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13·午夜高塔

第14章 第九章空氣中的血

麥特立刻蹲下身。這個直覺救了他的命,有什麼東西在他蹲下的同時掃過了他頭頂上方的空氣。 麥特滾到一旁,他的手在地面上碰到某種濕漉漉的東西。 “殺手!”他喊道,“營地裡有殺手!該死的殺手!” 有某種東西向他撲過來。帳篷裡一片漆黑,但他能聽到那個東西的聲音。麥特踉蹌了一下,他沒有丟掉自己的運氣。強勁的風聲又從他身邊掃過。 麥特繼續沿著地面滾過去,朝周圍的黑暗中揮著手。他把那個東西留在…… 就在這裡!他已經來到睡鋪旁邊,他的手抓住了一根長木柄。他一躍而起,舞動艾杉玳銳,不是向那個撲向他的黑影,而是向帳篷壁揮去。 帆布帳篷被輕易劃開,麥特跳了出去,一隻手緊握著他的長刃矛,另一隻手抓住了脖子上的皮繩。在匆忙中,他還抓破了自己的皮膚。他拉下脖子上的狐狸頭徽章,在帳篷外回過身。

附近帳篷之間的一個岔路口豎起的燈桿頂端,一盞油燈正散射出微弱的光亮,不過這點光亮已經足以讓麥特看清緊隨他身後,從帳篷的裂口中跳出來的那個影子,那正是他最害怕看見的東西。古藍的外形和男性人類一樣,身材細長,有著沙色頭髮和毫無特點的五官。這只怪物身上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它臉頰上那塊傷疤。 但它依舊是個看起來毫無威脅、輕易就會被忽略的普通人。如果它出現在人群裡,沒有人會注意到它的存在,直到它將他們的喉嚨割開。 麥特向後退去。他的帳篷靠近一片山坡,他正背對那道山坡,將狐狸頭徽章用皮繩緊緊地綁在艾杉玳銳矛刃的側面。這不算是一件完美的武器,不過他以前針對這種情況進行過練習,這枚徽章是他所知道唯一能夠傷到古藍的東西。他的動作很快,同時還在不斷地呼救。士兵不可能與這種怪物對抗,但據說古藍都會盡量避免受到人們的注意,也許很多人的關注會把它嚇走。

那隻怪物的確猶豫了一下,向營地中瞥了一眼。然後,它轉頭繼續盯著麥特,開始朝他一步步靠近。它的動作彷彿風中的絲綢般輕柔流暢。 “你應該感到驕傲。”它悄聲說道,“現在控制我的那個人,最想得到的就是你。我得到命令:在嚐到你的血以前,其餘一切目標都不必理會。” 這只怪物的左手握著一把長匕首,右手還滴著鮮血。麥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它剛剛殺死了誰?是誰代替麥特·考索恩成了犧牲品?泰琳的面容再一次從他的腦海中閃過。他並沒有親眼見到她的屍體,她死亡的樣子只是他的想像。不幸的是,麥特有很好的想像力。 腦子裡帶著這種想像,鼻腔中充滿了血腥氣,麥特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他發動了攻擊。 麥特在空曠的黑暗中高喝一聲,揮舞艾杉玳銳向前衝刺。但那隻怪物的速度更快,它彷彿是從麥特攻擊的縫隙中溜了進來。

繞過麥特,它如同一匹捕獵的餓狼,踏在枯草上的雙足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身子化成一道幻影,向麥特發動還擊。憑藉極度靈活的一跳,麥特才保住了一條性命。他在草地上踉蹌著,將艾杉玳銳舞動如風。怪物只是小心地躲避著那枚徽章。光明啊,如果沒有這顆狐狸頭,麥特早已血濺當場了! 它又一次撲向麥特,如同純黑色的液體。麥特瘋狂地揮動著長矛,只能憑藉自己的運氣與怪物周旋。徽章碰到怪物的手,發出一陣燒灼肌膚的嘶嘶聲,空氣中立刻多了一股燒焦皮肉的味道。古藍踉蹌著向後退去。 “你根本不必殺死她,你這個怪物。”麥特吼叫著,“她不是你的目標!你想要的不是她,是我!” 怪物卻咧開嘴笑了,它的雙唇間只有黑色的口腔和扭曲的牙齒。 “鳥一定要飛翔,人一定要呼吸,我一定要殺戮。”它大步向前。麥特知道,自己真的是有麻煩了。現在營地中到處都響起警報的喊聲,只要再過一會兒,援軍就會趕到。但他能不能堅持……

“我受命把他們全部殺死,”古藍低聲說,“只為了引你出來。那個白鬍子老頭,那個上次救了你的老傢伙,那個你心愛的黑皮膚小女人,把他們全部殺死。除非我現在就乾掉你。” 光明燒了古藍吧。這個怪物怎麼會知道圖昂?它到底是如何得到情報的?這根本就不可能! 當古藍再一次撲過來的時候,驚慌失措的麥特幾乎沒時間舉起艾杉玳銳。他咒罵著躲向一旁,但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那隻怪物的匕首在空中閃耀著,突然,那件武器抖動了一下,從怪物的手指縫裡飛走了。麥特愣了一下,立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包裹住他,將他向後拉去,離開了古藍的攻擊範圍。 是風之力。苔絲琳!她站在麥特的帳篷前面,臉上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情。 “你的至上力碰不到它!”麥特尖叫著,被她的風之力拉到了稍稍遠離古藍的地方。如果她能把他舉得再高一些就好了!但麥特從沒見過兩儀師把一個人舉到離地面超過三尺的地方。

麥特倉促地退到一旁,古藍怪緊追在他身後。一件頗為巨大的東西突然從他們中間飛過,古藍靈活地躲過了那東西的撞擊。那是一把椅子!它一直飛到山坡上,撞得粉碎。古藍轉回身的時候,還是被一隻高大的凳子砸在身上,讓它一直向後飛去。 麥特穩住腳步,看著苔絲琳。那名兩儀師正用無形的風之力從他的帳篷裡抓出適合投擲的物品。聰明的女人。至上力無法觸及古藍,但被至上力驅動的物體卻可以。 僅憑這些並不足以阻止那隻怪物。麥特曾經看到它將一把插進胸膛的匕首拔出來,就好像一個人從衣服上揪走一根線頭。不過,士兵們已經手執長矛劍盾圍攏過來,整座營地變得燈火通明。 古藍怒視了麥特一眼,便向營地外的黑暗中衝去。麥特驚駭地看到兩名紅臂隊高舉長矛,迎面向古藍衝過來,是高德藍和費爾金。兩個人都跟隨麥特去過艾博達,出生入死,一直堅持到現在。

“不!”麥特喊道,“讓它……” 太遲了,古藍輕鬆地閃過長矛,伸出雙手抓住兩個人的喉嚨,又迅速地收攏手指,然後將兩個人扔在地上,便隱沒進黑暗之中。 光明燒了你!麥特緊追在它後面,我要抽出你的腸子…… 他忽然停住腳步。在他的帳篷裡,空氣中充滿血腥。他幾乎忘了這件事。 奧佛爾!麥特踉蹌著跑回帳篷裡。帳篷中依舊是一片黑暗,血腥氣撲面而來。 “光明啊!苔絲琳,你能……” 一團光球出現在他身後。 苔絲琳的光球照亮了帳篷中可怕的景象。麥特的僕人羅平躺倒在地,他的血浸透了帳篷鋪地的帆布,形成一大片黑色的污漬。黎德幕和維奧·利夫,兩名負責為他守門的紅臂隊都倒在他的床鋪上。他在走進帳篷前就應該注意到他們怎麼會不在崗位上。蠢貨!

麥特為死者感到極度的悲哀。羅平剛剛從拿勒辛的死亡中恢復過來。光明燒了他吧,羅平不該有這種下場!他甚至不是一名軍人,只是個僕人,一心只想著照顧好自己的主人。麥特為自己對羅平的責備感到無比愧疚,沒有羅平的幫助,他甚至沒辦法逃出艾博達。 這次犧牲的四名紅臂隊裡,有兩人經歷過艾博達之後的種種劫難,甚至在古藍先前的攻擊中活了下來。 我早該叮囑所有人。麥特想,應該讓整座營地嚴加戒備。但這樣有用嗎?古藍是不可能被阻止的。麥特懷疑,為了殺死他,那隻怪物會割開所有紅臂隊員的喉嚨,只因主人命令它要避開人們的注意,它才沒這麼做。 麥特沒有看到奧佛爾,男孩應該是睡在角落裡的床鋪上,不過那裡並沒有人。羅平的血一直蔓延到那裡。奧佛爾的毯子上也已經浸滿了黑紅色的液體。麥特深吸一口氣,開始在一片狼藉的帳篷中尋找,翻開毯子,查看每一件行軍家具的內側,並且一直在擔憂自己會有所發現。

更多士兵咒罵著圍攏過來,營地中一片躁動,示警號角被吹響,燈燭的亮光迅速向外拓展,到處都是鏗鏘的盔甲撞擊聲。 “奧佛爾。”麥特向聚在門口的士兵群裡喊道。他已經搜遍了整座該死的帳篷! “有人看見他嗎?” “我想,他應該和諾奧在一起。”斯隆·麥道說道。他是一名大耳朵的紅臂隊,“他們……” 麥特推開眾人,走出帳篷,朝諾奧的帳篷跑去。滿頭白髮的諾奧正從帳篷裡走出來,神情顯得異常警戒。 “奧佛爾呢?”麥特對那名老者問道。 “他很安全,麥特。”諾奧面色嚴峻地說,“我很抱歉,我不是想嚇到你。我們正在玩蛇與狐狸,那個孩子玩到一半就在我的帳篷裡睡著了。這幾天,他總是等你等到很晚,所以我覺得最好不要吵醒他。我應該先來告訴你的。”

“你很抱歉?”麥特抓住諾奧,又將他緊緊抱住。 “你是個該死的好人!你救了他的命!” 一個小時以後,麥特、湯姆和諾奧一起坐在湯姆的小帳篷裡。 12名紅臂隊守在帳篷周圍。奧佛爾在睡夢中被送到苔絲琳的帳篷去。那個男孩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離死神有多近,希望他永遠不會知道。 麥特再一次戴好徽章。不過他需要一條新皮繩了,艾杉玳銳把那條老皮繩割得不堪入目。他需要想一個更合適的辦法,把這枚徽章固定在武器上。 “湯姆,”麥特輕聲說道,“那個怪物也威脅要殺死你,還有你,諾奧。它沒有提到奧佛爾,但它提到了圖昂。” “那個怪物怎麼會知道圖昂?”湯姆撓著頭問道。 “衛兵們在營地外發現了另一具屍體,是德瑞的。”德瑞在幾天前就失踪了。麥特本以為他當了逃兵,這種事情是有可能發生的,雖然在紅臂隊中,開小差的情況非常罕見。 “他死了已經有幾天了。”

“那個怪物需要耽擱這麼長時間嗎?”諾奧皺起眉頭。他的背有些駝,肩膀隆起,一隻大胡椒瓶般的鼻子高聳在他臉部正中央。他總是給麥特一種……傷痕累累的感覺。他的手上全是節瘤,彷彿那裡有許多骨頭都斷過。 “它一定是對德瑞進行了審問,”麥特說,“好查清楚我都和誰在一起,以及我的帳篷位置。” “那東西還能做這些事?”湯姆說,“它給我的感覺更像是一頭獵犬,能夠憑藉獸類的本能把你找出來。” “在泰琳的宮殿裡,它就知道我在什麼地方。”麥特說,“它進了泰琳的房間,只是我那時剛好離開。所以,它或者是從別人那裡得到了情報,或者是透過觀察尋找到線索。可惜我們不知道德瑞是否經過刑訊,還是他只不過在古藍觀察營地時恰巧碰上了它。但古藍肯定非常聰明。” 它不可能真的去追殺圖昂,它會嗎?威脅要殺死他的朋友,也許只是為了乾擾麥特的心神。畢竟,這個怪物剛剛還證實了它的確要避開太多人的注意。但這種揣測並沒有給麥特帶來多少安慰。如果那個怪物要去殺害圖昂…… 要確保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只有一個辦法。 “那麼,我們該怎麼做?”諾奧問。 “我們要幹掉它。”麥特低聲說,“我們要徹底殺死那個該死的怪物。” 諾奧和湯姆陷入了沉默。 “我不會讓那個怪物一直追殺我們到根結之塔。”麥特說。 “但它真的能被殺死嗎,麥特?”湯姆問。 “任何生物都能被殺死。”麥特說,“苔絲琳也證明了,只要運用得法,她可以用至上力傷到它。我們也應該採取類似的戰術。” “怎麼做?”諾奧問。 “我還不知道。”麥特說,“我希望你們兩人繼續為前往根結之塔做準備。只要我兌現了對維林的誓言,我們就上路。光明燒了我吧,我還需要和伊蘭談談。我想在離開前讓亞柳妲的龍能夠開始鑄造。我會再給伊蘭寫一封信,這次,措辭要更強硬一些。” “暫時,我們還要做一些改變。我要睡在城裡,每晚住在不同的客棧。要讓全部紅手隊都知道這件事。只要古藍偷聽人們的談話,它也會知道。這樣它就沒必要攻擊營地裡的人了。” “你們兩人也要進城裡住,直到這件事結束,它死或者我死。現在的問題是奧佛爾。那個怪物沒有提到他,但……” 看著湯姆和諾奧的眼睛,麥特明白他們也和自己有同樣的疑慮。他曾經丟下過泰琳,泰琳也因此而死,他不打算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奧佛爾身上。 “我們必須帶上那個男孩。”湯姆說,“否則就要把他送走。” “早些時候,我聽到了兩儀師的交談,”諾奧用骨節嶙峋的手揉搓著臉頰,“她們正在計劃離開。也許可以讓奧佛爾跟她們一起走?” 麥特只是沉著臉。以奧佛爾在女人面前涎皮賴臉的樣子,兩儀師們在第一天就會把他的腳趾捆在一起。其實麥特很驚訝以前為什麼沒有女人這樣做過,如果他查清楚那些紅臂隊都教了那個男孩什麼東西…… “我們大概不能把他送走。”麥特說,“只要她們離開一個晚上,他就會趁她們不注意的時候溜回來。” 湯姆贊同地點點頭。 “我們只能把他帶在身邊,”麥特說,“讓他留在城中的旅店裡。也許這樣……” “麥特·考索恩!”尖叫聲從湯姆的帳篷外傳來。 麥特嘆了口氣,朝另外兩個人點點頭,站起身。他走出帳篷,發現裘麗恩和她的護法們正努力要從守在外面的紅臂隊中間擠進來。他們幾乎就要扯開帳簾闖進來,直到看見麥特,她才停了下來。 幾名紅臂隊因為沒能攔住她而露出羞愧的神色。但麥特知道,這些人並沒有錯。該死的兩儀師永遠都是這麼由著她們該死的性子來。 裘麗恩是和苔絲琳完全相反的另一種女人,她身材窈窕,容貌俊秀。今天她穿了一件領口很低的白色長裙。她還很喜歡笑,但每次面對麥特的時候,她微笑的雙唇都會立刻緊緊地抿住。她有一雙水汪汪的褐色大眼睛,任何男人看到這雙春水般的眼睛,都會毫不猶豫地跳進去,一心想要在裡面溺死。 麥特對於這個美麗女人的態度,也與對她同伴的態度完全相反。他絕對不會希望裘麗恩能夠成為他的朋友。實際上,他經常會期待他的敵人們會落入這個女人的手裡。儘管他也承認,這種想法未免有失仁厚,最好是這個女人永遠只和她的護法布利瑞克和芬在一起。在麥特看來,那兩個護法也全都是瘋子。 布利瑞克和芬都是邊境國人,一個是夏納人,另一個是沙戴亞人。芬眼角上翹的眼睛里永遠只閃動著犀利的光芒,他似乎總是在尋找人們暗中犯下的殺人罪行。即使只是和他聊聊天,你也會覺得他正在審問你劣跡斑斑的人生。布利瑞克的頂髻在這段時間變得更長了一些,不過還是顯得太短。麥特很想告訴他,那看起來就像是他在光禿禿的頭頂上黏了一條獾尾巴。只是在今天這樣一個死傷狼藉的夜晚,他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這真是一個糟透了的晚上。 裘麗恩將雙臂抱在胸前。 “看樣子,你關於這個……怪物在追殺你的報告是準確的。”她的聲音中帶著猜疑。他剛剛失去了五個好人,而她卻還在猜測。該死的兩儀師。 “然後呢?”他問,“你知道什麼關於古藍的事?” “一無所知。”裘麗恩承認,“不管怎樣,我需要回白塔去。明天就走。”她顯得有些遲疑。 “我本來想問一下,你是否能藉我一些馬匹,什麼樣的馬都可以,我不會挑剔的。” “城裡沒有人賣給你?”麥特哼了一聲。 裘麗恩的面容變得更加平靜了。 “那麼,好吧!”麥特說,“至少這一次,你算是對我提出了請求。我能看得出來,這對你來說相當困難。我剛剛答應了苔絲琳。你也可以得到幾匹馬。只要你們這些該死的女人別再來煩我,付出這麼一點代價也算值得了。” “謝謝。”裘麗恩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管怎樣,我給你一個建議,對於你經常需要與之合作的盟友,你或許應該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言辭。” “對於我經常需要與之合作的盟友,”麥特說,“我會很驚訝地發現,我的言辭竟然會如此溫文爾雅。裘麗恩,等你走了以後,我還要再給那個該死的伊蘭女王混蛋陛下寫一封信。” 裘麗恩哼了一聲。 “你也要在那封信裡加上髒話嗎?” “當然。”麥特嘟囔著,回身走進湯姆的帳篷,“如果不這樣,她怎麼會相信這封信是我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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