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13·午夜高塔

第39章 第三十四章審判

“我希望斥候繼續對周圍進行搜索,”佩林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即使在審判時也是一樣。” “槍姬眾不會喜歡這樣的,佩林·艾巴亞。”蘇琳說,“這會讓她們錯失槍矛之舞的機會。” “她們會有機會的。”佩林一邊說,一邊走過營地。丹尼和高爾跟隨在他身邊,他們身後是艾吉和維爾·亞興,佩林今天的兩名保鏢。 蘇琳端詳著佩林,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說完她就跑開了。 “佩林大人,”丹尼帶著緊張的微笑問道,“這是為什麼?” “我還不知道。”佩林說,“風中有一種異常的味道。” 丹尼皺起眉,顯露出困惑的神情。實際上,佩林自己也很困惑,雖然困惑,同時卻也愈來愈確定。這種感覺看似很矛盾,但卻是真實的。

營地顯得格外忙碌,他的軍隊正在做著與白袍眾對峙的準備——不是一支,而是許多支軍隊。這些部隊的差別是如此之大。亞甘達和加侖恩爭搶著更好的位置。兩河人對那些傭兵團投去鄙夷的目光。曾經的難民混雜在他們之中。當然,還有艾伊爾人,她們遠離其他所有人,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 我要把他們全部遣散,佩林對自己說。他不是已經做出決定了嗎?但這件事還是不斷困擾著他。當然,管理一座營地總是會讓人感到混亂和困擾。 不管怎樣,佩林的追隨者們已經差不多從最近一次邪惡的泡沫中完全恢復過來了,也許他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看待自己的武器,但傷員都已經得到治療,導引者也都養足了力氣。白袍眾肯定不喜歡這種耽擱,他們所用的時間比原來預期的更長,但因為很多事情,佩林需要這段時間。

“丹尼,”他說道,“我相信,我的妻子肯定也把你拉進了她那些保護我的計劃裡。” 丹尼愣了一下。 “您怎麼……” “她需要有自己的秘密,”佩林說,“那些秘密有一半是我不知道的,但這個秘密實在是太明顯了。她不喜歡這場審判,她要你做些什麼?計劃讓殉道使帶我脫離危險?” “差不多是這樣,大人。”丹尼承認了。 “如果情況有變,我會走的。”佩林說,“但不要太早動手,我可不想因為一個白袍眾在不恰當的時間罵了一句髒話,就讓這場審判演變成流血衝突。你要等我的信號,明白嗎?” “是的,大人。”丹尼露出羞怯的微笑。 佩林需要先處理好這種問題,把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都消除掉。在最近這些日子裡,他已經習慣於這種處事方式。我只是一個……他沒能想下去。一個什麼?鐵匠?他還能這樣想嗎?他到底是什麼?

在前方不遠處,尼爾德坐在神行術場地附近的一個樹樁上。最近這幾天,那名年輕的殉道使士兵和高爾按照佩林的命令,朝幾個方向進行了搜索。測試如果足夠遠離營地,是不是能夠使用神行術。結果是肯定的,但必須要在距離營地幾個小時的路程以外,神行術的效果才能恢復。 除了神行術的編織自動消解和恢復運作以外,尼爾德和高爾都沒有在這一路上發現任何其他變化。沒有屏障,也沒有表示變化界線的明顯標記。如果佩林猜得沒錯,神行術失效的區域應該與狼夢中紫色穹隆所籠罩的區域剛好吻合。 這就是穹隆的目的,也是殺戮者看守在這裡的原因。它不是為了獵殺狼而存在的,儘管殺戮者很喜歡將困在其中的狼一一殺死。有某種東西同時形成了那個紫色穹隆,並使殉道使們遭遇到問題。

“尼爾德。”佩林走到殉道使面前,“最近的搜索還順利嗎?” “是的,大人。” “格萊迪跟你第一次告訴我神行術失效的時候,你說這種情形之前就發生過,那是什麼時候?” “當我們想要打開通道,將前往凱瑞安的偵查隊伍接回來的時候。”尼爾德說,“我們第一次嘗試失敗了,但我們等了一會兒,又試了一次,那一次成功了。” 那是在我第一天晚上看到紫色穹隆之後。佩林想。那時穹隆只出現了很短一段時間就消失了。殺戮者一定是在對它進行測試。 “殿下。”尼爾德靠近一步說道。他是個有些過分講究外表的人,但在佩林需要他的時候,他一直都很可靠。 “出了什麼事?” “我在想,有人為我們設下了陷阱。”佩林低聲說道,“把我們困在這裡。我已經派一些人去尋找造成這個陷阱的東西,那也許是某種至上力物品。”他很擔心那件東西被藏在狼夢裡。狼夢中的物品能夠影響到真實世界嗎? “你現在確定完全沒辦法施展神行術?即使通道的另一端同樣在這個範圍內也不行?”

尼爾德搖搖頭。 也就是說,這裡的情況和狼夢中的不一樣,它對神行術的影響和對於狼夢中精神移動的影響是不同的。佩林想。 “尼爾德,你說過,如果通過連結打開更大的通道,你能夠在一兩個小時之內運送一整支軍隊?” 尼爾德點點頭。 “我們已經練習過了。” “我們需要做好這種準備。”佩林望向天空。他還能嗅到空氣中那種怪異的氣味,一種微弱的腐敗氣息。 “大人。”尼爾德說,“我們會做好準備,但就算我們不能使用神行術,也不會有什麼關係。我們可以先讓軍隊離開這個地區,然後再施展神行術。” 很不幸,佩林對這個提議的可行性表示懷疑。飛跳曾經說那東西來自久遠的過去,這就意味著殺戮者很可能和棄光魔使有所瓜葛,或者他可能就是棄光魔使之一。佩林以前從沒考慮過這一點,不管怎樣,安排這個陷阱的人肯定會盯著他們。如果他的軍隊想要逃走,敵人很可能會觸發另外的陷阱,或者移動穹隆。

棄光魔使曾經用那些盒子愚弄沙度人,現在又把他們困在這裡。還有,他的畫像被四處散播,這些全是陷阱的一部分。這到底是個怎樣的陷阱?佩林只知道它非常危險。無數的危險正在追逐著他。 你又能期待些什麼?他想,這是末日戰爭。 “我希望艾萊斯能夠回來。”他說道。他已經派艾萊斯去執行一個特殊的搜索任務了。 “做好準備,尼爾德。丹尼,最好把我的警告傳達給你的每一名部下,我不想有任何意外。” 丹尼和尼爾德分別走開了。佩林向拴馬欄走去,他該去找快步了。高爾像風一樣靜靜地跟隨在他身邊。 有人正在拉緊套索,佩林想,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拴住了我的腿。敵人也許正在等待他與白袍眾開戰。然後,他的軍隊將遭受重創,變得虛弱,容易被擊潰。想到如果自己先前與達歐崔戰鬥可能導致的結果,他不由得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敵人的陷阱有可能在那時就會被觸發,這場突然發生的審判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佩林必須想辦法阻止這場戰爭,直到他能再次進入狼夢。在那裡,也許他能找到辦法摧毀穹隆,解救他的部下。 “你變了,佩林·艾巴亞。”高爾說。 “什麼意思?”佩林從一名馬夫手中接過快步的韁繩。 “這是一件好事。”高爾答道,“我終於看到你不再拒絕成為一名首領,也很高興看到你喜歡指揮人眾。” “我不再拒絕,是因為這個責任需要我來背負。”佩林說,“我並不喜歡指揮人眾,我這麼做是因為我必須如此。” 高爾點點頭,彷彿認為佩林是在向他表示同意。 艾伊爾人。佩林抬腿上了馬鞍。 “那我們就走吧,隊伍已經開始出發了。” “那麼,再見了。”菲兒對埃拉紋說,“軍隊就要出發了。” 埃拉紋行了一個屈膝禮,向難民傳達命令去了。菲兒不知道今天最終會有怎樣的結果,她希望,如果真的出現意外,留在營地裡的人能做好準備,盡快收起營帳,開始行軍。

埃拉紋離開時,菲兒注意到她的簿記員奧迪恩跟到了埃拉紋身邊。他最近似乎經常來找埃拉紋,也許他終於放棄了愛瑞拉。 菲兒快步向帳篷走去。在半路上,她遇到了佛崙·巴斯特、瓊·蓋林和馬雷克·科莫正在檢查他們的弓弦和箭羽。他們三人看到她,都向她揮了揮手,三人的眼裡都有一種放鬆的感覺,這是個好跡象。曾幾何時,這些人在看到她的時候都會顯得非常羞愧,彷彿當她不在時,佩林和貝麗蘭之間會傳出緋聞全都是他們的錯。 菲兒現在經常和貝麗蘭在一起,再加上貝麗蘭已經正式聲明,那些只是徹頭徹尾的謠言,所以現在營地裡已經沒有人還相信她與佩林之間有過些什麼曖昧了。這很有趣,看樣子,菲兒在邪惡的泡沫中救了貝麗蘭一命的事情,成為人們眼中最有力的證據。這兩位女士之間不可能會有任何嫌隙。

當然,菲兒並沒有真正救了貝麗蘭的命,她只是幫助了梅茵之主。但人們的傳聞不是這麼說的。菲兒很高興看到這一次的謠言對她和佩林有幫助。 她走進帳篷,用濕毛巾匆匆擦了一下身子,灑上一點香水,然後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胸衣和裙擺底襟上繡有藤蔓圖案的深灰綠色長裙。最後,她看了看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樣子。很好。她要隱藏起自己的焦慮。佩林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不過,她還是將幾把匕首藏進自己的腰帶和袖子裡。帳篷外面,馬夫已經為她牽來了日光——燕子被沙度人殺害了。她上了馬背。即使是她最好的衣服,裙擺也被設計成方便騎馬的裙褲樣式。在路上,她不會攜帶任何騎馬裙以外的衣服。她的母親曾經教導過她,女人只要有一次側騎在馬背上,就不會再被人們視為軍人了。如果今天發生意外,佩林倒下了,菲兒也許要擔負起指揮全軍的責任。

菲兒催動坐騎,來到集結的軍隊前面。佩林正坐在馬鞍上。他怎麼還這麼不著急! 菲兒沒有顯露自己的氣惱。對待丈夫不能總是暴風驟雨,也必須有春風入懷的時候。不管怎樣,雖然沒有明確說清楚,但她已經讓佩林知道了她對這場審判的看法。而現在,她需要讓人們看到自己對丈夫的支持。 她來到佩林身邊。兩儀師們已經聚集在佩林身後,像智者們一樣徒步行進。隊伍中看不到槍姬眾。她們到哪裡去了?把她們排除審判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對於蘇琳她們,保護佩林是卡亞肯賦予她們的任務。如果佩林倒下了,她們將虧負嚴重的義。 菲兒掃視營地,注意到兩名穿白袍、戴兜帽的奉義徒快步走到隊列前面。站在佩林馬旁的高爾皺起眉頭。一名奉義徒向他鞠了個躬,遞給他一把用布裹住的矛。 “剛剛磨利的。”齊亞得說。 “還有剛換好新羽的箭。”貝恩接著說。 “我已經帶上箭和矛了。”高爾說。 “是的。”她們跪倒在他面前,依舊舉著她們準備的箭矛。 “怎麼了?”他問道。 “我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貝恩說,“畢竟那些武器是你自己準備的。”她的聲音很真誠,沒有半點嘲諷或做作的感覺。不過這句話本身實在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高爾笑了起來,他拿過那些武器,又把自己的武器交給那些女人。雖然今天難免是危難重重的一天,但菲兒還是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艾伊爾人之間的關係總是讓人難以理解。高爾的奉義徒做的很多事情本該讓他感到高興,他卻總是為此顯得非常氣惱,而看起來像是在侮辱他的行為,卻讓他的心情明顯開朗了許多。 貝恩和齊亞得走掉之後,菲兒再次審視這支聚集在佩林麾下的軍隊。不只是將領和佩林安排的衛隊,營地裡的每一名士兵都來了,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將無法見證審判,但他們需要在那裡,以防萬一。 菲兒靠近到佩林身邊。 “你在為什麼事情而擔心。” “世界已經屏住了呼吸,菲兒。”他說道。 “什麼意思?” 佩林搖搖頭。 “最後的狩獵到了。蘭德正處在危險之中,他所面臨的危險要遠遠超過我們,而我還沒辦法到他的身邊去。” “佩林,你說的話沒有道理。你怎麼可能知道蘭德有危險?” “我能看到他。只要我提到他的名字,或者想到他,我的眼前就會出現他的形象。” 菲兒眨眨眼。 佩林轉向她,金黃色的眼睛裡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和他有著某種聯繫,他……在吸引我。不管怎樣,我已經對自己說,我不會再向你隱瞞這種事情。”他猶豫了一下,“我的軍隊,他們將被驅趕,菲兒,就像羊群被趕到屠夫的刀下。” “我在狼夢中看到一幅景象,羊群跑在狼群的前面。我本以為自己是那些狼中的一匹,但也許是我想錯了。 “光明啊!原來我徹底錯了。現在我知道那個幻象的意思了,我能在風中感覺到它。”他說。 “神行術在這裡遇到的問題與狼夢中發生的事情有關,有人要阻止我們逃離這個地方。” 一陣冷風在這個炎熱的中午吹到他們身上。 “你確定?”菲兒問。 “是的,”佩林答道,“雖然很奇怪,但我確定。” “所以槍姬眾不在這裡?她們去進行搜查了?” “有人想要困住我們,然後發動攻擊。敵人的計劃很可能是先讓我們與白袍眾之間爆發戰鬥,然後殺死所有戰後活下來的人。但這需要一支軍隊。我們卻始終沒有發現第三支軍隊存在的跡象。迄今為止,這裡只有我們和白袍眾。我已經讓艾萊斯去周圍區域尋找道門,但他也沒有任何收穫。所以,也許並不存在暗藏的敵人,也許我的確只是在捕風捉影。” “我的丈夫,現在連那些影子也往往會亮出獠牙。我相信你的直覺。” 佩林看著她,露出燦爛的微笑。 “謝謝。” “那麼,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去參加審判。”佩林說,“採取一切措施避免與白袍眾作戰。只要拖延到今晚,我就能去找那個乾擾神行術的東西,並想辦法破壞它。我們不能只希望能走得夠遠,以離開它的作用範圍。那東西是可以被消除的,我在兩個地方見過它,我必須將它摧毀,然後,我們就能離開這裡。” 菲兒點點頭。佩林下達了出發的命令。雖然隊伍後面依然像亂麻般糾纏在一起,但前隊還是開始移動了。每一支隊伍逐漸整好隊列,次第出發。 他們很快就走上傑罕那大道,向亭帳所在的那片原野前進。白袍眾已經到達,並排好了陣勢。看樣子,他們也帶來全部的兵力。 這注定將是一個緊張得讓人透不過氣的下午。 高爾跑在佩林的馬旁,他似乎沒有半點擔憂,甚至沒有戴上面紗。菲儿知道,他認為佩林去接受審判是一種有榮譽的行為。佩林將為自己辯護,或者承認虧負了義,並接受判決。艾伊爾人為了償還義,會毫不猶豫地接受死刑。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亭帳前。一把椅子被安放在亭帳北側的一個小台子上,背對著遠方的羽葉木林。摩格絲正坐在這把椅子裡,穿著加拉德為她準備的金紅色長裙,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君王的氣勢。菲兒很難理解自己怎麼會把這個女人當作一名卑微的女僕? 摩格絲麵前擺放著另一些椅子,其中一半椅子上坐著白袍眾。加拉德站在摩格絲的臨時審判座位旁,頭髮梳得整齊光亮,身上製服一塵不染,斗篷被整齊地攏在背後。菲兒向身旁瞥了一眼,看到貝麗蘭正盯著加拉德,臉上泛起一片紅暈,目光中幾乎帶著飢渴的意味。她一直都在試著說服佩林,讓她去白袍眾那裡,與那個年輕的最高領袖指揮官進行和談。 “加拉德·達歐崔。”佩林在亭帳前下了馬,菲兒也下了馬,跟隨在他身旁。 “我希望你在審判開始前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年輕的白袍眾統帥在帳篷中高聲問道。 “發誓不會讓今天的事情演變為一場戰爭。”佩林說。 “我可以答應你。”加拉德說,“但是,你當然也要答應我,如果判決對你不利,你不能逃跑。” 佩林陷入沉默。然後,他將手放在自己的鐵鎚上。 “看樣子,你不願答應。”加拉德說,“我給你這個機會,是因為我的母親勸說我,她認為你應該得到一個為自己辯護的機會。但我寧可死,也不會放過殺害聖光之子的人。如果你不希望今天發生戰鬥,佩林·艾巴亞,那麼你就要好好為自己辯護,或者接受你應得的懲罰。” 菲兒向自己的丈夫瞥了一眼,發現他已經皺起了眉頭。看起來,他很想答應那名白袍眾。菲兒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我應該答應他。”佩林低聲說,“什麼人能夠超越法律,菲兒?當摩格絲還是女王時,我在安多境內殺死了那些人,我應該服從她的判決。” “那你對於所有這些人的責任呢?”菲兒問,“你對蘭德,對最後戰爭的責任呢?還有對我的責任呢?” 佩林猶豫著,然後點了點頭。 “你是對的。”然後,他提高聲音說道,“我們開始吧。” 佩林大步走進亭帳。尼爾德、丹尼和格萊迪立刻跟隨到他身旁。他們的出現讓佩林覺得自己是個懦夫,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在這裡顯然是為了隨時能把佩林帶走。 如果佩林不接受判決,那麼這場審判又有什麼意義?無非是一個羞恥。 白袍眾們都在緊張地盯著他,他們的軍官站在亭帳周邊,士兵在更遠處整齊列隊。看起來,他們甚至已經等不及審判開始了。佩林的部隊分佈在白袍眾的對面,他們規模更大,不過秩序稍顯散亂。 佩林點點頭,羅萬·胡恩離開隊列,去確認加拉德是否已經釋放了俘虜。佩林走進亭帳,站在摩格絲麵前,菲兒就在他身邊,這裡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椅子。他坐了下去。他的左側是摩格絲,右側是出席審判的見證者,背後是他的軍隊。 菲兒坐到他旁邊,身上散發著警戒的氣息。其他人逐一落座。貝麗蘭和雅蓮德帶著她們的衛兵,坐在最靠近他和菲兒的位置。兩儀師和智者們站在椅子後面,拒絕落座。最後幾個座位上坐了幾名兩河人和有聲望的難民。 白袍眾軍官們坐在他們對面,面對著菲兒和佩林。伯恩哈和拜亞坐在第一位和第二位。亭帳里大約有三十把椅子,很可能是從他們劫走的佩林的物品中取出來的。 “佩林,”摩格絲在高台上說道,“你確定要接受這場審判嗎?” “是的。”佩林說。 “很好。”她的面容顯得冷漠無情,但她的氣息中透露著猶豫。 “我正式開始這場審判。被指控者為佩林·艾巴亞,也被稱為金眼佩林。”她猶豫了一下,才又說道:“其身份為兩河領主。加拉德,你來提出指控。” “一共有三項指控。”加拉德說道,“前兩項指控為非法殺害聖光之子拉希恩;以及非法殺害聖光之子揚姆維克。我還指控艾巴亞是暗黑之友,引領獸魔人進入兩河。” 最後這項指控,立刻在兩河人中間響起一陣憤怒的議論聲。那些獸魔人甚至殺害了佩林的親人。 加拉德繼續說道:“最後一項指控還不能得到充分證實。我的同袍在能夠收集證據之前就已經被迫離開了兩河。至於前兩項指控,艾巴亞已經承認了他的罪行。” “是這樣嗎,艾巴亞領主?”摩格絲問。 “沒錯,我殺死了那兩個人,”佩林說,“但那不是謀殺。” “這一點將由法庭來決定。”摩格絲莊重地說,“控辯雙方將就這一點進行辯論。” 摩格絲和麥玎彷彿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人們在要求佩林進行裁決時,是不是就期待他能表現出這種威嚴?佩林不得不承認,只是因為摩格絲的存在,這場審判才有了莊嚴與公正的感覺,儘管這個法庭其實只是曠野上的一頂帳篷,審判者的椅子也只是被放在幾口被地毯蓋住的箱子上。 “加拉德,”摩格絲說,“你的證人可以進行陳述了。” 加拉德向拜亞點點頭。拜亞站起身。另外一名年紀很輕,頭頂沒有一根頭髮的白袍眾也走到他身邊。伯恩哈仍然留在座位上。 “裁判官大人,”拜亞說道,“這件事發生在大約兩年前的春天。我記得,那是一個異常寒冷的春季,我們剛剛執行完最高領袖指揮官的重要命令,正在返回的途中,經過安多中心地帶的一片荒野。在一個被廢棄的巨森靈聚落旁,一座巨型古代雕像的腳下,我們打算安營歇宿,任何人都會認為那是一片安全之地。” 佩林記得那個夜晚。他站在一池清水旁,寒冷的東風吹襲著他,掀動著他的斗篷。他記得那一輪靜靜西沉的落日,他記得自己在逐漸暗淡的光亮中盯著那個池塘,盯著被風吹皺的水面,手中握著戰斧。 那把該詛咒的戰斧。他當時就應該把它丟掉,是艾萊斯勸說他把它留下。 “當我們到那裡的時候,”拜亞繼續說道,“我們發現那片營地有剛剛被使用過的痕跡,這引起我們的注意,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聚落。根據營地裡唯一的火坑,我們斷定,曾經留宿在這裡的陌生旅人數量不會很多。” 他的聲音清晰,敘述很有條理。但這不是佩林記憶中的那個夜晚。不,他清楚地記得篝火的劈啪聲,一團團火花跳進空中。艾萊斯將殘茶倒進火坑里,他記得狼群匆忙傳來的情緒湧進他的腦海,讓他感到困惑。 狼的警告讓他很難將自己和它們區分開來。他記得艾雯身上散發出害怕的氣息。他笨手笨腳地給貝拉上好馬鞍,系上肚帶。他記得有幾百個氣味不善的人,就像亭帳裡的這些白袍眾。他們聞起來就好像得病的狼,會拼命撕咬所有靠近它們的東西。 “那時,我們的指揮官很擔心。”拜亞繼續說道。他並沒有提到那名指揮官的名字,也許這個名字將由伯恩哈提出。那名年輕的白袍眾將領依然坐在椅子裡,昂首挺胸,緊盯著拜亞,彷彿只要看到佩林,他就會立刻撲上去。 “他認為也許剛剛使用營地的是一夥強盜,否則,誰會在其他人靠近時熄滅篝火,躲藏起來?這時,我們看到了第一匹狼。” 躲藏、急促的呼吸,艾雯在黑暗中,蜷縮在他身邊。篝火的煙氣從她和他自己的身上散發出來。貝拉在黑暗中喘著氣。巨大的亞圖·鷹翼雕像掉落的一隻手掌遮在他們的頭頂上。 忐忑、憤怒和擔憂。身穿白袍的人影舉著明亮的火把,風在樹枝間呼嘯。 “指揮官認為狼的出現是邪惡的跡象,所有人都知道,它們是暗帝的走狗。他派遣我們向四周進行偵查。我的隊伍朝東方搜索,在岩石地帶和巨大雕像的廢墟中尋找敵人的踪跡。” 痛苦。人類的喊聲。佩林?你會在陽之日和我跳舞嗎?如果我們回到家的話…… “那些狼開始攻擊我們,”拜亞的聲音變得嚴厲。 “很顯然,它們絕非普通的野獸。它們的襲擊配合密切,攻勢兇猛。黑影中似乎有幾十匹狼在跳動,他們中間還有人,在攻擊並殺戮我們的坐騎。” 佩林用兩雙眼睛看著那一幕。他自己的眼睛,從他們的藏身之處;那些狼的眼睛,它們不想受到人類的打擾。它們剛剛遭遇一大群烏鴉的襲擊,受了傷。它們想把那些人趕走,嚇退他們。 那麼多恐懼同時從人和狼的身上散發出來。恐懼統治了那個夜晚,控制著戰鬥雙方。他能夠記得自己彷彿也在戰鬥,在因為狼傳來的情緒而感到混亂。 “那是一個漫長的夜晚。”拜亞的聲音變得低沉,但依舊充滿怒意,“我們經過一座頂上覆蓋著一塊扁平巨石的山丘。光之子拉希恩說他彷彿在陰影中看到了什麼東西。我們停下來,用火把照亮那裡,看到巨石下面的縫隙中露出四條馬腿。我向拉希恩點了一下頭,他走上前,命令躲在石頭後面的人出來,說明自己的身份。” “然後,那個叫艾巴亞的人和一名年輕女子從黑影中走出來。他帶著一把兇惡的戰斧,平靜地走到拉希恩面前,根本不在乎指向他胸口的矛尖。然後……” 然後,狼群撲了過來。佩林第一次有了那種體驗,它們傳來的情緒是如此強烈,讓佩林迷失了自我。他記得自己用牙齒咬斷拉希恩的脖子,溫熱的血流進嘴裡,彷彿他咬破了一顆甜美的水果。這是飛跳的記憶,但在那個戰鬥的時刻,佩林沒辦法把自己和那匹狼區分開來。 “然後呢?”摩格絲問。 “然後就是戰鬥。”拜亞說,“狼從陰影中跳出來,艾巴亞也在攻擊我們,他的動作不像人類,而像是一頭咆哮的野獸。我們制伏了他,並殺死了一匹狼,但艾巴亞已經殺死了兩名聖光之子。” 拜亞坐了下去。摩格絲沒有問任何問題,她轉向站在拜亞旁邊的另一名白袍眾。 “我沒什麼可說的。”禿頭白袍眾說道,“我也在那裡,同樣清楚地記得那一幕。我想要強調的是,在我們逮捕艾巴亞之後,他已經被判處有罪。那時我們正要……” “那次審判和這一次沒有關係。”摩格絲冷冷地說。 “嗯,那麼,請允許我為他所犯下的罪行作證。那時發生的一切,我都清楚地看到了。”禿頭白袍眾說完就坐了下去。 摩格絲轉向佩林。 “你可以說話了。” 佩林緩緩地站起身。 “他們兩人說的是實話,摩格絲,這大概就是當時的情況。” “大概?”摩格絲問。 “他說的很接近事實。” “你是否有罪,就要由這個'接近'的程度來決定,艾巴亞領主。” 佩林點點頭。 “是這樣沒錯。請告訴我,大人,當您對像我這樣的人進行判決時,您是否會試圖理解他們之間的不同?” 摩格絲皺起眉。 “什麼意思?” “我的師傅,那位傳授我鐵匠手藝的人曾經教給我重要的一課。要製造一樣東西,你就必須理解它。而要理解一樣東西,你必須知道它是由什麼構成的。”一陣冷風吹過亭帳,吹起眾人的斗篷,也帶進來周圍原野上微弱的聲音:盔甲摩擦,馬匹踢踏著地面,咳嗽的聲音和他的話傳過隊列時引起的悄然議論。 “最近我才明白了一些事。”佩林說,“人是由許多不同的部分構成的。他們是誰,要看你將他們放在什麼樣的環境裡。我確實參與殺死了那兩個人,但要明白這其中的究竟,您就必須看清我每一個部分。” 他看著加拉德的眼睛。那名年輕的白袍眾最高領袖指揮官筆直地站立著,雙手背在身後。佩林很希望自己能捕捉到這個人的氣息。 然後,他又轉向摩格絲。 “我可以和狼交談,能夠在意識中聽到它們的聲音,我知道這聽起來好像是在承認自己是個瘋子。但我相信,在我的營地中有許多人聽到這種事並不會驚訝。如果有時間,我會與這裡的狼取得聯繫,向您證明這一點。” “這沒必要。”摩格絲說。她的身上散發出畏懼的氣息,軍隊中的議論聲更大了,他也嗅到菲兒擔憂的氣息。 “這是我的能力,”佩林說,“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我的打鐵手藝,像我統帥人群的能力一樣。如果您需要以此來對我進行判決,您就需要理解這一點。” “你在自掘墳墓,艾巴亞。”伯恩哈站起身說道,“我們的最高領袖指揮官說,他不能證明你是暗黑之友,但現在,你已經代替我們證明了這一點!” “這並不能證明我是一名暗黑之友。”佩林說。 “此次審判的目的,”摩格絲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並非要證實這個指控。我們只會決定艾巴亞是否要對那兩個人的死負責,僅此而已。你可以坐下了,聖光之子伯恩哈。” 伯恩哈怒氣沖沖地坐了下去。 “我還沒聽到你對自己的辯護,艾巴亞領主。”摩格絲說。 “我告訴您我是怎樣的人,我做了什麼,是為了讓您知道,狼是我的朋友。”佩林深吸一口氣。 “在安多的那個夜晚……充滿了恐懼,就像拜亞說的一樣,我們所有人都很害怕。白袍眾害怕狼,狼害怕火焰和人類的威脅,我則害怕周圍整個世界。在那以前,我從未離開過兩河,而且我還不明白,為什麼能夠在腦海裡聽到狼的聲音。” “當然,這些都不是理由,我也不想以此來為自己脫罪。我殺死了那些人,但他們攻擊了我的朋友。當人類為了得到狼皮而去獵狼時,狼也會反擊。”他停住口。但他們需要聽到完整的事實。 “實際上,大人,我當時並沒能控制住自己。我已經準備要投降了,但當狼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時……我感覺到了它們的痛苦。那時,白袍眾殺死了我的一位朋友,我只得戰鬥。這對我來說,就像保護受到士兵劫掠的農夫。” “你是暗影生物!”伯恩哈又站了起來,“你的謊言侮辱了死者!” 佩林轉向伯恩哈,盯著他的眼睛。帳篷中一片寂靜,佩林能夠嗅到空氣中緊張的情緒。 “難道你從沒想過,有些人和你並不一樣,伯恩哈?你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想法和立場?如果你能仔細看看我的這雙金眼,你將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伯恩哈張開嘴,彷彿要再次發出咒罵,但他只是舔了舔嘴唇,似乎突然覺得口很乾。最終,他說道:“你謀殺了我的父親。” “那時,瓦力爾號角被吹響,”佩林說,“轉生真龍在天空中與伊煞梅爾作戰。亞圖·鷹翼的軍隊返回這片大陸,要奪回他們的帝國。是的,我那時正在法美,我與號角英雄並肩戰鬥,與鷹翼本人共同向霄辰人發起攻擊。那時我和你的父親站在同一條陣線,伯恩哈,我說過,他是一個好人,他勇敢地向強敵發動衝鋒,直至英勇犧牲。” 亭帳中所有人都停止了一切動作,彷彿一群雕像。伯恩哈再次張開口,想要反駁,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向你發誓,”佩林說,“以光明和我救贖與重生的希望發誓,我沒有殺死你父親,我和他的死絕無半點關係。” 伯恩哈審視著佩林的眼睛,露出困擾的神情。 “別聽他的,戴恩,”拜亞說道。這名白袍眾的氣息非常刺鼻,要比亭帳中其他所有人的氣息更猛烈,瘋狂的氣味就如同腐爛的肉。 “他的確殺害了你的父親。” 加拉德靜靜地站著,看著他們之間的交鋒。 “我從來都不明白,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光之子拜亞。你到底看見了什麼?也許我們不該將這件事訴諸審判。” “我沒看見,最高領袖指揮官。”拜亞說,“但我非常清楚,如果不是這樣,又該如何解釋他活了下來,而聖光之子的整個軍團卻全軍覆沒了!伯恩哈,你的父親是一位勇猛的戰士,他絕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戰死沙場!” “這麼說太愚蠢了,”加拉德說,“霄辰人不止一次打敗過我們。即使是一位勇猛的戰士,也難免會在戰場上犧牲。” “我在那裡看到了金眼,”拜亞指著佩林說道,“他在幫助那些幽靈作戰!那些邪惡的生物!” “那是號角英雄,拜亞。”佩林說,“難道你看不到,我們那時正和白袍眾共同抗敵?” “那隻是你的偽裝,”拜亞怒吼著,“就像你偽裝成兩河人的救世主一樣。但我已經看穿了你,暗影生物!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看穿了你!” “所以你慫恿我逃走?”佩林輕聲說,“當我被你們捉住,被捆在老伯恩哈將軍的營地中時,你給了我一塊鋒利的石頭,讓我割斷繩索,還對我說,如果我逃走,沒有人會追我。” 拜亞的身子僵住了,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你希望我逃走,”佩林繼續說道,“這樣你就能殺死我,你從一開始就想要我和艾雯的命。” “這是真的嗎,光之子拜亞?”加拉德問。 拜亞踉蹌一下。 “當然……當然不是,我……”突然間,他轉頭盯著審判席上的摩格絲。 “現在不是要審判我,而是他!你已經聽到雙方的陳述。你的答案是什麼?趕快宣判!” “你不該對我的母親這麼說話。”加拉德平靜地說道。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佩林嗅到他身上的危險氣息。伯恩哈看起來則非常苦惱,他坐回椅子裡,一隻手撐住了腦袋。 “沒關係,他說得對。”摩格絲說,“這場審判的對像是佩林·艾巴亞。”她的目光從拜亞面前移開,重新註視著佩林。佩林平靜地和她對視著。她身上的氣息……彷彿在對某件事感到好奇。 “艾巴亞領主,你認為對自己的辯護已經足夠了嗎?” “我當時是在保護我自己和我的朋友,”佩林說,“白袍眾沒有權力命令我們走出來,更沒有權力威脅我們。我相信,您像任何人一樣,非常清楚他們的名聲。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對他們保持警戒,不服從他們的命令。這不是謀殺,我只是在自衛。” 摩格絲點點頭。 “對此,我會做出決定的。” “是否該讓別人為佩林進行辯護了?”菲兒站起身問道。 “這不需要,菲兒殿下。”摩格絲說,“根據已知的情況,我相信唯一還有資格進行陳述的只有艾雯·艾威爾,但她顯然無法出席這場審判。” “但……” “夠了,”摩格絲打斷了她,聲音變得更加冰冷。 “我們會聽到十幾個聖光之子指控他為暗黑之友;幾十個他的追隨者頌揚他的功績與美德。但所有這些對此次審判都不構成影響,我們只是在討論那特定的一天所發生的特定事件。” 菲兒陷入了沉默,但她的氣息卻顯得格外憤怒。她抓住佩林的手臂,並沒有坐回椅子裡。佩林感覺到……非常遺憾,他已經陳述了事實,但他並不感到滿意。 他不想殺死那些白袍眾,但他的確那樣做了,而且他還陷入了瘋狂,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他可以把責任推給那些狼,推給白袍眾,但事實是,他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當他醒來的時候,他幾乎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 “你知道我的答案,佩林。”摩格絲說,“我能夠從你的眼裡看到這個答案。” “做你必須做的事吧。”佩林說。 “佩林·艾巴亞,我宣布你有罪。” “不!”菲兒尖叫道,“你怎麼能這樣!是他收留了你!” 佩林伸手按住菲兒的肩膀。她已經下意識地將手探進袖子裡,佩林知道她在那裡藏了匕首。 “這與我和佩林的私人關係無關,”摩格絲說,“這是一場基於安多法律的審判,而法律條文非常明確。佩林也許認為那些狼是他的朋友,但法律保護範圍只涉及人類,並確定牲畜有一定價值。殺害人類和牲畜是違法的,而為了復仇殺死人類則犯法更甚。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在這裡引述相關條文。” 亭帳陷入一片寂靜。尼爾德從椅子中站起身,佩林看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兩儀師和智者們的臉上毫無表情。貝麗蘭滿是順從與無奈。太陽色頭髮的雅蓮德用一隻手摀住了嘴。丹尼和艾吉·亞松來到佩林和菲兒身邊。佩林沒有強迫他們退回去。 “這又能怎樣?”拜亞喝問道,“他又不會服從判決!” 白袍眾紛紛站起身,這一次,佩林不可能用目光命令自己身旁的人全部坐下了。 “我還沒有宣布判決。”摩格絲的聲音嘹亮而嚴厲。 “還能有什麼判決?”拜亞問,“你說過,他是有罪的。” “是的。”摩格絲說,“但我相信,我還需要對判決作進一步的說明。”她的面孔依舊嚴肅,散發出的氣息卻已經從猶豫變為決絕。她打算怎麼做? “白袍眾在我的王國境內屬於未經法律授權的軍隊。光明在上,雖然我的確宣布佩林因為殺死你們的兩個人而獲罪,但我也認定,這個事件屬於坎耐克協定的範疇。” “是那個約束傭兵的協議嗎?”加拉德問。 “是的。” “那是什麼?”佩林問。 加拉德轉向他。 “她已經判定,我們的衝突屬於兩支未經僱傭的佣兵部隊間的鬥毆。根據坎耐克協議,我們的衝突中沒有無辜者。所以,你不能被指控為謀殺,你的罪行將是非法殺害。” “這有什麼差別嗎?”緊皺雙眉的丹尼問道。 “定義上是有差別的。”加拉德仍然將手背在身後。佩林嗅到了他的氣息,是好奇。 “是的,根據坎耐克協議判定這個事件是合理的,母親,但我相信,他將受到的懲罰依舊是死刑。” “有可能。”摩格絲說,“不過這項法條的規定相當寬泛,最終的判決還要參考事件發生的具體環境。” “那麼,您如何判決?”佩林問。 “做出判決的不是我。”摩格絲說,“加拉德,你是被害者的負責人,至少由你來擔負這個責任是最為合理的,我將宣判的權力交予你。我已經為他定罪,並確定了相應的處置法條。而如何懲處罪犯,將由你來決定。” 加拉德和佩林站在亭帳兩側,相互對視著。 “我明白了。”他說道,“您真是做了一個奇怪的選擇,裁判官大人。艾巴亞,我必須再問你一遍。既然你要求進行這次審判,那麼你會服從它的判決嗎?還是說,我們只能以戰爭了結此事?” 菲兒的身體立刻繃緊了。佩林能聽到自己的軍隊正在身後有所動作。人們悄聲議論著,從劍鞘中抽出了劍。整支軍隊都發生了輕微的騷動。佩林大人被宣判有罪,他們要處死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是嗎? 恐懼與憤怒的苦澀氣味充斥在亭帳中,雙方人馬都在彼此怒視著。而佩林感覺最強烈的,還是空氣中那股不正常的氣味。 我還能繼續奔跑嗎?他想道,還能繼續狩獵嗎?時軸沒有巧合,為什麼因緣會把他送到這裡,面對他過去的噩夢? “我會服從,達歐崔。”佩林說。 “什麼?”菲兒驚呼道。 “但是,”佩林揚起一根手指,“你必須答應我,只有在我完成最後戰爭中的任務以後,你才能對我處刑。” “你會在最後戰爭以後接受懲罰?”伯恩哈的聲音裡充滿了疑惑,“在世界終結之後?那樣你不就有足夠的時間逃走,甚至出賣我們?誰會答應這種事?” “我只能如此。”佩林說,“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我能否走到未來,但我們即將為生存、為這個世界而戰。在那之前,其他事情都已經不再重要。這是我能夠服從判決的唯一條件。” “我們怎麼知道你會信守諾言?”加拉德問,“我的部下認定你是暗影生物。” “我來到了這裡,不是嗎?”佩林問。 “因為我們俘虜了你的手下。” “難道暗影生物會擔心這種事?”佩林又問道。 加拉德遲疑了。 “我發誓,”佩林說道,“以光明和我救贖與重生的希望發誓,以我所愛的菲兒和我父親的名字發誓,你終將有機會懲罰我,加拉德·達歐崔。如果你和我都能活過最後戰爭,我會服從你的判決。” 加拉德審視著他,然後點了點頭。 “很好。” “不!”拜亞吼道,“這太愚蠢了!” “我們走,光之子拜亞。”加拉德一邊說,一邊走出了亭帳。 “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母親,您會和我一起走嗎?” “很抱歉,加拉德。”摩格絲說,“不行。艾巴亞正在返回安多,我必須與他同行。” “很好。”加拉德繼續向前走去。 “等等。”佩林喊道,“你還沒告訴我,對我的懲罰是什麼。” “是的,”加拉德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的確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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