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9·寒冬之心

第12章 第七章凱姆林的街道

在隨著山丘地形起伏不定的凱姆林街道上,伊蘭和她的隨從們引起許多人的注意。大紅色皮毛鑲邊斗篷上的黃金百合花,向這座都城中的所有居民宣示了她的身份。同時她也沒有用兜帽遮住面孔,王太女冠冕上的黃金玫瑰在她頭頂上格外醒目。她不止是傳坎家族的家主伊蘭,更是安多的王太女,所有人都必須看到這一點,明白這一點。 安多新城的圓頂在清冷的日光中閃爍著白色和金色的光澤。主道兩側的樹木上,沿著光禿枝幹垂掛而下的冰柱也在閃爍不定。雖然太陽已經接近天頂,但仍舊缺乏暖意。幸運的是,今天是個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寒風已經停止了呼號,但冰冷的空氣仍舊足以凍結她的呼吸。安多城中就連那些狹窄彎曲的石板街道也被掃淨了積雪,這座城市又活了過來,到處都充滿熙熙攘攘的人潮。大車的車夫們一隻手緊抓著斗篷,另一隻手還在抽打著馬匹,但他們也只能跟隨人潮緩慢前進。一輛高大的運水車隆隆地駛過。從聲音判斷,它裡面是空的,大概正要去重新裝滿水,和最近過於頻繁發生的縱火案繼續戰鬥。幾名小販和賣貨郎勇敢地在嚴寒中叫賣著他們的貨物,但大多數人一心只想趕快做完事情,儘早回到家中,只是擁擠的人群讓每個人都無法加快腳步。這座城市的人口遠遠超過了塔瓦隆,在這樣的人群中,即使是不多的幾個騎馬人前進的速度也不比徒步行走來得快。整個上午,伊蘭只看到兩三輛在人群中慢慢磨蹭的載客馬車,坐在那些車裡的人,如果不是殘廢或者要趕遠路,那就一定是傻瓜。

所有看見她和她的隊伍的人,至少都會停一下腳步。有些人在朝她指指點點,或者是舉起自己的孩子,好讓這孩子以後能向他們自己的孩子誇耀曾經清楚地看見過她。但伊蘭不知道將來他們口中的自己到底會是安多女王,還是僅僅在這座城市中行使過一段時間統治的某個人。大多數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不過還是偶爾會有幾個聲音喊出:“傳坎!傳坎!”甚至是“伊蘭和安多!”如果這樣的歡呼聲能更多一點就好了,不過就算是寂靜無語也能讓人滿意了。安多人是個性格坦率的民族,她的首都凱姆林也是如此。當凱姆林人在大街小巷公開議論他們不喜歡某位女王時,這位女王垮台的日子往往也就不遠了。 一個冰冷的想法讓伊蘭打了個寒顫。控制凱姆林的人也就控制了安多,這是一句古老的諺語。但這句話並非完全正確,蘭德在控制凱姆林之後就沒能控制安多。不過凱姆林畢竟是安多的心臟,她已經宣布擁有了這座城市——獅子旗和傳坎家族的白銀楔石旗正一同飄揚在安多城牆的塔樓上。但她還沒能得到凱姆林人的心,這遠比佔有這些石砌的塔樓更重要。伊蘭向自己許下諾言,總有一天,他們全都會向她歡呼,她將贏得他們的推崇。但今天,人群中零星的幾個歡呼聲只能讓她感覺更加孤寂。她希望艾玲達能在她身邊,但艾玲達不明白為什麼要爬上馬背在城市中走過。不管怎樣,伊蘭能夠感覺到她,這和她對柏姬泰的感覺不同,但她就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姐妹正在這座城市裡,如同感覺到另一個人和她處在同一個房間中。這種感覺讓她很欣慰。

她的同伴也正因為她們各自的原因而受到路人矚目。賽芮薩成為兩儀師只有三年時間,她黝黑的方臉上並沒有太多兩儀師那種光潔無瑕的樣子,一身做工精良的青銅色羊毛衣裙和扣住斗篷的一個嵌藍寶石白銀大胸針,讓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名富有的商人。她的護法耐德騎馬跟在她身旁,他是一名肩膀寬闊、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有一雙亮藍色的眼睛,玉米黃色的捲曲長髮披散在肩頭。他披著護法的變色斗篷,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顆沒有身軀的頭顱飄浮在一匹殘缺不全的灰色高大騸馬上。這無疑讓所有凱姆林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也讓他們明白賽芮薩是一名兩儀師。而環繞在伊蘭和賽芮薩身旁的護衛吸引了同樣多的目光,她們是八名女子,穿戴著女王衛兵的紅色外衣、光亮的頭盔和胸甲。這不是每天都能見到的情景,可能這也是凱姆林歷史上第一次出現這樣的隊伍。這正是伊蘭親自從新兵中將她們挑選出來的原因。

卡賽勒·拉克尼是她們的少尉,她的身材如同艾伊爾槍姬眾般瘦削剛健。她是一名極為罕見的女性商隊保鏢,據她說,她從事這一行已有將近二十年時間了。她胯下的雜毛母馬亞萊菲鬃毛上繫著一串銀鈴。除此以外,伊蘭對她的過去就沒什麼了解了。這八名衛士中唯一的安多人,是一名相貌溫和、身材健壯的灰髮女人,名叫德妮·科福德,她原先在城外下凱姆林區的一家酒館裡充當維持秩序的打手,這也是一個女人較少涉及的工作。德妮並不知道該如何使用腰間的佩劍,但柏姬泰說她的手和眼都非常快,她用起掛在腰間另一側的短棍簡直是出神入化。其餘的女子都是號角狩獵者,她們高矮不一,有的壯碩,有的瘦削;有的鬢帶灰髮,有的依舊眼露童真。她們都有著不同的過去。有些人像卡賽勒一樣對此閉口不談,有些人的故事則明顯充滿了誇大與不實。任何類型的人都能夠成為號角狩獵者,但她們都響應了伊蘭徵召女王衛兵的命令。更重要的是,她們都通過了柏姬泰的審查。

“你在這裡並不安全。”賽芮薩突然說道。她催趕自己的栗色馬走到伊蘭旁邊,黑色的焰心差點咬了那匹馴順的母馬一口。伊蘭急忙勒緊韁繩,讓焰心的頭轉到一旁。街道在這裡變窄了,迫使女王衛兵們收緊了保護圈。這名褐宗姐妹的臉上帶著兩儀師的鎮定,但關切的意味在她的聲音中顯露無遺。 “如此擁擠的人群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要記住,誰正在銀天鵝裡,從那到這裡不過兩里路。十名姐妹聚在一起絕對不是只為了找個伴,更何況她們也許是愛莉達派來的。” “也許不是。”伊蘭靜靜地答道,她的聲音比她所預料的更平靜。有非常多姐妹似乎只是在袖手旁觀愛莉達和艾雯之間的戰爭。就在她到達凱姆林的時候,兩名姐妹離開了銀天鵝,又有另外三名住了進去。這不像是一支秘密團隊的行動方式,而且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紅宗的。愛莉達不可能在任何行動中將紅宗排除在外。實際上,伊蘭已經安排了對這些姐妹的監視,只不過她沒有告訴賽芮薩。愛莉達非常想要伊蘭,這不同於對一名普通逃亡見習生的追捕,也不同於愛莉達對待艾雯或那些叛逆兩儀師的態度。伊蘭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一名有兩儀師身份的女王對白塔來說也許有非常重要的價值,但如果她被抓回塔瓦隆,她就不可能成為女王。愛莉達已經發布命令,要不惜任何手段將她帶回白塔。如果這道命令得到執行,那麼伊蘭在未來的許多年中都不可能再登上安多王位。自從倫蒂·麥克拉讓她服下那種能夠暫時壓製女性導引能力的藥劑之後,這個謎題已經在伊蘭的腦子裡盤旋了無數次。這是個非常令人擔心的謎題,特別是現在她已經向全世界宣布了她所在的位置。這時,她的視線在一名披著藍色斗篷的黑髮女子身上逗留了一會兒。那名女子並沒有用兜帽罩住臉,也幾乎沒看伊蘭一眼,就轉進了一名蠟燭匠人的店鋪。她的肩頭掛著一隻沉重的布袋。伊蘭確認她不是一名兩儀師,只不過是一個長得有點像翟妲的年長女子。 “不管怎樣,”她堅定地說,“我不會被對愛莉達的恐懼釘死。”銀天鵝裡的那些姐妹到底想幹什麼?

賽芮薩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她似乎是想朝伊蘭翻個白眼,卻又暗自壓下這種衝動。有時候,伊蘭會從宮中的其他姐妹那裡看到一個古怪的眼神,毫無疑問,她們並沒有忘記她是如何晉升為兩儀師的。但至少在表面上,她們已經接受了她的兩儀師身份,並承認她在她們中間的地位僅次於奈妮薇。但這並不能阻止她們說出心中的想法,而且她們的語氣往往要比對待以正規途徑獲得披肩的姐妹更加生硬些。 “那就忘記愛莉達吧,”賽芮薩說,“你還要記住想掌握你的並非只有她一個。只要一顆有足夠準頭的石子,你就會變成一個不省人事的包袱,被別人輕鬆扛起來,消失在這片混亂的人群中。” 賽芮薩難道一定要告訴她這種無聊的常識嗎?不管怎樣,綁架王位的競爭者在安多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習俗,每個反對她的家族在凱姆林都有支持者。如果他們沒有在尋找機會綁架她,她可以拿自己的拖鞋當午餐。當然,只要她還能導引,這些人就很難成功,但他們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她從沒想過只要到達凱姆林就能獲得安全。

“如果我不敢離開宮殿,賽芮薩,我就絕對無法贏得人們的支持。”她低聲說道,“我必須被公眾看見,必須讓他們知道,我不害怕。”所以她只帶了八名衛兵,而不是柏姬泰所希望的五十名。那個女人從來都拒絕考慮政治的現實性。 “而且,有你在這裡,他們至少需要兩顆很有準頭的石子。” 賽芮薩又哼了一聲。但伊蘭盡全力忽略她的固執,更希望自己能忽略賽芮薩的存在,但這是不可能的。除了要被公眾看見之外,她此次出行還有更多的理由。哈文·諾瑞盡職地向她報告各種事件和文案,但那名職員總管枯燥的聲音幾乎總是讓她昏昏欲睡。她很想看看現實的情況。諾瑞報告一場暴動的時候,就如同報告城市蓄水池狀況或下水道清潔費用一樣死氣沉沉。 人群中有許多外國人。坎多人留著分叉的鬍鬚;伊利安人剃光了上唇的鬍子;艾拉非人留著辮子,在辮子上繫著銀鈴;還有古銅色皮膚的阿拉多曼人,橄欖色皮膚的阿特拉人,膚色黝黑的提爾人,身材矮小、皮膚白皙的凱瑞安人。他們之中有一些是商人,因為突來的暴風雪而滯留此地,卻還在拼命打算著該如何在商業競爭中搶占先機。這些人很清楚,商業貿易是每一個國家的生命之血。他們全都裝出一副大商人的模樣,然而印染粗糙的外衣或黃銅和玻璃質地的胸針,往往暴露了他們的真實身家。有許多人赤著腳,穿著破爛的外衣,褲腿在膝蓋處磨出了洞,裙擺只剩下一圈毛邊,斗篷上全是破洞,或者根本就沒有斗篷。這些都是難民,他們有些是在戰火中逃離家園,有些只是相信轉生真龍打破了一切束縛,便開始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遊蕩。他們在嚴寒中蜷縮著身體,面容憔悴,神色頹喪,任由人潮將他們推來擠去。

伊蘭看著一名目光呆滯的婦人踉蹌地在人群中穿行,懷裡抱著一個孩子。伊蘭從荷包裡摸出一枚硬幣,把它遞給一個名叫綺甘的女王衛兵。綺甘有一副蘋果般通紅的臉頰,眼神卻像冰一樣寒冷。她自稱來自海丹,是一個小貴族的女兒,至少,她應該是海丹人。當這名女王衛兵過去將硬幣遞給那名婦人時,那名婦人卻依舊只是抱著孩子蹣跚前行,似乎根本沒看見女王衛兵的舉動。這座城市裡已經有太多這種人了,每天宮中在全城各處設立的炊房都要養活數千個這樣的人,但還有太多人甚至連領取麵包和湯的意願都沒有。當伊蘭將硬幣放回到荷包裡時,只能在心中為這對母子祈禱。 “你不可能餵飽每一個人。”賽芮薩低聲說。 “安多不能讓孩子挨餓。”伊蘭彷彿是在發表一個宣告,雖然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實現它。這座城市裡的食物還算充足,但她無法用命令強迫人們吃飯。

不過,也有一些流亡到凱姆林的外國人已經不再破衣爛衫,形容枯槁。無論他們因為什麼而離開家園,現在他們肯定是認為自己走的路已經太遠,是該重拾舊業的時候了,也許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切,但他們可以從零開始。在凱姆林,任何掌握一些技巧,同時還有一點熱情的人,總是能找到願意投資的銀行家。這些日子裡,一些新的事業已經在這座城市中展開了。光是今天上午,伊蘭就看見了三個新開張的鐘錶匠店鋪!現在她的視線中又出現了兩家吹製玻璃作坊。她還知道,城北新建了將近三十家手工作坊。從現在開始,凱姆林將出口玻璃和水晶製品,而不再是進口。現在這座城市裡還有了緞帶製作工廠,出產的成品完全可以和盧加德的產品媲美,因為在這裡製作緞帶的匠人正是從盧加德來的。

這讓伊蘭的情緒高漲了一點。來自這些新興產業的稅收,將為她帶來很大幫助,只是必須耐心等待一段時間,這些產業才有可能初具規模。而最吸引伊蘭注意力的還是另外一批人。無論是外國人或安多人,傭兵在人群中都非常顯眼。這些表情凶悍的男人身佩刀劍,雖然在人潮的壓迫下不得不放慢腳步,卻依舊露出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商人的保鏢們也是全副武裝,走到他們身邊的人總是會被他們用肩膀頂到一旁。但和那些靠賣命為生的兇漢相比,他們身上的傷疤要少得多,脾氣也溫和多了。這些傭兵在人群中就好像蛋糕上的葡萄乾一樣明顯。現在凱姆林城中已經聚集了太多這種傭兵,而且冬天又不是傭兵這個行業的旺季,所以現在僱傭這些戰士的價格應該相當低廉。但戴玲一直害怕這些傭兵會讓伊蘭付出整個安多作為酬金。不管怎樣,伊蘭必須為女王衛兵找到足夠的兵源,同時又不能讓外國人佔據這支部隊的大多數位置。而且,她還必須有足夠的錢付給他們當酬金。

她突然感覺到了柏姬泰。柏姬泰非常憤怒,最近她經常會憤怒,而且她正在靠近。非常憤怒,移動的速度也非常快,這讓伊蘭心中立刻響起警報。 她迅速下達命令,以最直接的路線返回宮殿,那正是柏姬泰朝她靠近的方向,約縛引領她朝伊蘭趕了過來。伊蘭一行人在下一個街角拐向南方,走進針街。實際上,這是一條相當寬闊的大街,只是它像河道一樣蜿蜒曲折,沿山勢起伏不定。在許久許久以前,這裡到處都是製針匠人,但現在這裡能看到幾間酒館和旅店夾雜在刀剪作坊和裁縫鋪之間,還有其他各種店鋪,就是沒有製針作坊。 當她們正在梨人巷向上攀登,還沒到達內城時,柏姬泰已經找到她們。從第一代安多女王愛莎拉時代到現在,這裡一直有幾家水果店,不過在一年中的這個季節裡,這些店舖的櫥窗裡只能看見數量極為稀少的一點水果。在擁擠的人群中,柏姬泰仍然讓她的長腿灰馬保持著慢跑的速度,大紅色的斗篷被她甩在身後,不停抽打著兩旁的行人。當她看到伊蘭時,才減慢速度。 與伊蘭會合後,她便不再有任何匆忙的表現。她先將那些女王衛兵審視了一番,然後才向致敬的卡賽勒回了一個軍禮,又調轉馬頭,走到伊蘭身邊。和其他女王衛兵不同的是,她既沒佩劍,也沒披掛甲胄。現在她對於過去生活的記憶正在逐漸消失,她說她已經完全記不得白塔建成前的事情了,只有一些記憶的殘片偶爾會在她的意識中閃現。但有一件事她始終記得非常清楚,每次當她想要用劍時,她都差點要把自己殺死,這種情況在她的人生中已經出現不止一次了。掛好弦的長弓插在馬鞍上的弓匣裡,馬鞍的另一側是插滿羽箭的箭囊。憤怒在她的胸中沸騰,當她說話時,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久前,一隻快要凍僵的鴿子飛進宮殿的鴿棚,它帶來了亞林吉爾的消息。護送娜埃安和愛倫娜的人在距離那座城市不到五里的地方遭到伏擊,全被殺死了,只有一匹鞍上帶著鮮血的馬逃了回來。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可能會連續幾個星期都無法知道這個訊息。如果她們兩個只是被想得到贖金的強盜擄走,那就是我們最大的幸運了。” 焰心向前踏了幾步,伊蘭用力勒住它的韁繩。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也許是在歡呼傳坎之名,也許不是,在這片紛亂的人群中,即使是店鋪老闆的叫賣聲也聽不清了。 “也就是說,宮裡有奸細。”伊蘭剛說完這句話,立刻又閉緊雙唇,她真希望能在賽芮薩面前好好管住自己的舌頭。 柏姬泰卻彷彿並不在意,“我想,這件事應該不是時軸讓因緣發生的巧合。也許你應該讓我幫你安排保鏢了,只需要幾名經過認真挑選的——” “不!”宮殿是伊蘭的家,她不會在那裡接受別人的保護。她瞥了那名褐宗兩儀師一眼,嘆了口氣。賽芮薩聽得非常專注,而且現在也不該再隱瞞這件事了。 “首席侍女知道這件事了嗎?” 柏姬泰瞥了她一眼,同時一股遭受羞辱的情緒從約縛中傳過來,伊蘭覺得她是在責備自己這句話說得太過多餘,就像是要教導老祖母該如何做女紅。 “現在她打算將每一名侍奉你母親不到五年的僕人都審問一遍,我有點懷疑她甚至可能打算對他們動刑。當我告訴她這件事之後,我很高興能全身而退地離開她的書房,而我則要負責審問其他人。”她所指的是女王衛兵,只是在卡賽勒她們面前,她不會把這話挑明。但伊蘭並不太認同柏姬泰的看法,所有這些新兵當然都有可能是敵人的眼線,但他們並沒有機會能探聽到任何有用的訊息。 “如果宮裡有奸細,”賽芮薩低聲說,“那麼情況就會變得更糟。也許你應該接受柏姬泰女士的建議,在身邊安排保鏢。類似的事情在以前的確發生過。” 柏姬泰朝那名姐妹齜了一下牙。伊蘭相信那應該是一個微笑,只不過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不管她多麼不喜歡伊蘭給她的頭銜,她還是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伊蘭。 “我說不,這就是我的決定!”伊蘭喝道。一名乞丐朝這隊緩慢移動的人馬走過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手裡拿著帽子。但還沒等伊蘭的手伸進荷包裡,他就打了個哆嗦,逃進人群中。伊蘭不知道自己的憤怒有多少來自柏姬泰,但她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可怕。 “我應該親自去接她們。”她苦澀地說道。實際上,她只是為那些信使編織了一個通道,就將那一天剩下的時間花在商人和銀行家的身上。 “至少我應該命令亞林吉爾的衛戍部隊參與護送。十個人因我的大意而死!更糟糕的是,光明助我,更糟糕的是,我失去了愛倫娜和娜埃安!” 柏姬泰用力地搖著頭,就連她懸在斗篷外的金色粗辮子也隨之來回擺動,“首先,女王不可能每件事都親力親為,女王就是女王!”她的怒火稍微減弱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無奈與氣惱,而她絲毫不掩飾自己聲音中的情緒。她現在只想讓伊蘭接受她安排的保鏢,即使在伊蘭洗澡時也不例外。 “你的冒險歲月已經結束了。第二件事,以後你溜出王宮時必須進行偽裝,尤其是晚上。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個流氓敲開你的腦袋。” 伊蘭在馬鞍上坐直身體。柏姬泰當然知道她的行動。她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阻止約縛傳達訊息,雖然她相信肯定有這樣的辦法。但不管怎樣,柏姬泰不應該在這時提起這種事,這樣只能讓其他姐妹、她們的護法,甚至是女王衛兵更加謹慎地監視她。這幫人現在滿心想的都是要保護她的安全,這實在太可笑了,她曾經去過艾博達,去過坦其克,甚至是法美鎮,那些地方才真正充滿危險。而且,她迄今為止只在晚上溜出去過一次,還有艾玲達陪在她身邊。 “冰冷黑暗的街道可沒辦法與溫暖的爐火和一本有趣的書相比,”賽芮薩以自言自語的悠閒口氣說道,她正全神貫注地端詳著她們經過的一家家店鋪,“我非常不喜歡走過鋪滿冰雪的街道,尤其是在夜裡,且手上沒有一根蠟燭的情況下。年輕漂亮的女孩們經常會以為一身髒衣服和幾塊塗在臉上的泥巴就能讓她們隱身。”這個話題出現得如此突然,而且賽芮薩的語氣絲毫沒有改變,甚至讓伊蘭一開始沒意識到自己聽到的是什麼。 “被喝醉的流氓打暈,拖進巷子裡,這是一種難以令人忘記的教訓。當然,如果你的運氣夠好,恰巧有一名同樣能夠導引的朋友陪著你,如果她的運氣也足夠好,那個打她的流氓用力不夠狠……不管怎樣,你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好運。你同意嗎,柏姬泰女士?” 伊蘭閉上眼睛。艾玲達說過有人在跟踪她們,但伊蘭相信那隻是個想要搶點錢財的小賊。不管怎樣,事情和賽芮薩說的不一樣,至少不是完全一樣。柏姬泰瞪了她一眼,說明她以後還會和伊蘭談談這件事。伊蘭決定不去思考為什麼一名護法拒絕服從她的兩儀師。 “而且,”柏姬泰繼續嚴厲地說道,“無論是十個人,還是三百人,結果都是一樣。燒了我吧,這是個很好的計劃。幾個人將娜埃安和愛倫娜送到凱姆林,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注意。讓亞林吉爾的衛戍部隊傾巢而出,只能吸引安多東部所有的目光。和我們為敵的勢力中不止一個能輕鬆消滅這支小部隊,很可能他們現在已經佔領了亞林吉爾,亞林吉爾的那支小部隊早已經是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這次離開凱瑞安的衛兵愈多,你的損失就愈大,因為他們全都是忠誠於你的戰士。”柏姬泰雖然一直說自己只是一名弓箭手,但她對時局有著清晰的把握,她唯一沒考慮到的就是傳統跨河貿易的損失。 “是誰擄走她們的,柏姬泰女士?”賽芮薩從伊蘭的另一側傾過身子,“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柏姬泰重重地嘆了一聲,聽起來幾乎像是一聲嗚咽。 “恐怕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伊蘭說。褐宗兩儀師帶著疑問的神情向伊蘭挑了一下眉毛,伊蘭只能竭力不讓自己咬緊牙關,自從回家以後,她似乎常常要阻止自己做出這種動作。 一名披著綠色絲綢斗篷的塔拉朋女人為這一行人讓出道路,並深深地行了個屈膝禮,她的細辮子上綴著小珠,在兜帽外面擺動著。她身材瘦小的女僕抱著許多小包裹,也隨著她的主人笨拙地行禮。她們身後跟隨著兩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手裡拿著箍黃銅的長木棍,顯然是她們的保鏢。他們始終直著身子,保持著對周圍的警戒,而他們身上的厚皮長外衣,大概只有用匕首的猛力一擊才能刺穿。 伊蘭向那名行禮的塔拉朋人一點頭,就跟隨其他人走過她身邊。迄今為止,她遇到的所有安多人還沒有這樣向她行禮的。那個女人被面紗遮住的臉上有太多皺紋,她不可能是兩儀師。光明啊,伊蘭覺得自己對愛莉達的擔心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很簡單,賽芮薩,”她謹慎地控制著自己的聲線,“如果賈瑞德·撒安德擄走了她們,愛倫娜就會讓娜埃安做一次選擇,宣布阿勞恩家族向愛倫娜效忠,娜埃安也會因此得到一些優良的產業;或者在地牢中被割斷喉嚨,屍體被埋在某座穀倉後面。娜埃安不會那麼容易就屈服,但她的家族會因為她的失踪而開始爭權奪勢,因此而陷於癱瘓。愛倫娜會用酷刑脅迫娜埃安,甚至真的可能會對她動刑,最終阿勞恩家族會服從於愛倫娜·撒安德。很快地,安沙爾和巴瑞恩家族也會加入他們,這兩個家族只會追隨最強的勢力。如果這次發動伏擊的是娜埃安的人,她同樣會逼迫愛倫娜做出選擇,但賈瑞德肯定會和阿勞恩家族發生衝突,除非愛倫娜阻止他的行動。而如果愛倫娜相信賈瑞德能把她救出來,她就不會阻止他的行動。所以我們只能希望在隨後的一兩個星期內聽到阿勞恩家族的產業受到攻擊的訊息。”如果不是這樣,伊蘭想,那麼就會有四個家族團結起來反對我,而我還不能確定我的麾下能不能有兩個家族! “這個……判斷很有道理。”賽芮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訝。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這些事你也能推斷出來。”伊蘭用甜美的聲音說。看到褐宗姐妹眨了眨眼,她心裡不由得感到一點快意。光明啊,她母親在她十歲時就已經要求她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了。 隨後返回王宮的路程陷入一片沉寂。伊蘭幾乎沒注意到那些色彩鮮亮的嵌花塔樓和巍峨壯麗的內城,她的腦子裡只有凱姆林的兩儀師和王宮中的間諜、愛倫娜和娜埃安落在誰的手裡、柏姬泰到底徵募了多少人、她是不是應該把王宮中的金銀器皿和剩下的寶石都賣掉。這些問題都令她萬分沮喪,但她仍然保持面容的平靜,安然接受對她發出的零星歡呼。一名女王不能表現出害怕的神情,尤其是當她真的在害怕時。 純白色的王宮位於內城中全凱姆林最高的山丘上,可以稱得上是一座極為精緻的工藝品。這裡到處都是裝飾繁複的露台和柱廊,細長的尖塔和鍍金圓頂在藍天的映襯下,從幾里之外都能看到,它們正是安多權勢的代表。女王廣場前面是宏偉的大門和寬闊的走道,凱姆林人曾無數次聚集在這座廣場上,傾聽女王的宣告,向安多的統治者歡呼致敬。伊蘭走進王宮的後半部,焰心一路小跑進入了王宮主馬厩,鋼製蹄鐵在石板路面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敲擊聲。這是一個相當寬闊的空間,高大的馬厩門沿兩側鋪展開去。一座堅固但沒有任何裝飾的白色石雕長陽台剛好可以從上面俯視這個地方,上方兩側還能看見一些柱廊,不過這裡只是王宮的一道邊門。在進入王宮的拱廊前,十二名正準備去廣場換崗的女王衛兵筆直地站在他們的坐騎旁邊,正在接受一名少尉的檢查,這是一名頭髮斑白的跛腿老兵,他曾經是加雷斯·布倫麾下的一名旗手。在外牆附近,另外三十名女王衛兵正要上馬,準備開始在內城結隊巡邏。在平常的日子裡,一部分女王衛兵的主要職責是在凱姆林街道上巡邏,維持治安;現在女王衛兵的規模已經大幅度削減,即使是保護王宮的女王衛兵也要兼顧完成城市巡邏的任務。凱瑞妮·佛朗西也在這裡,她是一名身材矮壯的女人,穿著樣式典雅的綠色條紋騎裙,披著藍綠色斗篷,騎在她的灰色騸馬背上。她的護法之一維恩·柯森也上了他的棗紅馬,這名身材如同長刀般剛健的護法,披著一襲樸素的褐色斗篷,密實的捲發和鬍鬚基本還是黑色的,但仍能看出星星點點的灰白。他們顯然是不打算顯露自己的身份。 伊蘭的出現給馬厩帶來一陣驚訝,當然,吃驚的人不包括凱瑞妮和維恩。這名綠宗姐妹只是透過斗篷的兜帽,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維恩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他只向柏姬泰和耐德點點頭。護法只向護法致意。當伊蘭的護衛打開鐵柵大門時,他們已經策馬離開了。但那些在高牆邊的女王衛兵卻大多一隻腳踩在馬鐙裡,睜大眼睛看著這些剛剛到來的人。王宮中的人都以為伊蘭至少要在一個小時後才會回來。現在,王宮中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局勢有多麼動盪不安,謠言在士兵中間的傳播速度比在其他人群中間更快。而這些人到底在談論些什麼,往往也有著很大意義。這些人一定看到柏姬泰匆匆離開,現在他們又看到伊蘭和柏姬泰一起提前返回王宮。是不是又有一個家族向凱姆林進軍了?這裡將要遭到攻擊了嗎?他們是否要受命守衛凱姆林了?但即使加上戴玲的軍隊,他們也無法站滿凱姆林的城牆。片刻的驚訝和擔憂之後,那名滿面皺紋的少尉喊出一個命令,然後他雙眼直視前方,手臂擺到胸前,行了個軍禮。除了這名前任旗手和另外幾個人,其他人應該都是這幾天才加入女王衛兵的,但這些人肯定都經歷過戰爭。 穿著紅色外衣、在一側肩頭繡有白獅圖案的馬夫從馬厩裡跑出來,不過他們並沒有很多事情要做。護衛伊蘭的女王衛兵們聽從柏姬泰的命令下了馬,牽著坐騎走進一扇扇大門。伊蘭下了馬,把韁繩扔給一名馬夫。耐德此時已經跑到賽芮薩的馬前,抓住她的馬籠頭,幫助賽芮薩下馬。他和賽芮薩之間建立約縛還不到一年時間,一些姐妹稱他這樣的護法為“新丁”,作為新丁的護法往往會不停思忖自己是否想要這樣的約縛。不過耐德履行職責時相當勤勉。柏姬泰只是雙手叉腰站在一旁,緊皺著雙眉。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些排成兩列縱隊離開的騎兵身上,在隨後的四個小時中,他們將要在整個內城巡邏。不過伊蘭相信,柏姬泰現在心裡所想的絕對不是這些人。 當然,伊蘭也有自己的擔憂。為了讓自己的憂慮不那麼明顯,她開始端詳那個牽著焰心韁繩的干瘦女人,那個在她下馬時為她安放好蒙皮腳凳、扶穩馬鐙的矮壯男人。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在專心做著自己的工作。伊蘭輕輕拍了拍焰心的鼻子,輕聲對它說了幾句話,才讓它被帶走。這時那個男人才向伊蘭點了一下頭。他的責任不是向伊蘭屈膝行禮,而是要保證伊蘭不會被受驚的坐騎從背上掀下來。伊蘭其實並不需要他們的幫助,但現在已經不是她在鄉下的時候了,她要遵守王宮的規矩。對此,她只能盡量讓自己不要皺起眉頭。她沒有去看馬夫們是如何將焰心牽走的,雖然她很想轉過頭去看一眼。 拱廊盡頭,沒有窗戶的門廳顯得有些昏暗,幾盞配著鏡子的油燈成為這裡的光源。這些立燈都沒有什麼裝飾,鐵製燈架只是被捲曲成簡單的螺旋圖案。這裡的房間佈局更強調實用性,石灰簷線和白色石牆上都沒有裝飾。王太女回宮的訊息肯定已經傳播出去了,因為她們還沒全部走進門廳,就已經有六名男女僕人走出來,朝她們鞠躬或行屈膝禮,接下她們的斗篷和手套。他們的製服和馬夫們有所不同,他們的紅色外衣鑲著白色的領子和袖口,安多獅子圖案繡在他們的左胸,而不是肩頭。伊蘭並不認識這六個人,王宮中大多數僕從都是新人,還有一些是從已經退休的僕人中召回來的。有許多原來的僕人在蘭德攻占這座城市時都逃走了。一個面孔肥胖的禿頭男人一直不敢看伊蘭的眼睛,似乎很怕在無意中對王太女有所冒犯。一名身材苗條、有一點斜視的年輕女人行屈膝禮時熱情得有些過分,她的微笑可能只是為了表示她對伊蘭的敬意,卻讓伊蘭感覺很有壓力。伊蘭快步走開,柏姬泰則跟隨在她身邊。她不想讓這些僕人看到她氣惱的眼神,而懷疑的情緒只是讓她的舌頭上多了一層苦味。 賽芮薩和她的護法離開伊蘭,這名褐宗姐妹低聲告訴伊蘭,她想去圖書館看一會兒書。凱姆林王宮圖書館的藏書並不算少,只是肯定沒辦法和白塔大圖書館相比,但賽芮薩還是會每天在那裡待上幾個小時,從裡面找出各種各樣塵封已久的捲宗,她說那些都是在別的地方找不到的古籍孤本。耐德緊跟著她走進另一條走廊,如同一隻健壯的黑天鵝邁著奇異又優雅的步伐。那件能夠干擾視線的斗篷已經脫下,並整齊地疊好,掛在他的手臂上。護法們很少會讓斗篷離開他們很長時間,維恩的斗篷很可能是放在他的鞍囊裡。 “你想要一件護法斗篷嗎,柏姬泰?”伊蘭一邊走一邊問道。她很羨慕柏姬泰的寬鬆長褲,因為就算是騎馬的裙裝也很難讓人能邁開夠大的步伐。不過她至少穿著馬靴,而不是軟鞋,現在王宮中紅白色的石板地面會讓穿著軟鞋的雙腳冷得難受。王宮中沒有足夠的地毯鋪滿所有走廊和房間,而且如果把地毯鋪在走廊上,忙碌的僕人們很快就會把它們踩得僵硬。 “只要艾雯到達白塔,我就讓她們替你做一件,你應該擁有一件的。” “我不在乎什麼該死的斗篷。”柏姬泰冷冷地回答。一種來自可怕預感的愁容充斥在她臉上,讓她的嘴角添上一條剛硬的線條。 “你走得也太快了,我一直擔心你會在街上被打中腦袋,一頭栽下馬。該死的!那裡的壞人太多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需要道歉,柏姬泰。”羞憤的心情從約縛中奔湧而來,但伊蘭決定要掌握住優勢,就算是在只有她們兩人的時候,柏姬泰的責備幾乎也讓她受不了。她可不打算在走廊上任由柏姬泰喝斥她,這裡到處都是遞送物品、擦牆洗地,或者是為燈盞添油擦拭的僕人,他們全都一言不發,朝她和柏姬泰行過禮後就會匆匆離開。但毫無疑問,這些人全都在好奇王太女的將軍為什麼會滿臉烏雲,他們全都拉長耳朵,不放過她們兩個說的任何一個字。 “你不在我身邊,是因為我不想讓你跟著我。我打賭,賽芮薩也不會讓耐德跟著她去圖書館。”柏姬泰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也許不該提到賽芮薩,於是伊蘭改變了話題:“你必須改變一下你的說話方式,現在你說話愈來愈粗魯無禮了。” “我的……說話方式,”柏姬泰以極為危險的語氣喃喃說道,就連步伐也發生了改變,彷彿她突然變成一頭正在踱步的老虎,“你說我的說話方式?至少我知道我說出的每個字是什麼意思,至少我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用什麼樣的字眼。”伊蘭的臉紅了,脖子也變得僵硬。她確實知道!至少在大多數時候是這樣。 “至於說耐德,”柏姬泰的聲音依舊是那樣輕柔而又危險,“他是個好人,但他在成為護法之後還沒有經歷過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如果賽芮薩打個響指,他立刻就會跳起來。我從不會大驚小怪,我也不會跳起來,是不是正因為這樣,你才會給我這麼一個頭銜?你以為這樣就能拴住我?這肯定不是你腦子裡第一個蠢念頭。我知道,你的腦子在大部分時候都是清醒的……好吧,我的辦公桌已經被各種該死的報告埋起來了,如果你想得到你所需要的半數士兵,我就必須先把那張桌子從報告堆裡挖出來。但我們今晚要好好談一談,殿下。”她的聲音堅定無比,她的鞠躬甚至也顯得相當正式,然後她就大步走開了,金色的長辮子在她腦後幾乎像憤怒的貓尾巴一樣豎直起來。 伊蘭氣惱地一跺腳。柏姬泰的頭銜是她應得的獎勵,自從約縛之後,柏姬泰所做的事情已經超過這一點獎勵十倍還不止!而在那以前,她更是給了她們千倍萬倍的幫助。她還曾經想過給柏姬泰其他的權位,但現在她決定打消這個念頭,現在這些已經夠了。無論柏姬泰把伊蘭當作君主還是約縛的兩儀師,她只會服從她想要服從的命令,否則,即使是非常重要的命令(至少是伊蘭認為非常重要的命令),柏姬泰也會充耳不聞。而且只要是柏姬泰認為有風險或者不得體的事情,她總是禁止伊蘭去做。難道銀弓柏姬泰能夠承擔下所有人的風險嗎?如果說伊蘭做過什麼不夠體面的事情,那柏姬泰還會在酒館裡尋歡作樂呢!她在那裡喝酒、賭博,還向英俊的男人拋媚眼!柏姬泰很喜歡看到那些漂亮的男人,雖然她實際上喜歡的男人,臉上彷彿是被別人當作過戰場一樣。伊蘭並不想改變柏姬泰,她欣賞柏姬泰,喜歡柏姬泰,將柏姬泰當作朋友,但伊蘭還是希望她和柏姬泰之間能夠更多一點兩儀師和護法的關係,少一點大姐姐教訓無知小妹妹的關係。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目標地發著火。僕人們走過她身邊時都有些瑟縮,他們都低著頭,彷彿惟恐被她注意到。伊蘭讓自己的面容恢復平靜,朝一名身材瘦長、臉上長滿粉刺的男孩打了個手勢。男孩走過來,笨拙地向她深深一鞠躬。伊蘭有些擔心,這個男孩把身子彎得那麼低,會不會一頭栽倒在她面前。 “找到哈芙爾大媽,要她立刻來我的居所見我,”然後她又用不那麼和藹的口氣加了一句,“你應該記住,如果你的長官看到你在需要工作時卻只是這樣發呆,肯定會不高興的。”男孩張大嘴巴,彷彿伊蘭剛剛說出了他的心思,搞不好他會以為伊蘭有讀心術。他的大眼睛朝伊蘭手指上的巨蛇戒瞥了一下,然後慌張地應了一聲,又更深地鞠了個躬,就沒命地跑走了。 伊蘭不由得笑了一下。這是一次相當莽撞的刺探,但這個男孩太小了,不可能是間諜,而且他也太緊張了,不可能做出任何出軌的事情。不過……她的笑容消失了——不過,他並不比她自己年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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