擠出來。 “我想……我想……” “你想讓自己身邊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對不對,牧羊人?還是說,你想讓那個女孩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去塔瓦隆?你希望她為了和你流浪一生,就放棄成為兩儀師的機會?如果你以正確的方法把這些想法告訴她,也許她會答應的。愛情是一種奇怪的東西。”嵐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疲倦。 “它就是那麼奇怪。” “不,即使她提出要求,我也不會讓她來這里和我在一起的。”他不能讓她這麼做。但光明在上啊!如果她真的向我說出這句話,那該是多麼美好的時刻啊!哪怕僅僅是一瞬間也好! “如果她認為我是在教導她該如何去做,她就會變得像母牛一樣頑固而不聽話。但我還是能讓她避免和我在一起。”他希望她能回到家鄉伊蒙村去,但這樣的希望在沐瑞來到兩河流域的時候,就注定要化成泡影。 “即使這麼做意味著她終將成為一名兩儀師!”他的眼角瞥到了嵐揚起的眉梢,兩片紅暈立時出現在他的臉頰上。 “這就是所有的原因嗎?你想在你的家鄉故友離開前,盡可能和他們在一起,所以你才會一再拖延離開的時間?你知道背後有什麼人在追殺你嗎?” 蘭德惱怒地站起身,“好吧,就是因為沐瑞!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跑到這個地方來,她甚至不會紆尊降貴和我講話。” “如果不是她,你早就死了,牧羊人。”嵐平靜地說道,但蘭德仍是一副憤慨的樣子。 “她告訴我……告訴我跟我有關的那些恐怖的事情,”他握住劍柄的手指關節泛白。我將陷入瘋狂,還有死亡! “然後又突然連一句話都不對我說,好像我仍然和她剛剛找到我的那天一模一樣。這可真是奇怪!” “你希望她把你當成真龍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該死!我總是不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而當我弄明白之後,又令我感到害怕,我不想這樣。現在,不知她去了哪裡,她消失了……” “我告訴過你,她有時需要一個人行動。你,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沒有權利質疑她的行為。” “不告訴任何人她要去哪裡,什麼時候會回來,甚至是否還會回來。嵐,她必須告訴我一些對我有幫助的東西。如果她回來的話,她就必須告訴我。” “她回來了,牧羊人,就在昨晚。但我認為她已經把她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不要再發牢騷了,你已經從她那裡學到了你能學到的東西。”嵐搖搖頭,語氣變得輕鬆了一些。 “你根本沒有學會這裡的任何東西。該是你學習一些平衡技巧的時候了。來練練分絲式吧!從急流蒼鷺形開始。記住,蒼鷺形只是為了讓你練習平衡用的,絕不是什麼實戰動作,因為它會讓你門戶大開。如果你等另一個人先移動,你就可以藉助這個動作實行有效的攻擊,但你絕對無法避開他的武器。” “她一定能告訴我一些東西,嵐。那陣風,那並不是自然的風,這和距離妖境有多麼接近無關。” “注意急流蒼鷺形,牧羊人,先關心一下你的手腕吧!” 從南方傳來一陣微弱的號角聲,伴隨著陣陣節奏一致的鼓聲,號角聲逐漸變大。片刻間,蘭德和嵐對看了一眼,隨後,兩人便迅速地趴在城垛上,往南方眺望。 這座城市坐落在高山上,往城牆外一里範圍內的任何方向看去,都一覽無餘。城市的要塞建立在最高的一座山頭上。從塔頂望去,蘭德的目光輕易地就可以越過煙囪和屋頂,直接望向遠處的森林。大約有十幾名鼓手最先出現在樹林間,鼓槌在他們手中旋轉,鼓聲和一致的步伐配合得十分完美。隨後出現的是號手,光彩熠熠的長號角發出嘹亮的聲音。但因為距離太過遙遠,蘭德無法辨認出那面在風中飄揚的巨大方形旗幟上繪製的紋章。不過嵐卻哼了一聲,這個護法的眼睛像雪鷹一樣銳利。 蘭德看了他一眼,但護法什麼話都沒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支走出森林的隊伍。盔甲鮮亮的騎手從樹林間縱馬而出,其中也不乏女性。這時,隊伍中出現了一頂由兩匹馬馱負的轎子,轎帘緊閉,絲毫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東西。轎子後面是更多的騎手,成列的步兵肩上扛著的長矛組成了一片荊棘叢,弓箭手的長弓全都斜掛在胸前。所有人都按照鼓點移動腳步。號角再次響起,隊伍彷彿一條巨蟒,一刻不停地向法達拉前進。 現在,蘭德能看清那面被風捲起的旗幟了,它的旗面比一個人還要高,上面塗染了各種顏色。蘭德不明白這些顏色的意義,只是在旗幟中心,蘭德大致能看見一塊純白色淚珠狀的圖案。他的呼吸凍結在喉頭,那是塔瓦隆之焰。 “印塔和他們在一起。”嵐的語氣顯得心不在焉,“他總算是打獵回來了。離開這麼久的時間,我倒想知道他的運氣如何?” “兩儀師。”當蘭德終於能夠說話的時候,他喃喃說著這個詞。所有那些女子都是……沐瑞也是兩儀師,但他曾和她一起旅行。即使不能完全信任她,他也了解她,或者他以為自己了解她。至少,她只是一個人。但這麼多兩儀師集中在一起,像這樣朝他而來,這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清了清喉嚨,但當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嵐,為什麼有這麼多兩儀師?這是怎麼回事?他們這樣吹號擂鼓、旗幟招搖的,是為了什麼?” 兩儀師在夏納是受到尊敬的,至少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如此,其他的人也會因為畏懼而對她們禮敬有加。但蘭德生長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他的家鄉對兩儀師只有恐懼,這種恐懼還經常夾雜著憎恨。在他童年的回憶裡,不止一個人在說到暗帝的時候也會提起“塔瓦隆的女巫”。蘭德努力想數清楚隊伍中有多少名女子,但兩儀師是隊伍中惟一一群沒有任何秩序的人。她們或者結伴而行,或者走在轎子旁邊。蘭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曾經和沐瑞一同旅行,也遇到過另一名兩儀師,他已經學會了用比較寬廣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幾乎沒有人曾經離開過兩河流域,但他做到了,他見過兩河流域的其他居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做過只有在做夢時才會想到的事(如果他們能夢到的話)。他見到過一位女王,也遇到過安多的王女;他曾和魔達奧正面交鋒,也曾走進巨森靈的道。而這所有的一切,都無法讓現在的他鎮靜下來。 “為什麼有這麼多?”他又一次喃喃低語。 “是玉座猊下親自駕臨。”嵐看著他,表情如同岩石般冷漠且無法解讀。 “你的課程結束了,牧羊人。”他停了一下,蘭德幾乎以為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同情,但這當然不可能。 “你真應該在一周前就離開的。”說完這句話,護法便拾起他的襯衫,消失在進入高塔的階梯裡。 蘭德張開嘴,試圖說些什麼。他望著城外逐漸接近的隊伍,在他眼中,這條巨蟒彷彿正朝他露出毒牙。鼓聲和號聲,震耳欲聾。玉座猊下,兩儀師的統治者。她是為我而來的。他想不出有別的理由。 蘭德確信,她們知道各種各樣的事情,擁有能夠幫助他的知識,但他不敢向她們提出任何問題。他害怕她們是來馴禦他的。但我也害怕她們會扔下我不管。他不情願地承認。光明啊,我不知道哪一種情況會讓我更害怕。 “我不會導引至上力的。”他輕聲說道,“那隻是個意外!光明啊,我不想和它發生任何關係。我發誓,我永遠也不會再去碰它了!我發誓!” 他哆嗦了一下,從自己的沉思中醒轉過來,才發現兩儀師的隊伍正要通過城門。風更加猛烈地旋舞,將他的汗水吹得冷若寒冰,也讓下方傳來的號聲彷彿是狡詐的冷笑。蘭德認為自己能聞到一股墳墓被打開的味道。那一定是我的墳墓,如果我還站在這裡的話,一定是這樣。 他抓起襯衫,連滾帶爬地下了高塔,開始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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