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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女色媚君

崇禎王朝 赵云声 11371 2018-03-13
繼任的崇禎與天啟皇帝完全不同。他既不像魏忠賢想像的那樣唯唯諾諾,也不像魏忠賢所期望的那樣任人擺佈。這是一位十分勤政、讀書好學卻又頗有心計的皇帝。 繼位之後的近十天內,他雖內心裡時刻惦記著“除閹黨”,但在外表上卻表現得一切如舊,不動聲色。既不卑不亢,也不慍不火、不急不躁,他的這些舉措,甚至連老奸巨滑的魏忠賢,也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麼算盤?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因為摸不清底細,魏忠賢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這天,魏忠賢在客氏處和客氏舉杯對飲,喝著悶酒。魏忠賢長嘆了一口氣:“即位十天了,皇上不聞不問,毫無動靜,心中沒底啊!” “怎麼沒底?”客氏滿不在乎地說:“我是先皇乳母,尊為奉聖夫人;你是先皇獨寵的重臣。先皇遺囑對你要委以重用,他若違背就不是仁義之君!”

“仁義?古往今來,多少皇上為保權位弒兄欺嫂、殺戮功臣,誰敢說皇上不仁不義?唉,對皇上哪有什麼仁義可言?”魏忠賢搖頭嘆息,“再說,先皇已地下去了,你這位先皇的奉聖夫人,還奉聖誰?” 正在此時,魏良卿、魏希孔、崔呈秀慌張走進。 魏良卿驚恐道:“據報,朝中有人結夥上疏,已經連著幾次告我們!” 魏忠賢愣怔了一下,但隨即冷冷一笑:“我知道,遲早總有這一天。” “關鍵是皇上怎麼說?”客氏著急插話問道。 “皇上一律留中不睬。” “這是為什麼?”本來就不聰明的客氏,自從先皇去世之後,她的腦袋就變得更不靈光,以致怎麼也無法理解崇禎的舉措。 對崇禎做法同樣不理解的大有人在。新任首輔韓爌,也是其中的一個。

韓爌原為東林黨人,明光宗時即拜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熹宗嗣位後,再度入閣,晉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頗得重用。但後因得罪魏忠賢而被排擠出閣,進而又遭誣陷,削籍除名。崇禎一即位,立即遣人召回,出任首輔。 韓爌乃三朝元老,老成持重,耿介正直,是當時著名的賢相。一上朝,便把清除閹黨視為己任,每次召對,都與崇禎極言魏忠賢禍國殃民之事,可崇禎皇帝卻總是閃爍其詞、敷衍塞責。 這天,韓爌再度將一份奏摺呈放在龍案上。 “朝內數名老臣再次乞請皇上糾官邪,安民生,剪除閹黨!”韓爌跪在地上,聲音裡帶有明顯的不滿。 崇禎目視一眼韓爌,雖然看出了他的情緒和不滿,但依然平和地說:“愛卿久勳元老,平身賜坐!”

“謝皇上!”韓爌起身上前啟奏:“吾皇英主:多年以來,朝野上下,不媚天子而媚奸臣。廠臣魏忠賢勾結客氏,廣羅黨羽,佈滿天下,禍國殃民,神人共憤!臣以為不除閹黨,將國不成國,民生難安,大明天下難以中興!” 崇禎故意臉色一沉:“愛卿萬勿言之過激。” 韓爌不知崇禎心中所想,依然直言:“陛下!魏忠賢、客氏之流,魏良卿、崔呈秀之輩,既非開國之元勳,也非從龍之寵兒,乃是刁頑誤國的跳梁小丑,豈能讓他們橫行天下!臣以為,廠臣魏忠賢欺君罔上,罪大惡極。” 崇禎目視一眼供奉在案的紅木龍舟,沉穩凝重地說:“皇兄有遺旨:當委以重用。朕豈能置之不顧?念忠賢有驅使之勞,免予追究吧!” 韓爌不屈不撓,重又上前作揖再諫:“陛下!忠賢既不忠,也不賢!威脅內宮張皇后,外奪邊臣袁崇煥,陛下繼位之時,竟拂逆人倫,投毒謀殺,蓄謀篡位,先帝如若有知,亦必將處以極刑,棄之於市!”

崇禎皇帝見韓爌的話語越來越重,便警覺地看了看周圍,然後倏地站起制止道:“不可輕率詆毀!” 忠誠耿介的韓爌還想說什麼,崇禎連忙揮手示意:“退下!” “是!老臣冒犯龍顏!”韓爌見此,只得躬身退下,但他臨到門口時,又忍不住地再次籲諫:“陛下!閹黨不除,國無寧日!乞望陛下為大明江山三思!” 崇禎目送韓爌躬身離去的身影,讚歎地說:“真是難得的忠良賢臣啊!” 崇禎雖然讚賞韓爌的忠誠耿介,但他清楚,此刻尚不是與魏忠賢公開攤牌的時機。自己初登大位,羽翼未豐,而魏忠賢幾朝經營,根深葉茂,盤根錯節,尚未到根腐葉落之時。其實,崇禎何嘗不想早點清除這夥罪大惡極的閹黨? 原本形同玩偶的前內閣黃立極與施鳳來的匆匆離去,以及一直與自己對立的東林黨人韓爌的重召入閣,都不能不使魏客團伙為之震盪。但因黃、施者流的確是草包飯桶,而韓爌則學富五車,且又口碑極佳,所以魏忠賢竟也無法反對。加之,韓爌入閣後雖曾一再彈劾,但據內線的太監宮女情報,皇上均是不理不睬,這也使得魏忠賢無由發作。

不理不睬,雖不等於讚許,但也不等於反對呀?而且,任由這一份份的彈劾繼續下去,越積越多,遲早要出大亂子的! 對此,魏良卿大為驚懼:“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難道束手待斃不成?”魏希孔難忘屠夫本色,他困獸猶斗地說:“我們有東廠,有錦衣衛,還有兵權在握……” 崔呈秀搖頭插了一句:“就是沒有天子的寵信!” “呈秀說得對!沒有天子的寵信,有者謂無;有了天子的寵信,無者謂有。”魏忠賢對此,體會極深。他之所以遲遲未開口、未行動,其原因也正在於此。今見崔呈秀捅破,便陰冷地轉著眼珠道:“既然有人上疏罷黜剪除老夫,何不自己上疏請辭!”說著一聲吩咐:“呈秀,良卿,替老夫寫上疏辭文!” 此話如同炸雷,自會引起眾人的一片驚慌:“魏公公,廠主!……”

“寫!”魏忠賢早已謀劃在胸,他雙目微閉,口授疏文:“奏請皇上恩准:奉聖夫人搬出內宮,老夫乞求辭去東廠提督,交還印信……” 別人不敢怎樣,可客氏不同,她氣得手指著魏忠賢的鼻子,質問:“你這葫蘆裡悶的什麼藥?人家是就坡下驢,你是見坡就下驢!皇上尚未處置,你就先尿褲子啦?” “等皇上處置就為時晚矣!要固祿保位就得如此!”魏忠賢說著,詭秘地一笑,“你知道什麼!這叫以守為攻,試探虛實!” 盡人皆知,東林黨是魏忠賢的死對頭。魏忠賢在熹宗當朝的天啟年間,利用熹宗對他和客氏的放縱與寵信,一次次地打擊和迫害東林黨人,以達到他結黨營私、排斥異己的目的,最初是閹黨魏廣微秉承魏忠賢的旨意,炮製了一本《縉紳便覽》,將東林黨的近七十名官員誣為“邪黨”,加以評點。之後,崔呈秀因謀求加入東林遭拒絕,懷恨在心,於是轉而賣身投靠魏忠賢,進呈《同志錄》,開列東林黨人名單,魏忠賢便憑此任免、升降官員。還有一個叫王紹徽的,因巴結魏閹爬上吏部尚書後,又彷一百零八將,將東林一百零八人編成《點將錄》,列出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讓魏閹按名黜汰。

對於魏客閹黨的這些倒行逆施,一些剛直不阿的官員並沒有束手待斃。天啟四年,左副都御史楊漣首先開砲,向皇上呈進彈劾魏忠賢的二十四大罪狀:接著,吏科都給事中魏大中、御史黃尊素等又接二連三地上疏彈劾,掀起了頗有聲勢的倒魏風潮。 但有熹宗皇帝寵信與縱容的魏客閹黨,不僅平息了這一風潮,而且變本加厲地打擊報復。天啟五年製造了“六君子之獄”,逮捕了楊漣、魏大中、左光斗等六人;繼之於天啟六年又興“七君子之獄”,逮捕了高攀龍、黃尊素等七人,栽贓誣陷、嚴刑拷打,直至將這些正直朝臣全都迫害致死。從此,黑雲壓城,白色恐怖,東林黨人銷聲匿跡,大明王朝成了魏客閹黨的一統天下,魏忠賢成了權傾朝野、炙手可熱的九千歲。 但誰知天有不測,僅僅一年之後,即天啟七年,魏客賴以生存的熹宗,僅二十三歲便一命嗚乎!

政權更迭,必然會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魏、客又製造了那麼多的冤獄。這些冤魂怨鬼以及像韓爌之流東林學的徒子徒孫,怎能不伺機鳴冤翻案呢? 對此,老謀深算的魏忠賢早已料到,他和客氏的辭呈,實是以退為進,看你年輕的崇禎如何反應? 崇禎皇帝雖然年輕,但卻頗有城府。當魏忠賢手托著廠督的印信來遞交辭呈時,崇禎皇帝依然是不慍不火、神態自若。 他望著魏忠賢上交的辭呈和印信,勸慰道:“皇兄遺囑,朕與愛卿一起聆聽,言猶在耳,怎能忘懷?愛卿不必揣摩風影,務令安心任職!”說著拿起印信交還給魏忠賢,“恕朕不允,印信當由愛卿自己掌管。” “皇上既不允老奴辭職,老奴就只好聽命收回了。”魏忠賢心中一喜,連忙接過印信,然後目視一眼熹宗所刻的紅木龍舟,頗為動情地說:“陛下如先皇一樣寵待老奴,老奴定肝腦塗地,報效皇上!”

“愛卿侍候先皇左右,忠心可嘉,朝野上下,有目共睹。”崇禎熱情地說道。 魏忠賢聽到崇禎這幾句讚譽,心中的一塊石頭剛要落下來,轉身告辭,誰知崇禎緊接著又補了一句:“至於奉聖夫人乞請搬出內宮,移居私邸,只要奉聖夫人感到方便,朕就遵從雅志,隨她自己處置了!” 魏忠賢聞言一愣,心想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誰都知道魏、客一體,崇禎他這麼做,是否想拆散我們,分而治之?但繼而一想,客氏是熹宗的乳娘,是因熹宗而進駐皇宮的,如今熹宗已死,客氏已經沒有理由繼續留住宮內,搬出宮廷,倒也在情理之中。魏忠賢怔在那裡,偷眼窺視著崇禎,暗自思忖,這個小皇帝的真實意圖,究竟意欲何為呢?為了探尋真諦,魏忠賢眼珠一轉倒地跪拜,再次試探:“各地建造老奴生祠,老奴惶恐不安,乞請皇上恩准停止建造,並免去香燭費三萬兩。”

崇禎依然親熱有加:“愛卿不必惶恐。各地建造生祠祝福,這是輿論之公嘛!廠臣有功不居,更見謙虛美德。香燭費區區三萬金,不必念念不忘。”他看看魏忠賢,“朕送你一樣隻字萬金的稀世珍寶。” 魏忠賢疑惑地望著皇上…… 只聽一聲吩咐:“來人!賜廠臣魏忠賢匾幅一幀。” 太監王承恩和曹化淳應聲走上。太監王承恩原系坤寧宮總管,崇禎繼位後,因宮中太監均為魏忠賢走狗爪牙,張皇后唯恐他們從中作祟,便將親信王承恩調至崇禎的身旁。王承恩早年曾隨侍崇禎的養母東李莊妃,可謂是看著崇禎長大,兩人早就熟稔,所以王承恩一來,崇禎便極為倚重。 王承恩和曹化淳打開手中的匾幅,只見上面赫赫寫著:“功德巍巍”四個大字。 魏忠賢一見大喜過望,連忙跪地叩謝:“老奴謝皇上恩賜墨寶!” 待這書寫著“功德巍巍”的匾額抬回魏忠賢官邸時,魏府眾人擊掌慶賀,一片歡欣! 魏忠賢那位風騷多姿的侄媳婦,首先扭動腰肢,走近魏忠賢,興高采烈地說:“叔叔運籌帷幄,又得新寵,可喜可賀!” 魏希孔對此似還懷有疑慮:“難道皇上果真前嫌盡棄,芥蒂全消?” 魏忠賢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老夫細細體察,皇上言辭誠懇,優禮備加,並無可疑之處!”說著手指“功德巍巍”匾幅,“要不,賜賞匾幅幹什麼呢?” 崔呈秀連連點頭:“這可是皇上登基以來的第一件墨寶,是價值連城的金字招牌啊!” 客氏出於女性的本能,早就看不慣那位侄媳婦的風騷賣弄,如今見崔呈秀也跟著吹捧,加之魏忠賢那副揚揚得意的樣子,她便憤而走過來,睥睨一眼魏忠賢,質問道:“皇上對你不准辭職,新寵有加,對老娘怎麼就允准搬出內宮呢?” “哎呀!奉聖夫人!”魏忠賢早知客氏會有此一手,便連忙耐心地給客氏解釋,“你久居內宮本不合法規,完全是先皇的庇蔭。新皇允准你移居宮外,既合常規,又合情理。” 缺心少肺的魏良卿高興得幾欲拍手:“如此看來,可以消除疑慮,再得非常之福了!” 然而魏忠賢卻並不像他那樣樂觀,他雖然嘴上那麼安慰客氏,但內心仍存有餘悸:“雖有非常之福,也要防非常之禍啊!” 雖已深夜,可崇禎仍在御書房內伏案批閱著一本本奏摺。 隨侍的太監王承恩來到崇禎身邊,輕聲提醒:“皇上,已是深夜,萬歲爺該回坤寧宮休息了。” 崇禎似乎沒有聽見,看著奏摺不禁喃喃自語:“怎麼連縣令小臣也彈劾魏忠賢!” 待過了些時,王承恩又上前催勸:“皇上,已經深夜,奏摺留著明日再審吧!皇后娘娘正等著侍寢萬歲爺!” 崇禎抬起頭看了看他,說道:“承恩啊,難道你也不了解朕,朕不是早就說過,當日事情一定要當日處置完畢。” 身為親信太監,從小便看著崇禎長大的王承恩,當然清楚崇禎的勤政,清楚他當日事情一定當日處置完畢的決心。王承恩對此不僅清楚,而且十分敬佩和讚賞,但一想到皇上已經連著幾夜未去皇后寢宮,今晚皇后又要空等一宿時,他便左右為難了。 不出王承恩所料,週皇后果然又空等了一宿。但比王承恩想像略好一點的是,坤寧宮裡不是周皇后一人,已經移居別宮的先帝張皇后正陪在她的身邊。 眼見天已放亮,崇禎肯定不會再來了,張皇后便收住閒扯的話題,關切地問道: “我怎麼聽說,五弟即位後,天天上朝,日日熬夜,親覽奏摺,事無鉅細,樣樣過問,連你侍寢也顧不上了?” “可不是!”週皇后見事已如此,不好隱瞞,便粉臉羞紅地回道:“常常在御書房內隨便歇一歇。” “可別讓皇上累壞了身子啊!你為后宮之主,責任重大。”張皇后關切地說,“是不是皇上有什麼苦惱之事?” “萬歲爺常常愁眉不展,鬱悶不樂。”週皇后對此頗感不安。 “哦?”張皇后畢竟是過來人,對此似乎非常理解,“要盡其所能,讓皇上高興起來。” “可怎能讓皇上高興呢?” “御妹,你真傻啊!”張皇后用手一戳週皇后的額頭,狡黠地笑道:“得選妃!” “選妃?” “對,選妃!明天就選!” 選妃這樁機密大事,又落在了親信太監王承恩的頭上。經過兩天的忙碌,在附近的六城四縣共送來百名淑女。 選妃雖不像當年為熹宗選乳娘那樣,還得赤裸了身體丈量胸圍、腰身、乳房及陰部。但此次也是甚為挑剔,除了出生年月生辰八字、身高體重之外,對家庭、教養、聲音、體態、走路姿勢及顰笑談吐,都一一考核。 經過一輪輪地篩選,本著“娶妻以德,納妾以色”的原則,張皇后和周皇后最終選中了兩名秀麗的女子,一是田氏,一是袁氏。 袁氏出身小戶人家,和周皇后一樣都是小家碧玉型的女人,所以一眼便被周皇后選中。 而田氏則是來自富甲天下的揚州,其父田弘遇為當地富紳,生母早逝,繼母為揚州的歌舞伎,她從小便研習琴棋書畫,能歌善舞、婀娜多姿,且又風情萬種。事後果如張皇后所料,最得皇上之寵愛。 小事尚且逃不出魏忠賢的眼睛,如此選妃大事,當然很快便傳到魏、客的耳中。近日因一直遭到彈劾而鬱鬱不樂的魏忠賢,頓時興奮了起來!他連忙派人去將客氏請來。 “宮裡選妃啦!”客氏剛一進屋,便大聲叫道。自從讓她搬出宮去之後,她以整理先帝遺物為名,整天泡在供奉熹宗靈位的仁智殿中。崇禎的一道驅逐令,徹底打碎了她的幻夢,打碎了她的富貴榮華,使她從天堂一下跌入了地獄。她甚為懊悔,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奶大的小皇帝竟會先自己而死,本以為有這麼個大靠山,可以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吃喝玩樂一輩子呢! 沒想到,這座天大的冰山,竟頃刻之間便崩塌融化了。她當然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熹宗這位小皇帝的突然死去,她每次來到熹宗的靈位前時,都痛不欲生。她拿出精心保管的小匣子,裡面存有熹宗兒時的胎髮、乳牙和指甲,這些本來都是她在朝中安身立命、倚老賣老的資本,可如今全成一錢不值的垃圾了! 客氏將這些東西堆放在香爐裡,一邊焚燒,一邊哭泣。她肥碩的身軀隨著這抽泣之聲有規律地顫抖著,而顫抖得最厲害的則是她那對碩大無比的乳房。這曾是她扶搖直上、飛黃騰達的全部資本。正是這對大乳房,一隻哺育了一位歷史上最昏庸無能的皇帝,一隻則成就了一個千古第一惡的大太監魏忠賢。 當魏忠賢派人找到仁智殿時,客氏正處此心態之中,所以落座之後便連珠炮似的發洩著牢騷和不滿:“這次聽說選了好幾百個!過去這些事為我們一手安排,現如今……” “好事!好事!”魏忠賢當然清楚客氏此時的情緒和心態,連忙截住她的話頭,高興地笑著,“揚眉之日,再顯身手的時候到了。” 客氏一時未能理會,便不滿地瞪視著魏忠賢:“說話盡吞吞吐吐,模模糊糊!如何再有揚眉之日?” “奉聖夫人!好好奉聖啊!”魏忠賢並沒詳細解釋,而是站起來,“老夫去熙春院。” 客氏更加不悅地說:“又去熙春院?” 魏忠賢微微冷笑:“她們選美選妃,老夫選娼選妓,看誰敵過誰!” 一見魏忠賢又來光顧熙春院,院主妥娘連忙堆起笑臉熱情相迎:“哎喲喲!妥娘三生有幸,喜迎魏公公再登青樓!奴家這廂有禮了!”說著曲膝施禮。 “罷了,罷了!”魏忠賢擺擺手,走進客廳。 妥娘一面忙不迭地倒水沏茶,一面又心有餘悸地註視著這位再次突然造訪的太監總管。 這時,丫鬟送上香茶,妥娘接過來,親自遞上:“敢情這次魏公公前來敝院……還是挑人?” 魏忠賢邊接茶,邊點點頭:“對!挑人。” 妥娘試探地:“還是要……四個?” 魏忠賢呷了口茶:“當然要四個!”妥娘越發不安:“還是充作……宮女?” “豈止是宮女!是貴為宮妃!”魏忠賢說著站起來,神情中充滿了得意。 妥娘聽得此話,卻似五雷轟頂,她嚇得“撲通”跪下,連連作揖哀求:“求魏公公高抬貴手,饒了賤妾吧!這是傷天害理啊!不能昧著良心再乾這缺德事啊!求您老人家……” 魏忠賢本來心緒很好,但聽了妥娘的一番嘮叨,氣得把茶杯一摔,訓斥道:“大膽妥娘!竟敢指責老夫傷天害理,昧著良心幹缺德事!你是不要命了?” “不不不!妥娘不敢!”妥娘見自己無意惹惱了魏忠賢,直嚇得膽戰心驚,苦苦求饒:“九千歲,這懷了孕的大肚子實在不好找啊!” 魏忠賢一聽,知道妥娘無意譏諷自己,便哈哈笑了起來:“這次不要待產的大肚子,是要尚未開苞的處子!” “要處子?” “對。要二八妙齡的絕色佳人。” 妥娘一聽不是要孕婦,而是要處子佳人,頓時雨過天晴,眉開眼笑說:“行行行!熙春院的姑娘個個閉月羞花,人人沉魚落雁,好似芙蓉出水,嫦娥下凡……” “你不要囉嗦了!”魏忠賢不耐煩地站起身來,“老夫要親自挑選,——過目!” 就在崇禎皇帝認可田氏、袁氏,分別將她們冊封為田貴妃、袁貴妃的同時,魏忠賢所挑選的四名青樓佳麗,也被送進了魏府。善賭的巨閹魏忠賢,此刻正與她們玩骰作樂。 “老夫玩骰子可謂朝中頭名狀元!”魏忠賢大言不慚地說著,“你們得和皇上玩殷子,誰贏了,誰就最先得到皇上的寵幸,誰就能最早封為貴妃!” 其中一紫衣女子因最有姿色,於是便撒嬌道:“要是皇上不玩骰子呢?” “不玩?那就施展你們的本領,逗引皇上鑽進芙蓉帳裡去玩!” “要是皇上還不肯鑽呢?” “這個嘛……”魏忠賢一揮手,小太監杜勳端著一隻托盤走進。 托盤裡放著四隻精緻的香袋。魏忠賢拿起一隻小小的香袋,淫邪地望著這四名佳麗:“有了它,就不愁他皇上不往芙蓉帳裡鑽!” 崇禎畢竟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皇帝,自從田、袁二妃入宮以後,崇禎果然判若兩人似的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寢宮之中也可常常聽到他的笑聲了。 連蚊子一飛過,都要分出公母來的魏忠賢,當然會敏感地看出這一變化,心想,人都說你朱由檢是個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看來這其實也是謠傳、溢美。才幾天,你崇禎不也同樣拜倒在石榴裙下? 經過幾天的調教,本是出身青樓的四名女子,更加風韻綽約、色媚迷人。魏忠賢見一切停當,且氣候適應,便選一個夜深人靜、崇禎單身獨宿御書房的日子,將這四名美女帶進了皇宮。 “皇上國事辛勞,無有分憂,老奴選盡天下美女,特進奉四名尤物相伴陛下,乞請萬歲爺笑納!”魏忠賢大禮參拜後,朗聲奏道。 崇禎初時一愣,很快便浮起滿臉笑容,龍顏大悅地:“難得愛卿用心良苦,待朕看看四個尤物面貌如何?” 魏忠賢極力奉承:“她們臉若芙蓉,腰似楊柳,冰肌玉骨,都是絕代芳姿的國色天香啊!萬歲爺請看。” 帷簾一挑,四名青樓女子分別身著青、黃、蘭、紫四色衣裙,嬌媚艷態,笑臉盈盈,款款走進,隨之傳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 崇禎嗅著這隨之飄進的異香,不覺心旌搖動,目不轉睛地盯看著四名青樓女子,口中喃喃讚道:“果真是秀色可餐的尤物!” 魏忠賢一見皇上如此神情,心中暗喜,便緊緊盯視著崇禎奏道:“請萬歲爺盡情受用!” “朕就笑納不拒了!”崇禎看看魏忠賢讚許道,“愛卿處處替朕著想,忠心可嘉!來人,賜廠臣忠賢黃金百兩!” 王承恩應聲走上,複誦:“是!賜魏公公黃金百兩!” “謝皇上!”魏忠賢說著隨王承恩退出,心中充滿了得意。 一向對魏忠賢持有戒心的崇禎,目視魏忠賢得意離去的背影,心中湧起了一陣疑惑:此時他進獻美女,用心何在呢?待到他的目光移向那尊紅木龍舟時,他立刻醒悟了!皇兄臨終的教誨,“女色誤國”四個大字,宛如驚雷一般劈開了他的疑團。 崇禎轉身視向跪在一旁的四名女子:“說!魏忠賢讓你們進宮,意欲何為?” 紫衣女子聲若黃鶯,應聲奏道:“奴婢侍奉皇上,請萬歲爺與婢妾投骰嬉戲。”說著從衣袋內拿出骰子。 “玩骰子?”崇禎驚訝道,“朕是不識牌賭。” 紫衣女子含情脈脈,頻送秋波:“魏公公告訴奴婢,奴婢誰贏誰就先侍寢皇上,皇上……若是贏了,那就由皇上隨心所欲、任意挑選。” “隨心所欲、任意挑選?幹什麼?” “芙蓉帳裡,為皇上侍寢。” “若是朕不願意呢?” “皇上不會不願意的!” 崇禎見她們說得這般坦白,又毫無羞臊之色,已斷定她們絕非良家淑女。聯想起她們晉見時帶來的那股使人淫迷的異香,更加令人生疑。想到此,崇禎轉過身去,一聲吩咐:“來人!” 太監曹化淳連忙走進:“奴才在!” 崇禎手指青樓女子:“帶她們下去,依例搜查淨身。” “皇上是笑納不拒啊!”魏忠賢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便高興地呷了一口酒,“自古君王沒有不貪婬好色的!隋煬帝春宮淫戲,晝夜無歇;唐明皇多情多欲,隨遇而幸,哪一個皇帝老子逃得過一個色字?” 客氏聽此,也隨之興奮起來,她接過魏忠賢遞過來的酒杯,使勁灌了一口:“再叫良卿、希孔他們多找佳麗美女,源源不斷供給,皇上就色迷色亂、暈了腦袋。” 魏忠賢聽到這兒,彷彿又回到了先帝熹宗朱由校、光宗朱常洛的年代,這兩位皇帝初時也是雄心勃勃,後來均是因貪戀女色而荒廢朝政,以致最後身亡的。魏忠賢雖不想崇禎也像他父兄那樣因淫身亡,但只要他沉緬於女色之中,便將無暇料理朝政……想到此,魏忠賢望著有些酒醉的客氏,不無得意地說:“那時候,我們就再獲新寵,重掌國柄!” 客氏仗著酒力,忘情地依偎在魏忠賢胸前:“到那時,再風風光光、轟轟烈烈地把我請回皇宮,那才叫揚眉吐氣哩!” 正這時,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打開屋門,崇禎的親信太監曹化淳怔怔地站在門口。 “深更半夜的,來此何事?”客氏口氣裡顯然流露著不滿。 “皇上令將四名淑女淨身。”曹化淳喃喃回禀。 “搜出什麼啦?”魏忠賢一陣緊張,“凶器?” “沒有凶器。只是在每人袖袋裡各自搜出一枚香囊。” “香囊?”客氏也緊張起來,急忙插嘴:“他可知道這香囊何用?” “有人告知說那是春藥,隨著香氣溢散,令人春心蕩漾……” “皇上說老夫什麼啦?”魏忠賢極為關切地打斷他的話頭。 “沒、沒說什麼……” “那對這四名淑女怎麼處置的?” “皇上說這是以色迷君,全部打入冷宮!” 曹化淳是魏忠賢早年安插進信王府裡的一位小太監,當年也並沒有著意栽培,可近來隨著信王入主皇位,他作為親信太監也隨之一步登天。皇宮裡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很快便傳到魏忠賢的耳中。 今晚曹化淳帶來的情報,不僅沒有任何歡愉,相反卻似冷水澆頭一樣。即使曹化淳已離開了許久,客氏仍十分頹喪:“厲害呀!以色迷君,打入冷宮!” “以色迷君君不迷啊!”魏忠賢手擎著酒杯,搖頭嘆息道:“難道皇上果真是聖人?難道皇上果真不貪聲色之娛?難道……” “別難道、難道的嘮叨了!”客氏打斷魏忠賢的話,“難道我們就此甘休不成?” “不!”魏忠賢將酒杯一放,霍地站起來:“我就不信聖心不動!待老夫再試他一試,管叫他慾火難熬,見色思淫,一發不可收拾!” 夜深人靜,禦房門內,崇禎依舊像往日一樣在伏案批閱奏疏。只見一份疏文的封面上,赫然寫道:《專疏:閹黨魏忠賢十罪書》。 崇禎翻開這《十罪書》,正欲仔細觀看,忽然,空中飄來一股奇特的香味,使崇禎精神一振,不由得連著又吸了兩口…… 待崇禎想細細思考一下奏章的條文時,精神卻怎麼也無法集中了,只覺得內心燥熱,身上火燒火燎的,湧起了一股難以抑止的性衝動。崇禎自恃是一位長於控制的人,可今天卻不知怎的,這慾望宛如暗潮一樣一浪高過一浪,越來越強烈,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終於被迫放下疏文,站起來高叫一聲:“來人!” 王承恩應聲而入:“奴才在。” “王承恩,快、快去傳召紫衣女子前來。” “傳召紫衣女子?”王承恩有些下解。 崇禎點點頭,眼睛裡放射出一種異樣的光芒:“朕思念紫衣女子,召幸於她,一解飢渴。” “奴才這就去。”王承恩說著快步走向門外。 與此同時,魏忠賢摟著客氏,正揚揚得意說:“這一次,讓皇上不知不覺地春心萌動,不知不覺地慾火難忍,不知不覺橫臥龍床……” “什麼先帝遺訓,'不可貪戀女色'?”客氏扭動她肥胖的身軀,興奮地說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現今哪個男人不好色?不好色就不是男人!連你們這些閹了的,見了美女不也還色迷迷?”說完,順手一把將魏忠賢推向了床邊。 魏忠賢一臉尷尬。 “怎麼,我說錯了?” “錯是沒錯,只是咱說的是皇上,怎麼又把我扯了進去?” “哼,我是說,世上就沒一個不吃腥的貓兒!皇上還是得走先帝的老路!”客氏說起話來,雙乳首先為之顫抖。 客氏沒有說錯,此刻的崇禎正是慾火難熬。待王承恩將紫衣女子領進,還未及嬌挪蓮步,上前請安,崇禎便急不可耐地吩咐:“快去沐浴!” 在崇禎一再的催促下,紫衣女子草草沖洗了一下,剛剛披上一件紗質的浴衣,崇禎便疾步衝了進來。 此刻的紫衣女子本來就風流嫵媚,加之剛剛浴後飄散的一頭秀發、白裡透紅的肌體,一切都充溢著誘人的香氣和野性的激情。 崇禎搶步上前,一手攬著紫衣女子的腰部,一手托著紫衣女子的豐臀,把她整個兒抱了起來。 皇上的狂放,使得本來就熟諳風情的紫衣女子由驚而喜。她索性伸出雙臂勾住崇禎的脖子,將身體緊緊地纏繞住崇禎,先是用一雙火辣辣的雙眼迎向崇禎,繼而又送上一對火燙的雙唇…… 崇禎感到渾身在燃燒,血液有如沸騰一般。 此時,一直在門外等候傳喚的王承恩,見此,只好搖著頭走開。 “萬歲爺今日怎麼了?”王承恩對於崇禎今日的放浪頗為不解。因為他知道崇禎不是個好色的皇帝,他胸怀大志,一心想使大明王朝得以中興,所以他勤政治國、嚴以自律,從未因女色而荒廢朝政。可今天,為何竟如此一反常態,如此放浪形骸呢? 王承恩帶著疑惑,剛剛走到迴廊,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只見牆角處,有香頭在一閃一閃。再一細看,原來有一小太監正坐在夾牆內在鼓腮吹香…… 王承恩一切都明白了。他衝過去,一把揪住小太監,拖出夾牆。 小太監連聲告饒:“王公公饒命!王公公饒命……” 王承恩定睛一看,不由驚愕:“原來是你!”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王承恩站在御書房門外輕聲呼叫:“萬歲爺,該醒醒了!” “誰?”崇禎正濛濛朧朧。 “王承恩。” “什麼事?” “快到早朝時辰了!” “啊!”崇禎一聽,連忙坐起,卻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而身邊又有一個陌生女人:“你是何人?怎麼與朕同床?” “萬歲爺,奴婢是萬歲爺召幸來的呀!” “朕召幸過你?王承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位小太監叫杜勳,原是先帝熹宗身邊的人。他機靈乖巧,頗得熹宗的寵愛,特別是上次西苑落水,多虧了杜勳跳水營救,故崇禎登基後,王承恩將他引為新信,隨侍皇上左右,管理皇上的御書房。但誰知他卻竟然幹起這等事來? 當王承恩將小太監杜勳帶到崇禎的面前時,崇禎勃然大怒! “大膽奴才杜勳!”崇禎端坐在龍椅,親自審問,“說!你焚燃的是什麼?” “奴才罪該萬死!”杜勳跪在地上,“此香是宮中舊方,俗稱'迷魂香',也叫'媚香',焚香可以誘發皇上慾念。” “受誰人指使?”崇禎發問。 “系魏公公指派。”杜勳驚顫地連連磕頭,“奴才看到皇上操勞國事,晝夜無息,魏公公說,不能讓皇上如此勞累,清心寡欲,就指派奴才暗地焚香……奴才本欲幫助萬歲爺取樂,但不知萬歲爺不近女色,是奴才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的不是你啊!”崇禎經過一番冷靜思考後,知道這和那四名女子一樣,又是魏忠賢在搗鬼,還是想讓自己沉緬淫樂,像先帝父兄一樣,由他們來把持朝綱。想到此,他走近杜勳:“朕念你年幼無知,且對先帝皇兄有救命之功,此次姑且饒你一回,但嚴禁出宮,罰做勞役!” “謝皇上不殺之恩!”杜勳叩頭後,起身離去。 杜勳走後,崇禎轉身拿起皇兄熹宗所刻的紅木龍舟,他眼望著這熠熠發光的雕刻,想到皇兄皇父,不勝痛惜說:“原來,皇父、皇兄皆為此所誤啊!”於是他放下龍舟,厲聲吩咐王承恩:“所有'迷魂香'、'媚香'之類全部毀掉,以後嚴禁再進!” “是!”王承恩應聲答道,但他並沒有馬上離去:“萬歲爺,對於廠臣魏公公那邊……” 崇禎沒有回答,而是沉思地在屋內走了許久後,突然站定:“傳旨:賜宴廠臣魏忠賢親族!” “是!皇上……”王承恩走了兩步後,停在了門口,問:“皇上,奴才耳背,剛才說的可是賜宴魏忠賢家族?” 崇禎看破王承恩的心思:“承恩,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王承恩:“不,奴才不敢!” 崇禎看看王承恩,微笑說:“你是不是想說……魏忠賢一而再地動用女色,迷惑君主,欺君罔上,本是罪不容赦,怎麼還賜宴親族?” 王承恩看著崇禎點點頭:“朝野上下,對廠臣無不恨之入骨,論罪當誅!” 崇禎搖搖頭:“可先皇有遺旨:說他服侍皇兄,操盡勞苦,既忠且賢,可委以重用啊!”崇禎抬眼看著王承恩,王承恩似還要說些什麼,崇禎打斷了他,“快去敕旨操辦吧,明日乾清宮賜宴,務必要隆重豐盛!” “遵旨!”王承恩滿腹狐疑地應聲答道,轉身緩緩離去。 崇禎目視王承恩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快步走向龍案,伸手將那份專疏《閹黨魏忠賢十罪書》一把抓起,握緊筆頭,暗暗發誓:成敗均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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