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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節

新宋Ⅱ·權柄2 阿越 12594 2018-03-13
熙寧八年重陽佳節。此時大宋朝野所關注的焦點,毫無疑問是遼國已經漸漸明朗的內戰與即將開始的省試。 遼主耶律濬控制了中京道、東京道、南京道等遼國最富庶的地區,以大義之名,舉兵十五萬,準備進攻占據上京的耶律乙辛。為了防備宋朝趁火打劫,監視態度曖昧的西京留守楊遵勗,耶律濬不得不分兵十萬,保護自己的後方。耶律乙辛則在上京道糾集了約八萬契丹軍、十二萬各部族軍隊,指責耶律濬弒父,另立了一個叫耶律阿剌的三歲宗室為君,自稱總北、南樞密院事兼天下兵馬大元帥,與耶律濬對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雙方勢均力敵,耶律濬控制的三京道內,有不少耶律乙辛的死黨,以及懷疑耶律濬弒父而心懷兩端的人;他還要擔心著宋朝與楊遵勗的進攻、東京道諸蠻族的叛亂。而耶律乙辛部下,則有許多部族是被脅迫引誘而來,鬥志不高,也有許多的契丹貴族心向耶律濬,只是不得已而臣服於耶律乙辛。因此,雙方都不敢貿然接戰——耶律濬擔心一旦遠離中京,楊遵勗就趁機進攻,腹背受敵;而耶律乙辛卻也不敢遠離上京,他擔心自己一離開,上京立即就被同情耶律濬的人控制,到時候只怕二十萬部下會作鳥獸散。雙方都希望楊遵勗能夠明確站在自己一邊。楊遵勗已經被耶律乙辛封為楚王、北樞密使;被耶律濬封為宋王、北樞密使——他的向背,可以說舉足輕重。與此同時,從西夏到宋朝,都不斷有使者來往於西京大同府,遊說楊遵勗歸附,西夏梁太后開出的價碼是代王、中書令、都統軍;而趙頊的許諾則是泰宁節度使、中書令、世襲衛國公。但是無論怎麼樣,楊遵勗就是不肯表態,只是操練士卒,徵集糧草,勤修武備。若非覺得過於不可思議,簡直讓人懷疑他自己想做遼國皇帝。

在大宋國內,三年一度的大比也拉開了序幕,成千上萬的士子陸續聚集京師。趙頊一面下令邊境修繕守備,監視遼國的動向,督促諸作坊大量生產霹靂投彈,軍器監全面推行標準化生產;一面不得不暫時轉移一部分精力,來關注省試的公平進行。 然而,便在此時,蘇轍與石越一起上了一道奏章,不僅吸引了皇帝的注意,而且還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是一個超出所有人想像的規模龐大的計劃,共由三個部分組成:其一,從黃河以北諸路移民五十萬戶至荊湖北、南路,廣南東、西路。計劃分五年進行:第一年移民五萬戶至湖北路南部地區;次年移民十萬戶至兩湖路;第三年移民十萬戶至兩湖、廣東路;第四年移民十二萬戶至兩湖、兩廣路;第五年移民十三萬戶至兩湖、廣西路(包括崖州)。其中,第一年的移民投入是三百萬貫;接下兩年則是六百萬貫;第四年是七百二十萬貫;第五年是七百八十萬貫。此外還有軍屯的計劃,五年內調撥十五萬被裁汰的廂軍,進駐四路。其二,交通網計劃:首先修葺溝通南方各主要城市間的官道、水道,特別是從汴京到廣州的官道;建設海運港口;然後再從衡州修葺一條通往桂州、邕州的官道,從潭州修一條通往洪州的官道,並修葺京南西路的官道,加強汴京與川峽路的聯繫等等。整個計劃中較大的官道、水道、港口的修建,就有三十餘項,總費用高達數億貫!凡小城市、小水道的建設溝通更多——全部計劃執行完畢需一百餘年,平均每年的投入,不低於五百萬貫!其三,改革驛傳體系……

趙頊幾乎是被嚇住了——每年投入至少一千萬貫,而且要持續五年,其後每年還要投入至少五百萬貫!趙頊存下錢來,是為了開疆拓土的!移民計劃如果成功,稅收當然會增加,但他沒有耐心,而且他擔心在他收到成果之前,國家便先破產了。除非強行徵發民夫,那國庫倒的確不要花多少錢——但趙頊不想成為亡國之君!整個計劃惟一讓他心動的,就是讓廂軍去軍屯。按此計劃,十五萬廂軍的軍屯,每年至少為國庫增收一二百萬貫,而且還能省掉對這部分廂軍的開支……趙頊的確很讚賞這個想法。 但是對於這個計劃,石越似乎另有一套理論。趙頊想起了那天石越與司馬光在他面前的辯論…… “陛下,這是亡國之策!”司馬光毫不留情。 “臣卻以為這是大宋真正繁榮必須付出的投資。”石越雖然針鋒相對,但是語氣卻很平和。他似乎不願意激怒司馬光。

“隋煬帝倒是為大唐的繁榮打下了基礎。所謂'為王前驅',便指今日之事。國庫每年的收入,折算成緡錢約合六千萬到七千萬貫,但開支驚人,儘管陛下即位以來開源節流,總算每年收支相抵後還略有盈餘,但每年節餘不過幾百萬貫。萬一邊防告警、旱澇災害,這點錢根本不夠用。若按此議,所有節餘全部花掉尚且不足。若只是一年,還可以勉強支撐,但這短則五年,長則一百年,國庫如何承擔得起?休說祖訓不得加稅,就算想加稅,百姓負擔已經很重,也實是不能再加了。且修路開河,是強徵勞役,還是僱役?強徵勞役有官逼民反之虞,陳勝吳廣之事,指日可待!若是僱役,國庫又從哪裡去找錢?朝廷處處要用錢,臣以為這等事情,不如留待後世去做。”

但石越卻有他的一套說法:“臣以為並非如此。譬如第一年投入八百萬貫,其中三百萬貫的移民費用雖暫時沒有回報,卻也沒有白白花掉。不過是朝廷將取自百姓的三百萬貫,又還給了百姓。這筆錢遲早能收回。而修路的五百萬貫,臣以為絕不可以強徵民夫,而應當僱役——如此至少有十萬農夫從中獲益,若整個工程只在農閒時進行的話,便有十萬人增加了一筆額外收入;此外還有供給原料的許多作坊,也會從中獲益。可以說朝廷是用這種形式,將五百萬貫稅收還給了百姓,而且還修葺了一條從汴京至廣州的官道——百姓多了余錢,可以用來從事生產,或者購買貨物,間接又可以提高朝廷的稅收。而官道的修葺可以節省許多的運輸開支,加強京師與湖廣的聯繫,不僅朝廷,包括百姓,都可以從中獲利……所以,臣以為不可一概而論,克剝百姓自然會導致亡國,但若朝廷採用一種溫和而寬厚的方法來進行這個工程,結果絕不相同……”

石越的這種經濟思想,無論是趙頊與司馬光,都是聞所未聞的。趙頊亦覺得他說的並非全然沒有道理,沉思良久,才問道:“那應當如何去計算這筆錢投入進去之後,間接又能給朝廷帶來多少收益呢?” 這麼不經意地一問,卻把石越問倒了。石越顯然沒有料到皇帝會問這個問題,想了半晌,還是老實地搖頭道:“預測這筆投入帶來的效應,給國庫的稅收帶來多少增長,臣暫時還無力做到。可能需要進行許多的統計、分析、計算,才可能做一些大概的預測。但它能帶來一系列好處,卻是肯定的。” 這顯然不能夠說服人,趙頊沉默良久,終是搖頭道:“此事關係太大,還是要慎重。” “陛下英明。”不知道是因為石越並不是想要強徵民夫修路,還是石越的經濟新思維對他有一些觸動,語氣之中,司馬光已經明顯帶了幾分善意,“臣以為這樣的大事,還是應當權衡利弊。最重要的,還是量力而為。”

石越默然無語,他心裡依然相信,要從根本上解決宋朝一系列社會問題,要么就要憑藉發達的工商業吸納大量的貧民與客戶,創造更多的社會財富進行分配;但在沒有近代工業之前,只能一面鼓勵傳統工商業發展,一面尋找新的土地進行農業開墾來多管齊下。若沒有新的土地去吸收大量的勞動力,創造更多的財富,任何一切變革,都只能是治標不治本。除非他要徒勞無功地去學王安石方田均稅,向整個社會的既得利益挑戰;或者去美洲找回高產作物種子,在有限的土地上創造更多的財富!湖廣地區本是歷史留給宋朝最好的禮物。在耐寒高產作物出現之前,這裡幾乎是當時中國惟一的處女地。而最妙的是,在這裡,大宋朝廷的高官們既沒有什麼重大的利益,而四路的居民對朝廷的決策也明顯缺少影響力,所以移民過程中可以預見的主要矛盾,不過就是漢蕃矛盾。但這樣巨大的工程,是需要很多錢來支持的。而且湖廣特別兩廣被視為“瘴癘之地”,足以讓許多的北方人視為畏途,因此移民的過程,既要誘之以利,也要有官府進行組織……一筆龐大的開銷實在不可避免。

不過石越也沒有指望他的計劃能夠獲得通過。這不過是策略的一部分而已。所以皇帝與司馬光的質疑與反對,是在預料之中的。 趙頊雖然同意司馬光的話,但似乎覺得不能太駁石越的面子,又笑道:“朕以為軍屯一事,還是頗為可取。” “謝陛下。” “卿亦不必灰心,待日後國家行有餘力,未必不可以再實行這個計劃。或者將修路開河與移民分開來……” “是。”石越沮喪地應道,但他心裡等皇帝這句話,卻是等了很久了。 石越的龐大計劃,甚至沒有被付之政事堂討論,就被趙頊強行壓住了。暫時也沒有人知道一向以謹慎聞名的石越,為何會提出這樣激進的主張……但很快,事情出人意料地迅速地滑出趙頊與石越的掌握之中。 九月十二日,發生了一件讓人不可思議的事件。

午膳之後,趙頊按習慣開始瀏覽當日的報紙,當他拿起《新義報》與《汴京新聞》後,忽然發現竟然有一份《諫聞報》放在下面。趙頊素知《諫聞報》是小報,雙日是絕不發行的,不由奇道:“今日怎會有《諫聞報》?” 侍立一旁的李向安連忙回道:“回官家,或是增刊也未可知。遼人內亂、京城省試,百姓也很關心。《諫聞報》偶爾也會有增刊。” “那朕倒要看看唐坰又找到什麼獨家新聞了。”趙頊玩笑道,一面拿起《諫聞報》,卻發現比平日厚了一倍,足有十六頁厚!趙頊垂首欲讀,才看了一眼,笑容便立即凝固在臉上。李向安察言觀色,知道不對,頓時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殿中沉默了一會兒,便聽趙頊一掌擊在案上,怒聲喝道:“唐坰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

龍顏大怒,頓時滿殿的內侍宮女全都跪了下來。李向安趴在地上,偷偷向上望去,卻見一疊報紙飄搖落下,掉在他面前的那頁報紙上,赫然印著一行字——“開發湖廣裁汰廂軍”,後面還跟著一條大號標題——獨家報導《蘇石奏摺》詳情! 李向安正待再看,卻聽皇帝厲聲吼道:“速召張景憲、蹇週輔!” 李向安慌忙應道:“遵旨。”一面急急退出殿中,取馬往大理寺宣旨。他匆匆忙忙走到明堂附近,卻見童貫在那裡做事,瞅見四下無人,李向安連忙朝他招招手。童貫趕忙跑了過來,請安諂笑道:“小的見過都知。” 李向安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可知道太府寺怎麼走?” “回大人,小人去過幾次。” “嗯,怪不得石參政說你辦事伶俐。你現下悄悄去趟太府寺,叫參政看今天的《諫聞報》。”李向安不動聲色地低聲吩咐道。

“小的一定辦妥。”童貫低聲應道。 李向安見他竟不多問半句,心中大喜,笑道:“你果然聰明。快去。”說完也不停留,便直奔大理寺而去。 童貫匆忙收拾一下,轉了個彎,也從東華門溜了出去。他知是李向安與石越的差使,也不敢怠慢,一路緊趕,到了太府寺。見著石越,便將李向安的話轉敘一遍。 石越一頭霧水,問道:“都知也沒有和你說別的?” “卻是不曾說得其他事。” “嗯。”石越沉吟道:“如此有勞你了。”一面吩咐侍劍道:“給公公封點茶水錢。” 童貫連忙欠身道:“不敢。參政,小的不便久離,便告辭了。盼參政小心為要。”竟是連錢都不要,轉身便走。侍劍從未見過不要錢的宦官,望著童貫的背影,不由怔道:“公子,這……” 石越笑道:“有違人情者,必然為偽。不過他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難為他了,便領他這個情。”一面走到案邊,翻出當日的《諫聞報》來,才看了一眼,整個人也呆在當場。 “這,這是軍國機密!是誰敢外洩?”石越顫聲問道,一面急速地翻閱《諫聞報》,卻見整份報紙,不僅詳詳細細的刊登了石越與蘇轍聯名奏摺的全面內容,還刊登了白水潭的幾場講演,以及《諫聞報》對此事的評論。 侍劍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湊過來了一看,頓時也吃了一驚,忽想起一事,恍然大悟道:“剛才出去,聽說《諫聞報》增刊大賣,市井紛紛搶購,我以為又是遼國的謠言……” 石越苦笑道:“必是皇上也見了,李向安才著人來知會我。唐坰要倒霉了,這份奏摺事關裁撤廂軍等等機密大事,出了兩府幾乎沒人知道,唐坰怎麼如此不知好歹,《皇宋出版條例》規定洩露軍國機要,最輕都要杖責二十,罰銅二百斤……” “公子,只怕皇上要追查是誰洩密的。皇上最恨的便是有人洩露朝中討論的大事,這件事情只怕公子與蘇大人都脫不了嫌疑。”侍劍擔心地說道。 石越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道:“我怎麼會洩露這些機要?荒謬!” 崇政殿。 大理寺卿張景憲與少卿蹇週輔跪在殿中,聽趙頊怒氣沖沖地說道:“朕要你們即日查封《諫聞報》,將唐坰抓起來,找出洩密之人!” “陛下。”張景憲已經知道事情的大概,他緩緩說道:“臣以為按例此事當由開封府管。” “大理寺管不得嗎?大理寺不管天下刑獄嗎?”趙頊怒道。 “這等小事若也要大理寺親自過問,大理寺就有管不完的事。”張景憲毫不退讓,頂了回去。 “這是小事?”趙頊惡狠狠地問道。他氣極欲狂,幾乎想要走下禦椅狠狠踢張景憲一腳。 “臣以為就是小事。一樁普通的洩密案,大理寺不當管。”蹇週輔也不給皇帝面子,“而且,若開封府要查封《諫聞報》,臣必當駁回。” “朕為何查封不得?”趙頊怒睜雙目,霍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有法令在。”張景憲簡簡單單地回答道。 “陛下。”蹇週輔道,“按《皇宋出版條例》,報紙洩露朝廷機要,可以杖責當事的編輯、撰稿者,可以追查洩密人,可以對報社罰銅,卻不可以查封報館。” “若朕定要查封呢?”趙頊冷笑道。 “立法不守,不如無法,臣等不敢奉詔!”張景憲與蹇週輔一齊頓首道。 “你們可知道《諫聞報》所洩機密,關係重大?” “若情節嚴重,最重可以杖責四十,罰銅千斤。足以讓唐坰刻骨銘心。”張景憲道。 蹇週輔卻道:“陛下若大動干戈,世人本來還懷疑《諫聞報》者,反不能不信了。臣以為上策是宣布絕無此事,以偽造朝廷奏摺,報導不實的罪名處罰《諫聞報》。如此時日漸久,自然無人相信。” “臣亦以為《諫聞報》所登之所謂'奏摺',荒謬不經,倒似紙上談兵,便是洩密,亦多有誇飾。世間凡明事理之人,皆知斷非蘇、石所為,此案之罪斷,似乎誣衊造謠多於洩密。”張景憲粗略看過《諫聞報》上刊登的奏摺,心裡非常不以為然。 趙頊不料他如此說,愕然道:“卿何出此言?《諫聞報》所登,卻是千真萬確之奏摺。” “啊?”張景憲與蹇週輔齊齊吃了一驚,二人訝然對視,半晌,忽然一起頓首。 趙頊奇道:“這是為何?” 張景憲慨然道:“陛下,洩密事小,奏摺所議事大。蘇、石向來謹慎,不知何故獻此下策。隋亡故事,陛下不可不戒!臣身為大臣,此事亦不可不諫。” 蹇週輔亦道:“臣不敢信此為蘇、石所為,便是周文王再世,朝廷財政亦將敗壞不可救。若有天災兵禍,陛下將如之何?萬望陛下三思。” 趙頊擺擺手,道:“蘇轍、石越不過建議而已,韓絳、呂惠卿、司馬君實皆以為不可,故此事外間不知。《諫聞報》竟刊登其事,朕必欲知此事是何人洩密,若不查出,日後朝廷豈有機密可言?” 張景憲、蹇週輔這才稍稍放心,齊聲道:“陛下英明。”張景憲又道:“既確是洩密,臣請陛下令開封府立案。” “罷、罷,權且讓開封府去查這件事吧。”趙頊不耐煩地揮揮手,懶得再和這兩個固執的臣子計議。 《諫聞報》的報導在汴京城迅速掀起了軒然大波。既有旗幟鮮明的支持者,也有立場堅定的反對者,但絕大多數的人,則是覺得不可思議——如此龐大的計劃,幾乎是當時人聞所未聞的。支持者以白水潭的一部分學生為主,反對者則多是老成穩重之輩,而覺得不可思議的,卻多是朝中的大臣——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屑地丟下報紙,笑道:“造謠!”這些人中間,就包括在當天抵達京師的樞密使文彥博。 “若說是呂惠卿提出這樣的主張,或者還可以相信。蘇轍、石越?”文彥博搖了搖頭,在來迎接他的馮京面前罵道:“這些報紙越來越放肆了,居然連朝廷大臣的謠也敢造。如此軍國大事,連老夫都未曾與聞,又怎能讓唐坰知道?” 馮京一臉的尷尬,半晌沒有作聲。文彥博瞧出蹊蹺,心中一驚,問道:“當世,難道此事是真的?”馮京支吾一聲,道:“今日傍晚,開封府已經將《諫聞報》有關的編輯全部抓了起來,罪名未定。不過我聽說,皇上曾召見大理寺卿張景憲與少卿蹇週輔……” “哦?” “究竟聖上和他們說了什麼,別人也不知道。現在皇上龍顏大怒,宮中也沒有人敢亂傳話。張景憲與蹇週輔,什麼話進了他們的耳裡,那便和進了棺材沒甚區別……只是我頗疑心,此事或許是真的……”馮京也無意隱瞞文彥博。 “為何?蘇轍、石越,皆是穩重之人。”文彥博奇道。 “十幾日前,我曾聽說蘇轍、蔡卞、唐棣等人頻繁來往石府,雖說幾人素來交好,但現在各部正是事繁之際,總有點不同尋常。其後石越又拜訪過韓維。爾後皇上一日之內,先是召司馬君實、石子明、蘇子由密談,其後又相繼召見韓、呂二相。爾後又聞通進銀台司曾遞交蘇、石之奏摺……種種事情,總覺可疑。”馮京身為吏部尚書,自然是知道很多內幕。 文彥博皺眉道:“既是奏摺言事,如何這般遮遮掩掩?你是吏部尚書、參知政事,竟不得與聞?” 馮京笑道:“若果然是真的,亦不難理解。如此龐大之計劃,以石子明之性格,必然先得到皇上的同意、司馬君實的支持,方願示人。一旦皇上與司馬君實認可,自然就會交朝廷討論;既是秘而不宣,想必是皇上與司馬君實沒有答應。” 文彥博又瞄了一眼手中的《諫聞報》,冷笑道:“司馬君實除非瘋癲,否則焉能同意這種事?數億貫——朝廷哪來這麼多錢?何況移民又豈是小事?一次移民五萬戶,折算人口,就是二十萬人,那還不搞得雞飛狗跳?朝廷莫非錢多了沒處花?石子明一向謹慎,不料倒成了王介甫第二。” 馮京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相公此言太過,石子明此事雖然失算,好在為人不固執。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且我看其中也並非一無是處。譬如移民,未嘗不是好事,北方盜賊不斷,朝廷豈不知原因?然無可奈何爾。移民便是良方。只是性急不得,還要慢慢來,若五年之期,改成十五年,先遣人分赴南北,將要移民的地方與要移民的人都算清楚了,第一年竟只移民一萬戶,且這些人必是北方無業之民,或為乞丐,或為招安之盜賊。如此緩緩圖之,朝廷付出有限,而長遠來看,確有大利。且湖廣之利,未必全在於移民,應於北方徵募老農,前往湖廣為農師,勸農教農,如此持之以恆,二十年後,必收全功。” 文彥博卻毫不客氣地反問道:“當世說得輕巧,為政者十五年堅持不懈,圖二十年後之利,又豈是容易之事?石越年輕,急於求成,既是孟浪,然亦是本朝風氣使然。依我說,朝廷能安靜勸農,少收兩稅,便是上策。” “誠然。石子明其實亦並非不知緩緩圖謀之理,他道路修建之法,便是長達百年,卻不知為何,移民之事,便要急於求成,非要五年之內見功。”馮京又想了想,終是不能明白,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文彥博冷笑道:“百年之規劃,真是癡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誰能管得住二十年後之事?全篇奏摺,最愚不可及者,便是道路修建,朝廷有此數億貫,早已北伐燕雲。此時遼國內亂,本是大好機會,朝廷不敢動手,還不是缺錢?本來石子明建議皇上整編禁軍,訓練將校士卒,老夫亦覺得他知世務,遠勝王介甫。若從此事來看,未免讓人失望。” 馮京知道文彥博對石越素來觀感一般,雖然皇帝給兩家訂下親事,但是文彥博三朝元老,說話之間,也未必會給誰留面子。當下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只笑道:“此事竟不知何人洩密,想來惹怒龍顏者,或是此事。” “管他誰人洩密,到頭來還是報紙洩密。”文彥博對於報紙,始終沒什麼好印象。 但即便是文彥博如此不屑一顧的計劃,也並非沒有支持者。次日,《汴京新聞》便針對《蘇石奏摺》刊登了一系列的評論,其中既有白水潭博物系學生的支持,也有士林的擔憂與懷疑。而隨著當天開封府正式以洩密罪提審唐坰等一干編輯,從側面證明了《蘇石奏摺》之真實性後,關於此事的討論,立刻變成眾所關注的焦點。支持者與反對者紛紛在《汴京新聞》與《西京評論》上發表自己的觀點,提出各種各樣的建議與指責。與此同時,商人與百姓們謹慎地評估著移民與修路的可能性,廂軍與其家屬有些則擔憂著是否會遭到裁汰的命運,有些卻期盼著被裁汰……朝中的大臣更是紛紛上書,未雨綢繆地勸告皇帝不要推行這個計劃。而最讓人擔心的則是北方百姓和湖廣四路漢蕃居民聽到傳言後可能產生的驚慌與不安——這些地方的百姓在不久之後聽到的“新聞”,必然大大走樣。 所以,石越此時已經明白,短期內,自己這個計劃已經徹底夭折!儘管他從未指望這個計劃會獲得通過,但以這樣的方式夭折,卻也並非他所願——這份奏摺留給清議的,絕不會是一個好印象。要命的是,這時候京城裡正聚集了成千上萬的舉子。 果然,到了九月十五日,民間對此事的關注幾乎已經超過了省試與遼國內戰,眾多在京參加省試的舉子們議論紛紛,有傳言說他們準備雲集白水潭辯論此事。終於,到了九月十六日,宋廷再也無法坐視了,為了安撫已經動搖和將要動搖的軍心民心,在石越的請求下,皇帝親自擬寫了《安民詔》,向天下臣民宣布,《蘇石奏摺》所敘內容只是朝廷的一種討論,朝廷並無實施之意圖;而裁軍云云,更是無稽之談。這份《安民詔》由各大報開出頭版整版轉載,總算是暫時起到了安撫人心的作用。 而另一方面,石越則在《皇宋新義報》發表了一篇著名的錯誤百出卻影響巨大的署名文章——《貨幣乘數效果》,指出貨幣只有進行流通,才能創造更多的財富,由此提出了一種全新的貨殖思想。因為石越學術宗師的地位,這篇文章一面世,就引起了各大學院、書院的關注,各學刊紛紛討論石越的基本觀點:政府投放或收回一單位基礎貨幣,即能取得倍數之效果,故政府支出能帶動整體的經濟活動,導致社會財富的增加。石越的這一理論非常的粗糙,他畢竟沒有受過經濟學之專門教育,當時的錢莊也無日後商業銀行之影響。但饒是如此,對於當時的精英來說,也已是巨大的衝擊。不過絕大部分的人,則被石越所舉的例子給繞暈了——石越在文章中舉了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假設修路,朝廷給農夫十文錢,農夫吃飯、穿衣各用五文,則十文錢有二十文之效果;糧食店、裁縫店各得五文,其中要又要支持成本、製作、運輸等等環節之支出,則十文錢的效果又會產生相應的倍增……如此,朝廷若將十文錢收在府庫,則始終是十文錢,若將其花掉,便能使整個天下得利,產生遠遠超出十文的效果,這些效果又可以通過稅收等手段為朝廷收回,從而創造更多的財富! 對於“貨幣乘數效果”,無法理解者斥之為詭辯——因為他們一時間也無法駁斥;而許多傑出之士,則感到眼前一亮,似乎發現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呂惠卿府。 “石越真奇才也。”呂惠卿手裡拿著一份《皇宋新義報》,感嘆道:“我本以為他提出那樣大的計劃,只是進二退一之策。誰知背後竟有大文章。自古以來,都以節儉為尚,不料花錢也有這等妙處……王介甫見到這篇文章,必然讚歎。” “在下卻不以為然。”安惇的笑容中,帶著幾分不屑。 “哦?” “石越所言,一則難以證明,二則會敗壞風俗。這不是鼓勵人君亂花錢嗎?自古以來,窮奢極欲、大肆花錢的君王又豈在少數?若依石越之說,豈不是個個都要國富民強了?”呂惠卿微微一笑,卻不答話。他自是知道古時暴君窮奢極欲,卻是廉價役使百姓,百姓困於生死之間,與石越所說全然不同。但是既是批評石越,他卻沒有必要去為石越辯解。安惇見呂惠卿神態,卻以為是默認他的話有道理,頓時大受鼓舞,又語帶譏刺地說道:“石越也是想學王介甫不加稅而財賦足,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皇上厚德,生性節儉,又豈會受他蠱惑?” 呂惠卿乾笑道:“處厚所說的確有道理,但是眼下皇上所關注的,只怕還是唐坰是如何知道那份奏摺的。” “唐坰與《諫聞報》的編輯都一口咬定消息來源是匿名。若非唐坰說的是真話,則提供消息者的背景一定非同尋常。”呂升卿插話道。 “知道此事的朝廷大臣,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是石越那裡洩露,想來……”安惇意味深長地說道,一面望了呂惠卿一眼。他心中甚至在懷疑這件事是呂惠卿做的。 呂惠卿從容放下報紙,有意無意地“嗯”了一聲,淡然道:“石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實在不可能。最多是門客親友洩露……” “只是唐坰與石越向來交惡,他不肯招供,情理上卻又頗說不過去。”安惇皺眉道。 “越是如此,越是值得懷疑。”呂升卿高聲道,“或許唐坰真不知情,倒是被人一起耍了。” 安惇心中暗罵呂升卿是個草包,唐坰又不似他呂升卿一樣蠢,豈會隨便發一些匿名的東西?必是背後之人他惹不起,而又知道朝廷的處罰重得有限,所以才不肯招供。想到此處,他又懷疑地望了呂惠卿一眼,見他從容淡雅,一臉超然,但不知為何,安惇就覺得和呂惠卿有關……但當此之時,他要想青雲直上,卻是需要和呂惠卿互相利用,縱是懷疑,也不會說出口來。 “此事定然會水落石出的。”呂惠卿瞇著眼睛笑道。奏摺的洩露,讓朝中大臣對石越的信任感大幅度地降低,對呂惠卿而言,總是一件好事,至少石越以後在尚書省,就不會得到那麼多的支持了。 但呂惠卿沒有料到,僅僅一天之後,石越又聯合蘇轍,向皇帝提出了新的計劃。 趙頊仔細閱讀著手中的奏摺,新計劃的內容做了十分巨大的調整,整個計劃幾乎完全不涉及民間,其修路的內容,大幅削減為溝通湖廣、川峽諸路漕運的幾條水陸要道,其構想中由廣州通往汴京的交通路線,是由西江入漓水到桂州,走靈渠進湘水而入洞庭,再由長江入漢水,溯遊而上,由白河進南陽,由唐河進唐州方城,再用陸路聯結南陽、方城、葉縣、襄城、穎昌府,由穎昌再轉水道,進惠民河,直抵汴京。這條路線完全無須修築新路,北面只須對南陽至穎昌的方城路加以改造,在原有官道上加鋪石灰石與黃土以增加運能;南面則只須開浚靈渠,保證靈渠之暢通無阻。同時修葺由穎昌、信陽軍至江夏的官道,以供軍隊與行人使用,節省交通時間。兩條道路一旦開通,汴京至江夏之間即可暢通無阻,並可利用長江水運,其投入則相對較少——除了開浚靈渠需要廂軍與民夫的配合,花費較多之外,穎昌至南陽與穎昌至信陽、江夏兩條官道的修葺,皆可由廂軍進行,且數百里之路,數月便可成功。朝廷要出的只是一些工本費罷了。至於屯田之計劃,石越則暫時擱置了移民之主張,採用的是軍屯先行的策略——從信陽開始,一路逶迤而南,直至永州,開闢六十個定居點安置三萬名廂軍,每個定居點約五百人。定居點之選擇,則必須是已經存在的與日後可能要修建的交通幹線附近,由朝廷遣工部屯田司官員往各路州縣善擇軍屯地點。與傳統的軍屯不同,廂軍在軍屯地點因地制宜,生產蔗糖、藥材甚至陶瓷等物,主要以手工業和加工農業為主…… 趙頊看完,不由望了石越一眼,笑道:“卿這個計劃之中,伏筆甚多。” “陛下英明。臣與蘇大人商議此策,是所謂'進可攻、退可守',若成功,將來朝廷財力寬裕,便可以沿廂軍駐紮地點,修葺官道,進一步加強對南方的控制;同時,移民也可以沿官道南下,處於廂軍保護之中。最重要的是,一旦軍屯成功,朝廷大部分廂軍,以及一少部分禁軍,都可以採用軍屯的模式,逐步以軍養軍,可以緩解冗兵之害。”石越說的讓趙頊怦然心動。 蘇轍窺見趙頊神色,又補充道:“臣等之軍屯與歷代皆有不同。歷代軍屯以屯田為主,而臣等所議,則以手工業為主,屯田為輔。如此一則廂軍不會佔據過多的墾田,此法若能成功,則天下皆可效仿;再則以軍養軍,因地購糧,可以減少轉運之費;三則廂軍受朝廷供養日久,或有不樂耕田者,工業之利,遠勝屯田,朝廷與軍卒,皆可從中得利,則上下兩洽。” “那由穎昌至南陽、江夏兩條官道,須要出動多少廂軍?”趙頊已經心動。 “二萬廂軍足矣。”石越欠身答道,“路不甚遠,半年可就,且不擾民。惟役使廂軍,不能不厚給其禀,以免由怨生變。故臣等核算,所費在八十萬貫至一百二十萬貫之間。至於靈渠,非有數年不可成功,不可急於求成。其所費也略多,然永州、桂州一帶,物價低廉,故臣等以為,亦不當超過一百萬貫,若以三年圖之,則每歲最多四十萬貫。”石越心中,自是從來沒有強制役使百姓的想法。 趙頊又問道:“廂軍軍屯所費幾何?” 石越與蘇轍對視一眼,二人皆是遲疑了一下。趙頊看在眼中,不由笑道:“但說無妨,便是所費略多,朕亦當考量。”看過最初的計劃,再來看這個計劃,不管多少錢,趙頊都覺得是節省了。 不料卻聽石越笑道:“臣等有一個異想天開的主意,竟是不想讓朝廷出一文錢。” “啊?”趙頊當真吃了一驚。三萬人進駐南方,雖然必定是就近調動,但是軍隊的調動,平日的糧餉,還有初時軍屯要投入的成本,這筆錢自然是不能少的,趙頊本來已想要咬咬牙出了這筆錢,不料石越竟說不要花一文錢,讓他如何不驚? “臣等商議出一個辦法,卻未知可行與否,還請陛下裁斷。只是所議之策,歷朝未有,或者駭人聽聞,故不敢寫在奏摺之中。”石越這樣一說,趙頊本是聰明之主,立時便知道石越與蘇轍是多麼希望這個新的計劃能夠通過,因此竟然連一點會遇到阻力的東西,都不願意添加進去。他不由笑道:“朕登基以來,已不知做過多少歷朝未有之事。” “陛下,這筆錢不妨想法子讓那些巨商富室來出。”石越謹慎地說道,“臣等以為,可由朝廷公開招募商人出資,供給三萬軍屯廂軍之軍費與軍屯成本,且派人教導軍屯廂軍技術。而三萬軍屯廂軍所生產之蔗糖、陶瓷等物,即歸商人所有,十至十五年之內,朝廷、軍屯廂軍、出資商人,按一成五、一成五、七成的比例分成。軍屯所生產之商品,由朝廷一次性徵收百分之五的貨物稅,發給'長引',從此過關進場,不再徵稅,臣以為軍屯貨物,既可北供京師,又可南下廣州運往海外,利潤本就十分豐厚,且一路再無關場徵稅之繁擾,商人必然樂從。而朝廷則坐享其利。為保證公平,朝廷可監督商人與軍屯廂軍簽訂契約,在商人保證供給的前提下,軍屯廂軍每年必須交納足額合格產品給商人,否則則由其賠償損失;而朝廷亦要所有商人,提供資產保證,若其毀約,則沒其資產供給廂軍。” 趙頊雖然心動,猶自半信半疑地說道:“朕頗疑商賈不樂出錢。” “商人逐利是本性,以五百廂軍計,其一年薪俸成本,不過二千至三千貫,朝廷或給山林,或給土地,雖非熟田,然總不低於四千畝,便是種田,收穫亦倍於此數,何況工商之利,又倍於農田。且軍屯地點南北交通暢通,無論運至京師還是遠賣海外,利潤又可至數倍甚至數十倍。其所疑懼者,惟朝廷是否信守諾言而已。陛下若以為此策可行,可交由微臣執行,只要朝廷守諾,必能成功。”石越信心十足地說道,他知道單單省去一筆運輸的成本,以及沿途無數關場的繁苛,這每年用兩三千貫僱一些“高薪工人”並租下至少十年的土地,根本算不得什麼。更何況,所有的商人都明白,與官府合作,雖然有官府翻臉不認人的風險,卻也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 蘇轍也道:“臣亦以為商賈不足為慮,所慮者,或朝中大臣以逐利見責。且軍屯附近百姓,必然受到影響,或亦有棄農之事,而致使地方守吏駭怪……” “此未足慮。”從南方不痛不癢地割出些荒山野地,國庫不僅可以省下三萬廂軍的軍費,每年還坐享稅收與分成之利,一進一出之間,國庫每年便多了數十萬貫的收入。若能成功,推行全國,想想全國數十萬廂軍的軍費全部省了下來……無論如何,都是值得一試的。 “此事當交兩府、學士院、諸部寺監共議。” “陛下聖明。”石越又趁機說道,“軍屯廂軍既駐紮荊湖南北路,臣以為其兵器可以一律改用諸葛連發弩……” “石卿,軍屯廂軍當是不教閱廂軍,甚少配備軍器。”趙頊以為石越不懂軍中狀況,笑著提醒道。 “既往南方,不得不配軍器。其既在朝廷編制之內,緊急之時,朝廷還需依賴之。國朝兵器,諸葛連發弩傳說得自諸葛亮遺法,弩上刻直槽,相承函十矢,其翼則取最柔木為之,另安機木,隨手板弦而上,發去一矢,槽中又落下一矢,則又扳木上弦而發。然機巧雖工,其力甚綿,所及不過二十餘步而已,非軍國之器。正好用來裝備南方軍屯廂軍,其鎮壓藩人有餘,若萬一有不測之心,與禁軍作戰,則與徒手無異。故臣以為,軍屯廂軍,當配此弩箭。甚至可允許一些軍屯廂軍造諸葛連發弩市賣民間……”石越不憚其煩地向皇帝介紹諸葛弩,其用心無非還是要想辦法引導民風重武。 趙頊遲疑道:“持弩之禁,只恐未可輕弛。” “禁令空懸已久,百姓持弩者甚眾,臣以為不如廢之。一弩所值亦貴,非尋常百姓所能置,且諸葛弩非軍國器,故於朝廷無害,民間防身則甚便,若使部分軍屯廂軍專營此物,亦是一利源。且民間習武,則全民皆兵,此不可戰勝之法。” 趙頊思忖良久,方說道:“卿策雖善,但還須問韓絳、呂惠卿、文彥博,此事不可輕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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