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13·午夜高塔

第9章 第四章因緣的呻吟

“到底是怎麼回事?”佩林一邊問,一邊竭力不去理會那股刺鼻的爛肉味。他看不見屍體,但依靠嗅覺,他知道這裡應該是一片血肉狼藉的陳屍之地。 他站在傑罕那大道旁,身後是一支先遣部隊。向北望去,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平原,上面只有孤零零的幾棵樹。草地和佩林經過的所有地方一樣,只有黃、褐兩種顏色。只是離路面愈遠的地方,草的顏色愈深,彷彿染上某種疾病一樣。 “我見到過這種情景。”森妮德說道。這名身材嬌小、皮膚白皙的兩儀師正站在大道邊緣,指尖拈動著一株細小的草葉。她穿著綠色羊毛長裙,剪裁合體,但並沒有任何裝飾,她身上唯一的珠寶就是手指上的巨蛇戒。 頭頂上方隱約傳來一陣陣雷聲。六名智者站在森妮德身後,抱著手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佩林根本沒考慮過要讓這些智者和她們的兩儀師學徒留在後面,她們願意跟他同行,已經是他的幸運了。

“是的,”奈瓦琳跪下去,拿過森妮德手中的草葉,讓她手臂上的手鐲發出一陣叮噹響聲。 “我還是女孩時去過一次妖境,我父親認為我有必要看看那裡,這和我在那裡看到的情形非常相似。” 佩林只去過一次妖境,但他同樣不會認錯這些草葉上的黑色斑點。一隻紅雀飛落在遠處的一棵樹上,在枝葉間搜尋了一番,卻沒找到任何讓它感興趣的東西,一抖翅膀又飛走了。 最讓人感到恐慌的是,這裡的植物長得比佩林經過的許多地方都要好得多。雖然被黑點覆蓋,卻都還活著,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茂盛。 光明啊,佩林一邊想,一邊接過奈瓦琳遞過來的那株草葉。它聞起來有一股腐朽的氣味。如果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妖境,那又該怎麼辦? “莫莉環繞這片地方跑了一圈。”奈瓦琳說著朝一名站在她身旁的槍姬眾點了點頭。 “愈靠近中心處,它的顏色愈深,但莫莉看不到那個中心點。”

佩林催趕毅力離開大道,菲兒跟隨在他身後,她身上沒有半點恐懼的氣味。但佩林的兩河扈兵們有些猶豫。 “佩林大人?”維爾喊道。 “這不一定會有危險。”佩林說,“也有動物在這裡出沒。”妖境非常危險,是因為生活在那裡的恐怖怪獸。如果那些怪獸也出現在如此遙遠的南方,那世人就更有必要知道這裡的情況了。艾伊爾人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因為菲兒已經跟了上來,貝麗蘭也催馬走進了草地,安諾拉和加侖恩緊跟在她身後。佩林不由得要慶幸雅蓮德總算是留在後面,負責管理營地和難民。 馬匹已經顯露出不安的神情,愈往裡走,它們的情緒就愈糟糕。佩林改用嘴呼吸,以減緩腐爛臭氣給他帶來的不適。這裡的土地也很潮濕,馬蹄很容易打滑,所以他們都盡量減慢前進的速度。如果空中的烏云不散去,沒有陽光烘烤一下地面,這種情況就不可能有所改善。大多數地面上都覆蓋著野草和苜蓿。他們向裡面走得愈遠,草葉上的黑色斑點就愈密集。他們只走了幾分鐘,許多植物上的黑褐色面積就超過了綠色和黃色。

最後,他們來到三座山丘中間的一個小山谷。佩林勒住毅力,其他人都聚集在他的周圍。這裡有一個奇怪的小村莊,村里的房舍都是用一種奇怪的材料搭成的,看起來好像是巨大的蘆葦。屋頂上鋪著茅草,但這裡的茅草全有巨大的葉片,足有兩隻手掌並起來那麼寬。 這裡沒有植物,土壤的含沙量非常高。佩林從馬鞍上下來,彎下腰抓起一把這裡的泥土,感覺到沙礫在摩擦自己的手指。他看了看其他人,他們都散發出困惑的氣息。 佩林小心地牽著毅力,走到村子正中心。妖境的氣氛就是從這一點向四周輻射出去的,但這個村子卻好像沒有受到影響。槍姬眾在蘇琳的率領下分散開來,繼續進行搜索。她們都已經戴上了面紗,迅速查看過每一個棚屋後,她們相互之間飛快地打著手語,然後返回到佩林面前。

“沒有人?”菲兒問。 “沒有。”蘇琳小心地放下了面紗,“這裡已經徹底荒廢了。” “誰會建造這樣一個村莊?”佩林問,“在海丹境內?” “它不是在這裡建成的。”瑪蘇芮說。 佩林轉向那名身材苗條的兩儀師。 “這個村子出現在這裡並不是正常現象。”這名褐宗兩儀師繼續說道,“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木材。” “因緣在呻吟。”貝麗蘭輕聲說道,“死者回到世上,人們以不正常的方式死亡。在城市裡,房屋消失,食物腐壞。” 佩林撓了撓下巴。他想起那一天,他的斧頭想要殺死他。如果整個村子都消失了,出現在別的地方,如果妖境在因緣出現的裂縫處生長……光明啊!情況到底還要糟糕到什麼程度? “燒了這個村子,”他轉過身說道,“使用至上力。盡可能燒光那些受到污染的植物,也許我們能夠阻止它繼續擴散。我們可以帶領部隊回到一個小時前離開的那座營地去。如果你們需要時間,我們明天可以就駐紮在那裡。”

這一次,無論是智者還是兩儀師,都沒有對佩林的命令表現出絲毫不滿。 和我們一同狩獵,兄弟。 佩林發現自己在狼夢裡。他模糊地記得,自己正昏昏欲睡地坐在一盞油燈旁,記得在燈芯上不住顫抖的細小火苗。他在等待對於那個怪異村莊的淨化報告。為了打發時間,他在閱讀一本高爾在梅登的戰利品中找到的《簡·法斯崔德遊記》。 現在,他卻躺在一片廣闊的原野中央,周圍都是齊腰高的雜草。他向上望去,草葉在風中舞動著,拂過他的臉頰和手臂。風暴同樣在這裡的天空中凝聚,正如同在現實世界中一樣,或者,更加猛烈。 盯著那場風暴,佩林的視野邊緣全都是褐色和綠色的草莖。他幾乎能感覺到風暴對自己的壓迫,彷彿它正從天空中撲下來,要吞掉他。

犢牛!來啊!來狩獵! 這是狼的聲音。佩林憑直覺知道,她的名字叫橡樹舞者,這是因為她還是幼崽時在樹苗之間跳躍的樣子。這裡還有其他狼,密語、晨光、火花、自由,足有十幾匹狼在呼喚他。它們之中有的是入睡的活狼,有的是已經死去的狼類靈魂。 它們用氣味、影像和聲音的混合體呼喚他:春天的雄鹿在大地上跳躍,掉落的樹葉在狼爪下被踩碎;勝利的長嚎,與同伴一起奔跑時的興奮。 這種邀請喚醒了佩林內心深處的某樣東西,那個他一直努力想封鎖起來的那匹狼。但狼是不可能被鎖住的,它或者逃出桎梏,或者死亡。佩林渴望著跳起身,興奮地接受這個邀請,加入到狼群之中。他是犢牛,這裡在歡迎他。 “不!”佩林坐起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不會迷失在你們中間。”

飛跳坐在他右邊的草地上,這頭灰色大狼看著佩林,一雙金眼眨也不眨,瞳仁中映射著天空中的電光。野草遮住了它的身子,只露出碩大的狼頭。 佩林放下摀住頭的手。空氣感覺非常滯重,充滿水汽,聞起來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在劇烈變化的天空和依舊乾燥的地面之間,佩林能嗅到飛跳耐心的氣息。 你受到了邀請,犢牛,飛跳對他說。 “我不能和你們狩獵。”佩林答道,“飛跳,我們談過這件事,我會迷失自己。當我進入戰場時,我會變得混亂,就像是一匹狼。” 像一匹狼?飛跳問道。犢牛,你就是一匹狼。也是一個人。來狩獵吧。 “我告訴過你我不行!我不會讓狼吞掉我。”他回憶起那個金眼的年輕人,被鎖在一隻籠子裡。他的人性已經全部消失了,他的名字是諾姆,佩林是在一個叫“加萊”的村子見到了那個人。

光明啊,佩林想,那個村子離這裡並不遠,至少距離現實世界中他的肉體所在的地方並不遠。加萊同樣位於海丹。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巧合。 在時軸身邊,沒有巧合。 他緊皺著眉頭,站起身,掃視周圍。沐瑞曾經告訴過佩林,諾姆已經失去了全部人性。如果一個狼兄弟任由自己被狼吞沒,最終就會變成那種樣子。 “我必須學會控制它,否則我就只能把那匹狼從我的身體裡趕走。”佩林說,“現在沒有時間可以妥協了,飛跳。” 飛跳聞起來很不滿意。它不喜歡佩林用這種人類的口氣談論控制、約束之類的事情。 來吧,飛跳在草葉間站起身,來狩獵吧。 “我……” 來學習吧,飛跳顯得有些焦躁,最後的狩獵已經來了。 飛跳傳來的影像包括一隻狼崽正在殺死它的第一頭獵物,還有對未來的擔憂。這不是狼一般會出現的情緒。最後的狩獵會帶來改變。

佩林猶豫著。在之前的狼夢中,佩林曾經要求飛跳訓練他能控制這個地方,對於一匹年輕的狼,這麼做非常不合適。對狼而言,他相當於是在挑戰長者的權威。但飛跳還是給了他回答,它會教他,但只會以狼的方式。 “很抱歉。”佩林說,“我會跟你們一同狩獵,但我不會失去自己。” 你怎麼會想那些事?飛跳顯得很不高興,你怎麼能去想這種死寂?它的響應伴隨著許多淒冷荒蕪的畫面:空曠的天空,冰冷的巢穴,寸草不生的田野。你是犢牛。你將一直都是犢牛。你怎麼能丟棄犢牛?低下頭,你就能看到它的爪子。合攏嘴,你就能感覺到它殺戮的牙。你不可能丟棄它。 “這是人類的事情。” 同樣空無的景像一遍又一遍出現在飛跳的思緒中。 佩林深吸一口氣,又用力將過於潮濕的空氣吐出。 “很好。”他說道。錘子和匕首出現在他的手中,“我們去吧。”

你要用你的蹄子狩獵?一頭牛忘記自己的角,想要用蹄子將一頭鹿踏倒的影像出現了。 “你是對的。”佩林突然握住一張優秀的兩河長弓。他射箭不像喬丁·巴蘭和蘭德那樣百發百中,但也絕不算差。 飛跳又傳來一頭牛朝鹿吐唾沫的景象。佩林咕噥了一聲,在腦海中想像著一匹狼的爪子從腿上飛出去,擊中遠處的鹿。但他的這種想像似乎只是讓飛跳更感有趣。雖然有些氣惱,但佩林不得不承認,這種情景確實有些荒謬。 飛跳將影像傳向其他的狼,它們一起發出打趣的長嚎。大多數狼顯然都更喜歡公牛跳起來,將鹿踩在地上的畫面。佩林又咕噥了一聲,追趕著飛跳向遠處的樹林跑去,其他狼正等在那裡。 隨著他向前飛奔,地上的草似乎變得愈來愈密集了。它們在阻擋他,如同糾纏不清的林間灌木。飛跳很快就超過了他。 跑,犢牛! 我正在跑,佩林答道。 不是像你以前那樣! 佩林繼續在草叢中穿行著。這個奇怪的地方,這個有狼在奔跑的奇妙世界,這裡的一切讓他感到迷醉。但他知道這裡的危險。飛跳不止一次警告過佩林。 明天的危險,今天不必去理會。飛跳距離他愈來愈遠了。只有兩條腿才會憂慮。 我不能忽視我的問題!佩林也在想。 但你經常這樣,飛跳響應道。 它說的是實話,也許就連那匹狼都不知道它的話有多麼貼近現實。佩林跑進一片空地,猛然停住腳步。在這裡放著他在上一個夢裡擊打出來的那三塊不成形的金屬:有兩個拳頭大小的那一大塊鐵、扁平條狀的鐵和那根細長方形的鐵。最後這一塊鐵還閃動著微弱的黃紅色光,烤焦了它周圍的矮草。 三個鐵塊立刻就消失了,只有細長方形的鐵在地上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跡。佩林抬起頭,尋找狼群。前方樹林頂上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他不知道那黑洞到底有多麼遙遠,但看樣子,它已經統治了他能看到的全部世界。 麥特站在那裡,正和他自己戰鬥著。十幾個不同的人,全都有著和麥特一樣的面孔,卻穿著截然不同的衣服。麥特將長矛舞動如飛,卻沒看見悄悄向他背後靠近的那個影子。在那個影子的手裡,握著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麥特!”佩林喊道。但他知道自己的叫喊完全是徒勞的,他所看見的只是某種夢境,或者是未來的倒影。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見過這種幻影,甚至以為這種幻影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他轉過身,天空中出現另外一片黑暗。突然間,他看見成群的羊跑向樹林,狼在追趕它們。一頭可怕的怪獸正等在樹林中,狼或羊卻都看不到它。他就在這裡,在這個夢中,佩林能夠感覺到。但他的目標是誰?他為什麼要來這裡。問題似乎出在那些狼身上。 第三片黑暗出現在另一邊。菲兒、格萊迪、艾萊斯、高爾……他們全都走向一道懸崖,成千上萬的人跟隨在他們後面。 幻影消失了。飛跳突然從空中躍過來,落在佩林身邊,停下腳步。這匹狼肯定沒看到剛才那些黑洞,它們從不會出現在它眼前。它只是盯著地面上那片燒焦的痕跡,露出輕蔑的神情,傳來一幅佩林自己的影像——頭髮蓬亂,眼神呆滯,鬍鬚久未修整,衣服滿是褶皺。佩林記得,這是他在菲兒剛剛成為俘虜的那段時間裡的樣子。 他看起來真的有這麼糟糕?光明啊,這樣子簡直跟乞丐沒兩樣。或者……就像是諾姆。 “不要再糊弄我了!”佩林說道,“我變成這樣子是因為當時我只想著要找到菲兒,不是因為我正在變成狼!” 小崽子總是喜歡責備長者。飛跳再次躍過草地。 這是什麼意思?這些氣味和影像都讓佩林感到困惑。佩林咆哮一聲,向前衝去,離開那片空地,一頭鑽進密草之中。草莖繼續阻攔著他。他覺得自己彷彿在與急流搏鬥,飛跳卻如同離弦的箭般在前方疾馳。 “該死的,等等我!”佩林喊道。 如果我們等下去,就要丟掉獵物了。跑,犢牛! 佩林咬緊了牙。飛跳已經變成遠方的一個黑點,幾乎就要跑進樹林了。佩林想要將自己腦海中的景像傳遞給它,卻已經來不及了。他知道,如果現在失去飛跳,今晚他將無法再見到它。好吧,他感覺自己就要放棄了。 地面突然如飛一般向他身後閃去,草葉變成一條條細線。佩林彷彿一步跳過了百步的距離。他再次邁步,又向前飛躍出去,身邊的一切都化為向後疾掠的影子。 草葉在他面前分開。風吹過他的面孔,發出令人愜意的嘯吼,他體內的狼猛然醒了過來。佩林一直衝到樹林前才放慢腳步。現在他每邁一步,只會向前躍出十步距離了。其他狼都在這裡。它們聚集在他身邊,與他一起飛奔,每一匹狼都顯得無比興奮。 犢牛,你只邁了兩步?橡樹舞者問道。她還很年輕,光滑的皮毛幾乎是純白色,只是在身體右側有一些黑色的斑點。 佩林沒有回答,只是任由自己與它們一起奔跑著,穿過樹林。本來這只是一片小樹林,現在卻彷彿變成了一片廣袤的叢林。佩林跑過一叢叢灌木或喬木,幾乎感覺不到腳下的地面。 這才是奔跑的方式,強悍迅捷,充滿力量。他越過橫倒在地面的樹幹,頭髮甚至摩擦到了大樹的樹冠,然後又輕輕落地。這片森林是屬於他的,他深深地了解著這片森林。 他的憂慮已經消散乾淨,他讓自己接受這一切原本的形態,不再為它們可能的結局而憂心。這些狼是他的兄弟姐妹。一匹在現實世界中奔跑的狼是平衡與控制力的完美結合,在這裡,自然法則也要服從它們的意志。它們能跑得更快,更遠,崎嶇的地形或樹木的阻隔都被它們一躍而過。它們不再被困在地上。一些狼已經躍上樹枝,在樹冠之間像影子般躥飛。 這種感覺太美妙了。他曾經有過如此充滿活力的時刻嗎?是否曾經像這樣感覺完全融入周圍的世界,又讓周圍的世界完全處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粗壯、巍峨的羽葉木中,點綴著紫衫和偶然一見的開滿花朵的酸膠樹。他在經過一株這樣的花樹時一躍飛上了半空,被他捲起的風將殷紅的花瓣吹得漫天飛舞,圍繞著他盤旋飄飛,將他包裹進一股香甜的氣味中。 狼群開始嚎叫。對人而言,狼的每一聲嚎叫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在佩林耳中,每一聲狼嗥都有著特殊的意味。現在他聽到的是喜悅的長嘯,是宣布狩獵開始的號角。 等等,這不正是我害怕的嗎? !我不能讓自己沉陷於其中。我是一個人,不是一匹狼。 但就在這時,他捕捉到一頭牡鹿的氣味。那是一頭強大的生物,是最好的獵物。它剛剛從這裡走過。 佩林竭力控制著自己,但他的渴望太過強烈了。他回到地面上,跟踪著那股氣味。所有的狼,包括飛跳在內,沒有一匹狼跑在他前面,它們跟隨著他。當他跑在它們的最前面時,它們的氣味中充滿了喜悅。 他是先鋒,是引路者,是攻擊的最前線。狩獵的嗥吼在他身後不斷響起,就好像他所率領的是一片怒海狂濤。但他已經牢牢地控制住了它們。 我不能讓它們因為我而減慢速度。佩林想。 這時,他的雙手也落在地上。長弓早已被他扔掉,被徹底遺忘。他的雙手和雙腳變成了爪子。他身後的同伴為這新的榮耀發出歡呼,犢牛真正地加入了它們。 那頭牡鹿就在前面。犢牛在樹林間看到了它,它全身都是耀眼的白色,頭頂著一對至少有26個叉的大角,冬季的鹿茸都已經褪去。它是如此高大,甚至超過了一匹馬。它轉過身,發現了這支狼群。它盯著佩林的眼睛。佩林嗅到它的警覺。然後,牡鹿猛地一蹬有力的長腿,飛一般地向遠處躍去。佩林甚至能清楚看到它肋側隆起的肌肉。 犢牛向它的挑戰發出嚎叫,疾速穿過樹下的灌木。白色大鹿在他前方躥躍,每一跳都能飛出二十步遠。雖然樹林中草木聚雜,到處都覆蓋著一層黏滑的苔蘚,它卻沒有滑跌過一次,也沒有碰到過一根樹枝。 犢牛緊追不捨,爪子每次都落在大鹿的蹄印上,絕不讓獵物跑遠一步。他能夠聽到牡鹿的喘息,能看見汗水在它的皮毛上蒸騰,能嗅到它的恐懼。 但這樣不行。犢牛不會默默等待對手耗盡體力,他不接受如此卑鄙的勝利。他要痛飲獵物喉頭的鮮血,要讓那顆健康的心臟用最大的力量將熱血灌入他的喉嚨。他要徹底擊敗他的獵物。 他開始改變跳躍的方式,不再緊跟在牡鹿身後。他要超越過去,而不是跟在後面!犢牛的速度加快了。牡鹿沖向右邊,犢牛跳起來,四隻爪子落在一棵樹幹上,用力一蹬,改變了自己的方向。這次變向讓他贏得了一次心跳的時間。 很快,他和牡鹿之間只剩下一息可至的距離。每一次跳躍,他就會向牡鹿的蹄子多逼近幾寸。他咆哮著,他的兄弟姐妹們在他的身後發出響應。它們在這場狩獵中融為一體。 而犢牛是它們的首領。 他的嘶嚎變成勝利的狂吼。那頭牡鹿再次轉向。機會來了!犢牛越過一根原木,張口咬住牡鹿的脖子,他能夠嚐到汗水、毛皮,以及從他的牙齒周圍湧出的熱血。他的重量將牡鹿拖到了地上。在劇烈的翻滾中,犢牛依舊死死地咬著牡鹿的喉嚨,強迫它臥倒在地上,現在它的皮毛上全都是鮮紅的血跡。 狼發出勝利的嗥叫,而他只是專注於咬穿鹿的脖子,徹底殺死它。他的世界裡已經沒有別的東西。森林或是嗥叫,都已消失無踪,留下來的只有殺戮。甜美的殺戮。 一個東西狠狠地砸向他,把他撞到旁邊的灌木叢裡。犢牛晃了晃頭,依舊覺得頭暈目眩。另一匹狼阻止了他。是飛跳!為什麼? 牡鹿跳起來,又跑進了樹林。犢牛惱恨地咆哮著,再次準備追趕上去。飛跳再一次跳起,將身子撞在犢牛身上。 如果它死在這裡,它就徹底死了。飛跳在對他說話。狩獵結束了,犢牛,我們下一次再進行狩獵。 犢牛幾乎要轉頭攻擊飛跳,但他沒有這麼做。他曾經這樣嘗試過。那是一個錯誤。他不是一匹狼,他…… 佩林躺在地上,回味著那不屬於他的鮮血,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抹去滿臉的汗水。他撐住身子,跪起來,卻又坐倒下去。他喘息著,為那場美麗而恐怖的狩獵戰栗不已。 其他狼也都坐下來,卻都沒有說話。飛跳躺在佩林旁邊,將滿是灰白色毛髮的頭枕在蒼老的爪子上。 “這,”佩林終於說道,“正是我害怕的。” 不,你並不害怕,飛跳對他說。 “你能明白我的感受?” 你的氣味中並沒有恐懼,飛跳說。 佩林躺回地上,望著頭頂的樹枝。枯枝敗葉被他的身子壓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的心臟還在因為剛才的追逐而劇烈跳動著。 “那麼,我就是很擔心。” 擔心和恐懼並不一樣。飛跳說,為什麼你所說的和你感受到的並不一樣?擔心,擔心,擔心。你一直都在擔心。 “不,我還在渴望殺戮。如果你要教我掌控狼夢,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是的。 佩林望向一旁。那頭鹿的血潑灑在一根乾燥的原木上,滲進木質中,變成了黑色。這種學習會一直把他逼向狼性的邊緣。 但他逃避這個問題已經太久了。如果他要打造一副馬蹄鐵,就不能忽視最困難,也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現在他時刻都在依賴他所得到的嗅覺能力,如果有需要,就會伸展精神,去尋找狼。但除此之外,他卻一直在忽視它們。 除非你懂得每一個零件,否則你就不可能打造出一樣東西。除非懂得狼夢,否則他就不可能與他體內的狼相處,更不可能拒絕它。 “好吧,”佩林說,“那就這樣吧。” 加拉德讓勇毅慢跑過營地。聖光之子們正豎起帳篷,挖掘火坑,準備在這裡過夜。他的部隊每天都是直到將近日落時才會紮營,然後在日出時又早早上路。他們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安多行進。 那些被聖光詛咒的沼澤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現在,他們的腳下是開闊的草原。也許現在折向東方,先找到一條向北的大道會加快他們行軍的速度,但那樣做並不安全,他們需要避開轉生真龍和霄辰人的軍隊。聖光會照耀聖光之子,但有許多勇猛無畏的英雄都是死在聖光之中的。如果沒有死亡的危險,就不存在所謂的勇氣,但加拉德寧可讓聖光繼續照耀還能夠呼吸的他。 他所選擇的這片營地位於傑罕那大道附近,他們會在明天早晨跨過這條大道,再繼續向北。他已經派遣巡邏兵去查看大道周邊的情況,他想知道這條大道上現在有著怎樣的行人,而且他迫切需要補充糧食。 加拉德繼續在數名騎馬隨從的陪同下巡視營地,身上各處的傷痛雖然沒有消退,但對他並未造成任何影響。整座營地井然有序。帳篷根據使用者所屬部隊的不同而分開安扎,並組成了一個個同心環。每一個環的通道交錯分步,使得整座營地沒有一條能夠直通內部的道路,這樣是為了困惑並拖延敵人的進攻步伐。 靠近營地中央有一片空白地帶,這個陣形中的空洞曾經是裁判團紮營的位置。加拉德已經命令將裁判團分散開來,每一支部隊中安插兩名。如果將那些裁判團和其他人分隔開來,也許會進一步加大他們與普通聖光之子的心理隔閡。加拉德提醒自己要安排一個新的營地陣形,將這一片空白抹去。 這種巡視的目的,是為了讓所有聖光之子都能看到他們的最高領袖指揮官。加拉德所到之處,人們紛紛向他敬禮。他清楚記得加雷斯·布倫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在絕大多數時間裡,一名統帥最重要的作用不是做出決定,而是要讓部下知道,有人會為他們做出決定。 “最高領袖指揮官。”他的一名隨從說道。他的名字叫布朗德·沃達理安,是加拉德部下中最為年長的指揮官。 “希望您能夠重新考慮那封信函。” 沃達理安就走在加拉德身邊。加拉德的另一邊是綽姆,他們身後是指揮官高萊維和哈尼斯。他們也能聽到前面人的交談。伯恩哈跟隨在最後,他是加拉德今天的保鏢。 “必須送出那封信。”加拉德說。 “這似乎有些過於魯莽,大人。”沃達理安繼續說著。這名安多人是一個高大的方臉漢子,臉上刮得乾乾淨淨,金發中已經能見到些許銀絲。加拉德對沃達理安的家族有一點了解,他們是他母親的王宮中的小貴族。 只有傻瓜會拒絕聽取那些比自己睿智的長者的意見,但也只有傻瓜會對別人完全地言聽計從。 “也許是有些魯莽,”加拉德答道,“但這麼做才是正確的。”這封信是寄給仍然受霄辰人控制的殘存裁判團和聖光之子,他們並沒有隨埃桑瓦來剿滅加拉德。在那封信裡,加拉德詳細說明了他和埃桑瓦之間發生的一切,並命令他們盡可能前來與他會合。那些人應該不會來找他,但他們有權利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沃達理安嘆了口氣,然後讓到一旁。哈尼斯催馬來到加拉德身邊,這名光頭漢子不經意地撓著曾經是他的左耳的那道傷疤。 “關於這封信的事已經說夠了,沃達理安。你如果再嘮叨下去,就是在折磨我的耐心了。”根據加拉德的觀察,這名莫蘭迪人的耐心經常會受到折磨。 “我想,你還有別的事情想說?”加拉德一邊說著,一邊對兩名正在砍木頭的聖光之子點點頭。他們停下手邊的工作,向他敬禮。 “你對光之子伯恩哈、光之子拜亞和其他人說,我們要與塔瓦隆的女巫結盟?” 加拉德點點頭。 “我明白,這件事也許會讓很多人感到困擾,但如果你仔細想一想,就能明白,這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但那些女巫是邪惡的!” “也許。”加拉德答道。曾幾何時,他會否認這一點,但在傾聽過其他聖光之子的講述,思考過她們對自己的妹妹所做的一切之後,他已經在想自己是否對那些兩儀師太過軟弱了。 “不管怎樣,哈尼斯,即使她們是邪惡的,與暗帝相比,也還是有著天壤之別。最後戰爭正降臨在這個世界上,這一點你會否認嗎?” 哈尼斯和其他人都抬頭望向天空,濃重的陰雲已經連續數個星期沒有散開的跡象了。就在昨天,又有一個人罹患上怪病。當他咳嗽時,甲蟲就從他嘴裡爬出來,而且他們的食物儲備正因為可怕的腐敗速度而急劇減少。 “不,我並不否認這一點。”哈尼斯喃喃地說道。 “那你就應該感到高興,”加拉德說,“因為我們腳下的道路已經清晰了。我們必須在最後戰爭中奮勇拼殺,讓世人看清聖光之道,無論他們之中曾有多少人對我們不屑一顧。如果無法實現這個目標,我們還是會戰鬥下去,因為這是我們的責任。你否認這一點嗎,指揮官?” “我不否認,但最高領袖指揮官,我們現在要說的是那些女巫。” 加拉德搖搖頭。 “我想不出別的辦法能夠迴避這個問題,我們需要盟軍。抬頭看一看,哈尼斯。我們還剩下多少聖光之子?即使重新團結在一起,我們的人數依舊不足兩萬。我們的城堡已經被佔領,沒有援助,沒有盟友,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大國都在排斥我們。不,不要否認這一點!你知道這是事實。” 加拉德看著周圍所有人的眼睛。他們一個接一個不約而同地點頭。 “這都是裁判團的錯。”哈尼斯嘟囔著。 “他們的確負有一部分責任。”加拉德表示同意,“但這也是因為那些行邪惡之事的人,憎恨並排斥那些奉行正義的人。” 所有人都在點頭。 “我們必須謹慎行事。”加拉德說,“過去,聖光之子過於魯莽,甚至可以說是過於狂熱,這讓那些本來應該與我們結盟的人反而疏遠了我們。我的母親總是說,在外交上,如果讓所有人都得到他們想要的,你不可能取得勝利,因為這會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壓倒了你,讓他們開始貪求更大的利益。但如果完全相反,讓他們什麼都得不到,結果也同樣糟糕。外交的技巧在於不要讓所有人都滿意,但要讓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結果。讓他們得到好處,他們才會願意實現你的意願;同時還要讓他們明白,是你壓倒了他們。” “這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高萊維在他身後問。 “我們又不需要看什麼國王的臉色。” “是的,”加拉德說,“所以我們讓所有的國王都感到害怕。我在安多王宮中長大,我知道我母親是如何看待聖光之子的。每一次與聖光之子打交道時,她或者是因為遭受挫敗而憤懣不已,或者是堅持必須徹底壓倒聖光之子。君王們的這兩種態度,是現在的我們都無法承受的!必須讓各國的君王尊敬我們,而不是恨我們。” “他們都是暗黑之友。”哈尼斯又在嘟囔著。 “我的母親不是暗黑之友。”加拉德平靜地說。 哈尼斯面色一紅。 “當然,除她以外。” “你說話的口吻就像裁判團,”加拉德說,“懷疑所有反對我們的人都是暗黑之友。他們之中有許多人的確受到暗影的影響,但我不認為他們這樣是有意的,這正是聖光之手犯錯的地方。裁判團經常分不清誰是真正的暗黑之友,誰是受到暗黑之友影響的人,以及誰僅僅是與聖光之子意見不同。” “那麼我們該怎麼做?”沃達理安問,“我們要向那些傲慢的君王低頭嗎?”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加拉德不得不承認,“我會仔細考慮這件事。我們會找到正確的道路,我們不能成為國王的寵物狗。當然,認真想一想,如果我們不必仗著武力就能在一個國家中自由行動,我們又能贏得怎樣的成果。” 其他人都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大人!”一個喊聲傳來。 加拉德轉過身,看見拜亞正騎著他的白色公馬,向他們跑過來,那匹馬曾經屬於埃桑瓦。加拉德拒絕使用它,他更喜歡自己的棗紅馬。他勒住勇毅的韁繩,等待著那名面孔瘦削、戰袍樸實無華的指揮官。拜亞在聖光之子裡算不上很受歡迎,但他是忠誠的。 但不管怎樣,拜亞現在不該出現在營地裡。 “我派你去監視傑罕那大道,光之子拜亞。”加拉德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你應該在四個小時以後才回來。” 拜亞勒住韁繩,行了一個軍禮。 “大人,我們在大道上捉到一批行跡可疑的旅行者。您想要如何處置他們?” “你捉住他們?”加拉德說,“我派你去是要監視那條路,不是捉拿俘虜。” “大人。”拜亞說,“如果不與他們進行交談,我們又怎麼能知道他們的品性?您一定是想讓我們監視暗黑之友吧。” 加拉德嘆了口氣。 “我想讓你監視有沒有軍隊經過這裡,以及注意可以和我們進行交易的商人,光之子拜亞。” “這些暗黑之友有許多補給品。”拜亞說,“我認為他們也許是商人。” 加拉德又嘆了口氣。沒有人能否認拜亞的獻身精神,他曾經與加拉德一同與瓦達對峙,儘管他明知道這可能意味著他的事業,甚至是生命的終結。但太過狂熱的人總會製造些問題出來。 現在這名瘦削的軍官也顯得相當困擾,畢竟,加拉德的命令算不上很明確。加拉德告誡自己,以後下達命令時要更加仔細地斟酌,尤其是對拜亞這樣的人。 “不必緊張,你並沒有做錯,光之子拜亞。那些俘虜一共有多少人?” “大約幾十名,大人。”拜亞看起來明顯是鬆了一口氣。 “他們在這邊。” 他調轉馬頭,在前面引路。營地的火坑里已經燃起煮食的營火,空氣中縈繞著炊煙的氣味。加拉德在經過士兵身邊時,聽到他們的一些談話:霄辰人會如何對待那些留下來的聖光之子?轉生真龍真的征服了伊利安和提爾,抑或那也只是一名偽龍?還有人在傳說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天空中落下,擊中安多北部的一座城市。那座城市完全被摧毀了,只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人們的議論流露出他們的憂慮。他們應該明白,憂慮並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能真正明白時光之輪編織的軌跡。 拜亞俘虜的隊伍規模讓加拉德吃了一驚,光是他們的載貨大車就有一百輛甚至更多。這些人簇擁在他們的車輛周圍,用滿懷敵意的目光看著聖光之子。加拉德皺起眉頭,迅速地將他們審視了一番。 “車隊的規模倒真是不小。”伯恩哈在他身邊輕聲說道,“是商人?” “不是,”加拉德同樣壓低聲音回答,“他們有旅行用的家具。看看那些家具上的榫栓,這讓它們能方便地拆卸或組合起來,還有成袋的供馬匹食用的大麥。右邊那輛大車上,包在帆布里的是蹄鐵匠的工具,看到裡面露出來的那些鐵鎚了嗎?” “光明啊!”伯恩哈悄聲說道。他也明白了,這些是一支軍隊的隨軍人員。看樣子,那支軍隊的規模肯定不小。但他們要跟隨的士兵又在哪裡? “準備好將他們分開。”加拉德一邊對伯恩哈說,一邊下了馬。他走到領頭的大車前。這輛車的馭手有一張圓胖紅潤的面孔,頭上所剩不多的頭髮經過他的努力梳理,總算能勉強遮住光亮的頭頂。他緊張地握著一頂褐色的呢絨帽子,一雙手套被塞進他短夾克下面的腰帶裡。加拉德沒有在他的身上看見武器。 大車旁邊站著另外兩個人,他們都更加年輕得多。其中一個滿身肌肉,看起來很擅於打鬥,但並不是軍人。他可能會製造些麻煩。另一個是漂亮的女人,正緊抓著那名大漢的手臂,咬著下唇。 坐在大車馭手位子上的那個人看到加拉德,明顯愣了一下。啊,加拉德想,看來他認識摩格絲的繼子。 “旅行者們。”加拉德謹慎地說,“我的部下說,你們自稱為商人?” “是的,大人。”那名馭手答道。 “我對於這個地區所知不多,你們熟悉這裡嗎?” “也不很熟悉,大人。”馭手一邊說,一邊繼續揉捏那頂帽子,“我們實際上也是遠離家鄉,我的名字叫貝瑟·吉爾,來自凱姆林。我本來要去南方的艾博達,與另一名商人進行貿易,但那些霄辰入侵者讓我沒辦法繼續我的旅程了。” 他似乎非常緊張,不過他至少在關於來自凱姆林這件事上沒有說謊。 “那名商人叫什麼名字?”加拉德問? “法林·德博沙,大人。”吉爾答道,“您熟悉艾博達嗎?” “我曾經去過那裡。”加拉德平靜地說,“你的商隊規模真是不小,而且貨物也都很有趣。” “我們聽說南方有不少軍隊,大人。我從一個解散的佣兵團那裡買了一些軍用物資,以為能在這裡賣個好價錢。也許您的軍隊已經有行軍用具了?我們有帳篷、軍營鐵匠工具,還有其他士兵們用得上的所有物品。” 很聰明,加拉德心想,這個謊言也許能騙過很多人,但這名“商人”有太多廚師、洗衣婦和蹄鐵匠,卻沒有足夠多的衛兵來保護他的貨物。 “我明白了。”加拉德說,“我恰巧正需要購買一些物品,尤其是糧食。” “太不巧了,大人。”那個人說道,“我們的食物是不出售的。其他的東西我都能賣,但這些食物已經被盧加德人訂購了。” “我會給你更多的錢。” “我已經派信使去回复他們了,大人。不管您給我什麼樣的價格,我不能違背承諾。” “明白了。”加拉德向伯恩哈揮揮手。伯恩哈立刻下達命令,穿白色戰袍的聖光之子列隊向前,舉起武器。 “您……您要幹什麼?”吉爾問。 “讓你的人分散開,”加拉德說,“我們要單獨和他們談一談,看看他們所說的是否和你一樣。我擔心你們也許會……不願意與我們合作。畢竟,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們是一支大軍的隨軍人員。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倒很想知道那是誰的軍隊,以及他們正在哪裡。” 當加拉德的士兵迅速將被俘的眾人分開時,吉爾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加拉德靜靜地看著吉爾。終於,伯恩哈和拜亞手按劍柄,跑到他身邊。 “大人。”伯恩哈急切地說道。 加拉德這才轉過頭。 “如何?” “我們也許遇到了一些問題。”伯恩哈說,他的面孔因為氣惱而變得通紅。在他旁邊,拜亞大瞪著雙眼,幾乎已經陷入狂怒。 “一些囚犯已經招供了。正像您擔心的那樣,一支大軍就在附近。他們和艾伊爾人發生了衝突。他們之中那些穿白袍的人其實正是艾伊爾人。” “然後?” 拜亞向地面啐了一口。 “您聽說過一個名叫金眼佩林的人嗎?” “沒有,我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嗎?” “是的,”伯恩哈說,“他殺死了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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