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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貞觀肇始

唐太宗政變24小時 老克 4250 2018-03-13
武德九年是大災之年,在突厥入寇的危機渡過之後,朝野上下的注意力幾乎不約而同地轉移到了賑災度荒上。春夏大旱,大河南岸的幾個道幾乎顆粒無收,南方數道雖說好一些,卻也幾乎清空了州郡府縣的所有庫存方能勉勉強強度過這個冬天。十一月初,尚書省一日之間發出三道上敕,免除天下州郡所有賦稅徭役,各地以縣為點設立賑濟糧棚,准許各郡災民跨郡就食。即使如此,朝廷一系列的措施在來勢洶洶的大災面前仍稍顯無力,各地呈報上來的餓斃人數仍然不斷攀升,尚書、中書、門下三省宰相閣僚連日會議對策。自十一月開始,全國范圍內所有在建工程一律停建,從朝廷到地方各級官吏衙署大幅裁減開支,十一月十日,尚書省發布上敕,舉國四品以上官吏俸米減半,十一日,由淮安王李神通、任城王李道宗、趙王李孝恭、魏國公裴寂、宋國公蕭瑀、趙國公封德彝領銜上奏免除所有開國功臣封邑內一切租庸調賦,大唐皇帝下敕照允。十二日,兵部尚書李靖上表奏請開放軍倉以軍糧賑濟災民,同日,秘書省少監諫議大夫魏徵奏請削減太極宮大安宮宏義宮日常用度三分之一,次日大唐皇帝下敕,除太上皇用度照舊外,內宮一切日常用度均削減二分之一。

朝廷上下一干人等為了渡災忙得人仰馬翻,而皇帝貞觀新舊交替之事仍在緊鑼密鼓的動作當中。 九月己酉日,皇帝與諸臣大朝於顯德殿,面定勳臣長孫無忌等爵邑,命陳叔達於殿下唱名示之,且敕曰:“朕敘卿等勳賞或未當,宜各自言。”不曾想一句戲言,諸臣竟然當真,宗室親貴之中身份最顯赫的淮安王李神通公開呼叫不公,言道:“臣舉兵關西,首應義旗,今房玄齡,杜如晦等不過是精於刀筆口舌之事,便功居臣上,臣竊以為不能服。”李神通一番話引起了大唐皇帝不滿,公開駁斥他說:“義旗初起,叔父雖首倡舉兵,實則也不過是事機急迫為保自家性命罷了。武德四年竇建德吞噬山東,叔父全軍覆沒;劉黑闥再合馀燼,叔父望風奔北。玄齡等運籌帷幄,坐安社稷,論功行賞,固宜居叔父之先。王叔乃國之至親,朕誠無所愛,卻不能以私恩相酬而罔顧公議寒天下之心!”諸將紛紛拜謝:“陛下至公,雖淮安王尚無所私,我等安能不安其分?”其實若說大家就此沒有意見了,卻也未必,不過宗室當中地位最尊貴的淮安郡王都碰了一鼻子灰,旁人自問親貴遠不如淮安王,自然便不會再去討這個沒趣。

當月,中書令房玄齡秘奏:“陛下登基以來,宏義宮舊人未遷官者頗多,皆多有抱怨道,'我等追隨殿下多少年!而今官位品秩反居東宮、齊府舊臣之後,是何道理'。”翌日尚書省頒敕:“王者至公無私,故能服天下之心。朕與卿輩日所衣食,皆取諸民者也。故設官分職,以為民也,當擇賢才而用之,豈以新舊為先後哉!必也新而賢,舊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舊乎!今不論其賢不肖而直言嗟怨,豈為政之體乎!”皇帝通過正式的下行敕文詔告天下,他選取官吏任命大臣的標準是“賢”,而不是出身於誰的幕府。 這兩件事,外人看來似無破綻,然則在熟知唐室內情之人看來,一向逍遙自在與世無爭的淮安郡王李神通此番何以公開站出來自述不公,而一向謹慎小心的房玄齡何以一改常態在皇帝面前為昔日舊伴邀官索爵,卻始終不能解。

九月末,大唐皇帝手敕,命於置弘文館於殿側,聚經史子集四部書二十餘萬卷,精選天下文學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歐陽詢、蔡允恭、蕭德言等,以本官兼學士,更日輪值。每日皇帝顯德殿聽朝之隙,引諸學士入內殿,講論前言往行,商榷政事,往往直至深夜。九月三十日,尚書省再發上敕,取三品以上子孫充弘文館學生。 十月,大唐皇帝命中書省擬敕,追封故太子建成為息王,諡曰隱;齊王元吉為剌王,以禮改葬。二王入葬之日,皇帝於宜秋門親送,神態悲戚,大哭不止。侍中王珪、左散騎長侍韋挺、秘書少監魏徵奏請請陪送至墓所,李世民不但當即詔允,且命薛萬徹、謝叔方等宮府舊僚一同送葬。 十月中旬,民部尚書裴矩奏請對遭突厥暴踐蹂躪的百姓每戶賜絹一匹。皇帝當場駁斥他道:“朕以誠信禦下,不欲虛有存卹之名而無其實,戶有大小,豈能以戶為準籠統補償之!”遂下敕命以每戶人口為准給賜。這件事情其實極小,但卻顯示出新皇治國施政極為認真絲毫不肯苟且甚至是錙銖必較的風格。

十一月初,尚書省頒布上敕,行文天下,除淮安、江夏、河間三王外,餘者宗室郡王皆降爵為郡公。 十二月,李世民下敕冊封三皇子長沙郡王李恪為漢王,四皇子宜陽郡王李祐為楚王。 次年一月,尚書省頒敕天下,改元貞觀,是年為貞觀元年。 貞觀元年一月中旬,皇帝正式下敕:“自今尚書、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上入閣議事,皆命諫官隨之,名'參議得失'。”自此“參議得失”作為政事堂宰相代名詞便固定下來,第一批以此名目入閣拜相的有兵部尚書李靖、散騎長侍韋挺、大理寺卿戴冑及秘書少監魏徵四人。 一月下旬,大唐皇帝命吏部尚書長孫無忌等與弘文館學士及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等官員重新議定律令,改絞刑五十條為斷右趾,李世民覽奏猶嫌其慘,言道:“肉刑於前漢文景年間悉罷之,我朝立國已久,不宜復設此刑。”蜀王法曹參軍裴弘奏請改為加役流,流三千里,居作三年,大唐皇帝詔允。

二月初,秘書少監參議得失魏徵上奏:“隋末喪亂,豪傑並起,擁眾據地,自相雄長。唐興,相帥來歸,上皇為之割置州縣以寵祿之,由是州縣之數,倍於開皇、大業之間。民少吏多,當思革其弊!” 二月初八,大唐皇帝召集群臣朝議,為賑災恢復農時便利百姓,對天下各道行台省進行歸併,舉國因山川形便設關內、河南、河東、河北、山南、隴右、淮南、江南、劍南、嶺南十道。道設監察御史,撤諸行台尚書省,自此陝東道、益州道等原由李世民自家兼領的與中樞政府平行的行台不再存在。 突厥大軍來到長安邊上打了個轉,連一支箭矢都未能放出去便被大唐皇帝帶著五名文臣武將在便橋邊上耀武揚威的舉動嚇了回去,當然,內裡的實情遠沒有如此簡單,大唐還是破費了不少的糧草和財寶——畢竟這麼多人大老遠的來一趟也不容易。這件事情從小了說算是大唐和突厥之間以不傷和氣的手段和模式取得了短時間內的有條件和平,往大了說是大唐皇帝用獻寶的屈辱手段為大唐贏得了喘息的時間。但不論怎麼說,有一個人還是對此事耿耿於懷難以接受,這個人便是天下最希望唐軍與突厥大軍在長安城下廝殺個你死我活拼個兩敗俱傷的燕王李藝。

突厥退軍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還在觀望風色,指望著頡利可汗在回師的路上和大唐的州郡邊兵搞點摩擦衝突什麼的以便於他渾水摸魚。可惜日子一天天過去,突厥大軍分五路撤回塞北,這一次這些草原上的野蠻人彷彿文明了許多,竟然沒有發生任何他所期望的事情。不知道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在兵部給突厥各部落劃定的五條回軍路線中,周圍的幾個州均有途徑,唯獨涇州卻被遺漏了,竟然沒有一支突厥大軍從這裡經過,讓李藝縱然摩拳擦掌想主動搞出點摩擦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李藝警覺了起來,種種跡象表明新皇帝確實在處處提防著自己,新皇登基時封了一千二百戶封邑給他,滿朝文武中只有長孫順德、霍國公柴紹還有趙郡王李孝恭獲得了這待遇。但是長孫順德是皇后的叔叔,柴紹則是皇帝的姐夫,至於李孝恭,且不說其江南之功,人家這個“李”字寫得可是實實在在心貼心肉貼肉,至於自己這個“李”字有幾斤幾兩麼——李藝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總之情況不妙,這便是李藝得出的結論。 不過話雖如此說,要他立刻就下決心反容易,準備好了再反卻委實不容易。幾次下決心又悄悄放棄了,李藝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上次尉遲敬德那個瘋子來涇州伏擊突厥人,竟然連個招呼也不和李藝打,境內突然多出幾千具突厥屍體,倒讓李藝嚇了一跳。若是自己造反的時候這個瘋子突然間殺將過來,雖然李藝在武藝上自認絕不會輸給那個狂人,但要隨時隨地應付此人那恐怖之極的偷襲卻是難殺人了! 遲疑到貞觀元年元月,李藝終於聽到了一個消息,一個他覺得在諸多壞消息當中勉強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尉遲恭和皇帝之間出現了些微嫌隙,據說尉遲恭在酒宴上打了任城王,皇帝大怒,當場痛罵了這個當年的第一愛將,甚至還說出了類似於兔死狗烹的話來,尉遲恭回去嚇得要自殺,幸虧沒死成。

可惜……要是沒救過來就好了。 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李藝決定不再等下去了,實際上,突厥大軍大部都已經撤回草原了,并州軍和太行軍都已經開始回防了,若是再猶豫,這輩子就不要想回幽州了。 李藝率四萬大軍突然開拔,委實把涇州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員晃了一大跳,劉誠道得到消息趕到北門處,只見一片旌旗遮天蔽日,長矛刺密匝匝閃著寒光。他一路跑來,急得出了滿頭滿臉的汗,此刻也顧不得擦,跑到李藝馬前拉住了韁繩氣吁吁道:“大王出兵,怎麼也不知會下官一聲?” 李藝抬頭看了看天色,嘴角帶著微笑答道:“本王接到陛下敕令,監視突厥大軍自豳州北還,並迅速北出夏州以為策應,匆匆整軍不及相告,還往劉大人見諒。” 劉誠道呆了呆,道:“如此軍情,尚書省和兵部怎麼沒有行文報來?”

李藝一笑:“陛下的敕令是左衛親軍信使送來,這些信使一路換馬,晝夜不歇,自比驛報要快許多。不要緊,估摸著再過三到四天,兵部的行文也就該到了,軍情緊急,大軍出征在即,劉大人,本王不便多耽擱了!” 劉誠道喃喃自語道:“可是,沒有兵部行……” “沒什麼可是的!”李藝沉下臉打斷了他的話,傲然道:“本王統領天節軍,節制涇原兩州兵馬,手上有皇帝授予的軍政全權,必要時候可便宜行事。劉大人若再要耽擱本王出兵,本王便不客氣了!” 見李藝一道陰冷狠毒的目光掃將過來,劉誠道渾身一哆嗦,急忙鬆手退後了兩步道:“不敢不敢,誠道怎敢干預大王軍務,只有代涇州上下恭祝大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了……” 李藝“哼”了一聲,伸手自腰間拔出佩刀高喊道:“出兵——”

人頭甫動,戰馬嘶鳴,大軍緩緩開拔。 走出了四十餘里,李壽騎著馬趕了上來,道:“大哥,劉誠道那老滑頭會不會向朝廷奏報?” 李藝冷冷一笑:“讓他奏報去罷,待他的奏表到了長安,我們已經渡過大河了!” 李壽恨恨地道:“應該打開涇州府庫,把倉糧全都隨軍帶走!” 李藝搖了搖頭,道:“涇州府庫沒有多少存糧的,都疏散到南方幾個郡去了,豳州因為支應各路勤王軍馬糧秣,所以沒有疏散,另外豳州武庫中還存有一萬隻短臂弩,這物甚可著實是個好東西,在戰場上抵得兩万精騎。” 李壽道:“不過豳州城池高深,恐怕輕易不容易攻克!” 李藝衝著他翻了一個白眼:“誰說我要攻城來著?” 李壽愕然。 李藝笑道:“我此刻還是大唐的燕王、天節將軍,又頂著國姓,進大唐的州郡還要攻城?真是笑話!陳奉——” 陳奉催馬趕了上來。 李藝道:“你這就趕到前面去,通知守城的豳州別駕趙慈皓,便說我天節軍過界,要在他豳州駐節一日,讓他趕緊出城五里,迎接我的王駕,另外準備好羊羔美酒,犒賞我的士卒!” 陳奉拱手領命而去,李藝悠然自得地哼著小調,繼續催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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