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傻兒皇帝·阿斗回憶錄

第31章 卅章空城大戰

且說相父自令馬謖去守街亭後,不知怎的,心中總是七上八下,忐忑難安。這日晌午,忽然探馬飛報:“馬謖逃亡,司馬懿已取了街亭,領大軍朝斜谷殺來。”相父跌足搥胸,哀道:“大勢去矣!”急忙分遣諸將,或設兵阻滯魏軍、或修劍閣以備歸路、或送三郡百姓皆入漢中。一時間諸將紛紛領命而去,相父身邊只剩一班文官及老弱士卒。 相父分撥已定,自引一干文官,退去西城搬運糧草。忽然城外今鼓齊鳴、喊殺震天,司馬懿率大軍十五萬,望西城蜂擁而來。眾文官遙望塵土沖天,盡皆失色。相父微一沉吟,計上心頭,傳令將旌旗盡皆隱匿,大開四門,每一門用二十軍士,扮作百姓,灑掃街道。餘者不可擅動,如有妄行出入及高聲喧嘩者,斬! 不一時,司馬昭率前鋒營殺到城下,仰頭見相父披鶴氅、戴綸巾,氣定神閒,引二小童攜瑤琴一張,於城樓前憑欄而坐,焚香操琴。司馬昭猶疑徘徊,不敢進城,急派人飛報司馬懿。

司馬懿親自拍馬前來,昂首觀察多時,忽然縱聲大笑,戟指言道:“諸葛亮,你料我生平謹慎,必不犯險,所以故意擺下空城計,虛張聲勢,意圖令我疑有伏兵,自動退去。然否?哈哈哈,汝之計已為吾識破矣。汝且聽真,同樣的招數對聖鬥士是無用的。” 相父大奇,收指停琴,問道:“同樣?亮今日初使空城計,仲達往昔在何處見識過?” 司馬懿道:“千變萬化,殊途同歸。'空城計'也不過一出心理戰。你罵死王朗之後,我即命參謀部全力研究心理戰諸般變化,心理戰之攻防進退,已盡皆了然於胸。任你詐計百出,不能搖動我心旌半分。” 相父拍欄讚道:“仲達穎悟絕人,魏國文武雖多,卻只有仲達配做我的對手。可惜你我是敵非友。若在天下太平時,我倆定是知交,一塊兒品茗論道,指點江山,誠快慰平生也!”

司馬懿黯然道:“孔明,你以為我不想嗎……” 兩人四目交投,互視良久,惺惺之意油然而生。 還是相父先緩過神來,輕咳一聲,道:“既然仲達已識破我擺的是空城計,不妨與你說實話,吾身邊武將俱已遣往他處,此城確無兵馬防守,只餘數千百姓。如是者,仲達敢進城否?” 司馬懿眉頭一皺,面上閃過一絲懼意,隨即恢復如常。他捻鬚微笑道:“孔明,你又想詐我?既是空城,吾有何不敢?難不成是龍潭虎穴?” 相父道:“我勸仲達還是退兵為上,此城比龍潭虎穴更為凶險。進了此城,只怕要有來無回了。” 司馬懿不語,手中寶劍一舉,身後千軍萬馬奔騰咆哮,氣勢洶洶殺入城中。相父低聲對兩名童子道:“A計劃失敗,執行B計劃,行動代號'樓市風暴'!”

兩名童子點頭會意,從懷中取出煙火,朝天施放。煙火騰騰,直衝雲霄,在空中繽紛綻放,幻化出一個“焚”字。相父塵尾一揮,與兩名童子沒入城樓陰影中,消失不見。 司馬昭統率前鋒營沖在最前,司馬懿自領中軍隨後跟進。進得城來,見城中阡陌交通,縱橫交錯,回首問一名參讚道:“可有攜帶此城地圖?”參贊取出一張帛制地圖,道:“大都督,地圖早已備妥,所有房屋建築、橋樑道路,均清清楚楚標註在上面,請大都督覽閱。”司馬懿道:“好極!”接過地圖,翻身下馬,屬下諸將聚攏到他身邊,聽他吩咐。 司馬懿細細瀏覽地圖,道:“此城有三大要衝,西面一橋、東面一樓、北面一山,均關鍵所在。司馬昭統前鋒營奪取西橋,張郃統龍驤營佔據東樓,吾自統中軍壓制北山。三面齊進,在城中心會合。如此一來,則全城盡在我軍掌控之中矣!”

眾將躬身領命,行了軍禮,統兵分頭行事。 先說司馬昭率軍向西,來奪河橋。起先還小心翼翼,緩緩而進,但一路行來,只見到少數百姓,並無士兵,司馬昭笑道:“果然是座空城,吾何所懼哉!”遂催軍疾進,迅速逼近河灘。正行間,忽然空氣中飄來陣陣臭味,令人欲嘔。司馬昭以袖遮鼻,對一名裨將道:“你去看看,哪裡來的惡臭?”裨將遵命而去。 過得片刻,裨將滿臉青綠色,捂著肚子回報:“將軍,不好了,前哨的弟兄們都中毒了……嘔,嘔……”言猶未了,整個人從馬上滑落下來,抱著肚子蹲在地上一通猛吐。 司馬昭被他的嘔吐物一熏,也覺頭昏腦漲,待裨將略微緩過勁來,厲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裨將吐得只剩半條命,勉強支撐道:“前,前面那條河,河裡全是污染物,糞便、地溝油、死魚、垃圾、漂得整條河都是。俺一輩子沒見過那麼臟,那麼臭的河。前哨的弟兄們剛接近橋墩,就被臭河熏暈了。俺也被熏得七葷八素……”

司馬昭叱道:“胡說!你看道路兩旁的百姓,皆是從河岸邊過來的,怎麼個個神色如常,不見異狀?” 裨將道:“那些百姓長期在污染嚴重的城市中生存,自然練就一副好身板,抵抗力超強!現今我軍昏厥者甚多,如何處置,還請將軍示下。” 司馬昭道:“傳令全軍,撕下內裳衣角,緊緊綁在鼻端,使盡全力跑步過橋。待過橋後,迅速遠離河灘,當可免河臭熏害。”裨將應聲“是”,立即跑去傳令。 過了一盞茶工夫,前方突然“轟”一聲,裨將又氣急敗壞地奔回來,禀道:“將軍,禍事啦,禍事啦。河橋塌了,我軍將士死傷慘重!”司馬昭駭道:“好端端的,橋怎麼會塌?”裨將道:“末將抓到一名河工,此人在橋邊探頭探腦、鬼鬼崇崇,橋樑定是被他損毀。”司馬昭道:“帶上來。”

少頃河工帶到,司馬昭喝道:“大膽刁民,竟敢毀塌橋樑,阻我王師進軍!”河工連聲叫屈,嚷道:“將軍,冤枉啊!俺只是一個河工,剛才去橋邊是想看看有無渡船可以過河,俺要到河對面的工地開工。哪知岸邊的渡船已悉數被諸葛亮毀去,俺無法過河,所以在橋邊徘徊。”司馬昭皺眉道:“有橋不走,坐什麼渡船?”河工道:“將軍有所不知,那河橋修建時,是縣太爺的小舅子承包的工程,偷工減料,全城百姓都知道是'豆腐渣',所以無人敢走。您卻命令大軍跑步過橋,就好比幾千根鐵管搗在豆腐裡,能不塌嗎?” 司馬昭僵立當場,低聲自言自語道:“能用豆腐造橋,真是神奇的國度啊……”手一揮,讓人放走河工。他思考片刻,吩咐裨將道:“立刻傳令前鋒營全部退回,遠離河橋。派人給大都督報信,就說前鋒營進軍受阻,暫時止步,等待大都督新的指令。”

再說張郃統龍驤營去佔東樓,那龍驤營清一色都是騎兵,人強馬壯,趾高氣揚。張郃又素來自負,全不把小小空城放在眼裡。一彪人引韁縱馬,恣意狂奔,好不威風。 正風馳電掣得痛快,跑在最前的騎兵猛地“吁吁”連聲,急急勒住馬韁。張郃問道:“何故停步?”一名騎兵指著前方三丈開外,道:“將軍,你看。” 張郃手搭涼篷,放眼一望,不遠處蓋著一所簡易木屋,木屋的小窗邊坐著一個老學究,正在撥打算盤。木屋正上方掛著一副招牌,上書“城東收費站”五個大字。他拍馬上前,問道:“敢問這位大伯,從此通過,要收費嗎?” 老學究眼皮也不抬,沒好氣道:“廢話,不然咋叫收費站?” 張郃不解道:“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們憑什麼收費呢?”

老學究惱了,白眼一翻,道:“修路要不要錢?養路要不要錢?護路要不要錢?哪裡都是錢錢錢,這費收得合理得很嘞!” 張郃一尋思,這話也對,便道:“那麼要收多少?” 老學究把算盤打得劈啪響,道:“一匹馬一兩!” 張郃驚得下巴差點脫臼,道:“一匹馬一兩?我龍驤營有一萬騎兵,豈不是要花一萬兩?” 老學究冷笑道:“誰讓你們擺闊氣,人人有馬騎!要是步兵,只收一半。交錢!不然不准過!” 張郃的臉漲成豬肝色,硬是將心頭的怒火強壓下去,命令親兵取出一疊銀票,點出一萬兩給了那老學究。 龍驤營過了“城東收費站”,繼續望東進發。不料剛行出數里,又見前面蓋著一所簡易木屋,張郃心裡一咯噔,暗叫不好,難道又是……急忙拍馬近前一看,果不其然,木屋正上方也掛著一副招牌,上書“城東收費站乙”六個大字。木屋裡坐著一個渾身肥膘的中年婦人。張郃硬著頭皮問道:“打這兒通過,也要收費?”

胖婦人和老學究一樣,給了張郃一個白眼,道:“你不識字?收費站,當然要收費!” 張郃道:“可是剛才在'城東收費站'已經收過了。” 胖婦人唾了一口,道:“那是'城東收費站',我這裡是'城東收費站乙',兩回事。廢話少說,給錢!” 張郃有些掛不住了,沉聲道:“我若不給呢?” 那中年婦人抖了抖豬腩般的身子,往馬路上一站,伸開雙臂,撒潑叫道:“大夥兒快來看呀,魏國大將耍無賴,欺負老百姓啦!” 張郃忍無可忍,勃然大怒,罵道:“老子走路一向都橫著走,更別說騎馬了。你們收錢竟敢收到老子頭上!”說著馬鞭一甩,就要發飆動粗。他身旁一員偏將急忙止住,附耳低聲道:“將軍不可動怒。大都督有嚴令,入城後須秋毫無犯,以爭取民心。更何況我們有任務在身,犯不著為此耽誤正事。再給她一萬兩,就當打發高級乞丐了。”

張郃畢竟是統兵大將,識得輕重。無奈之下又令親兵點出一萬兩銀票。 張郃連花了兩萬兩買路錢,只道前路定然太平順利了,誰知一路上收費站竟多如牛毛,每隔二三里就有一處,從“城東收費站丙”一直到“城東收費站癸”,龍驤營的家底大半都成了買路錢。眼看銀子嘩啦啦地流出去,張郃臉都青了,一聲不吭,只管悶頭趕路。 行了百餘里,離東樓越來越近,張郃振作起來,策馬奔在最前。突地,眼前人影一閃,一人朝奔馬直撞過來,張郃暗叫不好,急忙“籲”一聲,想勒住奔跑的馬匹,卻已來不及了。只聽得“啊”“哎”“喲”“痛呀”,來人跌倒在地,抱著右腿連聲慘呼。 張郃慌忙下馬,見倒地者衣裳襤褸、身材瘦削,頭上斑斑禿禿,是個瘌痢頭。他俯身查看瘌痢頭的傷勢,見其右腿上疤痕累累、血跡點點,伴隨著一長串痛苦的呻吟,令人倍覺淒慘。 張郃於心不忍,撕下衣角,替瘌痢頭包紮傷口。瘌痢頭趁張郃低頭包紮時,向路旁的草叢使了個眼色,草叢中登時躥出一條大漢,撲上前一把揪住張郃,高聲嚷道:“好啊,騎馬撞傷了人,都撞骨折了,拿塊破布包來包去,頂個屁用!”瘌痢頭也配合著大聲喚起痛來,叫得呼天搶地,直如殺豬一般。 這時龍驤營大隊人馬已從後頭趕了上來,那員偏將見到張郃與一個農夫模樣的大漢扭成一團,地上還躺著一個被馬撞傷的路人,急忙上前拉開大漢,說道:“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無須動手動腳。” 大漢翻身趴到瘌痢頭身上,大哭道:“弟弟呀,一場瘟疫,全家死得只剩下你我相依為命,如今你被撞成這樣,叫大哥怎麼向死去的爹娘交代啊!是我沒照顧好你,我對不起你啊……”邊哭邊以手捶地,眼淚鼻涕流了一大把。任誰見了,都不免要起惻隱之心。張郃頗感慚愧,滿臉內疚,不知所措。 偏將查了查瘌痢頭的傷口,心中有數,問大漢道:“既然撞了,已無可挽回,你打算如何解決此事呢?” 大漢正等著有此一問,回道:“這位將軍撞傷了我弟弟,這請醫生、買湯藥、誤工費、臥床調養費,七算八算,歸攏起來怎麼著也得三百兩銀子吧!” 偏將望著張郃,張郃自認晦氣,道:“罷罷罷,三百兩就三百兩,都被收費站收了那麼多了,也不差這三百兩。” 大漢喊價三百兩,是預備下討價還價空間的,沒想到對方如此慷慨,喜出望外,接過銀子點頭哈腰,道謝再三,扶起瘌痢頭扭頭便行。瘌痢頭見到白花花的銀子,喜得連蹦帶跳。大漢一瞧不對,忙低聲斥道:“笨蛋,你的腿現在是斷的!”瘌痢頭醒悟過來,裝作一瘸一拐的樣子,在大漢攙扶下漸漸走遠。 偏將見張郃還在發楞,開解道:“將軍不必愧疚,其實你根本沒撞到那人瘌痢頭。”張郃奇道:“沒撞到?那人叫聲痛苦萬分,不像是裝出來的!”偏將笑道:“張將軍是實在人,騙子最樂意碰到實在人了。”張郃愈發驚奇,“他們是騙子。” 偏將道:“適才那兩人玩的把戲,叫作'碰瓷'。打個比方,就是拿一個破碗故意去撞人,然後把破碗硬說成古董,強行敲詐勒索。那些人天天在這檔事上苦練功夫,對'碰瓷'的時機把握極準,奔馬根本就撞不到他們。剛才我檢查過瘌痢頭的右腿,好端端的,就是自己在上面抹了點紅色的染料,冒充鮮血。” 張郃恍然大悟,怒道:“待我追上去討回銀兩,再抽他們幾鞭子解氣。”說著便要縱馬去追。 偏將阻攔道:“張將軍,我們給片子三百兩,並非是怕了他們,而是可憐他們。朝廷苛捐雜稅,盤剝甚劇;又兼邊庭用兵,軍費無算,民間不堪負重,多有家破人亡、賣兒鬻女。這些騙子雖可惡,卻也是貧苦人家,如果有活路,哪條漢子願意做這種不要皮不要臉的醜事呢?” 張郃頷首稱是,道:“我也是苦出身,你說的道理我懂。”他頓了頓,驚異地望著偏將,道:“看你言行舉止,頗有才幹。你叫什麼名字?” 偏將執禮道:“在下姓鄧名艾,字士載。” 張郃點點頭,率軍繼續前進。他一日數驚,心有餘悸,再也不敢掉以輕心。 終於,東樓遙遙在望,張郃鬆了口氣,正要派兵佔領,忽然從斜刺裡鑽出一個老頭,胳膊上戴著紅臂章,攔住馬隊,喊道:“查牌!” 張郃愣了:“查什麼牌?” 老頭道:“在本城跑馬,需本地馬牌,外地牌不准進入。如果查到是套牌,一律重罰。”說完繞著張郃的馬轉了一圈,道:“你們的情況更惡劣,竟然是無牌跑馬!罰雙倍!” 張郃破罐子破摔,道:“罰吧,罰吧,反正今日已然大出血,索性破財破個徹底。”命令親兵將最後剩下的一小疊銀票全給了老頭,老頭眉開眼笑,道:“本來無牌跑馬,還要拘留十五天。看在你認錯態度誠懇,認罰又乾脆的份上,就免予拘留,你們走吧!” 張郃十分沮喪,對鄧艾道:“進趟城不容易啊!又是收費又是查牌,還碰上碰瓷的,把所有家底都折騰光了。” 龍驤螢垂頭喪氣,來到離東樓三十丈開外,下馬安營。張郃傳令軍士進占東樓,佔領制高點。軍士依令行事。 過了一盞茶功夫,前方突然“轟”一聲,鄧艾氣急敗壞地奔過來,禀道:“將軍,禍事啦,東樓塌了,我軍將士死傷慘重!”張郃駭道:“好端端的,樓怎麼會塌?”鄧艾道:“末將抓到一個泥瓦匠,此人在樓旁探頭探腦、鬼鬼祟祟,東樓定是被他弄塌的。”張郃道:“帶上來。” 少頃泥瓦匠帶到,張郃喝道:“大膽刁民,竟敢毀塌東樓,傷我王師!”泥瓦匠連聲叫屈,嚷道:“將軍,冤枉啊!俺只是一個小工,剛才去樓邊,是想看看有沒有哪個樓層要返工修補,賺幾個糊口錢。”張郃皺眉道:“這樓不是造好好多時了嗎?怎麼還要修修補補?”泥瓦匠道:“將軍有所不知,那東樓修建時,是縣太爺的大表哥承包的工程,偷工減料,全城百姓都知道是'紙糊的樓脆脆',所以無人敢登樓。您卻命令大軍一呼啦上上下下全佔了,就好比用幾千根鐵管去捅糊牆紙,能不塌嗎?” 張郃僵立當場,低聲自言自語道:“能用糊牆紙蓋樓,真是神奇的國度啊……”鄧艾接道:“聽說這個國家的豆腐、糊牆紙用途廣泛,不僅可以用來修橋造樓,就連公路、防洪堤,都能以它們為材料。”龍驤營中部分年輕騎兵聽了,嚇得心膽俱裂,哭道:“將軍,我想回家……這兒太危險了。” 張郃手一揮,讓人放走泥瓦匠。他思考片刻,吩咐鄧艾道:“立刻傳令龍驤營全部退離東樓,派人給大都督報信,就說東樓已塌,龍驤營無樓可佔,等待大都督新的指令。” 司馬懿統中軍來取北山,北山較遠,行程未半,已接連收到司馬昭和張郃的飛馬傳訊,均言損失慘重,無力再進。司馬懿心中惱火,暗忖佔領一座空城,竟忒地費力?待我拿下北山,定要狠狠責罰爾等。 正想著心事,一員參將慌慌張張來報:“大都督,禍事啦,禍事啦。我軍撞邪了。”司馬懿叱道:“胡說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來撞邪?” 參將道:“我軍每逢休息清點人數時,總是莫名其妙地少了十幾個人,一路行來,已經有上百兄弟憑空蒸發了。不是撞邪是什麼?” 司馬懿也大感驚訝,馬鞭一舉,道:“全軍暫停前進。命各營統領派人細細排查,務必找出士兵失踪原因。” 過了一頓飯功夫,參將手裡拎著一坨沉沉的黑鐵塊,滿頭大汗奔回,禀道:“大都督,查清楚了,原來我軍並非撞邪。”司馬懿道:“是何原因,速速道來。” 參將把手中的黑鐵塊放到地上,道:“都是這窨井蓋惹的禍。縣太爺的姐夫承包了城裡的道路翻修工程,於是把馬路挖了修、修了再挖,路上的窨井全都沒有加蓋,所以弟兄們走著走著,一個不注意,就跌進窨井裡了。” 司馬懿失色道:“司馬昭和張郃報訊說,西橋與東樓的垮塌,都是因為縣太爺親戚的緣故。若是縣太爺再多幾個親戚,我軍的損失怕要更大。”傳令將窨井逐一扣上井蓋,小心翼翼繼續進軍。 幸喜接下來平安無事,大軍進抵北山山腳。司馬懿舉目張望,但見山色如娥,青翠重疊;萬木參天,聳立雲表。樹影蒼碧綴峰如屏,嵐影閃光間鳥語啁啾,花香沁人。半山腰懸掛著八個碩大的金字:北山別苑,天國豪宅。 司馬懿看得心曠神怡,暗想道:“他日功成身退,我也要擇一清幽處購置別苑,過那閒雲野鶴的隱逸生活。”他心中對北山別苑頗有好感,便命一名親信隨從上山,向主人好言說明來意。自己則駐軍山腳,滿心以為山主會親自下山來迎。 不料才過一炷香功夫,就見親信抱頭鼠竄,飛逃下山,邊逃還邊喊:“大都督救命,山上的人太狠了。”司馬懿深知這個親信是從城管特種部隊調來的,武藝高強,此刻竟會被人打到直喊救命,心中大為驚悸。 那親信身後尾追著一百多個粗壯的彪形大漢,個個手持鋼管、砍刀、木棒,身穿統一制服,在一個滿臉橫肉的平頭帶領下,凶神惡煞般撲下山來,擋在山口。 司馬懿待親兵奔近,問道:“我讓你上山,同人家好好說話,你怎麼弄得如此狼狽?” 親信道:“我上山後,找到他們的物業辦公室,本想好好與他們商量來著。孰料那個平頭惡聲惡氣,話也不讓說半句,就問我道'你是業主?'我想可能業主比較好說話,便應道:'是,我是業主,找你們領導談點事。'真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冒人業主,那平頭聽了,甩手就是一巴掌,罵道:'打你丫的業主。吃裡爬外,想換物業公司是不是?沒門!兄弟們,打!使勁打!'登時衝上來一大幫人,對著我拳打腳踢。我被打懵了,便想嚇他們一嚇,喝道:'別過來,我們以前是城管!'那平頭伸出中指,罵道:'城管算個屁,老子是保安。弟兄們,甭理會,繼續打!'我見不對路,只好拼死殺出一條血路,逃下山來。若遲得半步,便被那群保安活活打死了。” 司馬懿倒抽一口涼氣,震驚道:“保安打業主,僕人騎到主人頭上,真是神奇的國度啊……”暗想自己日後置業隱居,若碰上此等物業,那便不是養老,而是送終了。 那平頭上前幾步,斜著眼角,衝司馬懿問道:“你們就是那些刁民業主新請來的物業公司?” 司馬懿見來者不善,盤算著先禮後兵,客氣道:“誤會誤會。敢問這位兄台怎麼稱呼?” 平頭目中無人,道:“我是天國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兼保安隊長。告訴你們這幫刁民,縣太爺是我親爹。你們房子既然買了,滿意得住,不滿意也得住!” 司馬懿強抑怒氣,道:“兄台實是誤會了。吾乃大魏國統軍大都督,今日率兵至此,是為了領有北山,以控全城。” 平頭嘴一撇,道:“那更加不行。此山系吾家族財產,豈容你隨便駐軍?” 司馬懿怒火更熾,決意翻臉,手指十萬魏軍,道:“只怕容不得你不肯!” 平頭嘿嘿冷笑,道:“你可知斯巴達三百勇士?” 司馬懿道:“斯什麼巴達?” 平頭道:“昔日斯巴達三百勇士扼守溫泉關,力抗波斯五十萬大軍;今朝我要帶一百保安,抵擋魏國十万精銳!” 司馬懿大笑道:“你也不怕把牛皮吹破!”拔劍一揮,魏軍得到指令,執戈操戟,殺聲震天,來搶北山。 平頭將一百名保安分散開來,分組守住山道要衝。俗話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司馬懿完全低估了物業保安的可怕戰鬥力,他們亂棍齊揮,鋼管狂舞,無論單挑群毆,個個都是好手。又兼本土作戰,佔據著狹窄山道的要害處,佔盡天時地利。魏軍在保安們全無章法,殺傷力極強的亂棒打狗陣下,進攻一批,倒下一批;再進攻一批,再倒下一批,死傷累累,屍橫遍野。 司馬懿眼睜睜地望著將士們紛紛倒地,虎目噙淚,嘆道:“我又被諸葛亮給騙了,這哪裡是空城,分明是全民皆兵嘛!”他不忍見部下白白送死,傳令鳴金,喊道:“撤軍!撤軍!全體撤軍!”魏軍得令,如逢大赦,掉頭就跑。有分教:鐵保安死守北山,司馬懿敗走空城。 相父從城樓陰影處現出身形,望著司馬懿大軍狼狽撤離的慘狀,嘆道:“唉,吾早已有言在先,仲達偏偏不聽,這回嚐到厲害了吧?” 相父空城退魏兵,率三軍安全退回漢中。即時升帳,賞罰功過。馬謖自跪於賬前請罪,相父怒容滿面,正色道:“汝自幼飽讀兵書,熟諳戰法。去守街亭前,吾屢屢告誡,街亭是我軍根本。汝立下軍令狀,領此重任,卻又不聽王平勸諫,致使街亭失守,我軍失地陷城,皆汝之過也!若不將汝明正軍律,何以服眾?”遂叱左右推出斬之。 馬謖哭道:“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丞相,我就走錯這麼一步啊,您就饒了我吧!” 相父決然道:“你雖然只走錯一步,卻毀掉了自先帝時累積迄今的幾千步幾萬步,豈可輕恕!汝安心去吧,汝之家小,朝廷按月給予祿糧,汝不必掛懷。” 馬謖掏出一本《樂府古詩》,道:“書上說,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罷罷罷……”他大哭三聲,含淚唱道:“我的淚向天沖,來世也當城雄,歸去斜陽正濃。”挺身站起,昂然受刑。帳外寒風凜冽,長草蕭蕭。相父背轉過身,淚水無聲滑落…… 《傻兒皇帝:阿斗回憶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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