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開邊大將蒙恬

第18章 第十六回降兵河套痛宰漠狼人箭合一戰神驚世

開邊大將蒙恬 冯增秀 18038 2018-03-13
馬蘭花草原一戰,匈奴軍團真正嚐到了秦軍的厲害,敗退河套以北。蒙恬率軍一鼓作氣追過北河,陳兵陰山腳下。匈奴軍團借助夜色,神不知鬼不覺地向山下秦軍大營摸過去,卻誤入秦軍陷阱受困,頓時四面火把,萬箭齊發……敵軍困厄小洋河,蒙恬再行人箭合一,匈奴兵死傷慘重。 越過黃河的匈奴軍團重整旗鼓,浩浩蕩盪挺進陰山。敵我雙方相安無事,匈奴軍團順利進駐陰山,留下左右谷蠡王守在陰山山口,監視秦軍的動向。這期間,漠南漠北的河套平原是三天一小雨,十天一大雨,滋潤得幾十萬頃莊稼,尤其是穀子直長到一人高。蒙恬率領大軍以九原為中軍大營,田獲和趙剛分別守住左右兩翼,派快馬打探北假馮世奮那邊的情況。馮世奮所率軍隊的作用就是牽制西提休屠王所部的五萬控弦之士,使得他們不敢擅離卑移山西麓半步。

秋風蕭瑟,漠北一片金黃,九原附近及整個西南地區,金燦燦的谷黍喜獲豐收。蒙恬大軍阻擋在山左,守衛河套二十萬農耕者全部收回了糧食。匈奴軍團眼紅心熱,就是不敢越山前半步。 左賢王自從上一次跟西提休屠王聯合攻打九原失利以後,一直提不起精神,後來在冰天雪地裡守護北河沿岸時受了風寒,心情一直鬱悶。直到馬蘭花草原一戰,本來能夠獨當一面的左賢王卻一病不起,臥榻在床。到秋風掃落葉時,竟含恨而亡。匈奴軍團全部牛角號響徹了一個多時辰,專為左賢王舉哀鳴奏。頭曼單于失去左賢王以後,也是三天水米未進,急得驕陽公主進進出出勸慰道:“父王,叔父待人待事心思都很重,不利於身體體能的恢復,難道你也要像他那樣,撇下整個帝國不管?”在一邊的巫師齊齊措也說:“居次說得對,您的安危關係著整個帝國。目前,秦大軍壓境,我匈奴部眾新遭重創,人心惶惶,大單于萬萬不能傷著身子骨,要多為整個帝國著想呀。”頭曼單于一骨碌坐起,只嚷著要吃的:“給我端一碗鹿血,生熟牛肉各五斤,烈酒兩壇……”驕陽見父王振作起來,高興地說:“我親自去給父王準備……”巫師心思很重地看著頭曼。他很想就當前秦匈雙方態勢說與大單于,無奈,現在不是時候。左賢王剛剛病逝,大家都還沉浸在悲痛之中;從去年九原戰敗,再到今年五月的馬蘭花草原之敗,匈奴人上下士氣低落,人心浮動,有的貴族還揚言不如歸順了東胡……在頭曼單于的主持下,大家將左賢王的屍體送回王庭北郊,深挖地穴安葬。葬禮之隆重達到次王的標準。

轉眼已近冬至,九原郡西南郊外連續十多天街市不罷,人流不斷。更有那路途遙遠的客商在街市兩旁搭起暖帳,掛起晝夜經營的招牌,逛集市的百姓們乾脆搞起了夜市。今年是個豐收年,大家老早就準備好過節的食品和年節要吃的牛肉、羊肉、豬肉等。有心細的女人提議,要另外準備一份厚禮到九原官府拜謝任太守和蒙恬將軍,大家一聽,認為這個提議好,要是沒有這兩個恩人,今年九原郡豐收了又能怎樣,恐怕一年的成果老早就進了匈奴人的王庭和馬厩。 冬至那天上午,陰霾的天刮起陣陣西北風。一股寒氣夾裹著浮塵,把天空刮得冷颼颼的,不一會兒,雪花飄飄灑灑落在九原城。姬鳳儀、任囂、田獲、王離、姜離子、趙剛等將校在蒙恬的帶領下,沿著陰山東西山體勘察敵情剛剛返回,這不,剛進屋,外面就開始落雪了。中軍大堂裡,蒙恬召集了百十個將校圍在幾隻火炭盆子前商議事情。這屋子裡暖融融的天地跟外面漫天雪花形成鮮明對比,每隻火炭盆上都煨著一大桶茶水,等水燒到沸點,任囂安頓後廚來人將一桶鮮羊奶兌在茶水里,屋裡即刻散發出奶茶的香味。下人把將校們面前的茶碗續上鮮奶茶,於是這隆冬的議堂裡充滿著一股軍人間的親情,大家討論的熱情更高了。

姬鳳儀嫌滾茶太燙,輕輕放下說:“看來,頭曼是老實多了,躲在山里不出來。田獲,你說該怎麼辦?”他是故意試探田獲,看他會意不會意。一碗滾茶讓田獲喝得熱氣騰騰,顧不得回話。蒙恬道:“一下子失去所有河南地,田獲,你說他能甘心?”眾人皆看出兩位上司今天是非要逼田獲拿出個軍事意見出來,笑著等著看田獲將如何作答。田獲思索半晌道:“末將願帶一萬步兵進山把他捉出來。”蒙恬繼續誘導田獲:“頭曼又不傻,他正等著你鑽進他的口袋呢……”姬鳳儀點破真相道:“貿然進山,這可是軍事大忌。你再好好想想,我們不進去,讓他自己出來……”田獲苦笑道:“我實在是沒法子可想……”姬鳳儀道:“我有法子,就看你敢不敢去做?”田獲不服氣地:“怎麼不敢,只要你們下令,我毫不含糊。”

“田獲聽令!”姬鳳儀突然莊重地命令道。田獲知道今天這是必然的,急忙挺胸朗聲道:“末將在!” “命你今夜帶二十名近衛,繞行陰山背後,放火燒了附近草場,不得有誤。” “得令!”這下,眾將校佩服得五體投地,田獲更是服了,怎麼這樣簡單的軍事計劃,自己愣是想不出來? 屋裡會議進程過半,門外卻不知不覺間聚集了九原郡的好多婦女們。她們每個人手裡都提著禮物,站在雪花飛舞的天氣裡,一個個誠摯的神情令將士們感動。蒙恬推門出屋,望著這些穿著依舊破爛的百姓,他們拿得卻都是連自己也捨不得吃的東西,或雞或鴨或鵝。有一位老人牽著一頭小山羊,正在央求衛兵放他們進去,看見蒙恬和眾將士出門,他們立刻呼喚著:“幾位將軍,大過節的,我們也沒準備什麼,這點心意你們就收下吧。”蒙恬激動地上前拉住他們的手:“各位父老鄉親,謝謝你們的一片心意,這些東西你們帶回去吧,我們不能收呀,你們的日子也過得不容易呀……”幾個大娘圍在蒙恬身邊,這裡摸摸,那裡看看,其中一個年長些的肅然起敬道:“都說你長得跟天神一般,我們還以為是個青面獠牙的神呢,原來蒙將軍儀表堂堂,和藹可親,還這樣年輕。”另一個道:“今年我們遇見你這樣的好將軍,我們享了大福了。往年這會,莊稼收不上,還要整天躲匈奴人,這都多虧了將軍您……”鄉親們一邊說著,一邊把帶來的東西歸攏在一塊兒,任將士們如何相勸,鄉親們擱下東西就走。

當天晚上,田獲帶領他的草原飛鷹隊悄悄離開九原……這正是月黑好出行,風高好放火。去年的漠草肥沃,到秋分時已是齊腰深。這裡早就被劃定為軍馬場,一般平民不得入內放牧。匈奴鐵騎仰仗著如此好的自然儲備高枕無憂,堅信一定能和秦軍對抗到底,所以,任憑秦軍如何在山外挑戰,頭曼單于堅守不出。 黎明時分,朔風刮得甚急,單于大帳中還是那麼的溫融。頭曼單于擁著他新娶的妃子,酣睡得正香。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信使正在和近衛交換著口令。頭曼聽到聲音,知道肯定有緊急軍情,立刻翻身坐起,卻半天聽不到動靜,厲聲喝問:“何人在帳外?”信使急忙應聲答道:“大單于,大事不好,山後草場突然山火蔓延……無法撲救。”頭曼大驚失色,穿衣破帳而出,巫師齊齊措以及另外幾個大臣已經佇立在山岡上向大火燃燒的方向眺望。

頭曼及巫師齊齊措等人重新回到大帳時,妃子已然燒開一壺奶茶,為幾位大臣倒上熱乎乎的奶茶。頭曼心情沉重,吩咐妃子:“好了,你到後帳休息去吧!” “是!”妃子很順從地退出。頭曼單于輕舒一口氣,傷感地說:“其實這些早就該預料到。無奈,我大匈奴帝國已經到了多事之秋,從去年左賢王、西提休屠王執意要攻打九原開始,我就預感到了這些。”巫師齊齊措痛苦地說:“大單于預見得不錯,小臣也有同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環環相扣,不會是孤立的。” “山火肯定是秦軍所為……這些惡賊,我們已躲進陰山,他們為何還要……”一個大臣怒氣沖沖道。 巫師齊齊措忽然極想去見見仍然被關押著的遮日休,瞬間一個惡毒的計劃萌生:他要用仇恨在心的遮日休去對付蒙恬,於是嘴角掛著譎詐的微笑,說道:“說這些有何用?我要是蒙恬,我早就放這把山火了,何以會等到現在。”又一位大臣歇斯底里地嚷道:“咱們出山跟他們拼了……”

“住嘴!”頭曼單于已經怒不可遏了,把臉一沉背過身去,道:“你們一直都是這種思想,非要跟秦軍拼,結果呢!他左賢王早早地走了,引火燒身卻燒不著他……你們準備後撤千里的事宜吧!” “啊……後撤千里?不跟他們打了……” “打,一定要打!但不是現在。你們先退下,我跟巫師還有事……”頭曼單于頭也不回,任由幾位大臣退出大帳。 午夜時分,頭曼單于總算把一切部署妥當,送走先頭部隊進入預設陣地,他一個人來到後帳,走進古麗特的帳篷。母女倆其實早就醒了,帳內昏暗的油燈下,母女倆正在收拾行裝。頭曼詫異地問:“你們這是……”古麗特正是匈奴西提休屠王家族的女兒,生性老實厚道,從不在頭曼跟前爭名分、爭錢財。 “在收拾東西,大王,就要撤走了,您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父王……”驕陽似乎很高興,撲在父親身上親暱地擁抱了一下。很顯然,她已經從遮日休的無禮侮辱中走出來。頭曼很認真地說:“咦,我沒下令撤走呀?你們聽誰說的……”驕陽知道這其中有誤,拉過父親到窗下:“父王快看,大家都在做什麼……”頭曼順著皮篷邊縫向外看,天哪,諸王公貴族們已經吵吵嚷嚷在收拾著一切用具。 夜色下,車夫們套著一輛輛馬車,拆好帳篷正在裝車。一些貴族的妻妾們已經嬌滴滴地登上馬車,催促著自家的男人趕緊啟程。頭曼單于深深嘆口氣放下簾幔,越發惱怒:“這些狗東西們……”驕陽和母親見狀,一起近前安慰他幾句:“既然您還沒有下達撤退命令,那他們這是……”頭曼單于苦笑道:“目前,戰局已經很明朗,我們輸了……”驕陽和母親不由面面相覷,驕陽尚未弄懂父王話中意義,小心問道:“父王這是怎麼說?您不是前夜還在行兵布陣麼?表兄他們……”古麗特也道:“就是呀,您把我們都搞糊塗了……”

頭曼扶他們母女倆坐下,面色莊重,又憐愛地看看女兒驕陽,眼中落淚:“現在跟蒙恬打仗已是迫不得已了……其實跟秦軍在馬蘭花草原的一戰就已經決出勝負了。我已經感覺到我們向來英勇無敵的武士們,被秦軍戰車打得心有餘悸。士兵們睡夢裡都在恐懼地大喊戰車、戰車……這可是我帶兵幾十年從未遇到過的呀!”驕陽和母親睜大雙眼聆聽這鮮為人知的一切。 “自從你叔父死了以後,匈奴帝國好像一下子塌陷一角天,首先就是這些王公貴族們整天閒來無事,分析判斷敵我雙方勢力。你的朋友蒙恬是以一名元帥身份和我這個國君對壘,他身後還有強大的秦帝國,而我身後……恐怕到時連一塊立錐之地也難有……” 父王無故提起蒙恬,使得驕陽很不自在。這些隱藏在她內心被當做秘密的東西連她自己都不敢輕易翻看,父王這是何意呢?她感覺到母親也在看著自己,但幸好他們的眼裡沒有譴責自己的意思。頭曼話鋒一轉道:“放走他,也許你是對的,那是個當今天下少有的人才,誰都沒理由毀了他。你做得很對,給自己也留了一條後路……”

“父王,您在說什麼……”驕陽已經覺察到了什麼,她想進一步從中得到一些答案,但父親已經轉移了話題。他撫著妻子古麗特的肩膀,深情地看著這個與他相濡以沫且已經逐漸衰老的女人,哭著說:“本來這次你們是不來的,也從來不用你們跟著擔心,戰爭嘛,本該都是男人的事情。可這次情況不同,你們此刻要在王庭就已經成為他們的人質……” “啊……”母女倆大驚失色:“這,這怎麼可能……父王,小弟他們呢?” 頭曼諷刺地說:“這你們就不必擔心了,他是人家的外甥,一直以來就想扶持你弟弟的。”古麗特被眼前這些紛亂如麻的事情攪得頭疼,但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自己沒生出兒子,也就不能以子為貴,她有自知之明,也感覺愧對丈夫。正因為如此,連自己娘家人也不再高看她,並接連又給大單于選送了須卜氏另外幾個女子,希望能生出一男孩,將來闔族人也好有個歸屬感。因此,古麗特夫人幾乎被族人當做罪人而冷落了。她突然跪在頭曼腳下,以頭挨近頭曼的戰靴:“大王,妾身無用,不值得您對我這麼好……”說著眼淚泉湧般濕了丈夫的戰靴。 “夫人……” “娘……”驕陽早已滴淚似珠璣,朝母親撲過來。頭曼已經攙起夫人:“夫人,你這又何苦來著?本王從來沒有怪罪你這些,我們的女兒也不比兒子們差呀!”說著連同母女倆攏在自己臂膀下,一家人在凶吉難卜的寒夜裡抱頭痛哭,然而也哭得暢快。 重新坐定之後,驕陽掀起簾幔,外面似乎已平靜了許多,大概貴族王公們已走得差不多了。頭曼和古麗特看著自己的女兒,兩個人內心都在尋思:驕陽要是個兒子,肯定是一位偉大的單于……“你和你表兄的婚約取消了。”頭曼突然這樣說,這讓夫人古麗特也是一怔。驕陽問:“為什麼?昨天你還在給遮日休表兄許諾……”頭曼被逼問得無奈,嗔怒地說:“你不要逼你父王好不好?我不是給你說了麼?願意,你就跟我們回王庭,不願意,你就留在這裡……”驕陽聞聽一驚而起,驚恐地瞪著自己的父親,冷笑道:“……父王,這就是你給我的最後選擇?那你還不如讓我死在你面前……”驕陽說著就要拔腰刀,頭曼和古麗特急忙撲過來抱住驕陽,一家人再次失聲痛哭。 等母女倆心情平靜下來,頭曼道:“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一切,驕陽,你必須趁現在讓海良把你送到他一個表兄家裡,不用離開河南地,將來一旦蒙恬他們發現你,會更好地保護你的安全。我和你母親也就放心了!”乍一聽,驕陽有點氣憤,你們回王庭就忍心把我丟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但一聽是在蒙恬將來的轄地,驕陽放心了。她漲紅著臉說:“父王,你真的不恨我,不恨蒙恬他們麼?”頭曼誠懇地點點頭:“不恨。蒙恬這個人讓所有匈奴人消除了妄自尊大,重新認識了這個天下,這就足夠我們學習的了。至於你一定要搭救他,那也是天意。他的戰略戰術讓我佩服,他的寬容同樣讓我佩服,所以說你在這裡比回王庭要安全可靠得多。趕緊上路吧……海良!” “末將在。”一直守在帳門口的海良應聲而入。驕陽撲通給父王和母親跪下,滿眼是淚,深深磕下頭顱,大禮告別雙親。 且說作為匈奴帝國的巫師,齊齊措不單單是表面意義上的、只會算卦占卜觀星象的巫師,其實更直接的身份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軍師,其言行思想都在直接影響著頭曼單于,他的作用要比一個匈奴貴族團的作用大得多。但這幾個月來,由於匈奴軍團在與秦軍交戰中接連失利,貴族團上下呼聲一片,干擾得單于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和決斷,因此,巫師齊齊措的作用也就由此大打折扣,並且還引來貴族團對自己能力的懷疑和不滿。齊齊措心裡非常明白,那些腦滿腸肥的傢伙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秉性,是他大顯身手的障礙。於是齊齊措決心忍辱負重,幹自己想幹的事。他心裡十分清楚,秦北疆軍團主帥蒙恬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要是將他收拾了,則秦國軍團士氣自然會大打折扣,秦匈兩軍必然會勢均力敵,從而給匈奴軍團贏得反擊的時間。於是,他秘密派出十多個斥候深入秦軍內地,專門打探蒙恬平時出入營區的情況。 功夫不負有心人,蒙恬還真就被幾個斥候們掌握了出行的規律。蒙恬這個出行規律其實都是不經意間養成的。秦軍駐紮在陰山腳下,山南有條大河向東,山前小河遍布,其中一條小河是從青河谷流出來的,人們習慣稱它小青河。小青河比較靠近壁壘森嚴的匈奴軍團,但位置又十分偏左,是個山灣處。蒙恬幾乎每天早晨都帶著一個近衛來到此處遛黑風汗血寶馬。時日長久,主人和黑風馬對此地自然就有了一份情感,而齊齊措派出去的斥候就這樣掌握了蒙恬的出行規律,並意識到這是一個可被利用的機會。齊齊措內心一陣竊喜,他決心活捉蒙恬……於是他想到了遮日休,這個傢伙一身本領,就是無人能正確地引領,似乎從來沒有機會施展出自己的強項。 心裡有瞭如意打算的齊齊措,就在前天專程到監牢去看望在押的遮日休,還給他帶了許多好吃的食物。齊齊措打開吃食,衝著仍然一臉疑惑的遮日休笑了一下說:“怎麼,不相信我會來看你?”遮日休雖說是對別人傲慢無禮,但對巫師卻也十分尊重。他苦笑了一下誠懇言道:“遮日休往日無知愚鈍,不識好歹,做過許多愚蠢事,讓巫師大人見笑了。” “算了,都是性情中人,年輕人難免有犯錯的時候,只要知錯能改,你仍然是我大匈奴第一勇士。先吃吧,咱們邊吃邊談。”齊齊措說著,遞給遮日休一支烹香的鹿腿,又解開各樣水果袋。遮日休哪裡還能抑制住飢餓的慾望,大咬一口,香甜地咀嚼吞嚥。 齊齊措等他吃飽喝足,隨口說道:“咱們的對手可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你一定要先保養好身體……” “對手?……巫師大人是不是在說蒙恬?”遮日休果然對蒙恬這個名字十分敏感。齊齊措心中暗暗竊喜,遂笑笑說:“你是帝國第一勇士,戰功赫赫,確實無虛,我敢打保票,匈奴帝國沒有誰能比你更了解蒙恬了。”遮日休凝神聆聽,然後說:“巫師大人說得不錯,我是比任何人更了解蒙恬,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是因為他,驕陽也不至於這樣對待我,我非親手宰了他!”齊齊措笑著說道:“年輕人,不要急躁,你過去就是因為犯了容易急躁的毛病。我雖不才,也願助將軍一臂之力,以報此仇,如何?”遮日休一聽興奮異常,眼睛直直地盯著齊齊措,連連說:“真的?真能助我殺了蒙恬?” “不要急,不要急嘛。”齊齊措有意磨煉遮日休的性情,“這件事情等時機成熟,我會通知你的。好吧,你早點歇息,明天我親自找大單于為你求情,一定說服他將你放出來。你為我大匈奴立功的時刻到了,我先走了。”遮日休眼看著齊齊措出門離去,他激動得竟一夜未曾合眼。 “大單于傳見遮日休將軍……”大帳外一連聲地喊,喊聲穿過整個隆冬,好像整個匈奴帝國都是遮日休將軍的名字。這個一身武功卻內心奸詐的傢伙,在關係到匈奴帝國存亡的關鍵時刻,讓大單于想起了他——那個至今還被關在囚室的外甥。更重要的是昨天巫師齊齊措來過,說既然戰事不斷,可以把匈奴第一武士考慮放在要害位置上為帝國立功,建議不再將他關押。頭曼眉頭一皺,思忖片刻,答應先放人。 此刻,遮日休再次被放出來,仰頭看著久違的高原陽光,戶外空氣清新得不能再清新了。他深深吸進一口,品著其中醇正的氣息。當年出師,師兄弟們和更多江湖頭號人物曾不止一次預言:遮日休將來定然是大匈奴帝國第一位武士……唯獨師父沒有說一句話,直到遮日休離開前最後向他老人家拜別的時候,師父才說:“徒兒,把心性兒改一改。”性格跟做人處事有關係嗎?遮日休從未認真思考過,唯有最深的理念是:我乃當今匈奴第一高手,無人能敵,誰能奈我何? 但此時此刻,遮日休卻是一副神情沮喪的表情,他走向大單于大帳,後面跟著兩個隨從。迎面跟驕陽碰個正著,遮日休那迷離沮喪的眼睛立刻跳動起藍色的火焰,這是他每次見到驕陽而不能自持的。究竟這個表妹有什麼魅力之處,遮日休是形容不出來的,僅僅只是一種感覺,或者是直覺。兩個人都停止了任何動作和表情,只留下專一的注目,不過也只是那麼一瞬間的過程,兩個人的愛恨情愁就好像已經演繹了一個世紀。在驕陽的眼裡,表兄遮日休要是去其粗野,只要稍稍帶有某種矜持的文雅,她恐怕早就是這個男人的懷中至愛了。可惜,他出生就注定是一個粗獷的、勇往直前的軍人,根本不會哄女人的那一套,而世上哪個女子願意忍受男人的粗野行為?至少驕陽是不會的。驕陽早就對他死心了,因而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朝不同的方向去了。遮日休放慢腳步,盯視著驕陽那越發嬌倩的身影,不由地下嚥著口水,這個表妹他是難以降服的……可她終是要嫁人的,我倒要看看匈奴帝國里,哪個不怕死的敢娶她…… “趕緊走吧,大單于還在等著你哪!”身後的隨從催促他,這使他很不高興。 “末將參見大單于!”遮日休進帳,單膝一個拱手大禮。頭曼單于和眾王公大臣好像都是一副翹首以盼的神情。但那些表情是非常複雜的,甚至還有更多的不信任因素。遮日休感到一種來自遙遠帝國的無限重壓,壓迫得他很難再昂起高傲的頭顱。 頭曼單于面對自己的外甥,既有無限愛憐,又怒其不爭氣,遂高聲喝道:“遮日休,知錯否?要是你仍不知錯,那我只好將你繼續關押……” “末將知錯,知錯……”遮日休已經領教夠了被關押的難受滋味。頭曼單于讚許道:“很好,大丈夫何患無妻,應該把心思用在建功立業上,驕陽她自然不會慢待於你。我乃一國之君,一言九鼎,仍然不會改變決定,但前提是你得讓她心甘情願才好。驕陽的脾氣你也知道,她要是不願意,是寧死也不會屈服的。你總不能強逼她與你成婚吧!”遮日休一個勁點頭,心裡再次踏實了:“是,大單于,末將明白……” “遮日休聽令!”頭曼單于高聲下令。 “末將在!”遮日休立直身體,雙眼炯炯有神。這個傢伙骨子裡就只有戰爭、女人、美酒……頭曼繼續他的命令:“即日起,遮日休為先鋒,升為左領谷蠡王,所部控弦之士五萬,點齊人馬,帳外待命!”遮日休聽聞,氣血上湧,丹田吐納,深施一禮:“末將遵令!” 從大單于大帳出來,遮日休從內心以為他自己再也不是過去那個遮日休了,再也不是那個見了漂亮女人就追,動不動就跟人瞪眼睛、發脾氣的野蠻任性的傢伙。他決心要為舅舅爭口氣,要讓表妹驕陽改變對自己的看法,真心實意地愛上他,同時他決心要血洗過去所受到的恥辱,尤其是要洗刷掉蒙恬那個傢伙帶給他的恥辱。從某種程度上說,還有奪妻之恨……遮日休領命完畢,徑直去找巫師齊齊措…… 由於是巫師齊齊措做工作,頭曼單于聽從了建議,這才放出了和蒙恬有奪愛之恨的遮日休,所以當遮日休被釋放出來時,他要馬上去拜見巫師齊齊措……遮日休禮貌地敲敲門進來了。進屋就深施大禮,高聲說道:“多謝巫師大人深恩,遮日休無以為報,今後聽從您的調遣。請說吧,我將怎樣血洗恥辱,殺掉蒙恬此賊?”齊齊措哈哈大笑,贊不絕口地說:“好,好。”說著,拉遮日休坐下,招手叫來奴僕給遮日休斟滿奶茶,說:“看到我匈奴軍團第一勇士能夠振作起來,我心裡非常高興,先不要忙,一切都會為您安排妥當的。”遮日休端起奶茶又放下了,心情急迫地問:“巫師大人,您可不會誆我吧?” “唉!怎麼會,活捉蒙恬這頭等大功就要落到將軍頭上了。”經巫師這樣一說,遮日休也甚覺寬慰,心裡稍稍安定。 那天夜裡,巫師單獨給遮日休安排了一下。準備睡覺的遮日休先在帳外熱身之後,走進來看到兩個模樣標誌的侍女正在為他鋪床整榻,遮日休已經明白齊齊措是有意為自己安排的。那兩個侍女衝遮日休笑笑,媚眼裡淨是挑逗。按照遮日休往日的脾氣性情,恐怕是早已急不可耐地撲過去……但今晚,遮日休沒有這樣做,只是平心靜氣地將兩個侍女打發走了。躲在一旁的齊齊措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他斷定該是安排遮日休出馬的時候了。 馬蘭花一戰,秦軍上下級官兵都親自體驗了跟匈奴軍團作戰的感受,的確跟其他軍隊的作戰風格大為不同。姬鳳儀掌控中軍,有田獲、趙剛相助,再加上軍中幕僚、軍士等協助,整個軍團可以說是四軍協同、馬步軍兵人人奮進。匈奴軍團那幾萬匹西域良馬對秦軍士兵的誘惑極大,人人都想得到一匹。將軍們也希望就此能裝備一支精良的騎兵隊伍。 “將軍早!” “將軍出去呀!”一連聲的問候,洋溢著將士之間如同手足的親情。蒙恬一一作答,此時已經來到軍營外。在往常這樣的時刻,蒙恬的黑風汗血寶馬早已經歡快地在那蹦躂,等待主人的到來。但今天早晨,黑風馬的表現卻有些反常,它一點興奮的情緒都沒有,甚至還有一些驚恐。蒙恬拍拍黑風汗血馬的臉頰,安慰道:“黑風老朋友,現在咱們該啟程了吧?”黑風明顯地點一下頭,蒙恬這才搬鞍上馬,但黑風卻一改往日習慣,像失去方向感一般,朝著與平時相反的方向而去。蒙恬不知何故,趕緊出聲:“籲——黑風,你今天是怎麼了?我們是要到那邊。怎麼,你忘了嗎?”黑風汗血馬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很不情願地嘶鳴一聲,按照蒙恬的意思,朝以往的路上奔馳而去。身後兩名近衛騎馬緊隨其後,但被黑風汗血馬落下老遠,最終,靈性的黑風汗血馬還是稍稍慢下來,等齊了後一塊兒朝著小青河奔去。 卻說遮日休帶著他的特遣隊足有兩千騎,繞行幾十里路,整整用了一夜的時間總算早早潛伏在青河谷山峽。這個被號稱“大漠狼”的特遣隊是匈奴軍團超一流的特種騎士,每個人以及馬的野外生存能力都是超常的強悍,顯然這次行動是做過精心準備的。遮日休身邊是兩個強駑手,可以拉開三百石硬弓。他特意給他們安頓,只要蒙恬一出現,就首先將他射下馬,包括所有的近衛,一個不留。旁邊一位年輕人是齊齊措為遮日休安排的“高參”,則反對說:“巫師大人要我們抓活的,你怎麼能擅自改變計劃?” “現在我是前軍主將,我說了算。” “不行,堅決不行。這不是巫師大人的意思。”年輕人力爭,遮日休刷地抽出馬刀架在年輕人脖子上:“你想找死呀……” “大谷蠡王,他們來了……” “什麼來了來了?”遮日休甩手給那個小兵一巴掌,定睛看,果然打青河谷口躍馬上來三個人。為首的那位坐下騎得正是又高又大、體格碩長的黑顏色的馬。遮日休冷笑一聲下令道:“先把為首的那個人給我射下馬,快……” “不能……”那個刀架在脖子上的年輕人再次喊道。遮日休終是沒有對這個年輕人下狠手,只是將刀把上翻下砸,將其擊昏在地。 與此同時,黑風汗血寶馬預感到今天青河谷要出事,它忽而疾馳,忽而緩慢穩健而行,始終都在觀察周圍的環境,憑自己天生對突發事件的感應能力做著回應。突然,一股勁風帶著輕微的唿哨傳來,黑風汗血馬下意識地躲閃一下,猛聽得主人哎喲一聲,已經跌落在馬下,黑風已經敏感地意識到危險的來臨。隨後眼見另兩名近衛也已中箭跌落身亡。黑風汗血馬嘶鳴一聲,鬃毛豎起,警覺地抬眼看到了飛箭來的方向果然有人影攢動,它隨即低首嗅嗅主人。由於一支大號箭扎在了蒙恬的肩頭,箭扎入得較深,使得蒙恬暫時昏了過去。 遮日休眼見蒙恬被射下馬,馬刀揮起,命令部下:“給我衝上去,我要那具屍首好回去給大家請功。”兩千鐵騎聽到此話,各持彎刀利劍,嗷嗷狂叫著沖向青河谷。黑風馬十分鎮定,緊接著開始繞著蒙恬兜圈子。黑風馬兜的圈子很大,後來乾脆迎向來犯之敵,就見它一個騰空而起,飛躍過十多匹鐵騎,驚得那些草原烈馬慌張之下,將自己的主人掀下馬背。黑風馬隨即在匈奴鐵騎隊伍中調換方位,一個大轉身,又有十多匹馬受到驚嚇,頓時散落隊形,騎手們落馬被踏在馬蹄下。然後,黑風速度飛快地向回奔跑,緊跟著又是騰空向前,穩穩立在蒙恬跟前。那些普通的草原烈馬竟然被這匹高大威猛的汗血寶馬震懾得渾身發顫,不敢近前。騎手們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只好等待著谷蠡王的到來。 遮日休老遠便認出眼前的黑風馬是一匹罕見的汗血寶馬,頓時喜笑顏開,真沒想到,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樣名貴的寶馬。遮日休下令道:“多過去一些人,一定要給我抓到這匹寶馬,”又側身對旁邊一個小百戶說:“隨我過去看看蒙恬死了沒有。”匈奴騎手們重新散開隊形,揮刀而上,向黑風馬包抄過來。黑風馬知道他們的企圖,不再戀戰,急忙來到蒙恬身旁,臥於一側,微微有些意識的蒙恬就勢爬上了馬背,摟住黑風汗血馬的脖頸。黑風馬長嘯一聲,嘶鳴而起,奮蹄疾馳離開這危險地帶。遮日休惱羞成怒,急忙下令放箭。 黑風馬在前面飛速奔跑,後面匈奴騎士在遮日休的指揮下緊緊追趕,恰在此時,田獲親自帶領近衛趕來。田獲讓過黑風馬,下令列盾甲陣,阻止匈奴騎兵窮追不捨的勢頭。田獲一聲令下,御林軍的箭雨迅速朝迎面而來的匈奴騎兵射過去,匈奴騎士冒著箭雨飛馳而至,根本不把這些御林軍放在眼裡。他們都是萬里挑一的勁卒,弓、馬、刀、叉樣樣嫻熟,一度在馬背上躲避著箭雨。田獲神色凝重,眼觀前方,向身後做了一個著重的手勢,立刻排開幾百號投擲手,手握投槍嚴陣以待。待敵兵靠近,田獲再次下令,投擲手手裡的投槍帶著勁風飛出去了。這些投槍太有勁道了,每個人都能盯准目標,槍不虛發。飛奔前來的匈奴騎士或人或馬眼見倒地一片,如此一來,匈奴騎士們不得不收斂起高昂的鬥志,心生退意。當第二排投槍再次射向敵陣時,機敏一些的騎士已經抽身返回。遮日休恰時趕到,看見騎士們有退縮的心思,抽出戰刀就要殺人:“誰讓你們退縮了?給我上……”他的話音還沒有落,自己的坐騎被一支投槍刺中前腔,馬痛苦地嘶鳴一聲,已經抬不起前身,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把它的主人摔落地上。匈奴騎士趕緊列陣守護遮日休:“谷蠡王,谷蠡王……”遮日休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地下令道:“撤……” 連續昏迷的蒙恬在昏睡中高喊著被驚醒了:“黑風……我那生死相依的摯友,你不能死,千萬……” “將軍,將軍……”眾人驚呼。姬鳳儀輕輕呼叫著:“將軍,醒一醒。”蒙恬猛然睜開眼,喘著粗氣問:“鳳儀,見我的黑風馬了嗎?”姬鳳儀驚喜地握緊蒙恬的手,如釋重負地說:“將軍,您總算醒了。”田獲也從另一邊握緊另一隻手,激動地像個孩子一樣地哭了:“將軍,您嚇死我們了。” “……噝!”蒙恬吸一口氣,感覺肩頭一陣生疼。 “將軍,不要動,您肩膀上有傷。”姬鳳儀和田獲一邊一個,將蒙恬扶著坐起來,帳外傳來一聲熟悉的嘶鳴,正是黑風汗血馬。蒙恬激動地就要撲下臥榻,卻差點栽倒在地,眾人慌忙將他抱住,道:“將軍,黑風馬它好好的,您還是安心養傷吧。” “不,我要看看我的黑風……”大家面面相覷,姬鳳儀下令道:“用擔架把將軍抬過去,咱們的黑風馬也著急呀!” 當蒙恬靠近黑風馬時,黑風馬卻顯得異常安靜。蒙恬把黑風馬的頭顱抱在懷裡,人馬早已是滴淚珠璣。蒙恬滿含熱淚訴說道:“黑風呀黑風,請原諒蒙恬的過失吧!其實你早就預感到青河谷要有不測,你是不准備上青河谷的,而你卻忠貞不貳地服從蒙恬的命令,來到青河谷,結果卻遭到了敵人的伏擊……”姬鳳儀感慨萬千地說:“在您昏迷的時候,黑風不吃不喝,就這樣守候在大帳門前,任誰牽它都不走,真是一匹神馬呀!”蒙恬聽到後心痛不已,即刻命令道:“快,取馬料來。”馬工趕緊拿來馬料,蒙恬親自餵黑風馬,這馬果然歡快地吃起來。蒙恬一直坐在擔架上撫摸著黑風馬的脖子,他要查看黑風馬的傷情。馬醫匯報說:“黑風逃回來時,身上有刀傷、箭傷好幾處。” 蒙恬撫摸著黑風身上的一處處傷疤,忍不住又要垂淚。他雙手環抱,面向咸陽方向作揖執禮,嘴裡喃喃道:“吾皇萬歲,蒙恬此生絕不辜負您的期望,一定要把匈奴人趕出陰山,還北疆一個永久太平。”說罷,蒙恬看著黑風馬吃盡了豆瓣油料,他拍拍黑風馬說道:“黑風,我負傷在身,不能陪伴你左右,你自己出去遛遛吧,快去吧!”黑風馬果然順從地被馬工牽走了。 當蒙恬挎著一條胳膊,並能夠在軍營自由行動時,由他主持召開了一次形勢分析會議。針對此次出現的大意輕敵,蒙恬說:“我是主將,我的責任最大,正如姬鳳儀所說,我們仍然沉浸在馬蘭花一役的興奮當中,讓勝利沖昏了頭腦。現仔細想來,匈奴人艱苦經營近千年,雖說一直以游牧為主,逐水草而居,但他們的建國理念根深蒂固,生生不息。我們稍有大意就會讓他們有機可乘。因此,我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呀!” 這時,從門外進來士兵交給蒙恬一封信,蒙恬見是匈奴文,驚訝地問:“是不是敵人來下戰書?”士兵搖搖頭:“不像。信是一位年輕女子送來的。”說完便出去了。蒙恬接過展讀,原來是匈奴公主驕陽寫信來問候他的傷情: 不知將軍傷勢如何,特函問候。某些人的下作行為實在有傷大匈奴勇士之風度,父王完全不知情。請見諒!匈奴居次驕陽堪憂,望回函盡詳! 突然接到這樣的信函,蒙恬的思緒又回到去年夏天身陷匈奴營的不虞之事。幸好當時有這位匈奴居次出手相救,要不然,誰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他和姬鳳儀碰個頭,很快結束了會議。 “我說嘛,頭曼單于怎麼會做這種下作事情呢!這也有失身份。”姬鳳儀讀著驕陽的信函,驚訝地說。 “這位匈奴公主是個不錯的姑娘。你看,她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卻著實讓我回信犯難呀!按常規來講,她不單單是問候我的傷情吧?這封信應該怎樣回,鳳儀,你給我拿拿主意,還真把我難住了。別的不講,但就去年人家幫咱們逃生就是一個天大的人情,豈能趕盡殺絕?” “是啊,的確如此。”姬鳳儀說著,展開絹帛:“我先擬一份草稿,然後請將軍定奪……”說著秉筆寫道: 承蒙公主關照,你我各居一方,態勢明確。望儘早規勸你父王返回王庭,不要徒耗時日。我們也盡可能多地就地安置那些窮苦匈奴牧民,讓他們早日過上太平生活。公主有活命再造之恩德,恬不勝感激。若有意,可到我秦地一遊。蒙恬期待之。 蒙恬看過頻頻點頭:“嗯,對,點到為止,就這樣說。把這交給信使。”近衛進來,收好信函去找信使。 而頭曼單于此時卻正在大帳中大發雷霆,瞪視著遮日休責問:“誰叫你們這樣幹的?啊!簡直丟死人,堂堂匈奴第一勇士,竟然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你把我大匈奴帝國的臉都丟盡了。要是隨便可以殺了他,我去年就在王庭解決他了,還能等到現在,真是!”遮日休不服氣:“舅舅,我以為,為了大匈奴,可以採取極端措施,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胡說。”頭曼反駁道:“你們想過沒有,倘若真把蒙恬害死了,秦皇會不惜一切代價滅了我匈奴族。到那時,我們將是第一個消亡的民族。這些你們想過沒有?要多動動腦筋,知道了嗎?”巫師齊齊措低垂頭老半天才說:“我有責任,我是想活著抓回蒙恬,以換取匈奴大軍完身退出河套。” “可蒙恬他中箭了,還差點丟掉性命,”驕陽不知何時走進大帳,厲聲道,她憤怒地盯著遮日休:“既然巫師安排你去活捉蒙恬,為何擅自改變軍令?父王,按大匈奴律令,遮日休應當被斬首。”遮日休聞聽後震怒,對驕陽的情感已化作滿腔的恨意,刷地抽出佩刀,怒罵驕陽:“我看你就不順眼,吃裡扒外。要不是你,蒙恬早就成了我的刀下鬼……” “放肆!”頭曼單于出聲了。眾貴族、將軍們也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齊齊措示意一下,幾個將軍過來連拉帶拖,才將遮日休勸說出去。 驕陽好像受到莫大屈辱一般,眼含熱淚,跑出大帳不見了。 “秦軍有四個相對獨立的軍兵種,即弩、步、車、騎。兵器與兵種的配置取決於作戰的具體環境和具體戰術要求。馬蘭花地勢平坦,宜採用'車騎之戰',而匈奴軍團敗就敗在只有騎而無車。即便是他們看好的理想戰場又能如何?”面對濟濟一堂百十名將校,姬鳳儀侃侃而談。 幾乎每隔數日,秦軍都要組織將校們辦一次這樣的軍事討論會,專門論證已經結束的戰役是否在謀劃階段出現紕漏。姬鳳儀繼續道:“其實我們歷來作戰都存在一個很大的通病,因探馬情報不敢作最權威的判斷,所以就格外寄希望於建越來越高的瞭望塔。如果敵軍中有能開二百石硬弓的射手,在二百五十步內,就可以將瞭望塔上的指揮官擊中,從而會使戰局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因此,本人以為,不能過分依賴指揮塔,至少要讓其達到安全的標準。馬蘭花瞭望塔當時我就採取了防範措施,要不然哪能堅持到最後。大家知道我採取了什麼措施嗎?”大家都搖頭不知。半天才有一個十八歲的千戶長抬手說:“我知道……”姬鳳儀很欣賞這個少年,鼓勵他:“大膽地講來。”那少年驍將比畫著說:“在塔鬥周圍布上網罩,不就把箭矢擋住了嗎?” “很好。”姬鳳儀高興地說:“我事先想到了這一層,結果你們猜怎麼著,網罩上掛的箭不少於三百支。”眾人驚愕地張大嘴,至此才得知待在塔樓上的姬鳳儀在當時擔了多麼大的風險。 “大家馬上就要進入陣地了,有誰來說說我們將要採用何種兵種?”姬鳳儀進一步開導自己的屬下。有的說仍採用車騎,有的卻說使用劍盾,還有的說採用矛挺。姬鳳儀道:“你們都只說出了一些皮毛。剛才那位年輕人,你不妨也來說說。”那少年雙眼炯炯有神,卻靦腆得不知如何是好。姬鳳儀鼓勵他:“大膽說,這是在討論,說錯了也沒關係,戰時不用不就得了!我知道年輕人思路開闊。”年輕人望著姬鳳儀讚許的目光,這才鼓起勇氣說:“這裡的地勢變化,完全不同於馬蘭花草原。首先它有平地淺草,宜於採用'長戟'。但又不能完全依賴長戟。因為隔一段枯河又有丘陵平原,車騎比較合適;進攻中,陰山隘口又屬崎嶇險扼,劍盾比較合適。所以屬下認為因地制宜最為實際,可保證相互照應,來回相救,這仗就好打了。” 話音剛落,全場報以雷鳴般的掌聲。姬鳳儀激動地說,“哎,小子,我看有你在,我該向蒙將軍辭職了。”大家一陣哄堂大笑,年輕人被笑得越發靦腆。姬鳳儀近前拉他走上前台,高興地說:“剛才是一句玩笑。有你這樣的奇才,本將高興還來不及呢。記得你好像是姓李吧?” “回將軍話,小的名叫李健……” “李信是你父親,對不對?”姬鳳儀的判斷是正確的。少年點點頭,但旋即又神情黯淡,一副往事莫提的意思。姬鳳儀焉能不懂他的心思,撫著他的肩膀說:“年輕人,你大可不必被你父親的陰影籠罩。你是你,你有你的思想,同時也不愧是名將之後。別以為你父親有過荊楚之敗就一無是處,他仍然是當今世上的名將,誰也代替不了。好好乾,今晚,你就給田獲將軍噹噹軍師。這是軍令,田獲,你聽見了嗎?”田獲爽朗而答:“回將軍,田獲明白了,我跟前正缺這麼一個人才呢!”說著上前拍拍李健的肩頭。姬鳳儀高聲道:“現在解散,半個時辰內全軍集結完畢,準時進入預設陣地。” 微曦夜色下,前方視線模糊。匈奴軍團馬摘鑾鈴,掌裹麻布,神不知鬼不覺地向山下秦軍大營摸過去。遮日休出發前沒忘記到驕陽母女駐蹕的帳篷前溜達一圈,並且還保證聽到的是驕陽公主那輕輕的鼾聲。他對前日自己的無禮感到愧疚,因此專門過來看個究竟。他把人馬分為兩股,前面一股三萬人馬由他自己帶領前去劫營,後面一股兩萬人馬由欣孜骨都侯帶領斷後,以便接應。遠處傳來幾聲狼嗥,表明一切都在不覺之中。 遮日休指揮人馬悄悄摸進門口掌有一盆炭火的大營。看看士卒們都已到達指定位置,遮日休突然一聲喊:“給我殺呀——” “殺——”牛角號陡然而起,遮日休安排士兵將事先準備好的火把點燃後投向秦軍營帳。操刀士兵迫不及待地衝進秦軍帳篷,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秦軍。眾軍士大驚失色:“將軍,大營裡面沒人……” “啊——快撤——”大當戶見所有營帳並無一人,情知上當,急急退兵,卻哪裡還來得及,就見大營外不遠處火把點亮,秦軍四面舉火,喊聲四起:“快快跪地受縛,有敢擅動者亂箭穿身。”左大當戶哪里肯降,火光照耀如白晝。大當戶橫生一股殺氣,舉刀大喊:“勇士們,殺出去,殺呀——”率部眾硬闖大營門口,立刻引來箭雨颼颼襲來,匈奴軍士紛紛哀號倒地。 秦軍以戰車開路,箭矢如雨,步騎大軍隨後掩殺。秦軍採用了以步騎和戰車相結合的戰法,配以弩箭,對匈奴兵實施了有效的攻擊。弩是秦軍在此次戰役中使用的一種最核心的武器,這種武器,當時只有秦軍有,而匈奴人是沒有弩的,事實上弩代表著當時軍事氣數的高峰。秦戰車上載有各式弩箭,發射起來密集如雨,從戰略戰術上對匈奴人構成了威脅,因此,敵對雙方較量的結果,單一兵種的匈奴兵大敗已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匈奴軍團的士卒們見大當戶也已倒地身亡,紛紛跪地乞降:“我們,願意投降……” 箭雨停歇,夜幕下有人喊:“先把刀矛扔出來……”不一會兒,大營門口扔出好多彎刀、矛、戟,衝進一彪人圍住了匈奴士卒。遮日休躲在一個黑暗處,藉機跨馬就要逃走,田獲止住弓弩手,抬手扔出一根木棍,平直地飛駛過去,將遮日休撞翻馬下,秦軍上前將其擒獲。 田獲早就認出是他,趨近前諷刺說:“遮日休表兄,咱們又見面了,你怎麼老愛幹這偷雞摸狗的營生!聽說你榮陞谷蠡王,哎喲喲,看不出來呀,都當王了!你別走,我們也好給你慶賀慶賀……”遮日休憤怒地喊道:“要殺便殺,誰是你表兄!”年輕的戰地軍師李健望著田獲一個勁地羞辱遮日休,由不住一陣好笑,他總感覺這個叫遮日休的傢伙是個冤大頭,頭曼單于絕對另有所圖。李健想讓田獲趕快結束跟這傢伙的糾纏,遂扒在田獲耳朵邊說了幾句什麼。田獲眉開眼笑道:“這主意不錯……”轉而對遮日休道:“你還挺英雄氣概呢,來人,給我把這敗軍之將遮日休好生捆綁在馬背上,別人見到一定要問,哎!這人是戰敗了還是勝利了?你說你遮日休羞不羞?” 秦軍士卒們果然按照田獲的要求,將遮日休好生綁在馬背上,塞住嘴,騎端正,那馬識途,竟聽話地馱著遮日休走出營門。遮日休已經明白了田獲的意圖,急得大叫:“不……你們殺了我——” 黎明之前,天幕盡頭揭開一角,曙光終於掙脫黑暗的束縛,一抹鮮亮逐漸推向蒼穹,瞬間推向茫茫大地,新的一天復甦了。頭曼單于已經沒什麼可掛念的了,他本想讓夫人古麗特提前離開陰山,但夫人要求留下來陪陪他,頭曼感激不盡,也就答應了她。自驕陽出生之後,兩個人好多年都沒這樣親暱地待在一塊,別說還真有點不適應了。一個帝國大單于,下頭所有家族無論大小都要敬獻貢品,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選一個本族既有身份又極為美麗的女子獻給大單于,其用意昭然若揭。所以說,匈奴單于不缺女人。 古麗特是頭曼第五個妻子,雖說是西提休屠王族的美麗女人,但畢竟年齡不饒人,你想這女人能不激動嘛。兩個人只是那樣幹坐著,夫人問:“大王,該吃點什麼了?我去給您弄……”沒等頭曼有所反應,門外有人喊:“大單于,該出發了!”單于坦然地說:“好,我知道了。”這是他本人預先就安排好的讓近衛到時候提醒他。於是頭曼又一次握住夫人的手:“本來我還想尋找我們當初依戀的感覺,可現在你看……”夫人大度地表現出無所謂:“你能這樣待我們母女倆,尤其是對驕陽的安排,我真是感激不盡了,去吧,不要管我,我等著你……” “夫妻間說什麼感激的話,對驕陽,我比兒子都看重……不要擔心我,沒事的。”頭曼最後用力握握古麗特的手出帳離去。夫人一直望著他躍上戰馬,留下一串串馬蹄遠去的聲音…… 頭曼駛至軍前,三軍人馬單等他一聲號令,即刻將跨馬駛出山口,駛下山岡,衝入秦軍大營,殺他個片甲不留。在刀兵連綿的歲月,頭曼的心情是整個冬季以來最為坦然的一次,該結束的就要結束了,該見分曉的就要見分曉。按照時辰,遠處山岡上果然已經舉火三堆為號。頭曼毫不猶豫地抽出號令刀發出了指令:“勇士們,決戰的時刻到了。為匈奴國勇士的榮譽跟我出發——” “為匈奴國勇士的榮譽而戰!”三軍將士齊聲高呼,嘯聲遠揚,和天邊曼舞的晨風融為一體。接著,悠揚沉重的牛角號伴隨著嘯嘯馬鳴聲,沉悶地嘶鳴聲把天邊撕開一道大口子。匈奴騎士的戰馬就是沿著這條通道駛向了遠方。此刻,東方剛剛升起晨光,蔥蘢山谷一陣嘹亮,駑馬彎刀,寒光閃閃,頭曼沖在最前面,沖向山口外的平原。誰也沒有註意遮日休的識途馬馱著他又返身跟隨在大部隊之中,沖向秦軍陣地。 山外平原寂靜無聲,早來駐紮在小河邊的大隊秦軍突然在一個黎明前撤得乾乾淨淨,只留下更加瓷實的校場平台。這就是主戰場?頭曼單于並沒多想,認定自己也是盲目的。巫師齊齊措和他抱有同樣的心思,要用血與火的洗禮使大匈奴振作起來,而不是此刻幻想的勝利。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走出山谷的匈奴士兵,太想走出山谷,太想山外的奇景,太想那個鳥語花香、鮮花遍野的世界。儘管他們也和指揮者一樣對此行帶有盲目性,但一個個還是很受鼓舞,歡喜不盡。他們好像不是出山來征戰,而是為遊山玩水,標榜一個個生命的年華。清晨遠方,荒野的小河套,有幾條彎彎曲曲的枝津,天空正在傳來沉悶的春雷,一個有關戰爭的神話就要開始。頭曼單于一下子清醒過來,預感到情況不妙,這裡怎麼會空空如也?蒙恬的六萬人馬呢?他悔恨剛才以及整個清晨自己的疏忽大意,頭曼似乎覺察到了什麼,遂揮刀大喊:“停止前進!停止前進!”然而,沒人再理會他這個大單于。騎士們仍然潮水般地向前湧動,完全是一種不自覺的意識在支配著他們。大家按捺不住興奮,尤其是當看見小河橫亙在面前時更是歡喜不盡。 頭曼單于慌了神,大呼出聲:“大軍止步!大軍止步——大當戶、大都尉……你們,怎麼會不約束部下……”沒人願意聽他這個頭髮散亂的老頭說些什麼,小河在晨光中明麗歡快地流淌。匈奴鐵騎衝到小河邊,總算剎住勢頭,有的馬已經踏入溪流,騎手不願約束戰馬,它們即刻駛入河心,沒入激流。騎士們不怕冰冷,興奮異常,忘卻了來此的使命。頭曼和自己的近衛勒馬於河堤上高呼:“離開這裡,趕快離開……敵軍馬上就到……” “敵軍?敵軍在哪裡……”騎士中有人卻說:“大單于真會騙人……”軍團亂哄哄,失去了節制。頭曼單于對此毫無辦法。殺——一聲令下,秦軍突然三面舉旗,喊聲震天沖下山坡,衝殺聲震耳欲聾,“殺呀——殺呀——”匈奴騎士驚惶失措,亂成一團。眼見秦軍三面合圍而來,匈奴士卒倉促應戰,膽戰心驚,無法鎮定。 頭曼單于叫苦不迭,絕望地沒有主見,嘴里語無倫次地說著同樣一句話:“這卻如何是好……”右賢王道:“大單于,趕緊下令撤軍,現在還來得及……”輔弼骨都侯近前焦急地說:“快換下你的戰袍……”幾個士兵相幫下,頭曼單于換上普通士兵的衣服,衝入戰陣的秦軍並沒有忙亂,而是根據地形地勢,因地制宜。該用長戟用長戟,該用劍盾用劍盾,該用車騎用車騎,打得匈奴軍團沒有還手之力,再無逞威之時。更多的人被擠進小河,捲入激流,衝到下游,僥倖逃出一彪人馬乃是守護頭曼單于的近衛軍團,護衛著大單于向大漠深處逃走。大隊鐵騎、步兵已經被秦軍打垮逃散,只有少數人跟了上來,其中就有遮日休的獵豹花兒。見大隊人馬又跟上來,後面再無追兵,頭曼讓輔弼骨都侯傳令休息。 剛剛下馬,來到樺樹林下,準備解鞍松帶,獵豹花兒馱著遮日休來到近前。頭曼不由火起,厲聲罵:“你總是晃來晃去這是乾啥……還不下馬?”竟沒人吱聲。大家仔細看時,原來遮日休不但被綁了身體四肢,而且外衣戰袍卻套在捆繩外面,惶急之中,無人注意這些。眾人進一步發現他的嘴還被塞著,說不出話來。有人上前三下五除二給他鬆了綁,遮日休總算站到了地面,老半天神誌才算清醒,他發現大家都在用藐視的眼神看著自己,尤其是舅舅頭曼單于。他微閉雙眼,眼淚像串珠滑下臉頰,也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了。他朝舅舅雙膝跪拜,頭曼卻把臉撇向別處,但遮日休還是給他深深磕了九個頭,突然亮起彎刀橫擱於脖頸處,用力一抹,眾人驚呼,鮮血噴濺……“遮日休……”頭曼悔恨不已,撲在外甥身上失聲慟哭。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這是何苦……” 遮日休仰躺在高原的陽光下,脖頸傷口處不斷開合,一吸一收吐納著血沫,只見張嘴:“舅舅……舅……”聲音最終在草原上凌厲的朔風中消失,遮日休含恨而亡。頭曼單于傷心地對眾將說:“他也是最後在證明自己是真正的匈奴武士……”巫師指揮幾個士卒,深挖地穴兩丈餘,安葬了這個從一開始就充滿傳奇、充滿爭議的匈奴谷蠡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