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弄權者·最後一個漢將

第8章 第六章昏君亂政

第一次早朝劉賀接到上朝的通知後不由得心慌意亂起來。宮裡的生活習慣還沒有適應,又要他上朝理事,他真不知道在朝廷上面對文武百官應該說什麼、幹什麼? 當皇帝和他在昌邑當諸侯王大不一樣,事事處處都受到限制。吃飯有規定的時間,不到點不能吃。哪像他在昌邑王宮裡,想吃什麼,什麼時候想吃,隨手就可拿來,甚至可以親手去做,自己做出來的飯食既可口又不限量。入宮後的第一頓飯他就沒有吃飽。御膳太監限制他這道菜只能吃一口,那道菜不能多吃。有的菜他覺得不好吃,御膳太監卻要他吃;有的菜他覺得好吃,太監又說那菜不能多吃。直到撤宴,他還像什麼也沒有吃似的。半夜醒來,肚子餓得咕咕叫。還有那嚴格的上朝禮節,禮賓司讓他演練了一次又一次,走錯一步,就讓他重來,拿捏得渾身都累出了汗。高深沉悶的宮殿又壓得他透不過氣,他想出去轉轉,宮衛們擋駕說,皇帝不能隨便外出,出了事末將們擔當不起。想起在昌邑國的那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王子生活,他後悔當了這個皇帝。

催王見駕的鐘聲,執事太監的“聖駕上朝了……”的傳呼聲,陡然而起的鼓樂聲讓劉賀更加不知所措。他何曾經歷過這種煩瑣的禮儀和嚴格的登殿程序。在昌邑國他如果不想理事,只要袍袖一揮,王公大臣們就心領神會,退出了王宮。可是,今天他不敢。這裡不是昌邑國,而是大漢的京城;他也不是那個獨居東海一隅的小王子,而是大漢王朝的皇帝。等待他的也不再是昌邑國的那些僚屬腐臣、狐朋狗友,而是三公閣老、重臣將勳。他不想上朝,還必須得上朝去,好像和誰賭氣似的,一甩袖袍,一個人走了出去,把伺候和跟隨他的太監宮女拋在後面。 “皇上慢走!”高昂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了上來。 未央宮前殿巍然威嚴,執槍挺戟站著的禁軍衛士更是嚴峻凜然,使劉賀心驚膽戰望而卻步。

“皇上,大臣們都在上面等待著朝見陛下!”高昂委婉地催促劉賀。 劉賀不得不登上那自下而上一眼看不到頭的台階。鼓樂聲有節奏地吹打起來,劉賀抬左腳怕踏錯了鼓點,邁右腿又怕壞了宮裡的規矩,慌亂中雙足偏偏又被袞袞的華服纏住,打了個趔趄。如果不是高昂扶住,就被絆倒在地,鬧出一場笑話。朝王見駕的威嚴本來是顯示皇帝君臨天下的聲靈赫濯,但對劉賀來說,卻是一種巨大的折磨。在那一刻,他真想拂袖回去。 高昂發現皇上的袍角被絆住了,慌忙跪在地上解開。劉賀這才邁開步,在兩旁四排文武大臣的眾目睽睽之下,低著頭彎著腰吃力地往上面爬去。他感到兩旁的文武大臣都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唯有他像一個誠惶誠恐的臣子。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上了多少台階,終於走過那半里長的迎駕隊伍登上了金鑾寶殿,坐進了九龍寶座。隨著一陣海浪般的三呼萬歲聲,三公九卿、宰執百僚、文臣武將都俯伏在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威嚴的宮殿,第一次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第一次接受百官朝賀。儘管也想擺出一副至高無上的架勢,還是沒有擺脫長期養成的那種流氣、猴氣和酸氣。他左顧右盼,東張西望。當他俯視滿殿的文武大臣像一群螞蟻一樣俯伏在地時,才意識到自己是個至高無上的皇帝。頓時有了自信,有了勇氣。他翹起黃鬍子,揮著袖袍說了聲:“罷了!”

“罷了”是什麼意思?朝臣們誰也不理解這句話的動作含意,有人還把“罷了”誤聽為“罷朝”,爬起身想走,發現同僚們紋絲不動,不得不又俯伏在地。 “罷了”是劉賀在昌邑國王宮接受臣僚們請安時的習慣用語,也就是“不用了”的意思。龔遂提醒劉賀:“皇上應該說平身。”劉賀恍悟,慌忙改口說:“愛卿們平身。”大臣們這才站起身,井然有序地站在殿下等待著皇帝發號施令。 此時,籠罩在劉賀心裡的恐懼感和畏縮感已經被雄踞天下、傲視蒼穹的君主威嚴代之,他開始藐視這些宰執百僚,他們和昌邑國的那些臣僚沒有兩樣,都是他的臣民。在臣民面前,他沒有不敢說不敢干的事。他挺了挺身子說:“朕入繼大統,靠眾卿相助。朕知恩圖報,全朝文武都有封賞。”

新主登基,大封功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大家屏聲靜氣地等待著。 劉賀卻說:“你們都是親王的親王,侯爺的侯爺,朕從昌邑國帶來的重臣在朝廷卻沒有官位,沒有官位便名不正言不順,難以站立朝綱。所以,朕頒詔封昌邑國宰相安樂為長樂宮衛尉,郎中令龔遂為未央宮衛尉,禁衛官王吉為宮廷尚書令……” 龔遂和王吉事先沒有聽到封賞他們的任何消息,猛然聽到都感到突然和害怕。安樂卻揚揚得意,慌忙跪地謝恩。殿下則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什麼,陛下一句話就罷了大將軍兩個女婿的兩宮禁衛司令官?” “聽說皇上還要把三公六部全換成他們昌邑國的人,是不是欺我京城無人。” 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霍光和他的兩個女婿任勝和鄧廣漢。

霍光也感到突然。他望了一眼任勝和鄧廣漢。兩人也在看著他。霍光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耐心等待。 張安世忍無可忍,挺身出班諫道:“臣以為此詔不妥。長樂宮乃是皇太后的居宮,不得到她的允許,禁衛官是不能隨便更換的。”田延年也憤然出班抗爭:“昌邑國的大臣無功無勳,一入京就委以要職,何以服眾。”丙吉提出強烈要求:“此詔有悖眾意,乞請陛下收回成命。”臣僚們也一致要求:“乞請陛下收回成命。” 劉賀大怒,拍案而起,厲聲詰問:“朕是皇帝,還是你們是皇帝?是朕說了算,還是你們說了算?” 頓時鴉雀無聲,大臣們敢怒不敢言。宰相楊敞嚇得頭上冒汗,身子往人堆裡躲。 劉賀自以為滿朝文武已經臣服於他,連霍光對他封賞昌邑國幕僚的決定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機不可失,他要藉著這個機會給這個大司馬、大將軍點顏色看看。如果不這樣,滿朝文武的心裡,只有大將軍,哪裡還有他這個皇帝,哪裡還聽從他的聖諭。同時,也殺殺霍光的威風。霍光資格老,功高震主。如果還像昭帝時代一樣,封個侯也得徵得他的同意,他不同意皇帝就不敢頒詔,皇帝還算什麼皇帝。擒賊先擒王,只要把霍光驅逐出皇宮,以後就沒有人敢和他面折廷爭、分庭抗禮了。

劉賀掃了一眼大殿,殿下平平靜靜。他大著膽子宣諭:“大將軍過去是為了照顧幼小的先帝才住在宮裡,現在朕已經是成熟的皇帝,不需要任何人照料,准許他回家靜養。如果覺得府上簡陋的話,國庫裡有的是銀子,朕給你起造一座豪華的'大將軍府'如何?” 霍光對劉賀封賞昌邑國烏七八糟的人早就抑制不住氣憤,他本想面折廷爭,挺身諍諫。可是,當看到文武大臣據理抗辯,他要說的話他們都替他說了時也就忍住了。沒想到這劉賀得寸進尺,這麼快就要他解甲歸田。他不留戀自己的高位,但忍受不了這個氣,承載不住這種屈辱。他想發火,他想抗旨,他想甩袖而去。可是,當他看到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等待著他怒髮衝冠,大鬧金殿時,又冷靜下來。只要他一表示反對意見,未央宮就會大亂,他的部下,他的女婿們就會蜂擁而上,把這個不知好歹的昏君拉下皇帝的寶座。他擔待不起擾亂皇宮,欺君罔上的罪名。他要留“忠臣”二字於青史,留美名於人間。於是,他泰然自若,神定氣靜地出班跪伏在地,奏道:“臣手無寸功又年逾花甲,願解甲歸田。”

“哎……”劉賀拖著長腔,裝出一副博大寬懷的樣子讚揚霍光,“誰敢說大將軍手無寸功,立朕為帝,保劉家社稷就是曠世之功。大將軍謙恭謹遜,率先垂範,把朝政讓給昌邑國的後生俊才,朕從心底敬仰大將軍。” “皇上!”任勝怒火難按,想出班力辯,被范明友拉住。 劉賀害怕大臣們再哄鬧起來,急於結束朝會,揮著手說:“沒有什麼事就散朝了。” 待大臣們抬起頭時,劉賀已經從后宮門走了出去。安樂緊緊追隨在劉賀後面。劉賀得意忘形地對安樂炫耀:“沒想到當皇帝有這麼大的權勢,朕說東他們不敢往西。”安樂諂媚地吹捧劉賀:“陛下是名正言順的皇帝,誰敢抗旨誰就是亂臣賊子。” 劉賀高興得前仰後合,大笑起來。 “陛下留步!”龔遂慌不擇徑,一腳高一腳低地追上來哭拜於地,“陛下,大禍就在眼前。”安樂怪罪龔遂:“陛下初登大寶,本是喜日,你怎麼說出這樣晦氣的話?”龔遂痛哭流涕地說:“陛下剛剛登基就這樣驕恣狂悖,連大將軍的權威也敢無視和兒戲。大將軍寬厚的氣量如滄海容萬舟,但也是有限度的。陛下如果不收回成命,再這樣鬧下去,大禍就要臨頭了。”劉賀“嘿嘿”地笑著:“朕深知大將軍忠厚仁人,斷定他不會做逆臣賊子的。何況朕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令出正統,再大的官也不敢反對。”說著,揚長而去。

“陛下……”龔遂哭喊著。 放蕩不羈高昂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長樂宮向上官太后報告了今天朝會上發生的事情,上官太后拍案而起:“哀家的長樂宮用得著他昌邑國的臣僚來保衛嗎?他是不是要把我軟禁在這裡。這孽子也太狂妄了。”高昂火上加油:“連大將軍也被他驅逐出宮,全亂套了。”“什麼?大將軍也被他趕出了宮?”上官太后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以後會不會把哀家也……”高昂安慰上官太后:“皇上的狂悖行為已經激起了大臣們的強烈不滿。太后暫時忍一忍,等一等,看看他還有什麼行動再說不遲。”上官太后說:“你快去把大將軍追回來,說我緊急召見他。”高昂吞吞吐吐地說:“大將軍一氣之下回府了。”“啊!”上官太后一怔。高昂搖頭嘆氣說:“怎麼立了這麼個皇帝。”上官太后指著未央宮的方向罵道:“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此時的劉賀正在做著更加狂悖的事情。他從大殿出來看見長樂宮的太監席喜趕著一輛華麗的馬拉小轎車往回走,轎車裡套著一匹小馬駒,一蹦一跳地跑著,覺得十分好玩,就上前攔住,問席喜:“這是乾什麼的?”席喜說:“這是太后的專用馬車,供太后在宮裡走動。”劉賀說:“讓我坐上去在宮裡兜一圈。”席喜說:“那可不行,這車只給太后坐,就是先帝也不敢坐皇后的這輛車。”劉賀嬉笑著說:“先帝不敢坐朕敢坐。”說著撩起龍袍就要上車。席喜跪下乞求劉賀說:“陛下千萬不要壞了宮裡的規矩。”劉賀瞪著眼問:“什麼規矩,拿來讓朕看看。”席喜也不知道這規矩是什麼時候定的,更不知道這規矩寫在哪裡,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劉賀冷笑著說:“沒轍了吧!過去的規矩一律作廢,現在朕說的話就是規矩。”說著推開席喜坐上了小馬轎車,揮動著鞭子,小馬駒蹦跳著在宮院裡跑起來。安樂喊著:“陛下等等!”劉賀攏住了馬駒,問:“怎麼了?”安樂跑過來說:“聽說上官太后過去坐馬車時還要有樂隊伺候。小馬駒懂音樂,它是跟著節奏旋律走的。”劉賀一聽更有了興趣,說:“快調樂隊來奏樂。”安樂說:“聽說太廟的樂隊演奏藝術最高。”劉賀說:“那就快把太廟的樂隊調來,陪朕娛樂一番。”太廟樂隊被調來了,安樂又獻計說:“只有樂隊顯示不出皇上的威儀,得把皇家儀仗隊也調來,那才能炫耀出皇帝赫聲濯靈、君臨天下的威風。”劉賀恍然大悟說:“朕怎麼把皇家儀仗隊忘記了!”他要過足當皇帝的癮,擺盡皇帝的威風,當即下令調皇家儀仗隊。安樂應聲而去。龔遂攔住說:“鑾駕儀仗隊是皇帝出巡時才能使用,陛下現在在皇宮裡怎麼能動用這麼龐大的隊伍。”劉賀說:“你是說皇宮裡擺不下鑾駕儀仗隊的陣勢,那就擺駕上林苑,朕好長時間沒有打獵了,讓儀仗隊去那里為寡人遊獵助興。”說著把上官太后的小馬車推到一邊:“這玩意兒太小了,玩著不過癮。”

皇家儀仗隊奉命來到,果然是浩浩蕩盪、威風凜凜。銅鼓鐃釵,龍笛雲鑼,金瓜鉞斧,五色彩旗,九龍傘、九龍扇、九龍蓋,宮女、太監排起了長龍,一眼看不到頭。劉賀高興得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喊起來:“起駕上林苑……”說著,坐進了黃綾蓋下停放著的肩輿上。安樂又說:“皇帝坐上了肩輿,後邊皇后的鳳輦還空著怎麼辦?”劉賀說:“我現在到哪裡去找皇后?”安樂向遠處指了指,儀仗隊閃開一條道,妓女紅和妓女蘭正向這裡跑來。安樂說:“臣早把她們接來了。”劉賀一看是他在濟陽驛站風流一晚的那兩個妓女,張開雙臂抱住了她們。兩妓女在劉賀懷裡撒嬌說:“我們姐妹是來討封的。”劉賀說:“朕不食言,現在就封你姐妹倆為正、副皇后,隨朕出遊。”侍女紅和侍女蘭高興地蹦跳著向皇后的車輦跑去。安樂又說:“今天陪駕的都是宮女、太監、樂手,沒有百官簇擁,哪像皇帝出行?”劉賀說:“朝里的那些大臣一個個老態龍鍾,讓他們隨朕出駕,大煞風景,敗朕的遊興。”安樂說:“那就帶咱們昌邑國的臣僚。”劉賀說:“他們都在千里之外,遠水解不了近渴。” “我們來了,正在候旨。” 昌邑國的那些臣僚和劉賀的那些狐朋狗友早在頭天晚上進了京,用金錢買通了安樂。這群雜七雜八的人跪了滿地,磕頭作揖地喊著:“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劉賀不耐煩地說:“你們有完沒完,不就是來討封的。” 為首的一個老臣奏道:“大王榮登寶座是我昌邑國臣民的萬幸!”劉賀揮著手說:“這些你們就不用說了,我不會忘記昌邑國的臣民的。”一老臣問劉賀:“陛下可曾記得離開昌邑國時對我們的許諾?”劉賀說:“朕金口玉言,不會食言的。好,現在就封賞你們。御馬監、侍中、郎中令、光祿大夫……安樂,你去查查還有哪些缺差,都安排咱們昌邑國的人去干好了。”昌邑國臣僚高興得又呼喊起“萬歲,萬歲,萬萬歲”來。老臣又說:“還有李王妃和陛下的那些妃子、宮女馬上也要到京城了。”劉賀問:“來了多少?”老臣回答:“二百多個。”劉賀說:“后宮三千,這二百多個還遠遠不夠。告訴她們,按年齡分封。年輕的都是美人,中年的當婕妤,老點的當七子,多多益善。”臣僚連連磕頭:“我們替大王的二百佳麗謝恩了。”劉賀說:“不用謝了。你們現在都是朕的肱股之臣,隨朕去上林苑,朕要在那里為你們接風。”臣僚們抖摟著自己的衣袍說:“陛下雖然給我們了百官的名譽,可頭上沒戴烏紗帽,身上沒穿九卿的蟒袍,哪像皇帝的肱股之臣。”劉賀這時才發現他們還穿著亂七八糟的衣服,像一群趕廟會的乞丐。可是,現在去哪裡弄那麼多的官衣官帽。他蹙著眉頭無計可施。安樂又給他出歪點子說:“陛下何不打開宮庫提出綬帶賜給大家?”劉賀擊掌叫好:“對,對!綬帶這個朕知道,親王一級的佩戴紅色綬帶,侯爵一級的佩戴紫色綬帶,光祿大夫一級的佩戴青色綬帶,小官小吏佩戴黑色綬帶。先帝的親王、侯爵、國務官員能佩戴綬帶,我們昌邑國的宰相、禁衛司令、郎官、奴僕為什麼就不能佩戴綬帶,快去打開宮庫把綬帶運來分發給他們。” 轉眼之間,昌邑國的那些官吏和三教九流都佩戴上了顯示功勳的各色綬帶。在一片歡呼聲中,樂聲大起,旗幟飄揚,劉賀坐在肩輿上,妓女紅和妓女蘭坐上了鳳輦起了駕。後邊跟著那些佩戴著四色綬帶,昂首梗脖挺胸疊肚傲氣飛揚的昌邑國老少。音樂跟著響起來。 “慢……”夏侯勝從遠處跑過來攔住說:“太廟樂隊是皇家的祭祖樂隊,怎麼能隨便調用呢?”劉賀早就听說夏侯勝的倔脾氣,不想和他爭辯,用息事寧人的口氣說:“朕不過是暫時徵用,遊獵以後就讓他們回去。”夏侯勝說:“皇宮裡不管什麼人,什麼隊都可以徵調,唯有這'太廟'樂隊不能征調。”劉賀一揮袍袖武斷地說:“我偏要徵調,誰敢把天子怎麼樣。”夏侯勝說:“隨便調用太廟的樂隊要犯不孝之大罪的。”劉賀氣憤地指著夏侯勝說:“你再敢口出不恭朕就殺了你。”夏侯勝哈哈大笑起來:“陛下把祭祖的廟樂當作嬉戲的工具,把獎賞給功臣的綬帶濫發給烏七八糟的昌邑國刁民,這是胡作非為的大不道行為。先帝封臣為諫議大夫就是要臣直言不諱,規勸君主改正錯誤。陛下就是殺了我,我也要阻止陛下的恣意妄為。”劉賀被夏侯勝的一番仗義執言嚇住了。安樂在一旁煽動說:“陛下是至高無上的君主,如果容忍夏侯勝的侮辱和謾罵,以後誰還把陛下放在眼裡。”夏侯勝大罵安樂:“早就听說昌邑王身邊有個馬屁精,看來就是你了。”安樂惱羞成怒,懇求劉賀:“陛下,此人不殺,後患無窮。快下旨吧!”劉賀猶豫著。夏侯勝警告劉賀:“陛下,你看這天久陰不雨,顯示出上天對你的警告,大臣們對你的不滿,而且有了對陛下不利的行動。” “夏侯勝是危言聳聽、妖言惑眾,不殺他天下會大亂的。”安樂又煽動劉賀。那些被辱罵的昌邑國人也跟著起哄,聲嘶力竭地喊起來: “捍衛君威,賜死奸賊!” “不殺奸賊,我們昌邑人在朝堂就無立錐之地。” “殺了他,殺了他!” 在這些人的縱容和威逼下,劉賀終於下了決心:“把夏侯勝打入死牢,秋後問斬。” 侍衛拖起夏侯勝就走。夏侯勝大喊著:“臣工們遲早會廢了你這個昏君的。” 龔遂攔住說:“陛下濫殺諍諫之臣,是要激起群憤的。”王吉也哭喊著:“大王你要大禍臨頭了!”劉賀說:“王吉是昌邑國叛徒,抓起來關進郡邸獄。”回頭又教訓龔遂,“朕念你在昌邑國有功,不便對你治罪,你要好自為之,不要處處與朕作對。”接著宣布,“再有掃朕遊興的和夏侯勝同罪。” 淫亂宮闈讓上官太后更加氣憤的是劉賀強奸了她的貼身宮女。 那天,妓女紅和妓女蘭來到長樂宮要坐太后的小馬車,被太后的宮女慧攔住:“你們是什麼人敢動用太后的馬車。”妓女紅一副潑婦的樣子,指著宮女慧連說帶罵:“我們還沒問你是什麼爛女賤婦,你倒先問起我們來了。”宮女慧從沒見過這樣不守規矩、不講理的女人,也動了怒,推著她倆說:“快給我出去!要不,我就喊侍衛了。”妓女蘭說:“我們姐妹倆是皇后,你見了我們也得叩頭,怎麼連這個禮節都不懂。”宮女慧鄙夷地笑著說:“我在宮里三年了,怎麼沒見過你們這兩個皇后,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侍女紅說:“不知道去問皇上。” “不用問了,朕來了。”劉賀說著嬉皮笑臉地走過來。 姐妹倆一看劉賀來了,告起御狀:“皇上,這個小賤人不承認我們姐妹倆是皇后,太膽大妄為了。”劉賀“嘿嘿”地笑著說:“你倆是妓女,還想當皇后?”“你!”姐妹倆氣得跺著腳說:“你怎麼說話不算數。我們姐妹倆的正副皇后可是陛下那天親口封的。”劉賀揮著手說:“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我的李王妃馬上就來了,她才是我的皇后。”妓女紅和妓女蘭氣得要罵劉賀,一看劉賀身後站著兩個侍衛,把氣撒在宮女慧身上:“都怪你這個小妖精,跟我們吵架招來了皇上,把我們的正副皇后也給擼了。” “擼得好,擼得好!”宮女慧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劉賀這才發現宮女慧是那樣的文靜典雅,那樣的姿色出眾。他色瞇瞇地盯著看了好一陣,嬉皮笑臉地說:“朕看這位美人才像皇后。”說著在宮女慧的臉上摸了一把,回頭對妓女紅、蘭姐妹說,“來,來!這是太后的小車,連皇后都沒有資格坐,朕讓你倆坐,也算是看得起你姐妹倆。” “好!”兩姊妹轉怒為喜,提裙想上車卻被宮女慧拉住。 劉賀說:“不就是一輛小車嘛,坐又坐不壞。” 宮女慧說:“她倆沒資格。” 劉賀急於想打發妓女姐妹離開這裡,向宮女慧保證說:“太后那裡有什麼事朕頂著。” 妓女紅和妓女蘭乘機坐上小馬車,一拍馬屁股,馬駒拉著馬車跑了,把宮女慧撞倒在地上,劉賀慌忙跑過來扶起。他拿宮女慧與妓女紅和蘭相比,妓女紅和妓女蘭都是賤女,宮女慧才是他喜愛的那種美女。他貪婪地吸了一口將要流出來的涎水,再也按捺不住燃燒的情慾,看看周圍無人抱起宮女慧就跑。 宮女慧萬沒料到當今皇上是個流氓。她掙扎著,呼喊著:“我是太后的宮女,太后要治罪於你的。” 劉賀強行將宮女慧抱進寢宮按倒在床上,粗暴地強奸了她。 宮女慧披頭散發地跑回太后宮。上官太后一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氣得大罵劉賀:“畜生,簡直是畜生!”接著喊:“席公公,席公公,你去請張將軍來。”安樂笑著走進來,彎腰打躬地說:“啟禀太后,席公公被調崗了。”上官太后問:“你是什麼人?”安樂一邊給太后叩頭,一邊回答說:“我是新任長樂宮衛尉,奉旨保護太后的。”上官太后越發氣憤了,命令安樂:“你給我滾!”安樂嘿嘿笑著說:“奴才是昌邑國人,初來乍到京城,誰的話都不敢不聽。太后的話我得遵從,皇上的旨諭也不敢違抗,您就體諒體諒下人的難處吧,別讓我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上官太后強硬地說:“我的內臣就是不能換。你去把席公公給我找回來。”安樂收起了笑臉,向御道兩邊站崗的禁衛招了一下手。兩個禁衛挺戟跑過來,分別站在了太后的寢宮門口。上官太后意識到自己被軟禁了,大喊著:“來人,給我來人!”遠近站崗的禁衛沒有一個人敢進前。上官太后覺得不能就這樣讓他們把她與世隔絕,悄悄對宮女慧說了幾句話。 一個太監在長樂宮复盎門口被守門禁衛攔住了。安樂走過來,從後面伸手摘掉了太監頭上的帽子,頓時露出一頭長發。宮女慧驚叫一聲,返身向宮裡跑去。安樂追著不放。宮女慧對宮里路道熟悉,拐進花木叢中的一條小徑不見了。 軍情兒戲左將軍張安世聽說劉賀在宮里胡作非為,還把夏侯勝先生關進了死牢,氣得兩次進宮,都被擋在宮門外。當他第三次來到宮門口時,遇上告急軍使也被擋在宮門外,他要過告急文書一看急了,從腰里抽出寶劍,大喊著我是左將軍張安世有緊急軍情奏報皇帝。守門宮衛要去向安樂請示,被張安世一把推開,硬是闖進了皇宮大院。 皇宮大院裡亂糟糟的,來往的都是陌生面孔。正巧高昂跑了過來。高昂一見是張安世,像見了救星似的向張安世求救:“張將軍,你快去吧,皇上要佔御書樓了。”說著,帶領張安世向御書樓跑去。 御書樓裡,劉賀背著手站在屋子中央正在指揮幾個太監把滿樓的古書古畫搬出去。龔遂跪在劉賀面前,苦苦勸諫:“陛下萬萬使不得啊。這御書樓自文帝以來都是歷代皇帝皇子的讀書禁地,這裡的古書名畫,也都是皇上的必讀之書、必學之畫,哪能說騰就騰,說搬就搬啊!”安樂拉大旗做虎皮訓斥龔遂:“陛下吩咐,要把御書樓改為歌舞廳,龔大人再不識抬舉、阻三攔四惹惱了皇上,你會和夏侯勝一樣被關進死牢的,到時可別怪我不認咱昌邑國的人。”龔遂不屑一顧地瞥了安樂一眼,回頭問劉賀:“陛下搬遷御書樓大將軍可曾知道?”劉賀聞言大怒,喝住龔遂:“我是皇上,為什麼要事事請示大將軍。我說龔禁衛官,你為什麼總是胳膊肘往外彎呢?” 張安世一見他們把御書樓搞成亂七八糟的樣子,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劉賀正想發火,定睛一看怔住了。他不怕文官就怕武將,又見張安世腰里挎著寶劍,頓時軟了下來,賠著笑說:“啊,原來是張將軍,有什麼事要啟奏嗎?”張安世怒不可遏,但在皇帝面前,他不便大罵,只好喝斥正在搬書的太監:“都給我住手!是誰讓你們把御書樓糟蹋成這個樣子的?”太監們不敢回答,偷偷看著劉賀。劉賀說:“不就是一些破竹爛簡嗎,張將軍何必動這麼大的肝火?”張安世氣憤地說:“誰說這是破竹爛簡,這是皇家的藏書,你知道嗎?”劉賀故裝糊塗:“我哪裡知道這些書的用場。張將軍現在告訴了朕,就此罷休,就此罷休!”張安世這才把告急文書送給劉賀,劉賀搖了搖手說:“我懶得看,你念吧!”張安世展開急報念道:“匈奴舉兵南下,攻占了陽門關,敦煌郡守告急,請求陛下發兵救援。”劉賀問:“陽門關在什麼地方,離京城多遠?”張安世說:“在西北邊塞,距長安兩千多里。”劉賀長長出了口氣,不以為然地說:“離長安還有這麼遠,慌什麼。”高昂大吃一驚,沒想到劉賀對邊關急報竟這樣掉以輕心,急忙陳述其中利害:“皇上,陽關是西北邊塞的門戶,一旦被匈奴佔領,他們就會長驅直入,要不了十天就能兵臨京城。陛下萬萬不能輕敵,快召大將軍商議,決定迎擊之策。”劉賀嘆了口氣:“又是大將軍。”安樂也怕霍光,幫著勸告劉賀:“還是召見大將軍商議才是。”劉賀說:“大將軍是全國最高統帥,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朕命他派良將征討匈奴。”說著俯在龍案上寫下詔書,又對高昂交代:“你親自送到大將軍府,讓大將軍即刻發兵。” 張安世從中接過詔書說:“我去找大將軍。”說完,正要走想起夏侯勝還被關在死牢裡,又返回來問劉賀:“陛下知道夏侯勝是什麼人嗎?”劉賀不屑一顧地說:“不就是一個教書先生嗎?”張安世告訴劉賀:“夏先生可是先帝和太后的太傅啊,你殺了夏先生,就不怕太后廢了你。”張安世話說得雖然莽撞,但鎮住了劉賀。劉賀忙說:“朕這就放了夏侯勝。”張安世因為軍情緊急沒有來得及向劉賀討手諭,匆匆離去。 安樂看張安世遠去,提醒劉賀說:“皇命怎能朝令夕改。如果放了夏侯勝,以後誰還把陛下看作皇帝。”劉賀說:“朕不喜歡殺人,只不過嚇唬嚇唬他罷了。”安樂驚叫起來:“我的皇上啊,從古到今哪有皇帝不殺人的。再說,不殺人怎麼能鎮得住像夏侯勝這樣的狂傲大臣?”劉賀說:“你說怎麼辦?”安樂說:“殺無赦!”正在這時,一個太監進來報告:“陛下,大司農田延年在偏殿候旨,說是有關農田的事要向陛下啟奏。”劉賀煩躁地說:“農事也來向朕請示。不見,讓他去找……找誰?”他瞪著眼問安樂。安樂慌忙說:“找宰相。”劉賀說:“對,讓他找宰相去。” 田延年聽說劉賀不接見,跺著腳憤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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