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11·迷夢之刀

第36章 第三十一章滿月街的房子

“大家必須聚在一起。”伊蘭堅定地說,“現在,你們即使兩人結伴也不能隨意行動。在凱姆林的任何地方,你們都必須確保有三到四個人在一起,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安全。”房間裡只有兩盞帶鏡立燈被點燃,六簇火苗在這間起居室裡投下了昏暗的光芒和一陣百合花香。現在燈油的腐敗情況已經太過嚴重,僕人們不得不在燈油中加進香水,壁爐中劈啪作響的火焰逐漸開始壓下凌晨時分的一些寒意。 “每個人都會想要一點私人空間。”桑珂平靜地答道,彷彿她已經忘記了就在不久之前,又有一名家人因為想保留私人空間而遇害。只是,她的聲音雖然保持著平靜,兩隻圓胖的手掌卻一直在撫平她的深藍色裙擺。 “光明在上,桑珂,如果你不能讓她們知道什麼是害怕,那麼我會的。”亞萊絲平時總是溫和可親的面孔現在卻顯得相當嚴肅。和桑珂的寬肩膀上絲滑光順的黑髮不同,亞萊絲的頭髮已經出現了一點灰色,但她實際上比桑珂年輕超過兩百歲。當艾博達陷落,她們被迫逃離霄辰人的追捕時,亞萊絲曾經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剛毅和勇氣,但她現在也不停地撫弄著自己的褐色裙擺。

現在早已經過了愛森德的侄女梅菲恩為伊蘭規定的上床時間,但無論如何疲憊不堪,只要伊蘭在晚上醒過來,就再也沒辦法入睡了,即使是溫熱的山羊奶也不起作用。溫羊奶的味道比涼奶還要可怕,她一定要讓該死的蘭德·亞瑟喝下足夠多該死的山羊奶,直到奶水從他的耳朵裡冒出來!不過,她首先要搞清楚是什麼傷得他那麼嚴重,以至於在她腦海深處那個代表他的地方也傳來了一陣疼痛。很久以來,那個小結一直都像石塊一樣,沒有任何反應,這說明他一直平安無事,直到有什麼東西深深地傷害了他,甚至連她都能感覺到。還有,為什麼他要如此頻繁地使用神行術?前一天,他還在遙遠的東南方,第二天他就到了更遠的西北方,一天之後,他又去了別的地方。他是在逃避某個意欲傷害他的人嗎?不過,現在伊蘭還有更多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擔心。

既然無法入睡,她就隨便找了一件衣服穿上——這是一件深灰色的騎馬長裙。然後,她本想散散步,享受一下這座宮殿在清晨前的寂靜,這時就連僕人們也都還沒有起床,閃爍的燈火是走廊裡除了她以外唯一會動的東西。當然,她的身邊還跟隨著貼身衛士,不過她已經學會忽略她們的存在。她的確有些喜歡這種獨處的感覺,直到那兩個人遇到她,將這個在日出之後就會傳播出去的哀傷訊息告訴了她。她將她們帶到她的小起居室,才開始在防偷聽的結界中討論這一問題。 桑珂在扶手椅中挪動了一下肥胖的身子,瞪著亞萊絲。 “黎恩確實允許你管理家人,但作為長姊,我認為……” “你不是長姊,桑珂。”那名小個子女子冷冷地說,“你現在的確有這項權威,但根據規矩,女紅社要囊括我們在艾博達十三位最年長的姐妹。我們已經不在艾博達了,所以,女紅社也不復存在。”

桑珂的圓臉變得如同花崗岩一般剛硬。 “至少你承認我有這一項權威。” “我希望你利用這項權威,阻止我們的姐妹再遭殺害。建議是不夠的,桑珂,無論你以為你的建議有多麼大的力量,也都是不夠的。” “爭論沒有任何意義。”伊蘭說,“我知道你們現在都很緊張,我也一樣。”光明啊,最近十天裡就有三名家人被殺害了,在此之前很可能還有七個人遇害,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難免忐忑不安。 “相互攻訐正是我們最不應該做的事情。桑珂,你要仔細考慮清楚現狀,我不在乎有誰會多麼想要私人空間,現在哪怕是一分鐘,都不能有人獨處。亞萊絲,你要充分利用你的說服力。”嚴格來說,亞萊絲不會說服其他家人,只要她認為她們該怎麼做,一般都不會有人違拗她的意思。 “說服其他人,桑珂的建議是正確的,在你們兩人之間,你必須……”

起居室的屋門被推開,德妮走了進來,關上門,然後鞠了個躬,她一隻手按著劍柄,另一隻手按在腰間另一側的大棒上,她的紅漆胸甲和頭盔裝飾著白色邊紋,是昨天剛剛做好的。這個身材壯實的女人自從穿上這身盔甲之後,就一直在微笑著,但現在,她在面柵後的臉上卻只有冷峻與肅穆。 “請原諒我的打擾,殿下,但有一位兩儀師要求見您,根據披肩的顏色判斷,她屬於紅宗。我告訴她,您還在熟睡,但她已經打算直接闖進您的臥室了。” 一名紅宗。伊蘭現在還會不時得到紅宗在凱姆林城內活動的報告,不過不像以往那樣頻繁了,現在城中的大多數兩儀師都不再佩戴披肩,隱瞞自己的宗派所屬。紅宗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她們現在肯定都已經知道她支持艾雯,反對愛莉達了,或者是終於有人來向她責問關於和海民簽訂協約的事情?

“告訴她,我正在……” 屋門再一次被猛然打開,德妮不得不向一旁跳去,以免被屋門撞到,走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瘦、古銅色皮膚的女人,她的臂彎裡垂掛著繡有藤蔓花紋的披肩,長長的紅色流蘇綴在披肩邊緣。她應該算是個美人,只是緊緊抿住的嘴讓她豐滿的雙唇顯得薄了許多。她的騎馬裙是接近於黑色的深褐色,在燈光的照射下依稀能看到一抹紅暈,開叉的裙擺上裝飾著亮紅色的條紋,杜海拉·巴沙希從不會隱瞞自己的宗派。過去,桑珂和亞萊絲只要見到兩儀師,都會立刻跳起來行屈膝禮,但現在,她們依舊穩穩地坐在椅子裡,端詳著這名兩儀師。德妮平時總是一副溫和的表情,現在卻皺緊了眉頭,不停地用手指摩挲著腰帶上的大棒。 “看起來,你豢養野人的傳聞是真的。”杜海拉說道,“這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你們兩個出去,我要與伊蘭單獨談談。如果你們夠聰明,就應該在今晚離開,朝不同方向逃走,並告訴其他像你們一樣的人也這樣做。白塔不喜歡看到野人們聚在一起,當白塔感到不悅的時候,即使是玉座也會顫抖。”桑珂和亞萊絲都紋絲未動,亞萊絲還挑起了一道眉弓。

“她們就留在這裡。”伊蘭冷冷地說。因為至上力在體內,她的情緒保持著波瀾不驚的狀態,她們都在寒冰一樣的怒意中保持著鎮定。 “她們在這裡受到歡迎,而你……愛莉達曾經想要綁架我。杜海拉,是綁架!你可以走了。” “真是糟糕的歡迎辭,伊蘭,我剛到這裡,就趕到了這座宮殿,一路上,我所經歷的奔波勞頓一言難以盡述。安多與白塔之間一直保持著友好的關係,白塔希望繼續維持這一關係。你確定想讓這些野人聽到我必須告訴你的每一件事?很好,如果你堅持這樣。”她邁著平穩的步伐走到牆邊的小桌旁,朝盛著山羊奶的銀壺皺皺鼻子,然後替自己倒了一杯深紅色的葡萄酒,坐進伊蘭對面的椅子裡。德妮動了一步,彷彿是要將她從椅子里拉起來,但伊蘭向她搖了搖頭。那名阿拉多曼紅宗姐妹沒有再理會兩名家人,彷彿她們根本就不存在。 “那個給你用藥的人已經受到了懲罰,伊蘭,她在自己的店舖前被鞭打,她的村子裡每一個人都見證了行刑的過程。”杜海拉啜了一口酒,等待伊蘭做出回應。

伊蘭什麼都沒有說。她很清楚,倫蒂·麥克拉遭受鞭刑的原因是沒能成功綁架她,不過提起這件事會讓杜海拉懷疑她是怎樣知道這件事的,這會讓她的一些秘密有被洩露的可能。 沉默還在繼續,終於,杜海拉又開了口:“你必須知道,白塔非常希望你登上獅子王座,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愛莉達派我來做你的資政。” 伊蘭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愛莉達派她來做資政?這太荒謬了! “如果我需要建議,自有兩儀師為我提供建議。杜海拉,你必須知道,我是反對愛莉達的,我不會接受她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雙長襪。” “你那些所謂的參謀只是一群叛逆,孩子。”杜海拉以斥責的語氣說道。提及“叛逆”這個詞的時候,她的聲音中帶著強烈的厭惡感。她舉了一下手中的銀杯。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家族反對你,又有那麼多家族隔岸觀火?他們肯定都知道你並沒有得到白塔的支持,有我作為你的資政,你的狀況立刻會發生改變,我也許能在一個星期之內就讓你戴上王冠,至多不超過一兩個月。”

伊蘭和這名紅宗姐妹對視著,她的雙手很想握成拳頭,但她還是穩穩地讓它們平放在膝頭。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拒絕。我每一天都在等待著愛莉達被廢黜的訊息,那時,白塔將復原為一體,也將不會再有人認為我缺乏它的支持。” 杜海拉盯著手中的酒,良久沒有說話,她的臉上維持著標準兩儀師的平靜。 “不過,如果說你能順利掌握王權,也不完全正確。”聽她的口氣,彷彿伊蘭根本就沒有說過話。 “關於這件事,我相信你不會希望野人和你的衛兵聽到。她以為我會攻擊你?沒關係,一旦你將王冠在頭頂上戴穩,你就必須任命一名攝政,因為你要返回白塔,完成訓練,最終接受獲得披肩的試煉,而且你不能害怕被樹枝抽打,這是對於你逃亡行為的懲罰。的確,史汪·桑辰命令你離開白塔,愛莉達也承認這一命令,但你偽裝兩儀師就是另一回事了。對此,你必須以淚水作為犯錯的代價。”桑珂和亞萊絲動了一下。杜海拉再次注意到她們。 “啊,你們好像還不知道,伊蘭其實只是一名見習生?”

伊蘭站起身,俯視著杜海拉。一般來說,坐在椅子上的人對於站立的人總是有優勢的,但伊蘭的目光如同鋼刃一般銳利,她的聲音更是充滿了令人難以承受的壓迫感,她很想抽這個人一個耳光! “艾雯·艾威爾在成為玉座的那一天提升我為兩儀師,我選擇加入綠宗,並得到了認可。杜海拉,不許再說我不是兩儀師,如果我還會忍耐你對於我的無禮,就讓光明把我燒成灰燼!” 杜海拉更加用力地把嘴抿緊,直到雙唇彷彿變成了一道傷痕。 “好好想一想,你會看清自己所面對的局勢。”她最終說道,“認真地想一想,伊蘭,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到,你是多麼需要我,是多麼需要白塔的祝福。我們以後可以再談,現在,派人為我準備好房間吧,我非常需要休息。” “你可以在旅店裡找一個房間,杜海拉,宮中的每一張床上都已經睡了三四個人。”就算是有十幾張空床,她也不會為杜海拉提供一張。然後,伊蘭轉過身走到壁爐前,在爐火上溫暖著自己的雙手。雕刻著漩渦花紋的大理石壁爐台上,鍍金座鐘敲了三下,到天亮之前還有三個小時。 “德妮,派人護送杜海拉出宮。”

“別想如此輕易地避開我,孩子,沒有人能夠如此輕易地避開白塔。認真考慮,你會明白我是你唯一的希望。”隨著一陣絲綢摩擦的窸窣聲,她走出起居室,屋門在她身後咔噠一聲關上。杜海拉很有可能會製造一些麻煩,以此讓伊蘭不得不需要她,但現在她還不是伊蘭亟須解決的問題。 “她有沒有讓你心有疑慮?”伊蘭說著,從爐火前轉過身。 “沒有。”桑珂答道,“範迪恩和另外兩位兩儀師都已經接受了你是兩儀師的事實,所以你一定是兩儀師。”她的聲音中帶著強有力的信心。當然,她肯定很願意有這種信心。如果伊蘭說了謊,她返回白塔、加入黃宗的夢就會徹底破滅。 “但這個杜海拉也相信她說的是事實。”亞萊絲攤開雙手,“我不是說我在懷疑你,我並沒有懷疑,但那個人的確相信她自己的話。” 伊蘭嘆了口氣。 “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她覺得自己這句話就像是在說水是濕的,“我是兩儀師,但杜海拉並不相信,她不能相信,因為這相當於承認艾雯·艾威爾是真正的玉座。除非愛莉達被廢黜,否則杜海拉絕不會這樣想。”她希望杜海拉能夠相信艾雯是玉座,至少能夠接受這一點,白塔必須重歸統一。 “桑珂,你是否會命令家人們聚在一起?絕對不單獨行動?”那名圓胖的婦人喃喃地說她會這樣做。和黎恩不同,桑珂沒有任何領導才能,也不喜歡成為領袖,可惜的是,現在沒有比她更年長的家人能接過這副重擔。 “亞萊絲,你會確保她們遵從命令嗎?”亞萊絲的應答迅速而且堅定。如果家人不是根據年齡來決定她們的權力位階,亞萊絲本應該成為黎恩理想的接替者。 “那麼,以現在的狀況,我們只能做到這些,你們也早就應該上床睡覺了。” “你也是。”亞萊絲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我可以派人去找梅菲恩。” “不需要也剝奪她的睡眠。”伊蘭急忙說,她的語氣非常堅定。梅菲恩和她的姑姑愛森德完全不同,是一名身材矮粗、樂天愛笑的婦人,但無論這名助產士是個多麼快樂的人,她對於伊蘭來說依舊是一名專橫的暴君,如果知道伊蘭這時候竟然不去睡覺,她肯定會極為不悅。 “我能睡著的時候,自然會去睡。” 她們離開之後,伊蘭放開陰極力,從第二張邊桌上的幾本書中挑出一本。這也是一本關於安多歷史的典籍,但她沒辦法讓精神集中在書本上,失去至上力的支持,她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糟糕的脾氣。燒了她吧,她真是累壞了,眼皮里彷彿塞滿了沙粒,但她知道,就算是自己躺下來,也只能盯著天花板,直到天亮。不過,她盯著書頁剛過了幾分鐘,德妮就回來了。 “殿下,諾瑞先生到了,還有那個叫赫克的。他說,他剛剛聽說您已經起床,想知道您是否能給他幾分鐘時間。” 他聽說自己已經起床了?難道諾瑞也在監視她!這個想法讓伊蘭更加生氣。赫克,自從十天以前諾瑞帶那個傢伙來見她,那個慣竊就再沒有進過王宮。不,到現在應該有十一天了。激動立刻代替了氣惱,伊蘭讓德妮派人帶他們去接待室,然後自己也跟在德妮身後,向接待室走去。這個房間的紅白色地板大部分都被花紋地毯遮住,只有兩盞立燈被點亮,向房間裡播灑著一片昏暗搖曳的光亮和一陣玫瑰花香。 一雙腿又細又長、耳朵後面翹起了一叢叢白髮的諾瑞先生,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隻有著白羽冠的涉禽,只是這一次,他難得地流露出興奮的情緒,他甚至不住地揉搓著雙手,今晚他並沒有拿自己的皮夾。雖然燈光昏暗,伊蘭還是能看見他紅色制服上的墨水漬,一塊墨水正好將白獅圖案的尾尖染黑了。他僵硬地鞠了個躬,那個沒有任何特點的赫克也笨拙地模仿著他的動作,然後又用指節點了一下額頭。今天他的外衣顏色比上一次更深,不過他還繫著同一條腰帶,腰帶扣也沒有變。 “請原諒在這個時候打擾您,殿下。”諾瑞用那種干巴巴的聲音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醒著?”伊蘭問道,她的情緒又發生了波動。 諾瑞眨眨眼,顯然是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 “我去廚房想要喝些羊奶,正好聽到一名廚子說您也在向廚房要溫羊奶,殿下。我睡不著的時候,總是習慣喝一杯溫熱的山羊奶,而且那名廚子還說您也要了酒,所以我認為您有訪客,而且很可能並沒有入睡。” 伊蘭哼了一聲,她仍然很想對某個人發洩一下火氣,要保持聲音的平靜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赫克師傅,我相信你有成功的消息要報告?” “按照您的吩咐,我跟踪了他,他連續三個晚上去了同一幢房子,今晚他又去了。那幢房子在新城的滿月街,除了酒館和旅店大廳之外,他只去過那裡。而他在酒館裡一般只是喝酒,還經常會玩骰子。”赫克猶豫了一下,緊張地揉搓著自己的雙手。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殿下?您是否能去掉在我身上留下的東西了?” “根據稅務報告,”諾瑞說,“那幢房子屬於夏安·埃瓦因女士,殿下,她似乎是埃瓦因家族僅存的成員。” “關於那個地方,你還能告訴我一些什麼,赫克師傅?除了那個夏安女士之外,還有誰住在那裡?” 赫克不安地揉了揉鼻子:“嗯,我不知道都有誰住在那裡,殿下,不過今晚有兩位兩儀師在那幢房子裡。我看見她們中的一位送麥拉爾出來,那時另一位兩儀師剛好進去,她進門的時候還在說:'真可惜,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法理恩,而那個夏安女士竟然這樣使喚我們。'只是她在說到'女士'這個詞的時候,語氣中沒有半點敬意。有趣的是,她還抱著一隻流浪貓,那隻貓就像她一樣骨瘦如柴。”他突然緊張地鞠了個躬。 “請原諒,殿下,我這樣說一位兩儀師並非是存心冒犯,不過我的確是用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那是兩儀師。那時從屋門裡射出的燈光很強,不過她實在是相貌平平,又瘦得可憐,還有一個大鼻子,不仔細看的話,沒有人會發現她是一位兩儀師。” 伊蘭伸手按住赫克的胳膊,興奮的情緒從她的聲音中湧出來,她卻絲毫沒有理會。 “她們操著怎樣的口音?” “她們的口音?殿下,嗯,抱著貓的那個應該是凱姆林本地人。另一個……嗯,她說的話一共還不過兩句,不過我敢斷定,她是坎多人,她叫那位抱貓的兩儀師瑪芮琳。不知這對您是否有用,殿下。” 伊蘭歡笑著跳了幾步,現在她知道是誰把麥拉爾安插在她身邊了,實際上,這比她擔心的情況還要糟糕。瑪芮琳·葛馬芬和法理恩·波達,兩名在犯下謀殺罪行之後逃離白塔的黑宗兩儀師,她們還犯下了盜竊特法器的罪行,但僅僅是謀殺一條罪行,就足以讓她們受到靜斷和斬首的刑罰。正是為了找到她們和她們的同夥,伊蘭、艾雯和奈妮薇才會受命離開白塔。黑宗將麥拉爾安插到她身邊,最大的可能是為了刺探情報,但她還是為此感到不寒而栗,這是她所擔心的各種可能性中最糟糕的一種。不過,能找到那兩名黑宗也將是一個巨大的收穫,她很有可能沿著這條線索再抓住其他黑宗。 她發現赫克正張大了嘴盯著她,諾瑞先生則努力地審視著衣服上獅子尾尖處的那一點墨漬。她停止了舞蹈,交疊起雙手。 “現在麥拉爾在哪裡?” “我相信是在他的房間裡。”諾瑞說。 “殿下,您能取下我身上的東西了嗎?”赫克問,“我能走了嗎?我已經按您的要求去做了。” “首先,你必須帶我們去那幢房子。”伊蘭一邊說,一邊衝過他身邊,朝接待室的兩扇前門跑去,“然後我們再談。”她將頭探進走廊裡,發現德妮和另外七名女衛士正守在門口兩側。 “德妮,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去找柏姬泰,再派人去叫醒兩儀師,讓她們也盡快過來,帶著她們的護法,做好騎馬趕路的準備。然後你去叫醒足夠逮捕麥拉爾的女衛士,不需要對那傢伙太客氣,他的罪行是謀殺和暗黑之友,把他鎖在地下儲藏室裡,嚴加看守。”那名壯碩的女子露出燦爛的笑容,在伊蘭轉身進屋的同時開始發布命令。 赫克不停地絞擰著雙手,將身體的重心從一隻腳移到另一隻腳。 “殿下,您說的'我們再談'是什麼意思?您答應過,只要我跟踪那個人,您就會從我身上拿掉那個東西,您的確是這樣說的,我也是這樣做的,所以,您說話應該算數。” “我從不曾說過我會除去覓踪印記,赫克師傅,我只說過你會被放逐到巴爾倫,以代替你應該受到的絞刑,難道你寧願留在凱姆林嗎?” 那名慣竊睜大了眼睛,竭力露出一副真誠的表情,最終卻還是失敗了,然後,他卻又露出了微笑。 “哦,不,殿下,我一直夢想著巴爾倫郊野的清新空氣,我打賭,在那裡我肯定不會擔心碗裡的燉肉會爛掉。在這裡,每次吃飯之前還要聞一聞碗裡的東西是不是變味了,我正期待著去那裡呢,真的。” 伊蘭換上她的母親在進行判決時的那種嚴肅表情。 “當女王衛兵將你送到巴爾倫之後,你只要離開那裡兩分鐘,你的放逐即告結束,你將重新被判處絞刑。倒不如你繼續留在凱姆林,接受一份新工作,諾瑞先生,你能夠用得上像赫克師傅這樣的人才嗎?” “我可以,殿下。”諾瑞甚至沒有停下來想一想,他薄薄的嘴唇上露出一絲微笑。伊蘭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上也現出了笑容。她剛剛給了諾瑞一件工具,讓他能夠在某一領域與哈芙爾大媽競爭,不管怎樣,這種競爭對於伊蘭沒有壞處。 “這份工作不會像你先前的'生意'那樣報酬豐厚,赫克師傅,但你不會因為它而被絞死。” “殿下,不會什麼?”赫克撓著頭問。 “它不會有那麼高的報酬,你怎麼決定?巴爾倫,你在那裡只要割斷一條荷包帶或者門閂,就會被吊死;或者是凱姆林,你會有穩定的工作,不必害怕絞刑架,除非你再次割下某個人的荷包。” 赫克晃了兩下,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用沙啞的嗓音嘟囔著:“我需要喝一杯,真的。”他很可能相信覓踪印記會讓伊蘭知道他是不是在偷竊,伊蘭當然不打算糾正他的這一誤解。 諾瑞先生朝那個人皺了皺眉,但沒等他開口,伊蘭已經說道:“小起居室裡有酒,讓他喝一杯,然後來大起居室找我。” 她走進大起居室的時候,房間裡還沒有點燈,她透過導引點亮了深褐色板壁前的鏡子立燈,然後是對面的壁爐中擺放整齊的引火柴堆。她坐到卷紋雕邊桌子旁的一把矮背椅裡,再次放開了陰極力,雖然她曾經試過整日握持著至上力。但現在,除非必要,她不會一直握持它。她的情緒從喜悅和興奮轉變為愁悶與憂慮,然後又調轉回來。一方面,她已經處理掉麥拉爾,很快她就要去捉拿那兩個黑宗兩儀師了。通過對她們的審問,她會找到其他黑宗兩儀師,或者至少能夠查清她們的計劃,如果所料不錯,那個夏安肯定也有不少秘密,任何收容兩名暗黑之友兩儀師的人肯定也會有頗具價值的情報。另一方面,杜海拉會採取什麼行動,以強迫她接受這名紅宗作為資政?杜海拉肯定會對她實行干涉,只是伊蘭還完全不知道她有怎樣的計劃。該死的,她和王座之間的障礙已經夠多了。如果她能有一點運氣,今晚她將不只是抓獲兩名黑宗兩儀師,她還有可能找到另一名黑宗,一個所犯罪行遠甚於謀殺的惡人。她前思後想,從法理恩和瑪芮琳到杜海拉,甚至直到諾瑞先生和赫克來到她面前,她還沒有將思緒抽回來。 赫克的手裡拿著一個銀杯,也想在桌邊坐下,但諾瑞先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拉到屋子的一角。赫克面色陰沉地跟著他走了過去,他一定是在酒杯剛一斟滿的時候就開始喝了,現在他仰頭喝下了最後一口酒,然後又把酒杯翻轉過來,愣愣地盯著它。突然間,他打了個愣怔,向伊蘭做出一個逢迎的笑容。伊蘭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讓他感到害怕。他快步走到靠牆擺放的長桌旁,格外小心地將杯子放下,然後又趕快回到了房間角落裡。 在被召喚的人之中,柏姬泰是第一個走進房間的,約縛中充滿了疲憊與不滿。 “要騎馬?”她問道。當伊蘭向她解說的時候,她開始表示反對,或者說,在反對的同時,又說了許多貶損伊蘭的話。 “你在說什麼?什麼'沒腦子的混蛋計劃'?柏姬泰?”範迪恩一邊問,一邊走進房間。她穿著對她來說有些太大的騎馬長裙,這本來是屬於她的姐妹艾迪莉絲的衣服,而且這名白髮兩儀師現在也瘦了許多。她的傑姆身材細瘦,全身筋肉虯結,這名護法看了一眼赫克,就站到了能充分監視那個人的地方。赫克想要沖他笑一笑,但看到傑姆鐵鑄一樣的面孔,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這名護法的灰髮已經相當稀疏,但他全身上下仍然沒有一絲懈怠與軟弱。 “她今晚想要去抓住兩名黑宗。”柏姬泰一邊回答,一邊狠狠地瞪了一眼伊蘭。 “兩名黑宗?”正走進房間的賽芮薩驚呼一聲。她用深褐色斗篷裹住了身子,彷彿這句話讓她感到寒冷。 “是誰?”她的護法耐德是一名肩膀寬闊、身材高大的金發年輕人。他看了一眼赫克,手指碰了碰腰間的劍柄,然後也選了一個利於監視那個人的位置。赫克挪動了一下腳步,他也許正在想著逃跑。 “法理恩·波達和瑪芮琳·葛馬芬。”伊蘭說道。賽芮薩緊緊抿住了嘴唇。 “法理恩和瑪芮琳怎麼了?”穩步走進房間的凱瑞妮問。她的護法是三個迥然不同的人——一個高瘦的提爾人、一個像劍刃一般細瘦的沙戴亞人和一個肩膀寬闊的凱瑞安人。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凱瑞安人塔萬靠在牆上,盯著赫克,西里爾和維恩在門口站定。赫克的嘴唇虛弱地扭曲了一下。 伊蘭只得從頭再解釋一遍,她已經愈來愈不耐煩,快有些壓抑不住自己反复無常的情緒了。她們在這裡耽擱的時間愈久,法理恩和瑪芮琳就愈有可能離開滿月街的那幢房子。伊蘭急切地要得到她們,必須抓住她們!她真應該等到這些兩儀師都到了以後再向柏姬泰說明情況。 “我想,這是個可行的計劃。”範迪恩在她解說完畢後說道,“它應該能成功。”但其他人並沒有像她一樣表示贊同。 “這不是什麼計劃,這根本就是發瘋!”柏姬泰厲聲說道。她將雙臂抱在胸前,皺起眉瞪著伊蘭,約縛中充滿了各種混亂的情緒,讓伊蘭幾乎分辨不出它們都是什麼。 “你們四個人單獨進入那幢房子!這算不上任何計劃,該死的這就是衝動!護法的責任就是守衛兩儀師,我們要和你們一起進去。”其他護法一致表示贊成,但至少,柏姬泰已經不再試圖阻止這次行動了。 “我們有四個。”伊蘭對她說,“我們可以相互照顧,兩儀師不會要求護法去對抗其他兩儀師。”柏姬泰的臉沉了下去。 “如果我需要你,我會用最大的聲音叫喊,你就算還待在宮裡也一定能聽到,護法都留在外面!”看到柏姬泰還想說話,她又喝出了最後這句話。約縛中充滿了頹敗感,但柏姬泰還是用力閉住了嘴。 “也許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賽芮薩瞥了赫克一眼,眼神中沒有半點信任,“但即使他確實聽到了那些話,我們也不能確定現在那裡仍然只有兩名兩儀師。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化,如果她們已經走了,我們在那裡可能還不會有危險。但如果她們有同夥在這時候趕到,我們就是把脖子伸進索套,然後自己觸發了陷阱。” 凱瑞妮抱著自己健壯的雙臂,點著頭。 “太危險了。你親口告訴過我們,她們逃出白塔的時候偷走了不少特法器,其中有一些非常危險。從沒有人說過我懦弱,但我從不想冒險去襲擊一個有能夠製造烈火的手杖的人。” “像'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這樣簡單的話是不可能聽錯的。”伊蘭堅定地回應道,“而且她們這樣說,也表明她們不認為還會有其他人過來。”該死的,只憑在導引能力上的差距,她們就應該對她俯首帖耳,唯命是從,而不是在這里和她爭辯不休。 “不管怎樣,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很可惜,這兩個人都在反對她,如果只有一個人反對,她就能得到一個線索,除非她們兩個都是黑宗,這是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設想,不過她的計劃也已經把這種可能性考慮在內了。 “法理恩和瑪芮琳不會知道我們要捉拿她們,如果她們現在離開,我們還能逮捕夏安。總之,我們必須採取行動。” 跟在伊蘭和赫克身後馳出女王馬厩的隊伍比伊蘭預料的規模更大。柏姬泰堅持要帶五十名女衛士,雖然她們能做的只是少了一些睡眠,她們都披掛著紅漆頭盔和胸甲,在兩儀師和護法身後排成兩列縱隊,在夜幕的籠罩下如同一條黑色蟒蛇,沿著王宮的圍牆迅速前行。很快,她們來到了王宮前面的女王廣場上。現在這座橢圓形的廣場上擠滿了大片簡陋的棚屋,成為女王衛兵和貴族扈兵們的臨時住所。現在王宮中的地下室、閣樓和空屋中都住滿了人,還有許多人不得不在城中的公園里扎營,以備連結在一起的家人隨時把他們送到需要戰鬥的地方。他們要進行的戰鬥往往都是城牆上的徒步戰,所以這些士兵的馬匹全部被聚集在附近的公園和大一些的王宮花園裡。當伊蘭一行人通過的時候,幾名崗哨注意到他們,不過伊蘭一直掀著兜帽,所以崗哨們只是認為一大隊女王衛兵正在護送她和隨從們暫時外出。東方的天空依舊是一片昏暗。不過,到第一縷曙光出現之前只剩兩個小時了。光明在上,但願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法理恩和瑪芮琳已經落進她的手中。但願除了她們兩個之外,她還能再抓住一個人,至少要再抓住一個。 蜿蜒曲折的街道不斷地跨越或繞過一座座山丘,在這些山丘上,表麵包裹著瓷片的細長高塔會在太陽的照耀下閃動上百種的色彩,現在,在烏雲遮掩的月光下,它們的表面只有一些微弱的光澤。在高塔群的外面,是寂然無聲的店鋪和黑漆漆的旅店酒館,樣式簡樸的石砌房屋上鋪著石板屋頂,還有樣式近似於塔瓦隆風格的小型宮殿。馬蹄敲擊石板路面和鞍韉的皮革摩擦聲,在寂靜的夜幕中顯得異常響亮,除了偶爾有一條狗溜進巷子深處的陰影中以外,周圍沒有任何動靜。這個時候的街道是危險的,但任何夜盜都不會發瘋到敢出現在這樣一支大部隊前面。離開王宮後半個小時,伊蘭騎著焰心通過了蒙代爾大門,這是內城高聳的白色城牆上一道二十尺高的拱門,這裡本應該有女王衛兵執勤,維持治安,但現在伊蘭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派駐在這裡。 當他們進入新城的時候,赫克轉頭向東,進入了一片房屋與街道混雜交錯的丘陵地區。他騎著一匹棗紅色的母馬,姿勢顯得非常笨拙,扒手很少會有騎馬的機會。這裡的一些街道相當狹窄,就在這樣一條窄巷子裡,赫克勒住韁繩,這裡擁塞著許多兩層、三層甚至四層的石砌房屋。柏姬泰一抬手,停住了整支隊伍。驟然降臨的寂靜讓伊蘭覺得彷彿自己的耳朵也聾了。 “拐過那個街角就到了,就是那裡,殿下,就在街對面。”赫克用近似於耳語的聲音說,“如果我們騎馬過去,他們也許會聽到動靜。殿下,請您原諒,如果那些人真的是您說的那種兩儀師,我可不想讓她們看見我。”他笨手笨腳地從馬鞍上爬下來,抬頭看著伊蘭,一邊不停地絞動著雙手,他被月影遮住的臉上滿是憂慮。 伊蘭也下了馬,牽著焰心走到街角,隱身在一幢窄小的三層房子牆角後面,朝對面望過去。街對面只有一幢四層的石砌房子還亮著燈,它的大門緊閉,旁邊是一座馬厩。這不是一座裝飾華麗的房屋,但其宏大的規模讓它足以成為富商或銀行家的住宅,不過,商人在這個時候只會睡覺。 “就是那裡。”赫克啞著嗓子悄聲說著,正指向那幢房子。他遠遠地站在後面,只是向前傾著身子,為伊蘭指點著目標,他的確是很害怕被那裡的人看到。 “那個在二樓亮著燈的房子,沒錯。” “最好確認一下那裡是否還有別人醒著。”範迪恩在伊蘭身邊說道,“傑姆?不許走進房子裡面。” 伊蘭看到那名身材瘦削的老護法的動作,以為他是要潛身溜過街道,但他只是緩步走到街上,還用斗篷裹緊身子,好擋住清晨的寒風,步履間甚至絲毫沒有護法特有的致命優雅。範迪恩似乎看出了伊蘭的訝異。 “躲躲閃閃只會惹人注意,引來懷疑。”她向伊蘭解釋,“傑姆現在只是個路人,也許他出來散步的時間早了些,但他的樣子很自然,任何看見他的人都不會感覺他有什麼怪異。” 傑姆到了馬厩場院的大門,將門拉開,走了進去,彷彿那裡就是他的馬厩一樣。過了一段時間,他才走出來,小心地將大門關上,又從容地走過街道,轉回到眾人所在的巷子裡,那種老虎一樣的優雅姿態立時又回到他的身上。 “除了那扇窗戶之外,其他的窗子都黑著。”他低聲對范迪恩說,“廚房門,也就是後門沒有鎖。後門外是一條小巷,相信那是為暗黑之友進出準備的,只有不害怕夜賊的危險人物才會走進那種巷子。穀倉的閣樓裡睡著一個大個子,足以嚇跑任何蟊賊,但他喝了太多的酒,甚至我試著把他叫醒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反應。”範迪恩帶著疑問的神情挑起一道眉弓。 “我想,最好還是確認一下,醉鬼有可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醒過來。如果他看見你們進去,出聲示警就不好了。”範迪恩贊同地點點頭。 “做好準備。”伊蘭說著,從牆角退回身子,把韁繩交給柏姬泰,然後試著擁抱真源,她覺得自己就好像要用手指抓住煙霧,沮喪和憤怒在她的心頭湧起。如果要導引,首先就要先把這些情緒都壓下去。她再試了一遍,又失敗了。法理恩和瑪芮琳隨時都可能逃走,而現在,她們就在她的眼前……伊蘭知道,她們一定是在那個點著燈的房間裡,可能她們很快就要逃了。傷心取代了氣惱,突然間,陰極力流進她的身體。她急忙抑制住自己,沒有發出寬慰的嘆息聲。 “賽芮薩,你結入我的能流,凱瑞妮,你結入範迪恩的能流。”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必須連結在一起。”那名提爾褐宗喃喃地嘟囔著,但她還是讓自己進入擁抱至上力的邊緣。 “她們只有兩個人,我們是四個,我們的數量超過了她們,但如果連結在一起,我們就是二對二了。”這算是一個破綻麼?也許她希望這是一場三對三的戰鬥? “即使他們握持著至上力,我們連結在一起也能徹底壓倒她們,賽芮薩。”伊蘭讓自己的能流通過她,如同通過一件法器。隨著連結的完成,陰極力的光暈也包裹住了賽芮薩,當然,伊蘭看不見自己身上的光暈。她在她們兩個人的身上做出魂之力編織,很快,賽芮薩身上的光暈也從她的眼前消失了。然後她又準備了四個屏障和另外幾種編織,並全都進行了倒置。她幾乎因為興奮而感到有些頭暈,不過她並不打算因為自己的疏忽發生任何意外。約縛中依舊不斷地傳來沮喪的情緒,不過柏姬泰已經變成了一支上弦的利箭。伊蘭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盯著赫克,柏姬泰,如果我們必須因為他企圖逃走而吊死他,那對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好事。”赫克怪叫了一聲。 她又和範迪恩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說道:“我們應該行動了。” 她們四個人緩步走進滿月街,也裝作散步的樣子,溜進了陰影覆蓋的馬厩場院。伊蘭輕輕地推開廚房門,門上的鉸鏈上都塗著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間磚牆廚房裡只是在寬大的石砌壁爐中有一堆小火,一隻掛在火上的罐子正不停地冒著水汽。四個人藉著這一點火光,悄無聲息地穿過了廚房。有人嘆息了一聲。伊蘭警告地伸一根手指壓住嘴唇,範迪恩朝凱瑞妮皺皺眉,凱瑞妮露出窘迫的神情,攤開了雙手。 一條短走廊一直通向房子前面的樓梯,伊蘭提起裙擺,朝那裡走去,穿著軟鞋的雙腳輕柔地一步步落在地板上。她一直在謹慎地讓賽芮薩位於自己的視野之中,範迪恩也同樣監視著凱瑞妮,這兩個人現在不能用至上力做任何事,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真的什麼事都做不了。上了二樓,伊蘭隱約聽到了一些話語聲,燈光從一道敞開的門口透出來。 “……不要胡思亂想。”一個女人正在那個房間裡說話,“思考的事情由我來做,你只要聽話照做就好。” 伊蘭挪到那道門旁,這是一間起居室,屋裡放著鍍金立燈,地板上鋪著華麗的地毯。高大的壁爐是用藍色大理石砌成的,但伊蘭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房間裡的三個女人身上。她們之中只有一個臉型尖削的女人坐著,她一定就是夏安,另外兩個人背對屋門站著,彷彿是在懺悔一樣低垂著頭。那個尖臉女人一看到伊蘭出現在門口,立刻瞪大了眼睛,但伊蘭沒有給她足夠的時間開口說話。兩名黑宗兩儀師同時驚呼一聲,卻都已經遭到了屏障,並且被風之力能流將雙臂捆在身側,裙擺也緊緊地纏在她們的腿上。另一股風之力能流將夏安固定在鍍金的扶手椅之中。 伊蘭將賽芮薩拉進房間,走到能看見兩名黑宗面孔的地方。賽芮薩想要退到伊蘭身後,也許她只是想讓伊蘭處在主導的地位,但伊蘭又抓住了她的袖子,讓她留在自己的視野裡。範迪恩和凱瑞妮走到她們身旁。瑪芮琳的窄臉上保持著兩儀師的平靜,但法理恩的面孔已經無聲地扭曲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夏安問,“我認得你,你是伊蘭·傳坎,王太女,但你沒有權力闖進我的家裡,襲擊我。” “法理恩·波達,”伊蘭平靜地說道,“瑪芮琳·葛馬芬、夏安·埃瓦因,我指控你們為暗黑之友,並逮捕你們。”沒錯,她的聲音夠平靜,但在內心裡,她卻很想歡呼雀躍一番。柏姬泰還以為這會是多麼危險的事情! “太荒謬了。”夏安用冰冷的聲音說,“我行在光明之中!” “如果你和這兩個人沆瀣一氣,光明就不可能照耀到你。”伊蘭對她說,“我可以確定,她們已經在塔瓦隆、提爾和坦其克證明了自己屬於黑宗。你沒有聽到她們否認我的指控吧?這是因為她們知道,我……” 突然間,她的身上從頭到腳佈滿了火星,她無助地扭動,全身肌肉痙攣。陰極力從她的掌握中滑走,她能看見範迪恩、凱瑞妮和賽芮薩也在無數的火星中抽搐著。這種情況只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但在火星消失之後,伊蘭覺得自己彷彿剛剛被扔進了織布機裡。她必須扶住賽芮薩,才沒有摔倒在地上,賽芮薩也緊緊地抓著她。範迪恩和凱瑞妮同樣彼此扶持著,下巴都抵在對方的肩膀上,不住地搖晃著。法理恩和瑪芮琳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但至上力的光暈在眨眼間就包裹了她們。伊蘭感覺到屏障被固定在自己身上,也看見另外三個人同樣遭到了屏障,她們已經不需要被捆綁了,如果沒有支撐,她們會立刻倒在地上。如果可以,伊蘭很想大聲喊叫,但她明白,這只能讓柏姬泰和其他人前來赴死。 伊蘭認得走進屋裡的四個女人。亞絲恩·澤蘭、提麥勒·金德羅、加絲瑪·埃米和愛蒂絲·瓊達——四名黑宗兩儀師。伊蘭只想痛哭一場,賽芮薩輕輕呻吟了一聲。 “為什麼只知道在這里站著?”亞絲恩問法理恩和瑪芮琳。這個沙戴亞人眼角上翹的黑眼睛裡滿是怒氣。 “我用了這個,這樣我們就根本不必導引至上力,讓她們察覺,你們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搖晃著一根彎曲的小黑棒子,它差不多有一寸粗細,表面帶著一種奇怪的晦暗色彩。她似乎很喜歡這件東西。 “一件來自魔格丁的'禮物',一件來自傳奇紀元的武器,我能用它殺死一個百步之內的人,或者只是讓他暈倒。” “我只要看見一個人,就能殺死他。”加絲瑪傲慢地說道。她個子很高,相貌俊俏,但臉上卻只有冰霜一般的傲慢。 亞絲恩哼了一聲。 “但就算我要殺的人被一百個姐妹圍在當中,也不會有人知道是誰殺了他。” “大概它是有些用處。”加絲瑪勉強承認,然後又轉過頭,“為什麼你們剛才一點動作都沒有?” “她們剛剛屏障了我們。”法理恩苦澀地說。 愛蒂絲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她將一隻豐滿的手放在自己的圓臉上,“這不可能,除非……”她的黑眼睛裡射出犀利的光芒,“她們發現了一種隱藏光暈和編織的辦法,這肯定是個極有用的手段。” “感謝你們及時的援救。”夏安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但今晚你們來這裡是否有什麼原因?是莫瑞笛派你們來的嗎?” 亞絲恩導引了一股風之力,重重地打在夏安的臉上,發出一記響亮的聲音,讓她踉蹌了一下。 “注意禮貌,也許我們會允許你和我們一同離開,否則我們也能把你的屍體留在這裡。”夏安的臉頰變紅了,但她的雙手仍然並在體側,臉上毫無表情。 “我們只需要伊蘭。”提麥勒說。她有一張狐狸一樣的臉,卻也很漂亮,在她光潔無瑕的面孔上甚至還有一種兒童般脆弱的表情,只是她的藍眼睛裡總是閃動著一種惡意的光亮。她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我很喜歡和另外那三個玩玩,但她們會成為我們的負擔,我們現在絕對不需要的負擔。” “如果你要殺死她們。”瑪芮琳的語氣彷彿是在討論麵包的價格,“留下凱瑞妮,她是我們的人。” “來自艾迪莉絲的禮物。”範迪恩喃喃地說道,凱瑞妮的眼睛立刻睜大了,她張開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們兩個同時摔倒在地毯上。範迪恩努力想要撐起身體,但凱瑞妮只是用沒有神采的眼睛盯著天花板,原來帶在範迪恩腰間的匕首插進她的胸骨下面。 至上力的光暈包圍了加絲瑪,她用複雜的火之力、地之力和水之力編織碰觸了範迪恩,這位白髮兩儀師癱軟下去,彷彿全身的骨骼都融化了。同樣的編織也碰觸到賽芮薩,她倒下的時候,讓伊蘭也倒在了她的身上,她的眼睛裡也沒有了半點活人的氣息。 “她們的護法馬上就會趕到。”加絲瑪說,“我們還要再殺幾個人。” 跑,柏姬泰。伊蘭想著,盼望著約縛能夠將訊息傳過去。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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