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蒙古帝國2·狂飆西進

第19章 壹

蒙古帝國2·狂飆西進 包丽英 4380 2018-03-13
窩闊台召開了登基後的第一次忽裡勒台大會。 會上窩闊台認為首先要做兩件事:一是擴建和改革驛站;二是完成父汗遺願,大舉攻金,征服金國。 驛站制度始於成吉思汗時代,用以通達邊情,佈告號令。然而,由於版圖的擴大,戰線的拉長,原來的驛站已經不能適應如今的需要。使臣往來,路遠行遲,常常因此延誤中央命令的迅速傳達。 窩闊台一一徵詢了察合台、拖雷、拔都對改建帝國驛站的意見。 察合台、拖雷皆表示贊同。察合台說:“改建驛站一事,是件利國利民的大事,我當然完全支持。回去後,我就著手進行驛站改建。從封地之首設立驛站,東迎大汗所置驛站,拔都自他的封地之首設置,西迎我所置驛站。這樣,我們就能建立起一條橫貫亞歐大陸的交通大干道。”

窩闊台看了看拔都:“拔都,你以為如何?” “二叔說得有理。擴建和改革驛站是大工程,每一個細節,比如驛站的路線、地點、編制、設施、紀律、負責人等等所有這些瑣碎的事情都不能忽略。因此,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說出來供大汗、二叔、四叔參考。” “你有什麼想法但講無妨。” “首先,大汗可否頒布一道聖旨,通令全國各千戶遵照大汗的要求,每年一群羊出二歲羯羊一隻,一百隻羊出一歲羊一隻。出騾馬,設馬夫。派遣馬夫、司庫、司糧。其次,對於勘定的驛站地點和各千戶能不能不折不扣地執行大汗的聖旨,必須派出得力的大臣親自監督和掌管。然後,驛站創置後,每一站相應設置驛馬二十匹,馬夫二十名。驛馬、湯羊、乳馬、挽牛、馱車等都必須有相應的定數,不可隨意更改。對於分派到的任務,完成者予以褒獎。陽奉陰違、偷工減料者,倘若缺少一條短繩,當割去此人的半片嘴唇;如果缺少車輻,當割去此人的半邊鼻子。只有賞罰分明,才能確保沒有人敢公然違抗大汗的命令。”

“還有嗎?” “為使大汗或諸王的急使暢行無阻,便於辦理重要事務,還須從諸王處派出一些急使坐鎮驛站,用於聯絡。一旦驛站制度健全完善,勢必增強和暢通統帥部與歐洲、西亞、中亞、南宋、高麗等各條戰線的通信聯絡,及時地了解作戰情況以及送遞作戰命令。所以,把上述所有細節問題都考慮周全了,即使不能立刻要求面面俱到,也能對隨時出現的問題做到心中有數,並找到應對之策。” 窩闊台欣慰於拔都的遠見:“拔都,你的所思所想與我可謂不謀而合。你所提的每一條建議,我都會詳加斟酌,完善並確定後頒布實施。在座的諸位還有什麼補充?不妨提出來,我會一併加以考慮。” 察合台的次子貝達爾補充了一條建議:各千戶出戶站和馬夫後,要確保戶站和馬夫的供給,這樣道路暢通,沿途就可以不再驚擾百姓。窩闊台認為有理,讓負責文書的官員一併記下了。

大家討論了一會兒,基本都讚同拔都和貝達爾的意見,窩闊台大喜,當即分派了負責勘察的官員,限時出發。然後,他請大家休息一會兒,喝喝茶,或者出去輕鬆一下,隨後繼續討論出兵金國的有關事宜。 自從一二一一年成吉思汗大舉攻金,至一二一五年幾陷金國三分之二州郡,一舉滅亡金國似乎易如反掌,只在須臾間。然而,正當金國岌岌可危時,蒙古與花剌子模之間爆發了戰爭。這樁意外,使得金國獲得了苟延殘喘的機會。 蒙古傾力西征的七年間,原本正是金國展開反攻的大好時機。金宣宗卻坐失良機,不思收復失地,反而忙於同鄰國西夏、南宋大動干戈,意欲將金蒙戰爭的損失轉嫁到這兩個國家。他這種戰略決策上的錯誤,直接幫助蒙古留在金地的少量部隊不僅未被各個擊破,還站穩了腳跟。至金宣宗病危,傳位於太子完顏守緒(1223年即位,史稱金哀宗),金國土地只剩下東西狹長兩千餘里的疆域,是原國土面積的五分之一。此後,金哀宗緊縮兵力,以精兵二十萬死守潼關、洛陽、汴京等軍事重鎮。

戰爭的話題似乎總是嚴肅一些的,汗帳中的氣氛不再似方才熱烈,相反,倒是顯得沉悶了幾分。 窩闊台命拖雷宣讀了成吉思汗的遺囑: 金屯兵潼關,南據連山,北限大河,難以遽破。若假道於宋,宋、金世仇,必能許我,則下兵唐、鄧,直搗大樑。金急,必徵兵潼關。然以數万之眾,千里赴援,人馬疲敝,雖至弗能戰,破之必矣。 “聯宋滅金”是成吉思汗臨終時提出的對金作戰的總體方略,這在蒙古國的決策層並非秘密。窩闊台之所以要拖雷先宣讀這份遺詔,無非是要表明他繼承父志的決心。既然總體的作戰方針已經確定,需要商量的就是在何時、何地、如何開始施行的問題。 窩闊台決定由他親率大軍伐金,拖雷率蒙哥及諸將隨行並擔任先鋒,察合台和拔都出兵相助。

拔都的目光與二叔在沉思中相遇。 忽裡勒台大會結束後,察合台將返回封地,坐鎮中亞,以確保蒙古國的後方安全。不過,為了支持伐金大業,他決定分兵一支,留下能征善戰的次子貝達爾,由他統率軍隊,全力配合窩闊台汗。 別兒哥熱切地盯著二哥的臉。他早已躍躍欲試,希望能夠像貝達爾一樣,在中原戰場上大顯神威。拔都明白弟弟的心思,默默籌劃著這件事,有一陣子沒有表態。 拖雷從蒙哥手裡接過地圖,專注地研究起來。眾將領三五成群地議論著從哪裡開始進攻之事,大家爭執不下,辯論的聲音漸漸分成了幾派,聲浪開始一浪高過一浪。 拔都靜靜地傾聽著,似乎忘了自己正在思考的事情。 直到拖雷抬起頭,蒙哥做了個手勢,大帳中才安靜下來。

“大汗,二哥,拔都,你們來看這裡,這條進攻線路。”拖雷將地圖平鋪在窩闊台的面前,他的手指緩慢地從地圖上滑過,在每一個重要的位置上都著力點一點。窩闊台思索著,臉上流露出贊同的神情。 片刻,窩闊台用眼神徵詢了一下察合台和拔都的看法,尤其是拔都。拔都的沉默讓窩闊台多少有些疑惑和擔憂。 察合台依然快人快語:“從這條路線進攻,應該是最容易實現我們假道於宋的意圖。完顏守緒即位後,一改其父將主力轉向南宋、西夏,企圖擴大疆土,以便在戰爭失敗後逃往南方立國的國策,集中一切力量儲備河防,確保河南,鞏固秦隴,爭取時間恢復實力。為此,他對外與宋、夏和好,多次遣信使周旋其間;對內強兵利器,大膽起用抗蒙將領,廣徵各路義士,在重要州郡、可守之地集中民糧牲畜,加修城堡工事,以利堅守。不能不說完顏守緒是個非常有作為的皇帝,對付他,的確需要多動動腦筋。”

窩闊台點了點頭,“是啊,金在大昌原一戰取得大捷後,陳和尚的忠孝軍已經成為金軍的一桿旗幟,它對金軍士氣的鼓舞作用,我們的確不可低估。近來,我時常在想,父汗密授的遺策中,最首要的用兵規則就是不能過早地暴露我們的意圖和行踪。為隱蔽大軍南征,必須首先奪取秦、晉,爾後假道於宋,從金國側背進攻,逐漸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然後對汴京實施圍攻,逼迫金帝出降。在這一點上,大那顏與我的看法完全一致。” “既然要隱蔽行踪,不妨採取一些偽裝措施。我意以漢軍就近進攻衛州(今河南汲縣),威脅金都,策應主力進攻晉、陝。當然,這只是其中的第一步。”蒙哥插進一句,此時,他對父親和伯父的想法已了然於胸。 “讓朕想想……是個聲東擊西的好計策。那麼,第二步、第三步呢?或許還有第四步,第五步,說來朕聽聽。”

“攻取衛州後,可以派人前往金國議和,以麻痺金帝的鬥志。金國集中精兵二十萬,並力守河南,保潼關,而對陝西關中,僅以一部兵力予以防備,這正是金國的軟肋。為徹底奪取秦晉之地,可命原在陝南作戰的軍隊襲擊潼關,攻取蘭田關,打亂金軍的部署。這是第二步。待這一步完成後,為保障先鋒部隊順利渡過黃河,進軍陝西,可命主力屯兵於平陽(今山西臨汾),以積極行動牽制潼關金兵。說到底,我們的目的仍是以己之長,克彼之短,不以一城一地為得失,而是要在我軍擅長的野戰中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 蒙哥所獻之計顯然正中窩闊台下懷,窩闊台頻頻點著頭,內心深處卻滑過一絲惆悵。當年,年少的蒙哥正是憑藉著他的聰慧而獲得窩闊台的鍾愛,被窩闊台收為養子。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蒙哥越來越表現出他的遠見卓識,窩闊台在深深感到欣慰和為蒙哥驕傲的同時,卻無法遏制另一種感情的滋生,即使他不肯正視,那就是:防範和戒備。

如果蒙哥是他的親生兒子,或者是他最鍾愛的三兒子闊出在繼承了他的寬宏和謹慎之外,還兼備著蒙哥的過人智慧,那他將成為世上最幸福的父親。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長生天真的對四弟拖雷很偏愛。 老將速不台忍不住向蒙哥伸了一下大拇指。對老將軍而言,這是他難得一用的讚賞表示。 貴由將脖子往後縮了縮,沒來由地對速不台產生了一絲怨恨。 別弄錯了,蒙哥算什麼!我才是大汗的嫡親長子! 窩闊台仍然希望聽聽拔都的意見。 “大汗,我和別兒哥願聽從大汗調遣。”拔都簡潔地說。聽說可以留下來,別兒哥頓時喜形於色。 “封地的事呢?” “暫時由斡爾多代勞。” 窩闊台考慮了片刻:“你和昔班留下來,別兒哥隨斡爾多回到封地。別兒哥英勇善戰,有他坐鎮欽察草原,對新的征服地將產生威懾作用。”

“大汗……” “別兒哥,我了解你求戰的心情,不過,現在正是非常時期,斡羅斯、欽察、不里阿耳等國尚未完全臣服,隨時有可能起而復叛。我希望你以大局為重,治理好你父親的封地,我為你記頭功一件。” 別兒哥沮喪至極,卻又不能違抗命令。 拔都輕撫著弟弟的肩頭,別兒哥犟了一會兒,終究回以一握。戰爭無常,從此關山萬里,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聚!別兒哥不想因為一時的賭氣,而換回日後無窮的悔恨。 其時,金國遷都汴京近二十年,其賴以立國者,惟潼關、黃河二險。窩闊台深知,若兵出寶雞,攻入漢中,一月之內可直搗唐、鄧,屆時,大事可成。聯宋滅金,在此一舉。窩闊台決定三路大軍齊發。右路軍由大那顏拖雷率三万精騎經鳳翔入寶雞,沿漢江而下,迂迴唐鄧,直逼汴京。這三万精騎中,就包括拔都的一萬軍隊和貝達爾的一萬軍隊。中路軍由他本人親率主力,先拔河中府,強渡孟津,進逼汴京。左路軍則由原駐河北、山東的蒙漢軍編成,從濟南出發,向汴京東側挺進。 見大家均無異議,窩闊台取令箭在手,命拖雷、拔都、貝達爾率本部先行出發,渡荒漠,越陰山,取山西,進入陝西境內,分兵攻打鳳翔、寶雞等金國戰略據點。命貴由配合速不台父子攻打小潼關。 眾人領命而去。 貴由回到海迷失的寢帳,猶自生著悶氣。海迷失有點厭惡地瞟了一眼貴由那張一生氣就會發黃的臉,淡淡地問道:“怎麼啦?” 貴由將父汗命他協助速不台父子攻打小潼關之事原原本本地講給海迷失聽。他真的想不明白,他身為汗子,父汗非但不讓他獨當一面,還要讓他聽命於速不台,這豈不是故意讓他難堪? “老三呢?”海迷失最關心的仍是闊出、蘭容。 “當然隨父汗主力行動。父汗還當著大家的面誇獎蘭容,說她有其父遺風,是個難得的將帥之才。” “是麼?這麼重要的軍事會議父汗也讓蘭容參加了?” “參加了。父汗還很欣賞她的建議,都採納了。” 海迷失頓了頓,將頭一昂:“這次,我陪你一同出征。” “你?”貴由剛想說你去能做什麼,見海迷失乜斜著眼睛,眼角掛著譏誚的笑意,急忙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你不是討厭速不台父子嘛,我跟在你身邊,說不定能找到機會將他們父子倆一起除去。” 貴由渾身一震,頓生寒意——人心莫測啊。他抬眼驚懼地直望著海迷失。 可是,海迷失已經將頭別了過去。 事實上,人世間最陰險的,莫過於被女人的嫉妒心吞噬的靈魂。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