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七做媒
胡雪巖也正要有這樣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好問她一個明白,因而說明其事以後,緊接著便是這樣一句:“鬱四嫂,我有句話,不曉得能不能問,問了怕你不高興,不問,我心裡總不安穩。真正不知道該怎麼辦。”
阿七是很聰明、也很爽蕩的人,微微紅著臉說:“我曉得你要問的是啥,那件事我做錯了。不過當時並不曉得做錯。”
“這話怎麼說?”胡雪巖覺得她的話很有意味,“是你跟鬱四哥講和以後,才曉得自己錯了?”
“是的!”阿七羞澀地一笑,別具嫵媚之姿,“想想還是老頭子好,樣樣依我,換了別人,要我樣樣依他,這在我,也是辦不到的。”
胡雪巖覺得以她的脾氣和出身,還有句話提出來也不算太唐突,所以接著又問:“那麼你去看世龍之前,是怎麼個想法?”
一聽這話,阿七有些緊張:“小和尚把我的話,都告訴你了?”
這下胡雪巖倒要考慮了,看阿七的神氣,是不願意讓第三者曉得她的秘密,如果為了叫她心裡好過,大可否認。只是這一來,就不會了解她對陳世龍到底是怎麼一種感情,想一想,還是要說實話。
於是他點一點頭,清清楚楚地答道:“原原本本地都告訴我了。”
阿七大為忸怩,“這個死東西!”她不滿地罵,“跟他鬧著玩的,他竟當真的了!真不要臉!”
這是掩飾之詞,胡雪巖打破沙鍋問到底,又刺她一句:“你說鬧著玩,也鬧得太厲害了,居然還尋上門去,如果讓阿珠曉得了,吃起醋來,你豈不是造孽?”
“那也要怪他自己不好。”阿七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處,“無論如何香火之情總有的。那時候我心裡一天到晚發慌,靜不下來,只望有個人陪我談談。他連這一點都不肯,我氣不過,特為跟他嚕囌,叫他的日子也不好過!”說著,她得意地笑了。
這番話照胡雪巖的判斷,有十分之七可靠,不可靠的是她始終不承認對陳世龍動過心!然而事過境遷可以不去管它,只談以後好了。
“以後呢?”他問,“你怎麼樣看待陳世龍?”
“有啥怎麼樣?”阿七說得很坦率,“我死心塌地跟了老頭子,他也要討親了,還有啥話說?”
於是胡雪巖也沒話說了,神色輕鬆,大可放心。
“胡老闆,”阿七出了難題給他來回答,“張家阿珠這樣的人品,你怎麼捨得放手?”
“這話,”胡雪巖想了想答道,“說來你不會相信,只當我賣膏藥、說大話。不過我自己曉得,我做這件事就像我勸鬱四哥把你接回來一樣,是蠻得意的。”
“得意點啥?”阿七有意報復,“剛開的一朵鮮花,便宜了小和尚。你倒不懊悔!”
“要說懊悔,”胡雪巖也有意跟她開玩笑,“我懊悔不該勸鬱四哥把你接回來,我自己要了你好了,大不了像黃儀一樣,至多討一場沒趣。”
阿七笑了,“好樣不學,學他!”接著,神色一正,“胡老闆,我規規矩矩問你一句話。”
“好!我規規矩矩聽。”
“你太太兇不兇?”
“你問她作啥?”胡雪巖笑道,“是不是要替我做媒?”
“對!不然何必問?”
“那麼,你說來聽聽,是怎麼樣一個人?”
“人是比我勝過十倍,不過命也比我苦。”阿七說道,“是個小孤孀。”
接著,阿七便誇讚這個“小孤孀”的品貌,胡雪巖被她說得心思有些活動了,試探著問道:“她家裡怎麼樣?守不住改嫁,夫家娘家都要答應,麻煩很多。”
“麻煩是有一點,不過也沒有料理不好的。”阿七說道,“她夫家沒有人。倒是娘家,有個不成材的叔叔,還有個小兄弟,如果娶了她,這個小兄弟要帶在身邊。”
“那倒也無所謂。”胡雪巖沉吟著,好半天不做聲。
“胡老闆,”阿七慫恿著說,“你湖州也常要來的,有個門口在這裡,一切方便,而且,說人品真正是又漂亮、又賢惠!要不要看看?”
“那好啊!怎麼個看法,總不是媒婆領了來吧?”
“當然不能這麼看。”阿七想了想說,“這樣吧,明天一早我邀她到北門天聖寺燒香,你在那裡等,見了裝作不認識我,不要打招呼。我也不跟她說破,這樣子沒有顧忌,你就看得清楚了。”
“也好!准定這麼辦。”
到了第二天,胡雪巖找陳世龍陪著,到了北門天聖寺,先燒香,後求籤,籤上是這樣一首詩:
暮雲千里亂吳峰,落葉微聞遠寺鐘;
目盡長江秋草外,美人何處採芙蓉?
胡雪巖看不懂這首詩,只看簽是“中平”,解釋也不見得高明,便一笑置之,跟陳世龍寺前寺後,閒步隨喜。
陳世龍卻有些奇怪,只聽胡雪巖說要到天聖寺走走,未說是何用意。他這樣的一個大忙人,為何忽發雅興,來游古剎。先是心裡打算,他既不說,自己也不必問,但等到了天聖寺,自然明白,這時看不出名堂,就忍不住要問了。
“胡先生,你是不是等什麼人?還是——”
“對!我正是等人。跟你說了吧!”
一說經過,陳世龍笑道:“喔。我曉得了!”他說,“一定是何家的那個小孤孀,不錯!阿七的眼光不錯。不過,這個媒做得成做不成,就很難說了。”
“原來你也曉得。”胡雪巖頗有意外之感,“來,我們到那裡坐一坐。”
兩人在廟門口一家點心攤子上坐了下來,一面吃湯圓,一面談何家的小孤孀。據陳世龍說,此人頗有艷名,自從居孀以後,很有些人打她的主意,但夫家還好說話,娘家有個胞叔,十分難,所以好事一直不諧。
“無非是多要幾兩銀子。”胡雪巖問,“有什麼難的?”
“那傢伙嫖賭吃著,一應俱全,哪個跟他做了親戚,三天兩頭上門來嚕囌,就吃不消了。”
“這倒不必怕他。”胡雪巖又問,“她娘家姓啥?”
“娘家姓劉。他叔叔叫劉三才,人家把他的名字改了一個字,叫做劉不才。由這上頭,胡先生就可以曉得他的為人了。”
“總有點用處吧!”
“用處是有點的。不過沒有人敢用他。這個人太滑、太靠不住。”
“不管它!你倒說來我聽聽,劉不才有何用處?”
“他能說會道,風花雪月,無不精通,是做篾片的好材料。”陳世龍接著又用警告的語氣說,“就是銀錢不能經他的手。說句笑話,他老子死了,如果買棺材的錢經他的手,他都會先用了再說。”
胡雪巖笑了,“有這樣的人?”是不甚相信的語氣。
“就有這樣的人!”陳世龍特為舉證,“我跟他在賭場裡常常碰頭,諸如此類的事,見得多了。”
胡雪巖點點頭,拋開陳世龍的話,管自己轉念頭。他心裡在想,篾片有篾片的用處,幫閒的人,官場中叫清客,遇著紈絝子弟便叫篾片,好似竹簍子一樣,沒有竹篾片,就擰不起空架子。自己也要幾個篾片,幫著交際應酬,如果劉不才本心還不壞,只是好拆爛污,倒不妨動動腦筋,收服了他做個幫手。
“來了,來了!”陳世龍突然拉著他的衣服,輕輕說道。
胡雪巖定定神,抬頭望去,這一望,心裡立刻便是異樣的味道。何家的小寡婦是個“黑裡俏”,除了皮膚以外,無可批評。腰肢極細,走幾步路,如風擺楊柳,卻又不像風塵中人的有意做作,而是天然嬝娜。她下了轎子,扶著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一步一步地走過點心攤子。胡雪巖的臉便隨著她轉,一直轉到背脊朝陳世龍為止。
陳世龍已會過了賬,悄悄地拉了他一把,兩個人跟著又進了山門。阿七是早就看到了他們的,此時落後一步,微微轉近身來搖一搖手。
“她什麼意思?”胡雪巖問。
“大概是關照不要靠得太近。”
聽這一說,胡雪巖便站住了腳,儘自盯著她的背影看。從頭到腳,一身玄色,頭上簪一朵穿孝的白絨花,顯得格外觸目。
“胡先生,”陳世龍輕聲問道,“怎麼樣?”
“就是皮膚黑一點。”
“有名的'黑芙蓉'嘛!”陳世龍說。
“怎麼叫黑芙蓉?只聽說過黑牡丹。”
“她的名字就叫芙蓉。”
“芙蓉!”胡雪巖偏著頭,皺著眉想,“好像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就這樣不斷念著“芙蓉、芙蓉”,皺眉苦思,到底想起來了。
“原來在這裡!”他把剛才求的那張簽,拿給陳世龍看。
“巧了!”陳世龍極感興趣地笑著,“看起來是前世注定的姻緣。”
“不見得!'美人何處採芙蓉',是採不到的意思。”胡雪巖搖搖頭,大有怏怏之意。
陳世龍從未見過他有這樣患得患失,近乎沮喪的神情,心裡有些好笑。但隨即想到,胡雪巖對芙蓉,可說是一見鍾情,無論如何得把她“採”來供養,才是報答之道。
“再進去看看!”胡雪巖說。
“胡先生,你一個人去好了。她有點認識我的,見面不大方便,我先避開為妙。”
等陳世龍一走,胡雪巖一個人在大殿前面那隻高可及人的大香爐旁邊,七上八下想心思,又想闖進殿去細看一看,又怕不依阿七的暗示,會把好事搞壞,左思右想只是打不定主意,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幾萬銀子上落的生意,都是當機立斷,毫無悔尤,偏偏這麼點事會大為作難!
辰光就這樣空耗著,耗到阿七和芙蓉出殿,他不能再沒行動了。 “嗐!”他自己對自己不滿,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成也罷,不成也罷,何必看得那樣認真?這一轉念,猶豫和怯意一掃而空,同時也把阿七的約定和暗示都拋到九霄雲外,踏著從容瀟灑的步子迎了上去,清清朗朗地喊一聲:“鬱四嫂!”
既然叫出來了,阿七不能不理,裝出略如驚喜的神態說道:“啊,胡老闆,是你!怎麼有空?來燒香,還是啥?”
“偶然路過,進來逛一逛。”胡雪巖一面說,一面打量芙蓉。她那雙眼睛很活,但也很靜,在初見胡雪巖,視線飛快地一繞之後,一直垂著眼皮,看著地下。
阿七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胡雪巖自己要出頭,索性彰明較著替他們拉攏,讓他自己來顯顯本事,倒省了許多心。於是她說:“胡老闆,我要敲你的竹槓,好好請一請我們——”
一說到“我們”兩字,芙蓉便推一推她的手埋怨:“你這個人!哪裡有這樣子的?”
“怕啥!”阿七一副理直氣壯的態度,“胡老闆又不是外人,是我們老頭子的要好弟兄!”
“正是這話。這位——”胡雪巖微笑著說,“這位小姐,不必見外!”
“喔,”阿七趁機說道,“胡老闆,我來引見,這是我的小姐妹,娘家姓劉,夫家姓何,小名叫芙蓉。你叫她名字好了。”
聽這番介紹,芙蓉只是皺眉,胡雪巖不知道她因何不滿,不敢魯莽,“沒有這個道理!至少該尊稱一聲小姐。”說著作了個揖,“芙蓉小姐!”
“不敢當。”芙蓉帶著羞意,還了禮,接著轉臉對阿七說,“我先走一步了!”
“你不要掃我的興!”阿七一把拉住她,“我老早想到白衣庵去吃素齋,難得今天湊巧,又有人做東道,又有人陪我。”
芙蓉不響,自是默許了。胡雪巖便一疊連聲地說:“好,好!我做個小東。不過白衣庵在哪裡?在它那裡吃素齋是怎麼個規矩?我都不知道。”
“我知道!”阿七接口答說,“不過,胡老闆,這個東道倒不是小東道!白衣庵的素菜,湖州有名的,吃一頓齋,緣簿上總要寫五兩銀子才夠面子。”
“只要你吃得中意,五兩銀子算啥?”胡雪巖避開一步問道,“轎子可是在山門外?”
“已經打發走了。胡老闆,拜託你到山門口去僱兩頂,白衣庵在西門城腳下,轎夫都知道的。”
胡雪巖答應著,搶步先行,等阿七和芙蓉一出山門口,轎子已經傾倒轎杠在等著了。
但事情起了變化,芙蓉原已默許了的,突然變卦,說她的小兄弟在發燒,甚不放心,一定要回家。阿七自然不肯,無奈芙蓉的主意也很堅決。眾目睽睽之下,不便拖拖拉拉地爭持,於是胡雪巖反幫著她勸阿七,說不必勉強,改天還有相敘的機會。
“哪裡還有相敘的機會?”等芙蓉坐上轎子回家,阿七這樣埋怨胡雪巖,“我關照你不要叫我,你不聽!好好一頭姻緣,讓你自己攪散了!”
此時此地,不宜細談此事,胡雪巖自己認錯:“都怪我不好。回家去說。”
一回到家,說鬱四到沂園“孵混堂”去了。好在通家之好,不避形跡,阿七便留胡雪巖吃午飯,談芙蓉的事。
“我已經露口風給她了,雖然沒有指出人來,不過你一露面,也就很清楚了。”阿七又說,“她跟我的交情很夠,等我慢慢來說,一定可以成功。哪曉得你心這麼急?現在事情弄僵了!”
“也不見得。”胡雪巖說,“也許是她心裡有數,所以不好意思。你不妨去探探她的口氣看!”
“當然!總不能就此算數。不過,很難!”阿七搖搖頭說,“我懂她的脾氣。”
“她的脾氣怎麼樣?”
“她也是很爽快的人,一肯就肯,說不肯就不肯。”
“我倒不相信!”胡雪巖心想,本來也還無所謂,照現在看,非要把芙蓉弄到手不可!不然傳出去便成了一個話柄。
不過這一趟是無論如何來不及了!且等年下有空,好好來動一番腦筋。
心裡存了這麼個主意,便暫且拋開了芙蓉,自去知府衙門訪楊、秦兩位老夫子辭行,準備再住一天就帶著黃儀回杭州。
“來一趟不容易,何妨多住幾天。”鬱四挽留他說,“你不是要在上海打局面,我有幾個南潯的朋友,不可不交。”
這一說胡雪巖心思活動了。他一直想到南潯去一趟,因為做洋莊的絲商,南潯最多,一則應該聯絡一氣,以便對付洋人;再則洋莊方面還有許多奧妙,非局外人所知,他們也不肯隨便透露,現在有鬱四介紹,正好叨教。
於是他欣然答道:“好的!我就多留兩天。”
“兩天?”鬱四慢吞吞地答道,“也夠了。不過,我這兩天衙門裡有事,不能陪你,我另外找個人陪你去,就同我去一樣。”
“好的。什麼時候動身?”
“隨便你。明天一早動身好了。晚上我把陪你去的人找來,你們先見一見面。”
那人是鬱四手下的一個幫手,沉默寡言,但人頭極熟,交遊極廣。他姓劉,單名一個權字,原是南潯人。南潯劉家是大族,劉權以同族的關係,包收南潯劉家的錢糧。以這樣的關係,陪著胡雪巖同行引路,可說是最適當的人選。
“你哪一天回湖州?”鬱四問道,“我們把它說定規!”
“我想兩天工夫總夠了。”
“明天,後天,好!你准定大後天回來,我有事要請個客,你一定要趕到。”
“一定!”胡雪巖毫不遲疑地應承。
“那就拜託你了。”鬱四向劉權說,“老劉,你曉得的,胡老闆是王大老爺的好朋友。”
這是指點劉權,要把胡雪巖的這種特殊關係說出去,好增加聲勢。果然,“不怕官,只怕管”,就因為王有齡的關係,胡雪巖在南潯的兩天,極受優禮,到第三天東道主還挽留,胡雪巖因為鬱四有事請客,不能失約,堅辭而回。
早晨上船,過午到湖州,陳世龍在碼頭迎接,告訴他說,鬱四在沂園等他。
“好,我正要淴個浴。”
“我也曉得胡先生一定要淴浴。”陳世龍把手裡的包裹一揚,“我把胡先生的干淨小褂褲、襪子都帶來了。”
這雖是一件小事,顯得陳世龍肯在自己身上用心,胡雪巖相當高興。一路談著南潯的情形,走到沂園,跟鬱四見面招呼過,隨即解衣磅礴,一洗征塵,頓覺滿身輕快,加以此行極其順利,所以精神抖擻,特別顯得有勁。
談了好些在南潯的經過,看看天色將晚,胡雪巖便問:“四哥,你今天請哪個?是啥事?”
“很客氣的一位客人。”鬱四說著,便向放在軟榻前面的胡雪巖的那雙鞋子,看了一眼。
胡雪巖是極機警的人,立刻便說:“我這雙鞋子走過長路,不大干淨,恐怕在生客面前,不大好看吧!”
“自己人說老實話,是不大光鮮。不要緊,”鬱四叫過跑堂來說,“你到我那裡去一趟,跟四奶奶說,把我新做的那件寧綢襯絨袍子,直貢呢馬褂拿來。另外再帶一雙新鞋子。”
“何必?”胡雪巖說,“你新做的袍子怎麼拿來我穿?我的這身衣服也還有八成新,叫他們刷刷乾淨,也還可以將就。鞋子也不必去拿,回頭走出去現買一雙好了。”
鬱四沒有理他,揮揮手示意跑堂照辦,然後才說:“你也太見外了,套把衣服算得了什麼?還要客氣!”
聽這一說,胡雪巖還能有何表示?丟開此事,談到他預備第二天就回杭州。鬱四還要留他,胡雪巖不肯,兩人反复爭執,沒有結果,而跑堂的已把衣服取來了。
“走吧!”鬱四說,“時間不早了。你到底哪天動身,回頭再說。”
“慢點!”胡雪巖看著那雙雙樑緞鞋和一身新衣服,摸著臉說,“要剃個頭才好,不知道辰光夠不夠?”
“夠,夠!你儘管剃!”
於是喚了個剃頭擔子來,胡雪巖剃頭修臉,重新打過辮子,才穿上新袍新鞋,里里外外,煥然一新,跑堂的打趣說道:“胡老爺像個新郎官!”
“我呢?”鬱四接口問道,“你看我像不像個'大冰老爺'?”
鬱四也是上下簇新,喜氣洋洋,很像個吃喜酒的冰人。
跑堂的還不曾接口,又出現了一個衣帽鮮潔,像個賀客樣的人,那是陳世龍。胡雪巖不覺詫異,“你怎麼又來了?”他問,“是找我有話說?”
陳世龍笑笑不響,只看著鬱四,於是鬱四說道:“我請客也有他一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