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13·午夜高塔

第38章 第三十三章一碗好喝的湯

史汪的湯出奇的好喝。 她又喝了一口,甚至不由自主地挑起了一側眉弓。這只是很簡單的一道清湯,裡面有一點蔬菜和雞肉,但現在,她所有能吃到的食物,只要沒有腐壞就已經很不錯了,所以這碗湯變成了一道令人咋舌的美味。她又拿起湯碗旁邊的餅乾嚐了嘗。沒有像鼻蟲?太美妙了! 奈妮薇剛剛做完報告,恢復了沉默。她面前的湯碗還在冒著熱氣。新晉成為兩儀師的她在今天早些時候立下了三誓。她們正在玉座的書房裡,百葉窗被打開,金色的陽光傾瀉進來,灑落在新換的金綠色地毯上。 史汪暗中責備自己竟然被一碗湯分散了心神。奈妮薇的報告很值得注意,她詳細講述了在蘭德·亞瑟身邊的經歷,尤其是淨化陽極力的行動。當然,史汪早已得知陽極力被淨化了。殉道使在白塔分裂期間就去過叛逆兩儀師營地,她一直對此心存懷疑,不過現在此事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無疑了。

“好了。”這時玉座說道:“很高興聽到你的詳細講述,奈妮薇。雖然知道陽極力已被淨化,我們還是會對殉道使和兩儀師之間的約縛感到不安。我希望蘭德願意在我們會面時,就這件事與我進行詳談。”她的語音平靜從容,但史汪知道,她對於男人約縛女人的觀感,無異於一位將軍看到自己的堡壘燃起大火。 “我想,”奈妮薇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嚴格來說,蘭德並不贊成男人約縛女人。” “他是否贊成並不重要。”艾雯說,“他必須為殉道使負責。” “就如同您也要為囚禁並鞭打他的兩儀師負責嗎,吾母?”奈妮薇問。 “也許,這是我從愛莉達那裡承擔下來的債務。”艾雯微微瞇起眼睛。 讓奈妮薇回來是對的,史汪一邊想著,又喝了一口湯。奈妮薇在蘭德身邊待太久了。

奈妮薇嘆了口氣,開始用勺子舀起一口湯。 “我這麼說不是為了挑釁您,吾母,我只想讓您知道他的想法。光明啊,他做出的很多事我都是不贊成的,尤其是最近。但我明白他為什麼會那樣做。” “但他已經改變了,”史汪若有所思地說,“這是你說的。” “是的。”奈妮薇說,“艾伊爾人說他已經擁抱了死亡。” “我也聽他們這麼說過。”艾雯說,“但我親眼見到了他,並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另一些改變。一些我無法解釋的改變。我看到的那個人……” “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會摧毀拿汀山的人?”史汪想到那件事,就不禁打了個哆嗦。 “我看到的那個人不需要摧毀那樣一個地方。”艾雯說,“那裡面的人會追隨他,服從他的意志,因為他正是那樣的一個人。”

三個人陷入了沉默。 艾雯搖搖頭,也喝了一口湯,然後她停了一下,露出微笑。 “嗯,這湯很不錯,也許情況並不像我想的那麼糟糕。” “這些食物來自凱姆林。”奈妮薇說,“我聽到女僕們的談話。” “哦。”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吾母,”史汪謹慎地說,“人們還在為白塔中的死亡事件而憂心忡忡。” “是的,吾母。”奈妮薇說,“姐妹們都以不信任的目光彼此打量,這讓我很擔憂。” “你們兩人早就應該見過這種情況。”艾雯說,“在愛莉達統治的時期。” “如果那時的狀況比現在更糟,”奈妮薇說,“我很高興當時不在這裡。”她朝自己手指上的巨蛇戒瞥了一眼。她做這個動作已經有好幾次了,就像剛有了一艘新船的漁夫會不停帶著微笑望向碼頭。雖然她一直自稱是兩儀師,強調自己戴上巨蛇戒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但她顯然為自己能夠通過測試,立下誓言而感到非常滿意。

“那時的狀況很糟糕,”艾雯說,“我不打算讓白塔再回到那個時候。史汪,我的計劃必須被付諸實行。” 史汪面色一沉。 “我已經傳授她們方法,但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吾母。她們幾乎還沒有經過任何訓練。” “是什麼計劃?”奈妮薇問。 “一些仔細挑選出來的兩儀師被授予了夢之特法器,”艾雯說,“史汪向她們說明了特·雅蘭·瑞奧德的種種特性。” “吾母,那個地方是危險的。” 艾雯又喝了一口湯。 “我相信,這點我最清楚,但這麼做是有必要的。我們必須引誘殺手與我們正面作戰。我在夢的世界中安排一場'秘密'會議,只有我最忠誠的兩儀師能參加。也許我還會布下一些線索,讓其他重要的人物會注意到我們的行動。史汪,你和尋風手聯繫過了嗎?”

“是的,”史汪說,“但她們想知道,如果同意和您見面,您會向她們提供些什麼。” “借給她們夢之特法器應該足夠了。”艾雯淡然說道:“並非所有事都需要簽訂契約。” “她們總是喜歡簽約。”奈妮薇說,“不過這並不重要。您也要讓尋風手來參加引誘麥煞那的會議?” “嚴格來說,不是這樣。”艾雯說道,“只是我會在同一時間與她們會晤,在另一個地方。一些智者也會參加那場會面。如果麥煞那在別的女性導引者群體中也埋伏間諜,那麼這同樣會勾起她的興趣。她肯定會想要在那一天的特·雅蘭·瑞奧德中刺探我們。” “你和史汪將在夢的世界的評議會大廳主持那場會議,但它的目的只是為了把麥煞那和她的爪牙吸引出來。我們可以將她們困住。只要陷阱被觸發,史汪就會向我發出信號。”

奈妮薇皺起眉頭。 “這是一個不錯的計劃。我只有一個問題,我不喜歡您讓自己涉險,吾母。讓我領導這次戰鬥吧,我能抓住她們。” 艾雯審視著奈妮薇。史汪在玉座眼中看到了一部分真實的艾雯:有想法、有膽略,同時思慮縝密。她也看到了艾雯的疲憊、責任的沉重。史汪很清楚這種感覺。 “我承認,你的關心是有道理的。”艾雯說,“自從我在塔瓦隆城下被愛莉達的追隨者俘虜後,我就一直在想,對於某些事,我是不是過於直接插手,讓自己面臨不必要的危險。” “確實。”奈妮薇說。 “但不管怎樣,”艾雯繼續說道,“我是我們之中對特·雅蘭·瑞奧德最為熟悉,在夢的世界中最強大的人。你們對夢的世界也有相當的了解,但你們的經驗和力量都無法與我相比。所以,我在這次戰鬥中將不只是兩儀師的統帥,我還是白塔必須採用的武器。”她猶豫了一下。 “我夢到了麥煞那,奈妮薇。如果我們不立刻擊敗她,一切都可能毀於一旦。現在,我們不能存有任何保留力量的僥倖心理,無論我們可能付出怎樣的代價。”

奈妮薇伸手去抓辮子,但現在辮梢只垂到了她的肩頭。她不由得咬了咬牙。 “也許您說得對,但我還是不喜歡這樣。” “那些艾伊爾夢行者,”史汪說,“吾母,您說您要和她們見面,也許她們願意幫助我們?如果我知道她們能夠與您並肩作戰,我會安心許多。” “是的,”艾雯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建議。以防萬一,我會在見面前與她們聯繫,提出這個要求。” “吾母,”奈妮薇說,“也許蘭德……” “這是白塔的事情,奈妮薇。”艾雯說,“我們會把它處理好。” “好的。” “那麼,”艾雯說道,“我們需要思考一下如何釋放出謠言,讓麥煞那禁不住誘惑,前來偷聽……” 佩林沖進了噩夢。空間在他周圍扭曲,凱瑞安城中各種樣式的平頂房屋消失了。腳下的路面變得柔軟,彷彿是泥地,然後又變成了液體。

他落進海水里。又是水?他氣惱地想。 深紅色的閃電劃過天空,海面被籠罩上一道道血光。每一道閃電都會照出波濤下巨大的陰影。那是蜿蜒游動的邪惡怪物,在電光中時隱時現,人們攀附在船隻的殘骸上,發出恐懼的尖叫和對愛人的呼號。 男人們趴在破碎的船板上;女人們竭力將她們的孩子舉出水面,卻又被掀起的浪濤所淹沒。死屍如同一袋袋穀物,漂得到處都是。 波濤下的怪物開始攻擊了,它咬住海面上的人,將他們拖進深水里。佩林能看見它閃光的鱗片和剃刀般的牙齒。水中很快就泛起了紅色,那並非來自閃電的紅光。 能夠夢到這種情景的人,一定有著極為扭曲的想像力。 佩林拒絕讓自己被這種景象所吸引。他壓制著自己的恐懼,沒有向身邊的船板游去。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一部分意識相信自己就要死在這片恐怖的血水中。其他人的哭號在打擊他的神經,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救援他們。他知道,他們都不是真的,只是某個人的想像,但保持這樣的信念實在太難了。 佩林開始從水中升起來,波濤變成陸地。但就在這時,他的腿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讓他不由得驚呼一聲。閃電撕裂空氣。他身旁的一個女人被拉進海底。惶恐中,佩林重新落入水中。只是眨眼之間,他已經漂浮在另外一個地方,一隻手臂還抱住了一片船板。 他以前也遇過這種情況。如果他略有動搖,如果他讓自己將這場噩夢視為真實,這個噩夢就會將他吞噬,讓他融入其恐怖的邏輯裡。有什麼東西在他附近的水中游動,他驚訝地打了一下水。一道巨浪將他卷向空中。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水是這麼冷。有什麼東西又碰了一下他的腿。他尖叫一聲,然後嗆了一大口鹽水。這不是真的! 他是在凱瑞安,一個遠離大海的地方。他腳下是一條街道,鋪著堅實的石塊,街兩旁栽種著細小的白蠟樹。烤麵包的氣味正從旁邊一家麵包店中傳出來。 他吼叫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腦海裡只有事實,而不再是周圍拼命掙扎的船難者。佩林將雙手緊握成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事實上。 在他腳下的是鵝卵石,不是波濤,不是海水,不是牙齒和鱗片。慢慢地,他再次從海中升起。他從水中抬起腳,踩下去,感覺到牢固的石塊。然後是另一隻腳。他發現自己的腳下是一小片漂浮的石地。 巨大的怪物出現在他左側的水面上。它有些像魚,張開的大口足以讓一個人走進去。在它嘴裡的每一顆牙齒都有佩林的手掌那麼大,它們都在閃著光,滴著鮮血。 這不是真的。 那頭怪物變成了一團霧氣。水花擊打在佩林身上,又立刻幹掉了。在他周圍,噩夢開始變形,一團真實將他包裹在其中。黑夜、冰冷的空氣、尖叫的人,所有這一切逐漸溶解在一起,如同被打濕的畫布上的顏料。 沒有閃電強光照透他的眼皮,沒有雷霆轟擊他的耳膜。凱瑞安的地面上絕不會有波浪。 佩林猛地睜開眼睛。噩夢徹底破碎了,就像消融在春日陽光下的冰霜。房屋重新出現,街道恢復成原樣。海浪退去,天空重新被沸騰的黑色風暴所覆蓋,其中夾雜著明亮的白色閃電,但他已經聽不到雷鳴了。 飛跳坐在不遠處的街道上。佩林走到那匹狼的面前。當然,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移動過去,但他不喜歡讓每件事都變得那麼輕鬆,那樣的話,他也許會不適應真實世界的生活。 你變得強大了,犢牛,飛跳向他傳達著讚許。 “我還是用了太長的時間。”佩林說著,回頭瞥了一眼,“每一次我進去的時候,都需要幾分鐘的時間才能恢復對自己的控制。我需要更快一些。在與殺戮者的戰鬥中,幾分鐘也許會像永恆那樣漫長。” 他沒有那麼強大。 “他的確很強。”佩林說,“他用了許多年的時間來學習控制狼夢,而我只是剛開始。” 飛跳笑了,犢牛,你在第一次來到這裡時,就已經開始了。 “是的,但我接受訓練也才幾個星期。” 飛跳還在笑。從某方面來講,它是對的。佩林用了兩年時間進行準備,在夜晚進入狼夢。但他依舊還有許多東西要學,他很希望能夠在最終的決戰前多一點時間。 但他不可能耽擱太久,最後的狩獵已經到了。許多狼都去了北方,佩林能夠感覺它們從身邊經過,跑向妖境,奔向邊境國。它們同時在真實世界和狼夢中奔跑。在狼夢裡,它們也不會直接移動過去,而是成群結隊,持續不斷地奔跑。 佩林能感覺到,飛跳正渴望著加入它們。但它還是留了下來,像另外一些狼。 “來吧,”佩林說,“我們再去找一個噩夢。” 玫瑰道兩旁鮮花盛開。 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在這個可怕的夏天裡,其他地方的草木都很少開花,即便開出花來,也很快就會枯萎、凋謝。但玫瑰道兩旁的花架上掛滿了數百朵盛放的朱紅玫瑰。貪婪的飛蟲不斷地圍繞著這些花朵打轉,彷彿這座城市每一隻蜜蜂都到這裡來享受盛宴了。 蓋溫保持著和這些蟲子之間的距離。他覺得自己彷彿被浸泡在玫瑰花香之中。走完這段路以後,他的衣服上大概還會連續幾個小時存留著花香。 伊蘭正在坐在一個覆蓋著荷葉的小池塘邊的長椅上,與幾名諫臣交談著。她懷孕的樣子已經很明顯了,而且看起來容光煥發,她的金發如同鏡子般反射著陽光。與之相比,就連她頭頂上的安多玫瑰王冠都彷彿樸素了許多。 這些日子裡,她總有很多事要做。蓋溫也聽聞過關於那些新式武器製造過程的秘密報告。伊蘭認為那種武器的威力足以和霄辰罪奴相比。據他所知,凱姆林的鑄鐘匠們正日夜不停地工作著。凱姆林在為戰爭做準備,城中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整座城市正逐步被動員起來。伊蘭沒有多少時間能和他說上幾句話,而每當有這樣的機會,他都很高興。 看到蓋溫走過來,她露出微笑,並揮手示意她的臣僚們暫且退下,然後起身迎向蓋溫,親切地吻了他的臉頰。 “你好像有心事。” “我最近總是這個樣子。”蓋溫說,“你好像也在為一些事感到困擾。” “我最近也總是這個樣子。”她答道,“總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卻幾乎沒有什麼時間。” “如果你需要……” “不,”她挽住他的手臂,“我需要和你聊聊。而且我已經被告知,每天在花園裡散一下步,會對我的身體有好處。” 蓋溫也微笑著,呼吸著池塘周圍玫瑰和泥土的芬芳。這是生命的氣息。他一邊走,一邊瞥了頭頂的天空一眼。 “真不敢相信,我們這裡竟然有這麼燦爛的陽光。我幾乎已經相信,那種揮之不去的陰雲是某種非自然的力量,無法改變了。” “哦,你說的也許有一半是對的。”伊蘭淡然地說道,“一個星期以前,覆蓋安多的陰雲在凱姆林上空消失了,但它們並沒有在其他地方退散。” “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微笑著。 “蘭德,全都是因為他。我想,是因為那時他在龍山峰頂,然後……” 突然間,天空彷彿陰沉下來。 “又是亞瑟。”蓋溫恨恨地說道,“我就算在這裡也躲不開他。” “就算在這裡?”伊蘭用一種頗覺有趣的語調說道,“我記得,這片花園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蓋溫沒有回話。他向北方瞥了一眼,審視著那裡的天空,陰森的黑色濃雲一直聚集在那裡。 “他是孩子的爸爸,對嗎?” “如果他是的話,”伊蘭繼續穩穩地邁著步子,“這就是一個必須謹慎保守的秘密,不是嗎?轉生真龍的孩子將成為許多人的目標。” 蓋溫感覺到一陣噁心。他從發現伊蘭懷孕開始,就在懷疑這一點。 “光明燒了我吧。”他說道,“伊蘭,你怎麼能這麼做?是他殺害了我們的母親!” “他對我們的母親什麼都沒做。”伊蘭說,“我能找到一個又一個目擊證人證明了這點,蓋溫。母親是在蘭德解放凱姆林之前就失踪的。”在提起那個人的時候,她的眼裡總是充滿了愛戀。 “他的身上發生了某些事,我們該感覺到……我能感覺到他的改變,他的淨化。是他驅走了烏雲,讓花朵能夠再次綻放。” 蓋溫揚了揚眉毛。伊蘭認為這些花朵會開放,全是因為亞瑟!愛情總是會讓人變得頭腦簡單。現在每當伊蘭談起轉生真龍時,她似乎就有些失去理智。 他們走到池塘邊的小碼頭上。蓋溫還記得小時候曾在這座池塘中游泳,結果被狠狠責罵了一頓。罵他的不是母親,而是加拉德。蓋溫的母親只是帶著失望的神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蓋溫從未告訴過別人,自己之所以會在池塘里游泳,是伊蘭把他推下去的。 “你絕不會忘記那件事,對吧?”伊蘭問。 “什麼事?”他問。 “你在想,母親和法拉什家族會面時,你掉進這個池塘里的那件事。” “掉進去?是你害我的!” “我可不會做這種事。”伊蘭一本正經地說,“你那時候自己想出風頭,非要站在池塘邊上找平衡。” “然後你就晃起了碼頭。” “我只是走了上去,”伊蘭說,“不過腳步有些用力而已。我是個有力氣的人,腳步也非常有力。” “有些用力……你根本就是在說謊!” “不,我只是有創造性地闡述了事實。我現在是兩儀師了,這是我們的特長。那麼,你要不要划船帶我在池塘上轉一轉?” “我……幫你划船?你是怎麼想到這種事的?” “剛剛想到的,難道你不聽話嗎?” 蓋溫茫然地晃晃頭。 “好吧。”他們身後站著幾名女衛士,她們總是跟在伊蘭身邊。率領她們的是一個幻想自己是傳說中的柏姬泰的高個子女人,也許她看起來的確有些像是那位女英雄,她甚至還用了這個名字。現在,她是女王衛兵的元帥。 現在,那些衛士身邊正聚集愈來愈多的臣僕和信使。最後戰爭即將到來,安多在全力備戰。不幸的是,許多準備工作需要伊蘭的直接關注。蓋溫甚至聽說過一件奇怪的事:一個星期前,伊蘭命令衛兵將她的床直接抬上了城頭。迄今為止,蓋溫都沒能向伊蘭確認一下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向柏姬泰揮揮手,然後領著伊蘭上了池塘碼頭上的小舟。那個女人則一直緊皺眉頭瞪著他。 “我不會把她扔進水里的!”蓋溫喊道,接著又壓低聲音說,“但我也許會'有些用力'地讓船翻掉。” “哦,小聲一點。”伊蘭一邊說,一邊在船上坐穩,“池塘里的水對孩子們可沒好處。” “說到這個。”蓋溫抬腿將小船踹離岸邊,然後才跳到船上。小舟在他坐下時還不停搖晃著。 “難道你不應該多走一走,為了你的'身體'嗎?” “我會告訴梅菲恩,我需要一個機會來改變我的惡棍哥哥。只要訓斥得對,就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這就是我將要得到的?一頓訓斥?” “沒這個必要。”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嚴肅。蓋溫蕩起槳,將小船向池塘中心劃去。這個池塘並不大,差不多也只能容下這條小船,不過,水面上自有一種靜謐的感覺。他們身邊只剩下趴在水面上的蜉蝣和飛舞在半空中的蝴蝶。 “蓋溫,”伊蘭說,“為什麼你要來凱姆林?” “這裡是我的家。”他說,“為什麼我不能來?” “我在凱姆林遭到圍攻時一直很擔心你,你本來可以在那場戰爭中幫助我,但你一直沒回來。” “我向你解釋過了,伊蘭!那時我被捲入白塔的內鬥,而且冬季的大雪封住了道路。我沒辦法幫你,這讓我心急如焚。那些女人用她們的手指按住了我。” “我也是'那些女人'之一,這你知道。”伊蘭抬起一隻手。巨蛇戒正在她的手指上閃耀。 “你不一樣。”蓋溫說,“不管怎樣,你是對的,我應該在這裡。但我不知道你想讓我怎樣向你道歉。” “我並不想讓你道歉。”伊蘭說,“哦,蓋溫,我不是在責備你,雖然我們肯定需要你的力量,不過我們自己也已經把那些問題解決了。而且我還在擔心你會在保衛白塔和保護艾雯之間陷入兩難,看樣子,這個問題你也解決了。所以,我問你,你現在為什麼要到這裡來?難道艾雯不需要你了?” “顯然是不需要了。”蓋溫讓小舟向後退去。池塘邊有一叢粗大的垂柳,細長的柳條一直低垂到水面上。蓋溫在柳蔭裡豎起船槳,小舟停了下來。 “嗯,”伊蘭說,“這件事我不會追根究底,至少現在不會。這里永遠都歡迎你,蓋溫。如果你要求,我會讓你成為女王衛兵的元帥。不過我相信,你並不想這樣。” “是什麼讓你這樣說的?” “因為你總是待在這些花園裡,一臉憂鬱的酸氣。” “我沒有憂鬱,我只是在思考。” “啊,是了,我知道,你也在學習創造性地說出事實。” 蓋溫輕輕哼了一聲。 “蓋溫,你不去和你舊日的朋友及宮中的熟人敘舊,也沒有不想成為親王或元帥,你只是在這裡……思考。” 蓋溫看著池塘。 “我沒有去找其他人,是因為他們全都想知道為什麼我在凱姆林被圍時不在這裡。他們還會不停地問,我什麼時候將擔負起自己的職責,開始統帥你的軍隊。” “這都沒關係,蓋溫,你不必成為元帥。沒有了我的劍之第一王子,我也能夠應付。但我必須承認,因為你不願成為安多元帥,柏姬泰現在感到相當煩惱。” “這就是她總瞪著我的原因?” “是的,但她一樣也能應付。實際上,她很稱職。如果說,我希望你去保護誰,那就是艾雯了。她應該得到你的保護。” “如果我決定,我不會再想她呢?” 伊蘭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她的面容在金發和金冠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專注。 “哦,蓋溫,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蓋溫搖搖頭。 “布倫認為我太習慣於勝利了,在處於劣勢時,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你自己怎麼想?” “我認為我應該在這裡。”蓋溫說著,深吸一口氣。一些女人正沿著小徑從池塘旁邊走過,領頭的是一位亮紅色頭髮上帶著點點白霜的女子。蓋溫只知道,這個名叫迪瑪娜的女子是白塔不合格的學生,他現在還不太了解家人的具體狀況,以及她們與伊蘭的關係。 “在這裡,”他繼續說道,“會讓我想起以前的生活,而且能夠讓我徹底擺脫兩儀師。有一段時間,我相信自己必須和艾雯在一起。當我離開青年軍去找她的時候,我覺得那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但她已經不需要我了,她一心只想著要更強大,想做一位成功的玉座。任何不會對她俯首帖耳的人,在她那裡都不會有存在的空間。” “我懷疑她沒有你說的那麼糟糕,蓋溫。艾雯……嗯,她必須表現出強大的樣子,因為她很年輕,因為她成為玉座的方式。但她並不傲慢,也沒有真的對任何人頤指氣使。” 伊蘭將手指探進水中,嚇跑一條金背游魚。 “我相信,她現在的感受肯定跟我很像。你說她只要別人對她俯首帖耳,但我和你打賭,她真正想要的……她真正需要的是一個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一個她能夠絲毫不擔心、沒有半點顧慮地可以交付任務的人。她掌握著巨大的資源,財富、軍隊、堡壘、僕役,但她只有自己一個人。如果所有事都必須要她直接干預,她其實就沒有半點資源了。” “我……” “你說你愛她。”伊蘭說,“你告訴過我,你會向她奉獻出自己的一切、會為她去死。那麼,實際上,艾雯的軍隊裡有許多這樣的人。就像我的軍隊一樣。而對我們來說,真正特別的人,是那些會照我們所說的去把事情做好的人。甚至是知道我們想要什麼,不必我們開口,就能幫我們去做好的人。但這種人就實在太難得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為那樣的人。”蓋溫說。 “為什麼不行?在所有願意支持一位女性的男人裡,我最看好你。” “但對艾雯不一樣。只是我沒辦法向你解釋。” “如果你真的想要和一位玉座結婚,那麼你就必須做出這種選擇。” 她是對的。她的話讓蓋溫感到氣餒,但她的確是對的。 “夠了,”蓋溫說道,“我們本來是在談論亞瑟的,現在怎麼離題了?” “因為我們要談的並不只是他。” “你必須離他遠一點,伊蘭,他非常危險。” 伊蘭擺擺手。 “陽極力已經淨化了。” “他當然會這麼說。” “你恨他。”伊蘭說,“我能從你的聲音中聽出這種恨意,這和母親根本沒半點關係。你到底在恨什麼?” 蓋溫猶豫了。她實在是太擅長轉移話題了。這是因為她已經成為女王?還是兩儀師?他差點就讓小舟調頭返回碼頭。但坐在他對面的是伊蘭。光明啊,能夠和一個真正了解他的人說話,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為什麼我要恨亞瑟?”蓋溫問,“當然是因為母親,但也不僅僅是因為她。我恨他,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 “轉生真龍?” “一個暴君。” “你並不了解他的狀況,蓋溫。” “他是個牧羊人,他有什麼權力推倒王座,按照他自己的意志改變世界?” “尤其是當你還蜷縮在一個小村子裡的時候?”蓋溫已經將過去幾個月中自己的大部分經歷都跟她說過了。 “而他卻在征服諸國。你被迫與你的朋友自相殘殺,然後又打算去為你的玉座犧牲生命。” “沒錯。” “你這是在嫉妒。”伊蘭輕聲說。 “不是,胡說,我……” “你會怎麼做,蓋溫?”伊蘭問,“和他決鬥嗎?” “也許。” “如果你贏了,就像你說的那樣,用劍刺穿他,結果又會怎樣?你打算為了讓你自己一時痛快,把我們全部推向毀滅嗎?” 蓋溫沒有回答。 “這就是嫉妒,蓋溫。”伊蘭從他那兒拿過船槳,“這是自私,我們不能這樣鼠目寸光,只顧自己一時高興。”不顧蓋溫的反對,她開始劃起船來。 蓋溫問:“一個自己跑去追捕黑宗的人,也會這樣教訓我?” 伊蘭面色一紅。蓋溫能看出來,她非常希望蓋溫不知道那件事。 “那次行動是有必要的。而且,我說了是'我們'。你和我,我們都有這個問題,柏姬泰一直說我做事應該更穩健一些。為了艾雯,你也需要改掉這個毛病。她需要你,蓋溫,她也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許她讓自己相信,可以一個人掌握這個世界。她錯了。” 小舟撞在碼頭上。伊蘭放下船槳,伸出一隻手。蓋溫下了船,將伊蘭扶上岸。伊蘭親暱地抓著他的手。 “你會明白的。我會解除你作為女王衛兵元帥的一切責任,且暫時我不會再任命一名劍之第一王子,你可以保有這個頭銜,但不需承擔什麼責任。只要偶爾出席一下儀式,其餘的事情你都不需要擔心。我會立刻發出宣告,並說明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最後戰爭,你還有別的任務需要完成。” “我……謝謝。”蓋溫說道。不過他並不確定自己真的心懷謝意。這聽起來太像是艾雯堅持要求他不得在夜里為她守門了。 伊蘭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就朝自己的那一眾臣僚走過去了。蓋溫看到她神態平和地與他們交談,身上正顯現出女王才有的高貴與威儀。看到她的變化,就彷彿看到一朵曾經的花苞已經盛開。蓋溫真希望自己能夠從一開始就在凱姆林,見證她這段變化過程。 他沿著玫瑰道繼續向前走去,發覺自己臉上露出了微笑。伊蘭特有的樂觀氣質就如同一劑良藥,讓他的懊悔情緒再也無從立足。只有伊蘭能夠在責備一個男人心懷嫉妒的同時,還讓他有這麼好的感覺。 他走在香氣撲鼻的花間小徑上,感覺著灑落在脖子上的陽光。他和加拉德曾經在這裡一同玩耍,母親也和布倫一起在這裡散步。他清楚地記得,當自己犯錯時,母親的諄諄教導;當自己表現得像一位王子時,母親露出的微笑。那些微笑就像陽光一樣明亮溫暖。 這個地方是屬於她的。她的身影依然留在凱姆林,在愈來愈像她的伊蘭身上,也留在安多臣民的安全與繁榮之中。蓋溫在一個水池旁停下腳步,加拉德正是在這裡救了溺水的他。 也許伊蘭是對的,也許亞瑟和摩格絲的死並沒有任何關係。就算亞瑟犯有任何罪行,他也沒辦法證實。但這沒關係,蘭德·亞瑟必然會死在最後戰爭中。所以,為什麼還要繼續去恨那個人? “她是對的。”蓋溫看著飛舞在水面上的蜻蜓,悄聲說道,“我們之間的恩怨已經結束了,亞瑟,從現在開始,你的一切我都不理會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副重擔從他的肩頭卸下。蓋溫輕鬆地長嘆了一口氣。直到這時,在伊蘭解除了他的一切責任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安多最危急時沒能趕回來,心裡是多麼愧疚。但這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現在他需要關心的只有艾雯。他將手伸進衣袋,摸到了那把刺客的匕首,將它舉到陽光中,仔細檢查上面那些紅寶石。他有責任保護艾雯,無論艾雯會怎麼抱怨他、恨他、放逐他,只要能保護她平安,受一點懲罰難道不也是值得的嗎? “以我母親的墳墓起誓,”一個尖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是從哪裡弄到這個的?” 蓋溫轉過身,他剛剛注意到的那些女人正站在他身後的小路上。迪瑪娜依舊走在她們的最前面。她的頭髮上帶著白霜,眼睛周圍佈滿皺紋。至上力不是應該會消除導引者衰老的跡象嗎?她的身後跟著兩名女子,一個身材豐滿,一頭烏髮,看起來年紀很輕;另一個身材矮胖,已近中年。方才說話的正是那名年輕女子,她有一雙顯得非常天真的大眼睛,而此刻那雙眼裡充滿了恐懼。 “那是什麼,瑪蕊勒?”迪瑪娜問。 “那把匕首。”瑪蕊勒指著蓋溫的手說,“瑪蕊勒曾經見過這樣的匕首!” “我以前也見過它。說話的時候記得說'我',你是一個人,不是一樣東西。”迪瑪娜糾正她。 “是,迪瑪娜。非常抱歉,迪瑪娜。瑪蕊勒……我不會再犯這種錯了,迪瑪娜。” 蓋溫挑起一側眼眉。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毛病? “請原諒她,殿下。”迪瑪娜說,“瑪蕊勒以前一直是一名罪奴,她一些習慣還很難改正。” “你是霄辰人?”蓋溫問。當然,我早就應該注意到她的口音了。 瑪蕊勒用力點點頭。一名曾經的罪奴。蓋溫悄悄打了一個冷戰。這個女人曾經被訓練用至上力來殺人。另外那個女人一直保持沉默,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眼前的這一幕。看起來,她並不像瑪蕊勒那麼溫順馴服。 “我們該走了,”迪瑪娜說,“讓她看到與霄辰有關的物品也許並不是好事。來吧,瑪蕊勒。我想,這應該只是傳坎殿下獲得的一件戰利品。” “不,等等。”蓋溫抬手擋住她們,“你認得這把刀?” 瑪蕊勒看著迪瑪娜,彷彿是在詢問這名家人是否可以回答蓋溫的問題。迪瑪娜不高興地點了點頭。 “這是一把血匕首,殿下。”瑪蕊勒說,“您不可能在戰場上得到這種戰利品,因為沒有人能擊敗血匕首。他們是戰無不勝的,他們只會因自己的血而死。” 蓋溫皺起眉頭。她在胡說些什麼? “所以,這是一件霄辰人的武器?” “是的,殿下。”瑪蕊勒說,“持有這種武器的戰士就是血匕首。” “我還以為你說'血匕首'是這東西的名字。” “它和使用它的人有相同的名字。他們被包裹在黑夜之中,尊奉女皇的意旨,殺死女皇的敵人。願女皇永生,並以女皇的名義獲得光榮的犧牲。”瑪蕊勒的目光垂得更低了。 “瑪蕊勒說得太多了,她很抱歉。” “是'我'很抱歉。”迪瑪娜說道。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惱怒。 “我很抱歉。”瑪蕊勒重複了一遍。 “那麼這些……血匕首。”蓋溫問道,“他們是霄辰刺客?”他感覺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難道霄辰人還在白塔中留下了自殺部隊,對兩儀師實行暗殺?是的,這種推測是有道理的,那名刺客並不是棄光魔使。 “是的,殿下。”瑪蕊勒說,“我曾經看到一把這樣的匕首掛在我的主人的房間裡。它曾經屬於主人的弟弟,他曾用那把匕首立下大功,直到他自己的血脈殺死了他。” “你是指,他的親人殺死了他?” “不,是他的血脈。”瑪蕊勒畏縮得更厲害了。 “說清楚一點。”蓋溫急迫地催促她。 “他們被包裹在黑夜之中。”瑪蕊勒說道,“尊奉女皇的意旨,殺死女皇的敵人,願女皇永生,並以女皇的名義……” “是的,是的,”蓋溫說,“這些你已經說過了。他們使用的又是什麼手段?他們怎麼能隱藏得那麼好?你對那些刺客還了解些什麼?” 蓋溫每一個問題都讓瑪蕊勒的身子縮得更小,她開始嗚咽起來。 “傳坎殿下!”迪瑪娜說道,“請注意一下。” “瑪蕊勒知道的並不多。”那名罪奴說道,“瑪蕊勒很抱歉。請懲罰她,因為她沒能得到更多信息。” 蓋溫停住了口。那些霄辰人對待罪奴比對待牲口還不如,瑪蕊勒不可能對血匕首有什麼真正的了解。 “你們是在哪裡得到這些罪奴的?”蓋溫問,“有沒有被俘虜的霄辰士兵?我需要和他們之中的一個談談,最好是一名軍官。” 迪瑪娜咬住嘴唇。 “這些人都是在阿特拉被捉住的,我們這裡只有罪奴。” “迪瑪娜,”另一個女人說道,她並沒有霄辰口音,“那些罪奴主呢?凱希婭是低階王之血脈。” 迪瑪娜皺起眉頭。 “凱希婭……很不可靠。” “求求你們,”蓋溫說,“這牽涉許多人的生命。” “好吧,”迪瑪娜說,“等在這裡,我會帶她過來。”她帶著隨行的兩個人向王宮走去。只留下蓋溫焦急地等在原地。沒幾分鐘,迪瑪娜就回來了,她身後跟著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著沒有刺繡的淺灰色長裙,沒有系腰帶,她的黑色長發結成了辮子。看樣子,她一直精確地保持在和迪瑪娜身後一步的位置上。這種行為顯然讓那名負責監管她的家人感到很困擾。 她們來到蓋溫面前。讓蓋溫大吃一驚的是,那名罪奴主跪倒在地,又伏下身去,用額頭碰觸地面。她的動作流暢且優雅,這倒讓蓋溫有了一種受到嘲弄的感覺。 “傳坎殿下。”迪瑪娜說,“她就是凱希婭。或者,她現在堅持要我們這樣稱呼她。” “凱希婭是一名好僕人。”那名女子平靜地說。 “站起來。”蓋溫說道,“你在幹什麼?” “凱希婭知道,您是女王的哥哥,是這個國家的王室血脈,而我只是一名低賤的罪奴。” “罪奴?你是罪奴主。” “不再是了。”那名女子說,“我必須戴上枷鎖,殿下。您能不能履行這個責任?凱希婭是危險的。” 迪瑪娜向旁邊點點頭,示意要和蓋溫私下談談。蓋溫和她一起走到玫瑰道的另一端,只留下凱希婭還匍匐在原地。 “她是罪奴主?”蓋溫問,“還是罪奴?” “全部罪奴主都可以學習導引。”迪瑪娜向蓋溫解釋,“伊蘭認為這個事實一旦被廣為公佈,就可以一舉摧毀霄辰的罪奴文化。許多人拒絕承認她們能看見編織,但終究還是有些人沒有對我們說謊。但她們又都堅持認為,她們本來就是罪奴!” 她回身向凱希婭點了一下頭。 “這個人最讓人困擾。我們認為,她在有意學習編織,並試圖以此造成某種'意外',用我們自己的邏輯來對抗我們。如果她用至上力製造出暴行,她就能宣稱,我們放她自由根本就是個錯誤。” 一個能夠被訓練用至上力殺人的女人,沒有三誓的約縛,並且決意要證明自己是危險的?蓋溫打了個哆嗦。 “我們在大部分時間裡都用叉根抑制了她的力量。”迪瑪娜說,“我告訴你這個不是要讓你擔憂,而是警告你,她所說和所做的一切也許並不可信。” 蓋溫點點頭。 “謝謝。” 迪瑪娜帶著蓋溫回到那名罪奴主面前。凱希婭依舊匍匐在地上。 “凱希婭該如何侍奉您,殿下?”她的一舉一動彷彿是對瑪蕊勒的一種拙劣模仿。蓋溫最初懷疑她這樣是為了嘲諷自己,但他知道自己想錯了。這只是一名身居高位者對於地位卑賤的人不成功的效仿。 “你以前見過這個嗎?”蓋溫裝作隨意地問道,拿出了那把血匕首。 凱希婭驚呼一聲。 “您是在哪裡找到它的?是誰把它給您的?”然後她立刻又伏低身子,彷彿意識到自己的言行背離了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 “一個刺客想用它殺死我。”蓋溫說,“我們進行了戰鬥,但他逃走了。” “這是不可能的,殿下。”那名霄辰人女子說道。現在她又控制住了自己的語氣。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如果您與一名血匕首作戰,殿下,那樣您必死無疑。他們是帝國中最強大、最殘忍的殺手,下手絕不會留情,因為他們已經死了。” “自殺部隊。”蓋溫點點頭,“關於他們,你能提供什麼情報?” 凱希婭的臉上顯露出矛盾的神情。 “如果我確保你戴上枷鎖呢?”蓋溫問,“那時你能回答我嗎?” “殿下!”迪瑪娜說,“女王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的!” “我會去問問她。”蓋溫說,“我不能保證你一定能戴上枷鎖,凱希婭,但我可以保證,我會為你向女王陳情。” “您具有強大的力量,殿下。”凱希婭說,“也非常睿智。如果您願意為凱希婭這麼做,凱希婭會回答您的問題。” 迪瑪娜死死地瞪著蓋溫。 “說吧。”蓋溫對那名罪奴主說道。 “血匕首不會活很長的時間,”凱希婭說,“他們得到任務之後,就會堅持不懈地去完成它。女皇賜予他們力量,願女皇永生,他們的特法器指環讓他們成為無比強大的武士。” “所以他們能夠在影子中隱藏自己?”蓋溫問。 “是的。”凱希婭似乎對於蓋溫對血匕首的了解感到非常驚訝。 “他們不可能被擊敗。但最終,他們自己的血會殺死她們。” “他們自己的血?” “他們在執行任務時就已經中毒了。在行動中,他們通常都活不過一兩個星期,頂多一個月。” 蓋溫頗為氣惱地舉起那把匕首。 “所以我們只需要等他們自己死去就好了?” 凱希婭笑了。 “拖延戰術對他們起不了作用,他們肯定會在死前完成任務。” “這個血匕首殺人的速度很慢,”蓋溫說,“每隔幾天才殺死一個。迄今為止死在他手上的人依然屈指可數。” “這是在試探,”凱希婭說,“尋找敵人的弱點和力量所在,探查他們能以何種方式發動出其不意的突襲。如果只是死了幾個人,你們就不可能看清血匕首的全部力量。他們絕不會只滿足於殺死'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一名血匕首總要用幾十條人命來給自己陪葬。” “除非我能阻止他。”蓋溫說,“他的弱點是什麼?” 凱希婭又笑了。 “弱點?殿下,難道我沒說過,他們是霄辰最優秀的武士,女皇會親自賜予他們力量?願女皇永生。” “很好,那麼他們的特法器呢?它能夠幫助刺客隱身在陰影之中?我該如何阻止它?點亮許多火把?” “您不可能製造出不留下影子的照明,殿下。”凱希婭答道,“有光的地方,必然有影。” “一定要有個辦法。” “凱希婭相信,如果真的有辦法,您肯定能找到它。”她回答時帶著一種得意的神情。 “能否聽凱希婭一言,殿下?如果您真的曾經與血匕首作戰,那麼您只能相信是您的運氣救了您。請一定不要成為血匕首的刺殺目標。對您而言,謹慎可行的辦法就是躲藏起來,等待一個月。讓女皇,願女皇永生,讓她的意旨得以執行,並祝福血匕首的目標能足夠警醒,最終逃脫他們的追殺,活下來。” “夠了,”迪瑪娜說,“我相信您已經得到您所需要的情報了,傳坎殿下?” “是的,謝謝你。”蓋溫困擾地說道。他幾乎沒注意到凱希婭站起身,被那名家人帶走。 相信是您的運氣救了您。請一定不要成為血匕首的刺殺目標。 蓋溫在手中掂著那把刀。刺客的目標顯然是艾雯,除了她以外,霄辰人還會對誰動用如此強大的武器?也許他們認為,她的死會摧毀整座白塔。 必須盡快警告艾雯。即使這樣會讓她生氣,會讓她覺得他又在向她公然挑釁,他也一定要把這些情報告訴她。這會救她的命。 他繼續站在那裡,思考著該如何去找艾雯時,一名穿著紅白色制服的僕人找到了他,那名僕人手中的托盤上有一隻用火漆封住的信箋。 “蓋溫殿下?” “這是什麼?”蓋溫一邊問,一邊拿起那封信,用血匕首挑開蠟封。 “是塔瓦隆的來信。”那名僕人一邊說,一邊鞠了個躬,“是通過神行術送來的。” 蓋溫打開厚實的信紙,立刻認出希維納的筆跡。 蓋溫·傳坎: 玉座對於您的離去很不高興。您並沒有得到離開這座城市的命令。她要求我寫下這份書函,為了告知您,您已經在凱姆林浪費了許多時間。塔瓦隆現在需要您,您應該盡快返回這裡。 蓋溫讀完這封信,又把它讀了一遍。艾雯責備他擾亂了她的計劃,把他趕出白塔,卻又不高興他離開她的城市?她到底要他怎麼做?他幾乎笑出了聲。 “殿下?”那名僕人問道,“您要回信嗎?”她的托盤上還有紙和筆。 “信使暗示說希望您能立刻給予答复。” “把這個給她。”蓋溫將那把血匕首扔到托盤上。他突然覺得非常生氣,所有回去的念頭都從他的腦海中溜走了。該死的女人! “再告訴她。”思考了片刻,他又說道,“那名刺客是霄辰人,擁有一件特別的特法器,讓他能夠隱身在影子裡,很難被發現。最好加強室內的照明。之前發生的那些謀殺只是在刺探我們的防禦,她才是真正的目標。一定要特別強調,那名刺客非常、非常危險,但並不是她原先以為的那個人。如果她需要證據,她可以親自來凱姆林,和這裡的霄辰俘虜談一談。” 那名僕人看起來有些困惑,但看到蓋溫不會再說什麼,她便退下了。 蓋溫努力讓自己的怒火冷卻下來。他不會回去,現在還不會。這會讓他像是又爬回她的腳下。她有著她的“詳細計劃和陷阱”。她說過,她不需要他。那麼,就算沒有他,她也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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