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9·寒冬之心

第22章 第十七章粉紅緞帶

寒風從莫海拉廣場吹過,掀起麥特的斗篷,迅速地將他身上的污泥凍成硬塊。他和諾奧快步走出巷子,這時太陽已經被屋頂掩住了一半,地面上拉出了長長的陰影。麥特一隻手拄著手杖,另一隻手握著繫住銀色狐狸頭的皮繩,那枚狐狸頭就放在他的外衣口袋裡,他隨時都能把它拉出來,他的斗篷只是垂掛在背後,此刻他根本沒心思把斗篷拉到身前來禦寒。他從頭到腳都痛得要命,代表著厄運的骰子仍然在他的腦袋裡翻滾不停,讓他幾乎沒心思去想別的事情。他時刻警戒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害怕那隻古藍從另一個牆洞中鑽出來。莫海拉廣場上的鋪路石板間有許多縫隙,這讓麥特感到不安,不過那隻怪物似乎不會在公開場合攻擊他。 廣場周圍的街道里傳來各種噪音,但廣場上只能看見一條瘦骨嶙峋的流浪狗跑過娜瑞妮女王的雕像。有人說這尊雕像舉起的手是指向為艾博達帶來豐厚收穫的大海;也有人說這隻手所指的是艾博達面臨的巨大危險。還有人說這位女王之所以只露出一側的胸部,是因為她的後繼者們想要提醒國民,娜瑞妮女王並不是絕對坦誠的。

平時的莫海拉廣場上總是能看到許多散步的情侶、叫賣的攤販和乞食的乞丐,即使是冬日的寒風也無法將他們趕走。但自從霄辰人到來之後,所有的乞丐都被抓走,安排去做各種工作,而其餘的人即使在白天也都會盡量遠離這座廣場。實際上,大家要躲開的是廣場後面的泰拉辛宮,這座由許多雪白圓頂、大理石尖塔和雕鐵圍欄組成的龐大宮殿,是有光之仁慈、四風之主、風暴海守護者之稱的阿特拉女王泰琳·青泰拉·密索巴的住所,當然,她實際控制的國土只有艾博達和周圍騎馬數日可達的地方。讓人們害怕的並不是她,而是這座宮殿的新住客——蘇羅絲·賽貝勒·梅戴拉斯,霄辰女皇禦下的女大君,霄辰先行者的統帥,正是她給這座宮殿帶來真正的威嚴氣勢。 這座宮殿的每個入口都站著穿綠色外衣、白色寬鬆褲子和綠色長靴、披掛鍍金胸甲的密索巴家族衛兵,以及帶著昆蟲頭顱一樣的頭盔、穿各種彩色鎧甲的男女戰士。蘇羅絲女大君說,阿特拉女王需要安全和靜謐的休息環境,而泰琳完全贊同她的說法。

麥特想了一下,便帶著諾奧走向一個馬厩門口,畢竟他帶著陌生人,走在直通王宮正門的大理石階道上可能不太方便,而且他在被泰琳找到之前先要把滿身的污泥清洗乾淨。他上一次在酒館裡打架之後衣冠不整地回到宮裡時,泰琳已經明確地表示了她的不悅。 幾名艾博達衛兵握著長戟,站在馬厩門的一側,同樣數量的霄辰人手持帶穗的長槍站在另一側,他們全都僵硬得如同那尊娜瑞妮的雕像。 “光明祝福你們。”麥特客氣地向艾博達衛兵低聲說道。向艾博達人保持禮貌肯定是不會錯的,但不管怎樣,艾博達人肯定比霄辰人要溫和得多。 “光明也祝福你,大人。”身材矮壯的艾博達軍官一邊回答,一邊緩步上前。麥特認識他,他叫蘇力凡·薩拉特,是個好人,總喜歡說幾句俏皮話,也很懂馬匹。蘇力凡朝麥特搖搖頭,用鍍金的軍官短杖敲敲自己的尖頂頭盔。 “你又打架了,大人?如果讓她看見你這個樣子,宮里肯定又要刮龍捲風了。”

麥特聳聳肩,竭力不讓自己的身子太過明顯地靠在手杖上。有這樣說俏皮話的嗎?這個膚色黝黑的男人真是有條剃刀般銳利的舌頭,他相馬的本領也只是一般而已。 “我的一個朋友想住在我部下那裡,沒問題吧?”麥特粗魯地問,“要知道,我的部下那裡已經有不止一張空床了。”迄今為止,他的部下已經有八個在跟他走進艾博達市區後死在那裡。 “我這裡沒問題,大人。”蘇力凡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那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帶著懷疑的神情咬著下唇。不過,至少在昏暗的光線下,諾奧的外衣做工還算不錯,上面甚至還裝飾著緞帶,樣子看起來比麥特要好得多,所以蘇力凡很快就放心了。 “不需要把一切都向她報告,所以,她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麥特皺起眉,但還沒等他說出什麼會讓他和諾奧不得好死的話,三個身披重甲的霄辰人策馬跑到他們身邊。蘇力凡立刻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們身上。

“你和你的貴族妻子住在女王的宮殿裡?”諾奧盯著馬厩大門問道。 麥特拉著諾奧向後退去。 “等他們先過去,”他朝那些霄辰人點點頭。他的貴族妻子?該死的女人!還有他腦袋裡那些該死的骰子! 一名霄辰人高聲說道:“我在執行蘇羅絲女大君的命令。”然後拍了拍掛在披甲肩膀上的皮背包。她的頭盔頂上豎著一根細長的羽毛,表明她是一名低階軍官。她的胯下是一匹高大的褐色騸馬,一看就知道腳力不錯,另外兩個霄辰人的坐騎也都是好馬。除此以外,他們身上就沒什麼讓麥特感興趣的東西了。 “光明祝福你們,進去吧。”蘇力凡向他們微微一鞠躬。 那個霄辰女人也在馬鞍上向蘇力凡鞠躬,她彎腰的幅度和這名阿特拉軍官毫無差別。 “光明也祝福你們。”她以緩慢的語調說完這句話,就帶領兩名部下走進了馬厩。

“真是奇怪,”蘇力凡看著那三個人的背影,喃喃自語,“他們總是向我們要求進門的許可,卻不是向他們的人要求。”他用短杖朝大門另一側的霄辰衛兵指了一下,那些衛兵紋風不動,甚至沒有朝三名霄辰騎士瞥上一眼。 “如果你不允許他們進去,那會怎樣?”諾奧低聲問著,隨手拉了一下拴在背上的包袱。 蘇力凡轉過身,腰挺得筆直。 “我向我的女王立下了誓言,這就夠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也立下了……自己的誓言。大人,給你的朋友找張床,同時警告他,在艾博達,有些事最好不要說,有些問題也最好不要問。” 諾奧顯得有些迷惑,辯說自己只是好奇,但麥特以最快的速度和這名阿特拉軍官互道祝福後,就推著他的新朋友走進了大門,然後他以最低的聲音向諾奧解釋什麼叫窺聽者。諾奧剛才的確從古藍手中救了他一命,但他不會讓這個老傢伙再把他的命交給霄辰人。霄辰人之中還有一種叫做覓真者的,麥特對此所知非常有限,而即使是那些會隨意談論視死衛士的人,在提及覓真者時也會立刻閉嘴。不過麥特至少知道,和覓真者相比,白袍眾的裁判團不過像是一群只會玩弄蒼蠅的小男孩罷了。

“我明白了,”諾奧緩聲說,“以前我還不知道這些。”他似乎對自己很生氣。 “你一定和霄辰人打過不少交道。你也認識那個女大君蘇羅絲嗎?我根本沒想過你竟然會住在這裡。” “我喜歡在酒館里和士兵聊天。”麥特沒好氣地答道。當然,只能在泰琳願意放他出去的時候。光明啊,他也許就要結婚了! “蘇羅絲不知道我的存在。”他非常希望這種狀況能維持下去。 那三名霄辰人已經離開麥特的視線,他們的坐騎也被牽進馬厩裡。幾十名罪奴主正在對罪奴進行夜間訓練,讓她們在石板鋪成的院子裡沿著一個大環形路線行走。幾乎半數穿灰袍的罪奴都是黑皮膚的女子,只不過她們的臉上都沒有了尋風手的首飾。她們還有更多同伴在這座宮里和艾博達的其他地方,看來,霄辰人在來不及逃走的海民船上收穫頗豐。

這些海民大多表情沉重而順從,或者面無表情,還有七八個人只是呆滯地盯著前方,眼神混亂困惑,彷彿仍然不相信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每一名罪奴身邊都有一名霄辰罪奴陪在身邊,握著她的手,或者用手臂環圈住她,微笑著,朝她悄聲耳語。當然,這些罪奴的脖子上都有一隻銀色的項圈,並透過一根銀索連在罪奴主的銀手鐲上。這些罪奴主正用讚許的眼光看著她們,有幾名眼神混亂的罪奴握著那根銀索,彷彿握著自己的生命線。這讓麥特想發抖,就算是裹在身上的濕衣服也不曾讓他感到如此寒冷。 麥特帶著諾奧以最快的速度走過院子,但這時,一名罪奴被一個身材豐滿的灰髮罪奴主牽著,恰好走到他面前。這名橄欖色皮膚的女子既非霄辰人,也不是亞桑米亞爾,看起來,倒很像阿特拉人。她看著罪奴主的眼神就像是一位管教壞脾氣孩子的嚴厲母親,她名叫苔絲琳·巴拉登,在成為霄辰人俘虜的一個半月之後,她的面容恢復了紅潤豐滿,但她光潔無瑕的臉上完全是一副每頓飯只能吃石南草的表情。她緩步跟隨著牽引她的銀索,毫不遲疑地服從罪奴主低聲說出的每一個命令。這時她停下來,朝麥特和諾奧深深地鞠了個躬,但就在這一瞬間,她黑色的眼睛裡朝麥特閃出一絲強烈的憎恨。隨後,她就繼續跟著罪奴主在院子裡沿環形道路行進了,很顯然地,她也放棄了反抗。麥特看見過只犯一點小錯的罪奴在這個院子中被倒吊起來鞭打,直到她們哀號不止,苔絲琳也遭受過這種刑罰。她從沒對麥特做過什麼好事,也許還做過幾件對他不好的事,但麥特並不希望她會有這樣的遭遇。

“總比死了好。”麥特嘟囔著,繼續向前走去。苔絲琳是個強硬的女人,也許時刻都在計劃該如何逃脫,但無論多麼強硬的人,最多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全體海民的諸船長和她的劍士長的腦袋已經被插在高竿上,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哀號一聲,但這樣並沒能讓一個海民罪奴獲救。 “你真的這樣想?”諾奧一邊漫不經心地問著,一邊又笨拙地拉了拉他的包袱,他那雙不甚健康的手在握住刀子時相當靈巧,但在做其他所有事情時卻都很不中用。 麥特朝他皺皺眉,但他的確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那些銀色的罪銬和泰琳給他戴上的無形鐐銬實在是太像了,他很可能一輩子都要做泰琳的寵物了,雖然這樣他的腦袋至少不會被插到高竿上。光明啊,現在他只希望腦袋裡的那些骰子停下來,徹底消失!不,他在撒謊。他明白那些骰子在停下來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他根本就不希望它們停下來。

車爾·萬寧和殘存的紅臂隊們居住的房間距離馬厩並不遠。這是一座粉刷著白石膏的長方形大屋,屋頂相當低矮,對於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來說,這裡的床位實在太多了。 一頭油亮禿頭的車爾穿著襯衫躺在床上,一本書攤開在他的胸口,麥特很驚訝這傢伙竟然會讀書。車爾看了滿身泥濘的麥特一眼,從牙縫裡噴了一口氣:“又打架了?我打賭,她肯定要不高興了。”他並沒有站起身。除了少數幾次令人吃驚的例外時刻,車爾認為自己與所有貴族都是平等的。 “麥特大人,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哈南吼叫著跳起身,他的體魄和精神都相當強悍,現在他緊咬著牙,臉頰上的飛鷹刺青也因此扭曲了。 “請原諒,但您不該親自動手,告訴我們他長得什麼樣,我們會把他找出來的。”

剩下最後三名紅臂隊帶著渴望的神情聚在他身後,其中兩個人一手拿著外衣,另一隻手還在朝褲子裡塞著襯衫。第三個人名叫梅特溫,他是一名還帶著孩子氣的凱瑞安人,但他比麥特大十歲。他拿起靠在床腳的劍,從鞘中抽出一段劍刃,看看它是否鋒利。不過,高德藍才是他們當中最會用劍的人,他有著像鐵匠般壯碩的肌肉,但動作卻相當敏捷。當麥特剛剛來到艾博達時,有十二名紅臂隊跟著他,現在死了八個,剩下的只能被困在這座宮殿裡,沒辦法和酒吧女調情,也沒辦法玩骰子,喝到酩酊大醉,等著酒館老闆要別人把他們扛到床上去。以前他們這樣做只不過會讓自己的錢包扁一點,現在卻可能會要了他們的命。 “諾奧會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他講得比我清楚,”麥特一邊說著,一邊把帽子向後推了推,“他會跟你們一起住,他剛剛救了我的命。” 屋裡立刻響起一陣驚呼和對諾奧的讚嘆聲,大家用力拍著這名老者的背,使他幾乎要栽倒在地。而車爾只是用一根胖手指塞在合攏的書頁間,起身坐在他的薄床墊上。 諾奧將包袱放在一張空床上,然後就開始邊打手勢,邊講起他和麥特的遭遇。他把當時的情況說得活靈活現,但在他的故事裡,他像小丑一樣滑倒在泥地上,當麥特和古藍英勇地戰鬥時,他卻被嚇得目瞪口呆。諾奧彷彿天生就會講故事,就像走唱人一樣,能夠讓你覺得故事就發生在眼前。紅臂隊們快活地笑著,他們知道,諾奧在有意地奉承他們的首領,也很欣賞他的做法。但是當諾奧說到刺客鑽進牆上的一個小洞裡,消失得無影無踪時,他們的笑聲也戛然而止,因為諾奧把這段說得像真的一樣可怕。車爾放下書,又從牙縫裡噴出一口氣,他和哈南曾經差點被古藍幹掉,他們能活到現在,只因當時古藍的目標不是他們。 說完這些之後,老人坐到床上,彷彿用光了最後一點力氣。麥特輕聲說道:“看樣子,那東西想要的是我,也許它曾經跟我玩過骰子,只是我記不得了。只要你們別擋在我和它之間,你們不必擔心自己會有危險。”他笑了笑,竭力做出一副開玩笑的樣子,但除了他之外,沒有人露出笑容。 “不管怎樣,明天早晨我就會把金子分給你們,你們將登上第一艘開往伊利安的船。把奧佛爾帶著,湯姆和澤凌也會跟你們一起走,如果他們願意的話。”他相信,至少那名捕賊人是會走的。 “當然,還有尼瑞姆和羅平。”他已經習慣有那兩個僕人伺候他,但這裡不缺僕人。 “塔曼尼這時一定就在凱姆林附近,找到他不會很難。”等他們走了以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面對泰琳了。光明啊,他寧願再去對付那隻古藍! 哈南和另外三名紅臂隊交換了一個眼神。費爾金抓抓頭,彷彿並不明白麥特在說什麼,他也許真的不知道。這個瘦骨嶙峋的人不算一流的戰士,但稱得上是一名優秀的士兵,但在其他事情上,他的腦子都不是很靈光。 “這樣不對,”哈南最後說道,“如果我們自己跑回去,塔曼尼一定會剝了我們的皮。”另外三個人一起點頭,費爾金也明白這一點。 “你呢,車爾?”麥特問。 那個胖子聳聳肩:“如果我把那個孩子從莉賽勒身邊帶走,他一定會在我睡覺時把我殺了。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麼做。而且我在這裡有時間看看書,我在當蹄鐵匠時可沒這樣的時間。”這傢伙經常稱自己為蹄鐵匠或馬夫,實際上,他是一個偷馬賊。就麥特所知,他至少是兩個國家裡面最優秀的偷馬賊。 “你們全都瘋了,”麥特皺起眉頭,“它想要的只有我,如果你們不礙它的事,它就不會殺你們。我的條件一直有效,只要你們想清楚了,隨時都可以離開。” “我曾經遇到過像你這樣的人。”諾奧突然說。這名身材佝僂的老人簡直就是艱難歲月和辛勞工作的縮影,但他的目光仍然明亮而銳利,現在,這雙眼睛緊盯著麥特。 “其他人會一心一意地跟著你這樣的人,你也許會率領他們贏得光榮,也許會為他們帶來毀滅。我相信,你的名字一定會被記錄在史書裡。” 哈南看上去像費爾金一樣困惑。車爾啐了一口,躺回床上,再次打開書。 “我只希望自己的運氣還沒用光。”麥特嘟囔著。他知道名載史冊的人都會有什麼下場,這樣的人往往都活不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刻。 “最好在她見到你之前把自己清洗乾淨,”費爾金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你身上的泥點就像是她鞍褥裡的一根刺。” 麥特氣惱地拿起帽子,一言不發地大步走出房間,雖然想要裝出一副健步如飛的樣子,他還是不得不將大部分體重壓在那根手杖上。還沒等他關上門,屋裡已經傳出諾奧講故事的聲音了,他開始向紅臂隊們講起自己怎麼搭乘海民船旅行,並學習在冰冷的鹽水里洗澡的技巧。麥特真想不出他還會再講些什麼故事。 為了緩解冬天的陰冷感,宮殿的走廊裡都掛上了被稱為“夏日掛飾”的艾博達花卉壁毯。麥特在這樣的走廊裡一瘸一拐地走著,一邊打算著該如何在遇到泰琳之前把自己洗乾淨,但還沒等他走出多遠,已經有四名穿著綠白色制服的男僕和不少於七名女僕提出要幫他洗浴更衣,並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不會讓泰琳女王知道。感謝光明,他們並不知道他和泰琳之間的一切,他和泰琳之間最要命的事情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但現在他已經快受不了這些僕人了。更可怕的是,該死的泰拉辛宮中每一名該死的僕人都很支持這樣的事,畢竟泰琳是他們的女王,自然可以為所欲為。更重要的是,自從霄辰人佔領艾博達以來,泰琳的脾氣就變得如同剃刀一樣鋒利,如果光鮮亮麗的麥特·考索恩能夠安撫泰琳的怒火,讓她不會因為一些瑣碎的小事就把這些僕人的鼻子揪掉,那他們自然會把麥特從耳後到腳跟都擦洗乾淨,系上緞帶,雙手捧到泰琳面前! “泥巴?”麥特朝一名對他微笑的漂亮女僕吼道。這名女僕正拉開裙擺,向他行屈膝禮,在她敞開的領口裡,豐滿的胸部堪與莉賽勒相比。如果換作別的時候,麥特很可能會用些時間欣賞一下眼前的這副美景。 “什麼泥巴?我沒看見任何泥巴!”女僕張大了嘴,望著麥特踢著瘸腿向遠處走去,甚至忘記要站起身。 澤凌·散達飛快地從走廊的一個轉角閃出來,差點撞在麥特身上。這名提爾捕賊人看到對面有人,急忙後退一步,還低聲罵了一句,但是當他看清走過來的是誰,黝黑的面孔立刻變成了灰色。然後他一邊低聲道歉,一邊想要從麥特身旁快步溜過去。 “湯姆也把你拉進他的愚蠢行動裡去了?”麥特問。澤凌和湯姆一同居住在僕人區的一個房間裡,他並沒理由出現在這個地方。穿著黑色提爾外衣,長靴口有火焰形鑲邊的澤凌,在泰拉辛宮的僕人們中間就好像雞群裡的一隻鴨子那樣顯眼。蘇羅絲的紀律比泰琳更嚴格,所以麥特相信,澤凌一定是從湯姆和貝瑟蘭那裡接受了任務,才會跑到這裡來。 “有什麼事就告訴我吧。我已經告訴哈南他們,如果他們離開,我就給他們路費。你也是一樣,只要你走,我就給你黃金。” 看起來,澤凌並不打算告訴他任何事。這名捕賊人將拇指插進腰帶裡,直視著麥特的眼睛。 “哈南他們是怎麼說的?你認為湯姆做了什麼蠢事?在這裡,他比你和我更清楚該怎麼做。” “那隻古藍還在艾博達,澤凌。”湯姆清楚的只有貴族老爺們的權力遊戲,而且他還很喜歡把鼻子伸進政治鬥爭裡去。 “今天,它還試圖要殺死我。” 澤凌哼了一聲,彷彿被一拳打在肚子上,他抓了抓自己的黑色短髮。 “我在這裡還有事要做,還得待一段時間。”他的語氣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彷彿在頑固地為自己辯白,卻又難免有一點罪惡感,麥特從沒見過他如此目光游移。這種表情只可能代表一件事。 “帶著她跟你一起走,”麥特說,“即使她不願意,那麼你到提爾之後會在一個小時內讓你的兩條大腿上都坐一個女人。澤凌,女人就是這樣,有人拒絕你,就肯定會有人接納你。” 一名僕人抱著一大堆亞麻毛巾匆匆走過,看到滿身泥濘的麥特,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澤凌顯然以為讓僕人吃驚的是他自己,於是他急忙把拇指從腰帶裡抽出來,竭力裝出一副謙恭的姿態,但他的努力並不很成功。同樣是睡在僕人區,湯姆一開始就表現得彷彿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但當他在莉賽勒的房間中進進出出時,沒有任何人對此感到奇怪,彷彿那樣做的並不是湯姆,而是麥特。作為一名捕賊人的澤凌(當然不是捉賊人),曾經無數次地和趾高氣揚的低階貴族或洋洋自得的富商們正面對峙,他在這座宮殿裡也始終不曾放低姿態。但泰拉辛宮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底細,也都知道他應該待在下層的僕人區裡。 “大人很聰明,”他一邊用過於響亮的聲音說著,一邊僵硬地鞠了個躬,“大人很清楚女人。如果大人能原諒一名卑微的部下,那麼我必須回到我的地方去了。”然後他轉身朝遠處走去,還刻意拋下了一句話:“今天我聽說,如果大人回來時又像是從泥坑里被拖出來的一樣,女王就會親自用鞭子抽打大人一頓。” 這句話讓麥特終於失控了,他用力推開泰琳居所的大門,大步走進去,隨手將帽子甩到房間對面……然後他定住腳步,張大了嘴,他想要說的每一個字都凍結在舌頭上,他的帽子掉在地毯上,翻滾了幾下,但他絲毫沒在意。一陣強風吹得三聯拱大窗咚咚直響,窗外是可以俯瞰莫海拉廣場的格欄長陽台。 泰琳向門口轉過頭,她坐在一把雕刻成竹節樣式的鍍金椅子裡,一隻手剛剛把金酒杯捧到唇邊,她的黑色捲髮閃動著光澤,只是在鬢角上有些許灰絲。在她那張美豔的面孔上,一雙猛禽般的眼睛裡跳動著顯而易見的怒火。她的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微微地抖動著,讓她的白綠色裙擺掀起一陣陣漣漪。她的橢圓形領口上鑲著一圈淺綠色緞帶,映襯著一雙半露的豐滿酥胸和垂掛在那裡的寶石婚姻匕首。房裡並非只有她一個人,蘇羅絲坐在她的正對面,一邊皺起眉盯著酒杯,一邊用長指甲有節奏地敲擊著椅子扶手,雖然她的頭髮被剃成怪異的雞冠狀,但還是能看出她是個漂亮女人。和她相比,泰琳立刻就成了一隻蜷縮在禿鷲面前的兔子。她的每隻手上都有兩根長指甲被塗成了藍色。在她旁邊還坐著一個小女孩,和蘇羅絲一樣,這個小女孩穿著做工精巧的花紋長袍和白色百褶裙,只是她的整個頭都被包裹在一幅透明面紗裡,而她的頭髮竟然都被剃掉了!雖然驚呆在原地,但麥特還是注意到這個女孩身上大量的黃金和紅寶石。在女孩身後站著一名身材苗條的女子,她黝黑的膚色幾乎能和她身上的黑色長袍媲美,而她的身材不輸於任何艾伊爾女性,她將雙臂抱在胸前,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副氣惱的神情。她的黑色捲髮被剪短了,但並沒有被剃掉,所以她應該不是王之血脈或侍聖者。而在她耀眼的秀美光彩面前,泰琳和蘇羅絲都黯然失色,如同被錘子敲了一記腦袋的麥特,同樣沒能忽略這個美人。 實際上,真正讓麥特感到如雷轟頂的並不是蘇羅絲和這兩個陌生女人,而是他腦袋中的骰子突然停了下來,只給他留下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麥特以前從沒遇過這樣的事情,他站在那裡,等待著棄光魔使突然從大理石壁爐的火焰中跳出來,或者大地裂開,將這座宮殿吞下去。 “你不聽我的話,小鴿子,”泰琳用寵愛卻又危險的語氣說道,“我已經說過了,到廚房去吃些糕點,洗個澡,等我召喚你。”她的黑眸裡閃爍著光芒。 “我們以後再談談你身上的泥漿。” 麥特在眩暈的感覺中重新梳理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他走進房間,骰子停住,然後……什麼都沒發生,什麼事都沒有! “這個人怎麼會突然闖進來,”那個戴面紗的瘦小女孩站起身,她的聲音比窗外的寒風更冷,“蘇羅絲,你告訴過我,這裡的街道是安全的,我感到很不高興。” 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應該是已經發生了!只要骰子停住,就一定有事情發生。 “我向你保證,圖昂,艾博達的街道就像霄達的街道一樣安全。”蘇羅絲的話讓麥特稍稍清醒了一點,這位女大君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安。但蘇羅絲從來都只會讓別人感到不安。 一名身材均勻細瘦、儀態優雅的年輕男子,穿著幾乎透明的達科維長袍出現在蘇羅絲身旁。他低垂著頭,手中握持著一隻藍色的長頸瓷罐,要為蘇羅絲的杯中斟滿酒。麥特看到他,又吃了一驚,他並沒有意識到房間裡還有其他人。除了這名金發男子以外,還有一名同樣穿著透明紗袍、身材苗條的圓臉紅發女子跪在一張桌子旁,那張桌子上放著香料瓶、盛酒的海民細瓷罐和一個熱酒用的鍍金黃銅小火盆以及撥火棍。一名神色緊張的灰髮女僕穿著白綠色的密索巴家族制服,站在房間的另一端。房間的角落裡還有一名霄辰人,但她靜得彷彿一尊雕像,以至於麥特直到現在才發現她。這是一名矮個女子,她頭頂的金發被剃掉一半,如果她不是穿著一直勒到下巴的紅黃色上衣,她的胸部也許會比莉賽勒更加突出,不過麥特現在對此絲毫不感興趣。霄辰人對他們的侍聖者看管得非常嚴,泰琳則對一切女人都很敏感,自從麥特能下床之後,泰琳寢室中就沒有比麥特的祖母更年輕的女僕了。 蘇羅絲看著那名斟酒的男子,彷彿在奇怪他是什麼人,然後她搖搖頭,轉眼去看那個叫圖昂的女孩。圖昂則揮揮手,示意那名男子退下。那名穿白綠色制服的女僕快步走上前,從男子手上接過酒壺,要給泰琳斟酒,但她的女王也只是用一個很小的手勢讓她回到了牆邊。除此以外,泰琳再沒有任何動作。如果蘇羅絲也在害怕這個圖昂,泰琳當然不想被她注意到。 “我很不高興,蘇羅絲。”那個女孩又一次說道。她緊皺起眉,嚴厲地望著對面的蘇羅絲,就算她站起來,也不會比坐在椅子裡的這位女大君高多少。麥特相信,圖昂一定也是一位女大君,而且地位比蘇羅絲更高。 “你挽回了局勢,這會讓女皇高興,願女皇永生,但你向東的進攻很不妥當,這種災難性的行動絕不能有第二次了。而且,如果這座城市的街道真的是安全的,他又怎麼可能受這麼重的傷?”蘇羅絲一隻手握著椅子扶手,另一隻手握住酒杯,指節全都泛白了。她瞪著泰琳,彷彿她受到這種指責全都是因為泰琳的錯,泰琳只能向她報以歉意的微笑,並低下了頭。哦,該死的,麥特知道要為此付出代價的是他自己! “我不小心摔傷的。”他的聲音彷彿是在房裡點爆了一個煙火。蘇羅絲和圖昂彷彿都大吃一驚。泰琳看起來就像是一頭要把兔子啄死的鷹。 “殿下們。”他又加了一句敬語,但這對眼前的狀況似乎沒有任何改善。 圖昂身後那名高女子突然伸手奪下圖昂的酒杯,並將它扔進了壁爐,火星立刻噴湧起來,直衝煙囪。泰琳的女僕動了一下,彷彿是要把酒杯從壁爐中搶救出來,但那名侍聖者碰了她一下,讓她重新低下頭去。 “你這樣是愚蠢的,圖昂。”高女子說道。與她相比,圖昂的嚴厲表情簡直可以算是可愛,在她的聲音中,麥特完全感覺不到霄辰口音裡那種慣有的慢條斯理。 “蘇羅絲穩定地控制著這裡的局勢,在東方發生的事情在任何戰爭中都有可能發生,不要再用這種荒謬的瑣事浪費時間了。” 蘇羅絲又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然後才重新戴上冰冷的面具,麥特也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敢這樣對王之血脈說話的人,被抽上一頓鞭子就已經是最幸運的下場了! 圖昂驚愕地微微抬起頭。 “也許你是對的,安奈瑟,”她平靜的語氣中甚至帶著一點順從,“時間和預兆會揭示一切。但這個年輕男人顯然在說謊,也許他是因為畏懼泰琳的怒火。如果他摔得這麼重,恐怕當時他就沒命了。而且我並沒有在這座城市裡看見能夠讓人摔成重傷的懸崖。” 他真的畏懼泰琳的怒火嗎?好吧,這樣說也許有點道理,但麥特絕對不喜歡別人提到這種事。他靠在齊肩高的手杖上,盡量讓自己舒服一點。她們實在是應該讓他這樣的傷患先坐下來。 “我是在你們佔領這座城市時受傷的,”他一邊說,一邊露出嬉皮賴臉的笑容,“你們那時往城里扔了許多閃電和大火球。不過我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感謝你的關心。”泰琳將面孔埋在酒杯裡,同時又越過酒杯邊緣向他瞪了一眼。麥特知道,這一眼代表他不久後就要吃苦頭了。 圖昂站起身,向他走過來,裙擺隨著她雙腿的動作窸窣作響。那塊面紗後面的黝黑面孔應該是相當漂亮的,但那張臉上的表情卻如同一名正在宣判死刑的法官,而且麥特實在不喜歡她光禿禿的頭頂。她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卻又如同兩塊堅硬的寒冰。她的長指甲被塗成亮紅色,麥特很想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光明啊,她身上的紅寶石能讓任何人在極度奢華的生活中度過漫長的歲月。 她伸出手,用指尖挑起麥特的下巴,麥特打個冷顫,向後退去。但看到泰琳凶狠的目光,麥特立刻就知道,如果他這樣做,那麼立刻就會嚐到苦頭,所以他只能憤懣地任由那個女孩仔細端詳他臉上的每一根線條。 “你曾經和我們作戰?”她問道,“你立下誓言了嗎?” “我發誓了,”麥特嘟囔道,“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是這樣嗎?”她一邊喃喃說著,一邊緩緩轉動他的頭,又摸了摸他手腕上的緞帶及脖子上的黑絲巾,並掀起斗篷邊緣,審視著上面的刺繡。麥特忍受著,不讓自己的身體因傷痛而顯出絲毫懈怠,不過他的眼睛已經像泰琳一樣在噴發怒火了。光明啊,麥特就算是在買馬的時候也不曾如此仔細地審視過馬匹!下一步這個女孩大概要看看他的牙了! “這個男孩已經告訴你他為何會受傷,”安奈瑟用冷若冰霜的命令口吻說,“如果你想要他,那就把他買下來。今天是忙碌的一天,你現在應該上床休息了。” 圖昂停了一下,她的眼睛正看著麥特手指上的長璽戒,那枚璽戒上以高超的工藝雕刻著一隻奔跑的狐狸和兩隻飛翔的烏鴉,周圍則環繞著一圈新月花紋。這是麥特偶然間買到的,不過他第一眼看到這枚戒指時就很喜歡,他懷疑現在圖昂也想要這枚戒指。 她抬起頭,望著麥特的面孔:“很好的建議,安奈瑟,那麼,他值多少錢,泰琳?提出你的價格吧,我會雙倍付給你。” 泰琳被酒嗆了一口,咳嗽起來,麥特幾乎跌在地上。這個女孩想買他?看起來她真的是在買一頭牲口。 泰琳咳了一陣,才以不穩定的語氣說道:“他是自由人,女大君,我……我不能出售他。”如果不是泰琳說話時還要努力不讓自己的牙齒打顫,如果這個該死的圖昂詢問的不是他的價格,麥特大概會被眼前這一幕給逗笑了。自由人!哈! 這個女孩從麥特面前轉過身,彷彿已經將他忘記了:“你在害怕,泰琳,光明在上,你不必害怕的。”她緩步走到泰琳面前,雙手微微掀起面紗,俯下身輕吻了泰琳三下,兩隻眼睛各一下,嘴唇上一下。泰琳顯然非常震驚。 “你是我的姐妹,也是蘇羅絲的姐妹,”圖昂的聲音溫和得令人吃驚,“我將親自將你的名字記入王之血脈,你將是女大君以及阿特拉女王泰琳,而且你還會得到更多,就像我們答應過你的那樣。” 安奈瑟重重地“嗯”了一聲。 “是的,安奈瑟,我知道,”女孩嘆息一聲,直起身,放下面紗,“這是忙碌而艱苦的一天,我已經累了,但我要讓泰琳知道她將得到哪些領土,這樣她就會安心。泰琳,在我的房間裡有相關地圖,你可以陪我去看一下嗎?我還有很不錯的按摩師。” “這是我的榮幸。”泰琳說,她的聲音並不比剛才顯得更加安心。 那名侍聖者打了個手勢,金發男子立刻跑去打開房門,並跪倒在門旁,保持房門敞開。房間裡的貴婦們開始整了整衣服,檢查頭髮,撫平裙擺上的皺紋。無論霄辰、阿特拉,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女人都是一樣。紅發達科維在幫助圖昂和蘇羅絲做這些事。麥特趁機將泰琳拉到一旁。麥特注意到,那名侍聖者的藍眼睛不時會掃向他們,但至少圖昂只是在專心地和達科維一同整理衣飾,似乎完全忘記他的存在。 “我可不止是摔了一跤。”麥特低聲對泰琳說,“一個多小時前,那隻古藍又想殺死我。我最好離開這裡,那個東西想要我的命,而且它會殺死所有接近我的人。”這是他剛剛想到的脫身之法,他相信成功的可能性會很大。 泰琳哼了一聲:“它……它不可能得到你,我的小豬。”她看了圖昂一眼,那種目光完全可以讓圖昂忘記泰琳是她的姐妹。 “她也不可能。”至少泰琳還知道要把說話的聲音壓低。 “她是誰?”麥特問。看樣子這次還是沒希望。 “當然是圖昂女大君,這你已經知道了。”泰琳繼續壓低聲音,“圖昂一句話就能讓蘇羅絲跳起來,而安奈瑟一句話就能讓圖昂跳起來,雖然我差不多可以發誓,那個安奈瑟只是一名僕人。她們可真是一群怪人,寶貝。”她突然從麥特的臉頰上抹下一點泥巴來,麥特還沒察覺到自己的臉上也有泥。猛禽的氣勢立刻又回到了泰琳的眼裡。 “你記起那些粉紅色緞帶了嗎,寶貝?我回來的時候,我們要看看你配上粉紅色好不好看。” 她以天鵝般高貴的姿態隨圖昂和蘇羅絲走出房間,她們身後是安奈瑟、侍聖者和達科維。房裡只剩下麥特和那名已有祖母年紀的女僕,現在她已經開始收拾酒桌了。麥特頹然坐倒在一張竹節椅子裡,用雙手捧住了頭。 如果換作其他時候,那些粉紅緞帶一定會讓他火冒三丈。他根本就不該來找泰琳,現在,就算是那個古藍也不重要了。骰子停了,然後……發生了什麼?他遇到了三個陌生人,但骰子不會因為這種事就停下來,也許這和泰琳成為了王之血脈有關。但以前每當骰子停下來的時候,都會有一些事情發生在麥特自己身上。 麥特憂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直到那名女僕收拾好一切,又叫來其他僕人將所有不必要的物品拿走。麥特一直坐在那裡,直到泰琳回來。她並沒有忘記粉紅色緞帶,而這讓麥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忘了其他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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