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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三回壇淵授劍拜將出征枕兵塞上虎視匈奴

開邊大將蒙恬 冯增秀 14230 2018-03-13
河套用兵勢在必行,朝堂之上,蒙恬力排眾議;皇家牧苑,始皇贈蒙恬將軍黑風汗血馬,支持蒙恬將軍之意進一步明朗;拜將壇拜將,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出征河套。兩軍對壘黃河之濱,劍拔弩張,嚴陣以待。蒙恬命人修建黃河故道邊第一座防禦障城,他給新建障城取名“渾懷障”…… 朝廷中派系爭鬥始終不絕,在體面和堂皇的背後,隱藏著的是漩渦、潛流。能夠左右朝堂的並不單是皇上,其他幾個派系領袖同樣也能做到。就拿上次廷議北疆之事來說,皇上不得不宣布退朝回宮。好長時間廷議總是出現一邊倒的局面,這個局面今天得要打破了,始皇堅信這一點。當然,這主要是因為蒙恬回來的緣故。蒙恬回來之後,始皇曾單獨約見蒙恬兩次,兩人的許多觀點幾乎是不謀而合。

咸陽宮,始皇端坐禦榻之上,下面群臣畢集。始皇今天是有備而來的,他清清嗓子,掃視一下朝臣,說:“前番,針對北地、九原一些地方匈奴不斷擾邊,朕以為茲事體大,繁複而滯重。眾愛卿並非真正了解邊情,故而罷議,此次重開邊議,首先眾位愛卿要明確一點,匈奴擾邊不能再聽之任之。”始皇掃視著群臣,他多麼希望能眾口一詞,不致再生枝節。已經老半天,下面仍然緘口莫言。他重又把大臣們掃視一番,發現蒙恬竟然還沒有到朝堂。 見朝堂一時冷清,一位年輕的大臣出班禀道:“啟禀陛下,臣以為不可在北地、九原多生枝節,圖耗國之財力。更何況吾國新統,需要支付銀兩的地方特別多……”這位老兄忽見始皇臉色難看,要說的話沒能說完就剎住了。始皇略顯詫異:“多生枝節……這話是何意?朕願聽其詳。”年輕的大臣猶豫著,不由地看了李斯一眼,這些神態怎能逃過始皇的法眼。始皇心裡有氣,非要讓這位大臣說個明白。 “這……皇上,臣一時也說不分明,容臣再想想……”始皇臉色有變,但還是隱忍住,說:“朕允你。思之周全再議。”朝堂復又平靜下來。李斯能感受到皇上的眼神帶有某種特別的意味,只好在心裡怒罵這個不爭氣的臣工。

馮劫出班奏道:“皇上,臣以為,上次任囂率守軍擊退匈奴理應得到獎掖。此乃近年來大快人心之事。”始皇聽得頻頻點頭。但一位老臣有了新話題:“皇上,微臣以為任囂不堪大用,不能揚我大秦國威,致使大量邊民遭受蹂躪。上次小胜,並無寸土之功,沒有獎掖之必要。”馮劫據理力爭:“你心是石頭做的,要不怎麼連句人話也不會說。” “你,馮大人怎麼罵人……”這個老臣大為生氣,打算跟馮劫理論一番。馮劫不客氣地道:“我還想打你。任囂縱使沒有功勞該有苦勞吧?你竟說他無寸土之功,你安的是啥心?”這個老臣似乎有備而來,他不滿地瞪一眼馮劫:“你……皇上,臣以為任囂就是一個無用之人,早該回家抱孫子了。皇上,匈奴人不該回擊,理應修好劃界,待他不守界規之時再予以回擊,方不失我大國禮遇。輕言挑釁,必然會使北疆長期陷入騷亂……”

“以你之見,我朝不但不能回擊,還要懲辦任囂,備厚禮給匈奴族賠不是嘍?”蒙恬突然自大殿門口進入,一邊走一邊反駁對方謬論。來到殿中央,先給始皇行過大禮:“陛下,大月氏有意要跟我大秦修好,為的是共同抵禦匈奴人。剛剛臣和來使見過一面,他還帶來大月氏大單于進獻給皇上的禮物,打算明日早朝前來覲見陛下。” 始皇這才明白蒙恬來遲的原因,又聽聞大月氏所願,心里約略感到些許慰藉。可見蒙恬處事能力非同一般,明日早朝,關於出兵匈奴肯定已經有了結果,正好可以答復大月氏使者。 “嗯,很好!蒙將軍,我朝與匈奴戰與不戰,你應該是最有發言權。你講一下你的意見。” “皇上,臣明白。我看還是請剛才那位老臣繼續談他的觀點,話不說不明,理不辯不清。”蒙恬禮敬有加地示意那位繼續說。那位老臣愕然道:“似方才蒙將軍所言,本人絕無此意。”

蒙恬聞言並未理睬他,而是直截了當闡述道:“要是這樣的話,我大秦還需要什麼將軍,備厚禮、賠笑臉,大不了再賠上個把公主,皇上也可招個上門女婿,何苦要南越用兵,北疆艱危。”這番話說得大家聽上去怎麼那樣拗口。李斯出班,袍袖環抱,先給始皇行過君臣大禮,然後看一眼矇恬:“蒙將軍口無遮攔不是!這可是大不敬。皇上,臣以為九原地處西北邊陲,深入匈奴草原,昔日趙武靈王已是自顧不暇,勉力才能守此地,燕北亦是如此,不得不修長城以據胡。今東河、西河夾峙之地盡皆佔去,卑移山下,河東、河西原本豺狼當道、貔貅出沒,不宜人口居住,更不宜四季農耕。相反,倒是匈奴諸戎本就異類,習慣於此類生活。”蒙恬並未與李斯爭辯,緩出一步:“皇上,微臣還是先說說九原郡吧?”始皇點頭允准:“蒙愛卿請講。”

蒙恬滿臉痛苦地說:“有人竟妄言任囂不堪大用,恬實是不服。這話要是讓任老太守聽到,那得讓他心裡滴血。”蒙恬莊重肅穆,欽佩的是遠在千里之外的任囂。蒙恬接著說:“沒有任囂這樣的將士勞師在外,何以能有京師之繁華?沒有這些將士們長年駐守在那樣惡劣的荒僻之地,又哪來京城之安寧?皇上,臣以為,沒有親臨九原郡就無權議論九原。匈奴動輒幾萬,小股也在數千,而我大秦邊軍由於不變的額定人數不過八千,怎能和敵兵相抗衡?上次,匈奴左賢王所部控弦之士就有七八萬之多,攻城採用車輪戰術。九原郡守城將士兩天兩夜沒有眨眼,倘若再有半日,九原城必破無疑。大家也許不太了解,匈奴鐵騎來去迅猛,聚散自如。而九原騎兵不足五千,且馬匹弱小,根本不是匈奴鐵騎的對手。常常聽聞有邊情,待馬步騎兵趕到,匈奴已擄掠而去,弄得士卒們疲憊不堪,勞師而無功。談到任囂,他本是一介書生,卻操刀揮戈擋匈奴,九原邊兵個個精神勇武,能以一當十,常常能以步兵血戰匈奴鐵騎。任太守身雖憔悴,但克勤克儉,任勞任怨,和士卒同甘苦、共患難。九原軍之八千,面對數倍強敵,堅守到今天已經非常不易呀!”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朝臣們都被任囂的感人事蹟深深打動,有些人眼圈都紅了。 “諸位同僚,臨來之前,任囂幾乎是跪在我面前乞求說:'蒙將軍,此番回京務必要面呈皇上,九原萬不可輕言放棄。寸土是金啊!國之每一寸土地都堪稱是龍之脊梁,縱然再窮再荒僻,那也是龍身上一塊肉。匈奴並沒什麼可怕的,我願以我老邁之軀捍衛北疆,九原破城之日就是老夫捐軀之時。'他要我代問皇上龍體安康,並表示一定要誓死殉國。” 朝堂一片寂靜。眾臣此刻好像已經看到任囂白髮豪邁、威武雄健,佇立於九原城頭。始皇默默地凝視上方良久,深情地道:“任囂乃朕的好臣子啊!”蒙恬進而言道:“皇上,談到河南地,那裡有高原、河套,地勢起伏跌宕,河水穿川而過,繞行九原、雲中等地,期間帶來大片土肥水美之地,便於畜牧、開墾屯田,使民生安定,可以造福一方。任囂老太守託我帶回一本他幾年來實地勘察研寫的屯邊農墾羊皮書,立意新穎,見識不俗,概能藉鑑。”

始皇聽後大喜:“噢!快給朕呈上來。”宮人匆匆呈上,始皇翻看,但見圖文並茂,條理清晰;論證有數據有理論,見識深刻,確實是一本難得的好書。始皇讚歎道:“此書果然不錯!任囂真乃有心之人……” 蒙恬稍微停頓一下,接著又說:“陛下,我以為九原郡及河南地不僅不能放棄,相反還應該加強防禦,把今後我國北疆防御之重點轉移到九原,將河南地匈奴軍團一併趕走,鞏固那裡的地方都尉府。諸位同僚,你們好好想想,倘若把九原郡和河南地割讓給匈奴,誰能保證他們不再內侵?絕對沒有一個人敢打這樣的保票。因為大家十分了解匈奴人,他們窺視中原、秦中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幾代匈奴人的夢,他們無時無刻都在做著入主秦中的夢,而且只會變本加厲,不會善罷甘休。臣以為,對匈奴已經到了非戰不可的時候了,必須出動我大秦有生力量,一舉打垮匈奴人,而不是一味遷就。陛下,現時機已成熟,重新整頓北疆防務已迫在眉睫。臣建議將我大秦疆域沿黃河一線向西推進到草原深處,建設牢固的防禦體系,此乃當務之急,當做為今後之國策制定下來!”

蒙恬那洪亮的陳述聲音好像繚繞於樑柱間,久久還在迴盪。始皇再難壓抑內心憤懣,擲地有聲地言道:“好——很好!不知眾位愛卿聆聽之後作何感受,朕是如同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感受頗多。自今日起,朕,大秦皇帝、嬴氏子孫政正式向匈奴宣戰。有誰再敢言結好匈奴,丟棄九原、河南地,朕定斬不饒!退朝!” “退朝——”職朝太監吆喝一聲,緊接著,群臣躬身跪地:“吾皇萬歲,萬萬歲!” 轉眼已是秋盡冬來,關中雖說氣候濕潤,但西北雪線的寒流還是越過高地,侵入關中大地,農人的最後一茬莊稼不得不匆匆進行收割。京郊外顯出幾分蕭條、幾分凋敝,大地漸漸荒蕪了。但收穫的喜悅卻洋溢在村舍人家,掛在農人眉梢。 通往甘泉宮的官道上,皇車御輦、御林軍分列整齊駛過。端坐在奉輦內的始皇越過車窗,正和隨行在側的蒙恬聊得起勁,始皇心情極好,這都是由於蒙恬的歸來所致。君、臣二人感慨萬千地一邊欣賞郊外景緻,一邊聊著關中農事。今天隨行的大臣並不多,只有內史皇甫松及司農弘雲夏。趙高親自駕車,沿途不發一言。北疆邊務終因蒙恬的歸來而確定下來,沒人再對此提出異議。再加上這一年雨水充沛,山左山右、關中、隴南、隴西及中原一帶大熟,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極適合於北疆邊務的整肅。皇帝嬴政能不高興嗎?能不對大秦的未來充滿信心嗎?

今天,始皇要帶愛將蒙恬到甘泉宮去太廟謁見早已歸入黃泉幾十年的曾祖父秦昭襄王。這位曾祖父他只見過一面,乃是在他剛剛被接回秦國不久,還是一個野性十足的少年時,他被帶到了秦昭襄王跟前。那是一個在他看來不修邊幅、白髮蒼蒼的事農老者,哪裡有一點帝王之相。要不是身邊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敬奉著他,誰敢認他是帝王?可他就是一個令嬴政極為佩服的帝王,一個徹底解決了西北戰事,從而把秦王朝的政治策略推向頂級的歷史性人物,當然,這是他後來在學習中才了解到的。至於祖父,他認為是一個極其窩囊的人;父親嘛,還過得去。為此,打內心來說,他確實是來謁見曾祖父的,順帶給這幾位老先人匯報近期秦國之大政方略。 “蒙恬,你是幾年未回關中的人了,看看關中變化大不大?”始皇突然一問,把蒙恬正在游移郊野的內心拉回到近前。蒙恬正身抱腕先給始皇行過禮,然後才道:“回禀皇上,變化之大在我意料之外!記得過去通往甘泉宮沿途那幾十里荒野,現在都已是上好的肥田沃土。臣高興之餘,只能說我大秦帝國多麼需要和平與安寧呀!民得以聊生計,國焉能不富強?”

始皇興致高漲,望著漸行漸近的甘泉宮城、近郊美麗的山形水廓,由衷地說:“縱觀古今多少王朝,誰人能真正做到鑄劍為鋤?唯我大秦也!朕要做的正是一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創世之舉。讓天下再無爭端,讓後世生息無限,和平繁榮及至萬世。”稍稍停頓了一下,始皇強調說:“當然,跟匈奴人開戰不屬於這一範疇。皇甫松,你給蒙將軍講講關中近況吧!” “是,陛下!”皇甫松執禮已畢,侃侃而談道:“近年,京城移居天下富戶十萬,京郊百里之內移居中產者二十萬,墾荒溉田近千萬頃。京城人口以及各地行販、商賈增加了近一倍。黍、谷、粟、麥平均每年增加百萬石,倉儲充盈,百姓們安居樂業。雖說有南粵之擾,但國泰民安應該是鐵定了。有關糧食這一塊,本人也只是說了說京城地面,全國糧食情況,有好多地方絕對好於京城。至於全國農業,那就要聽聽弘雲夏司農的了。” 弘雲夏緊接著給蒙恬和皇上報了一系列數據,著實令蒙恬大為驚喜。再看看眼前這些實證,感慨地說:“恬在外地也能感受到這諸多變化,其中最大的感受就是農業恢復了,人們生活祥和,地方靖康,閭里親愛之情更是與日俱增。那些為富不仁的現像也在逐漸減少,表明我大秦已日臻走上強國富民的中興之路,將千年封建之暮氣為之改變,呈日上中天之勢。真乃皇上萬幸,國家之萬幸也!” 始皇皇冠流蘇抖動,繼續道:“愛卿說得極是。北疆邊務整頓就要開始實施,南粵招撫也已盡然,吾朝必將是山河壯麗、鐵壁銅牆。今天出宮來,朕一是想和你一塊兒欣賞這京郊野景,二是順道敬祖。當然,朕還有三,準備送你一件寶物……”始皇很神秘地把話頭掐住了。蒙恬其實也猜到七分,但還是笑問:“是件什麼樣的寶物?”始皇開懷大笑,然後風趣地嗔怪蒙恬說:“你小子一走讓朕念叨了好幾年,朕這寶物也只是讓你掛念這麼一陣子,你就急不可耐了。”蒙恬等幾位近臣聽得不由大笑起來。始皇對蒙恬道:“朕想你大概已經猜到了。”前頭秦輦已停在太廟,始皇在禁衛軍和幾位大臣簇擁下走進了太廟,先後參拜各位老祖宗,又特意到另一廟參拜了也是令他敬佩的宣太后祖奶奶。 一行人離開太廟,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線,奉輦停在了甘泉宮郊野那茫茫牧苑前。早有御苑養馬官跪道兩側給始皇施禮。君臣幾人站在山野前,這裡方圓幾十里都是皇家苑。就見丘陵起伏,坡緩塬闊,上萬匹各色西域良馬散落其間,優哉游哉。幾匹蒼狼突然出現,驚得馬群狂奔不止。身邊一個文士冒昧地提出建議道:“皇上,何不把這些驚擾馬群的畜生讓獵手們解決掉?”始皇倒並未以為他冒失,而是很親切地說:“年輕人,這你就外行了。蒙恬,你給大家講講。” “是,陛下,”蒙恬於是談出自己的看法,“沒有狼群的侵擾,健馬就會自然懶惰,奔跑的速度就會慢下來,長此以往任其下去,那健馬也就不再稱其為健馬,而是一些連家畜都不如的平凡之物了。”那個年輕文士點頭道:“有道理。原來,馬的奔跑能力是這樣練成的。”始皇隨後對蒙恬道:“你看前面馬厩裡的那匹馬怎麼樣?” 經始皇這麼一說,眾人將目光齊齊匯聚在牧苑馬厩裡一匹神情不安的黑馬身上。這匹馬可不是一般的馬,就見它高大威猛,體格碩長,像是正在聆聽遠處萬馬奔騰的奔跑聲。一會兒,它又變得狂躁不安,來回睃視周圍環境,又像是正在猜測今天自己為何被主人“安頓”在這裡,不讓它回歸奔跑的馬群。這時,它顯然已經註意到了有人慢慢朝自己圍擾過來。馬工手捧一卷聖典朝自己靠近,寶馬立刻意識到自己應該干什麼了。始皇示意讓蒙恬過去:“蒙恬將軍,這就是朕送給你的一匹黑風汗血寶馬。你只要將這一本朕嬴氏祖先流傳下來的養馬寶典捧在手中,這馬就會永遠忠於你。”蒙恬將信將疑:“皇上,這是真的?”始皇鄭重點頭道:“不信,你把這部寶卷捧著,進去試試看。” 蒙恬聽聞不敢大意,撲通跪倒在草原風塵地,衝著寶卷三拜而立,接過寶典雙手舉過頭頂,虔誠地高呼道:“蒙恬願領受此寶卷!”眾目注視之下,蒙恬走進牧苑。與此同時,馬工讓蒙恬就此收起他手裡的寶卷,蒙恬會意,一步步走向黑馬。那靈性超常的畜生只是稍稍觀察了一下這些變化,似乎馬上明白了一切,定睛看著越走越近的蒙恬,終於認定地點下頭,主動朝蒙恬靠近,並最終把高昂的頭顱低垂,貼在蒙恬胸腔上,隨即聞聞養馬經寶卷,蒙恬就這樣成了它的新主人。 此時,始皇和身後的隨行者也全部來到汗血寶馬近前。面對這個過去的老主人,汗血寶馬還是輕輕挨了一下,算是禮節性的問候。始皇輕輕拍拍馬首,鄭重地對蒙恬道:“這匹汗血寶馬名叫黑風,跟隨朕十年。當時它還是一匹小馬駒子時就特別懂事,善解人意,就好像能聽得懂人言。它是你的坐騎也是你的朋友,希望你好好待它。”蒙恬激動得不能自已,雙眼滿含熱淚跪地接過馬韁:“皇上高天厚恩,臣沒齒難忘。臣知道,黑色汗血寶馬是汗血寶馬中的貴族品種,更是陛下皇家培育八百年的特種品質,臣何德何能得此寶馬,讓臣實難消受。” 始皇攙起蒙恬,親愛有加地說:“蒙將軍,你蒙氏三代勤勞王事,精忠報國,朕一直銘記在心。此次北向對付匈奴,你作為三軍統帥沒有一匹像樣的坐騎怎麼能成。朕知道,匈奴人的西域駑馬都是作戰中的上品,飛馳如電。吾大秦普通馬種根本不是對手,但若要遇上黑風,那就另當別論了。你也不必如此多承感激,該感激的是朕。”蒙恬感動得再拜,方起身說道:“臣定當肝腦塗地,以報隆恩。”始皇再次攙起蒙恬:“好了,咱們打道回京。” 一行人已經完成了今天的使命,蒙恬騎著黑風汗血寶馬陪侍在秦輦側。一時間,車輪轔轔、寶馬嗒嗒地駛向京城。 歲首元旦節過後,隆冬將盡。按照上古習俗,是到了放鳩去陰就陽的日子。放歸大自然的鳩鳥果然歡快地向世人報告著春天即將來臨的信息。 咸陽西北郊,百里之遙的甘泉宮外建起了高高的拜將壇。自從秦昭襄王移建咸陽宮,甘泉宮曾一度成為昭襄王母親宣太后一個人的王城,用來方便她和義渠戎王兩個人約會之所。一直到後來,宣太后在甘泉宮誘殺了義渠戎王,它的歷史使命似乎結束了。昭襄王明白母親為了秦國所作出的犧牲,當然對甘泉宮這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地方有深厚的感情。也是因地理條件之需要,故將甘泉宮設定為咸陽西北大校場,用以訓練整編軍隊,所以,這裡一直都是京城衛戍部隊的大本營。 這天上午,甘泉宮北郊晴空萬里,由宮門一直到郊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禁衛軍排成數行夾道而立。高高的拜將壇,四方分別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吉祥神。九九八十一級轉角台階之上,是一個八卦狀丹墀。八個卦宮位分別跪伏著八個黑衣裝扮的天使;丹墀正中位置是一尊護國四方大鼎,高及丈餘,裡面已經燃起香火。稍稍靠後位置,兩丈高一塊照壁雕有一碩大獸頭,恰在獸嘴下愕處,橫臥一把護國青銅劍。此劍鑄造精湛,鏤刻精細,堪稱天下第一把奇劍。 鳥瞰拜將壇下,群臣畢集,環壇跪地。內圈是一層接一層禁衛軍,外圍是萬名御林軍,層層環繞,將偌大北郊祭祀地圍個水洩不通。而最外廓,東南西北四角高聳雀台,自然形成一個四方外廓,四色旗幟羅列四行,旗手佇立紋絲不動,任由朔風拂面,此正如天圓地方一幅圖像,巍峨於京師西北。輦車由儀鳳開道駛進宏廓,旗手閃開一角,待輦車駛入又復原。蒙恬金甲銀盔,墨色披風,翻身下馬跪伏在側。輦車冠蓋打開,始皇跨出馬車,頓時山呼萬歲,地動山搖,聲震瓦屋。君臣二人邁步登上九九八十一級台階。君臣二人登臨壇頂後,蒙恬跪伏於護國四方大鼎前,始皇跨步正中,匍匐在地,向天地行三跪九叩禮,然後才接過使者手裡燃香,踏旋梯,登臨大鼎,將燃香插入鬆軟的沙土裡,燃香青煙繚繞直上雲霄。 始皇雙手合十,拜八拜,聲言道:“天帝在上,子嬴政為靖四方,今番在此登壇祭拜您老。北疆胡人侵擾,國家百廢待興,固邊闕地實為必須。今,拜將軍蒙恬為帥,領兵出塞,一鼓蕩平頑寇,安撫邊境百姓,保我大秦永世靖康。願上天給我以力量!特禀,示天!” 始皇說完再拜,然後走下旋梯,示意讓蒙恬拜。蒙恬接過使者手裡燃香,拜八拜,三跪九叩登上旋梯,升表插香。肅然道:“天帝在上,恬,有幸被吾皇器重,擢拜為北疆主帥,此乃天大榮耀。在下一定不辜負百姓和吾皇所望,力逐匈奴,恢復疆域,望天帝助在下一臂之力。切盼,致拜!恬親示。”大鼎前,丹墀正中,蒙恬跪伏,雙手合十,微閉雙目。耳畔傳來始皇莊重洪亮的聲音:“使者請負劍!”使者趨前一步,取下橫臥在怪獸嘴裡的青銅劍,雙手橫捧,放於另一使者托盤內。然後由兩名使者護駕,三人齊齊跨步走向始皇。行至始皇面前,三人齊齊跪於丹墀,始皇嘴裡默念禱詞,鄭重雙手捧起寶劍,然後轉向蒙恬:“賜蒙恬將軍佩劍!” “臣,蒙恬跪領號令金劍!”蒙恬雙手高擎等待著。 始皇高聲誦辭:“此劍一出,號令三軍,指揮若定,如朕親臨!”說完,劍已擱置在蒙恬手中。蒙恬頓感此托重於泰山,莊嚴宣誓:“此劍在手,號令三軍;蕩平敵寇,護國安邦;為酬聖主,赴湯蹈火;保境安民,責無旁貸。蒙恬願領此劍!”緊跟著,八卦宮位號砲齊鳴,拜將壇下,數万將士山呼海嘯,齊聲祝禱,拜將禮畢。 “皇上萬歲!大秦萬歲!萬萬歲!” “蒙將軍出師大捷,蕩平敵寇!”如是者口號重複三遍。拜將壇下,旌旗獵獵。數万將士揮戈高呼,盾牌挫地有聲。 眾望所歸下,蒙恬抽出寶劍,嘩鋃鋃,青鋒出鞘,金屬的錚錚迴響聲,久久不絕。蒙恬仗劍胸前,壇下三軍呼聲立刻停止,聽憑大元帥號令。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邊塞不靖,壯士赴死。三軍將士聽令,揮師北疆,驅逐匈奴,出擊——”咚、咚、咚……號砲聲聲,三軍攢動,駛出甘泉宮郊外。蒙恬跟隨始皇走下拜將壇,衝始皇再次行三跪九叩大禮,然後疾步,翻身上馬,在馬上沖始皇抱拳道:“皇上多保重,蒙恬去也!駕——”黑風汗血寶馬撩開四蹄漸漸遠去,奔向已經滿是塵彌的官道。 始皇三十二年,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北逐匈奴,從此拉開收復河南地的戰爭序幕…… 且說左賢王兵敗九原之後,兵馬不僅折損大半,連同部屬以前所佔草地也丟失不少。一時,匈奴上下對他議論紛紛,意見很大。紛紛在大單于跟前譴責左賢王呼延昭自以為是,嚴重打亂了整體佈局。因此,左賢王被大單于頭曼訓誡一番,鬱鬱寡歡,只得重新將部屬遷徙到西北六十里的漠西,與九原郡遙遙相望。 幾個月過去了,左賢王仍然走不出那片陰影。他已經搞清楚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先是愛將遮日休被人暗算,成為廢人;然後有人色誘欣孜骨都侯;再後來就是兩個秦人的逃走,看似是踏破杉木柵欄逃走,而你只要根據整個過程進行分析,就會發現,他們的逃走絕不是偶然的。最令左賢王生氣的就是他們竟然是在自己的領地,把自家的牧牛搞出毛病,甚至發瘋,成為殺傷力很強的武器,從而結束了這場戰爭…… 那天,西提休屠王又過河來看望左賢王,鼓勵他振作起來,要不然匈奴軍團就垮了。西提休屠王嘆口氣說:“本來這件事我也有責任,當初我二人堅決主張攻打九原,我也要承擔罪責。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這樣的戰略主張能有什麼錯!前頭從秦中內地傳回消息,說那個逃走的秦人蒙恬已經被拜為元帥,出征我整個漠西北,到那時候,大單于就明白我二人苦心了。”聽到此話,左賢王翻身坐起,驚恐不亞於九原遭襲瘋牛陣,急切問:“這情報確實嗎?”他抓得西提休屠王胳膊生疼。西提休屠王安慰道:“你先別急,我今天正是為此而來,不能就這樣讓兵敗恥辱跟隨我們一輩子。要想洗刷恥辱,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打敗蒙恬,讓他有來無回。” “那我們馬上去面見大單于……”已經在臥榻金豹皮上窩了一個冬天、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左賢王呼延昭立刻來了精神。他急忙整頓兵馬,命令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軍和大都尉等率領本部人馬,在本部草原內外,佔領有利地形,囤積糧草,挖設塹壕,設立柵欄,嚴陣以待。安排完這些,西提休屠王、左賢王二人奉命打馬如飛直奔匈奴王庭,參加廷議。二人下馬顧不得經管牲口,徑直走進大殿,抬眼觀看,匈奴大都尉以上將領、官佐以及王公貴族們全部到位。 左賢王、西提休屠王單腿跪地,行一個君臣禮,納頭高呼:“尊貴的大單于陛下,小王來遲,還請恕罪!” “愛卿快快請起,大家正等著你二人來定奪此事……”頭曼單于言辭懇切,令左賢王甚為感激。 “敗軍之將,愧對單于。倒是大單于寬仁體恤,容我這個匈奴族罪人痛定思痛,我冷靜思考了失敗的原因是平時疏於攻城戰訓練,到戰時不能得心應手。”大單于頭曼安慰道:“你也不要過於自責,上次的九原兵敗,本單于也有錯,未能摸清敵人企圖,以致讓幾個敵探壞了我等大事。”巫師齊齊措說:“大單于,現在不是相互自責的時候,上次我們都把那個叫蒙恬的給疏忽了……秦軍仗著上次九原郡僥倖取勝的餘威,今番此來必懷全勝之心,將士一心想立功,必然奮力作戰,我部應避其鋒芒,待其深入,再行合圍。利用我軍鐵騎的迅猛優勢一舉殲滅之;如若不利於我軍,再向漠北撤退。我想,秦軍不會再有九原之僥倖了吧!”右輔弼骨都侯說:“此番秦軍千里行軍,車馬輜重成為他們的負擔,儘管如此仍然是保障嚴重不足。且加上地形不熟,不善野戰,小臣建議應當迎頭痛擊才對,而不是避其鋒芒。” 大單于聽聞一臉嚴肅,並沒有急於表態。上次九原戰敗的陰影同樣影響著他的情緒。右賢王所部左谷蠡王抱怨道:“蒙恬者秦之名將也,其祖父、父親是秦不同時期名將,橫掃諸侯,所向披靡。蒙家三代在秦國影響深遠,要是上次將他結果了就不至於帶來如此多的惡果……” 右賢王見左賢王和大單于臉上都掛不住,於是不悅地阻止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就說說你的建議吧,如何才能將秦軍阻擋在黃河以南?”左谷蠡王趕緊道:“是!秦軍此來,必抱全勝之心,我部絕不能退讓,將牧地拱手讓秦,只能助其銳氣,況且牧民們也不會答應。”左大將軍說:“我軍擅長野戰,不如將蒙恬誘入河東之濱,那裡有一個草原台地……”西提休屠王搶先說:“這我比你清楚,我的部屬有人已經在那裡生活了快十年,那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那里地上生長著馬蘭草,每年四月都要盛開絢麗的馬蘭花。那裡的確有利於我匈奴鐵騎迂迴包抄,迅猛破敵。” 頭曼聽了臣僚們的議論和建議,尤其是看到今天大家一改往日頹喪之氣,爭先恐後地獻言獻策,很是高興:“我軍與當年趙國血戰多年,未曾有過敗績,為雪恥九原之痛,此番秦軍前來,大家務必努力,於河東之濱處挫其鋒銳,以長我大匈奴國威!”頭曼見眾王公大臣們士氣高漲,便大聲命令道:“左賢王所部聽令!”左賢王高聲道:“小王在!” “命你部在左路待命,沒有本王命令,不得擅自出擊。” “遵令!”左賢王立正行禮。頭曼又高聲道:“右賢王所部聽令!”右賢王出班抱拳:“小王在!” “命你部在右路待命,沒有本王命令,不得擅自出擊。其餘人馬由本王率領,我要親自會會這個蒙恬!” 且說蒙恬大軍一路北上,過安定郡,向正北方向直插而去。所經胡地,衰草遍野,鷹鷂翻飛。由於和秦隴西接壤處,秦、胡南北牧人各安天命,互不侵犯,形成一段百十里無人區,丘陵川草,牲畜不曾踏入。去年雨水好,遍地野草長勢繁茂,常有狐、兔、豺狼被戰馬驚起四散而逃,個別士兵張弓搭箭,嗖——發出金屬摩擦胡風的聲響,一隻銀狐中箭倒地。幾個南邊的匈奴人帶路,幾十萬大軍浩浩蕩盪,旗幟飛揚,長矛林立,氣勢威猛,將士們身穿棉衣,走得全身熱氣騰騰。用鐵皮裹了的戰車,由身披鐵衣的駑馬駕轅,浩浩蕩盪跟隨前鋒鐵騎,很快進入河南地匈奴領地。此處正是當年西提休屠王認祖歸宗之後,大單于頭曼給他所指定的卑移山以西大片和西南北假山前山的領地。沒想到,數年之後,西提休屠王的部屬穿越卑移山,跨過黃河,來到黃河以東進而向東北、東南,佔據了大片草原及黃河之濱的河套平原。這真是意外收穫,令勘察這裡的西提休屠王激動不已。蒙恬上次微服出塞,走的正是這條道。這次行軍到此,這裡的環境與上次大不相同,一些有惡行的匈奴貴族已經聞風而逃,回到河西卑移山左,留下來的,僅是些貧窮的匈奴牧人和一些被匈奴貴族壓迫的其他民族…… 蒙恬的先頭部隊越過天青山,一路勢如破竹,沿河走出艾山峽,進入一馬平川的小河套平原,順黃河之濱一路向北。而另一路先鋒部隊順著濱河台地上遼闊大草原向北挺進,沿途秋毫無犯。秦軍紀律嚴明,但沿途一些膽小的匈奴族和眗衍戎等弱小民族紛紛逃進附近山里,不敢出現。 大軍來到臨戎鎮北六十里的黃泥岡,一路並未遇到匈奴人的抵抗。蒙恬命田獲帶人親自偵察前方敵情,果然發現匈奴大軍正在河南地北以逸待勞。秦軍未再做大的行動,而是就地安營扎寨,修築防禦工事。蒙恬本是將門世家出身,他發現此地西臨黃河,東連大漠,北靠大草原,南有大峽谷,地勢可謂險要,應該是修築障城的首選之地。於是就下令徵調民夫,修築亭障,建立烽燧。半月之後,第一座防禦匈奴的邊防障城在臨河黃泥崗拔地而起,並隨之修建議事亭及軍旅營房、倉儲、瞭望塔樓等。 一面黑龍旗高高飄揚在黃河之濱,烽燧、亭障十里相望,蜿蜒向南去,緊急時以狼煙為號,可以同就近的安定郡保持聯繫。這正是兵法中所謂的步步為營,可以相互銜接,互通消息,以防大軍陷入敵軍包圍。因此,蒙恬命趙剛為前鋒帶兵三萬,南去北假過河向西提休屠王左翼迂迴,等候消息;命馮世奮率軍三萬沿黃土台地朝北河之濱迂迴,注意跟九原任囂所部取得聯繫,形成前後呼應之勢。自己則帶領田獲近衛軍,從正面迎擊敵人。一旦正面作戰開始,這左右兩軍可起到牽制敵人的作用。他已預見到敵人想在黃河之濱的台地草原上和秦軍展開第一場戰役,所以絲毫不敢怠慢,一邊加緊訓練士卒,一邊加緊修築輔助工事。 漠北胡天多孤雁,當第一支雁陣擺著“人”字形由南飛抵黃泥岡上空時,也報告著春天的信息。胡天揚沙的白毛風絲毫沒有減弱之勢,一些小股隊伍外出往往因此迷失方向,誤入敵軍控制之地。因此,兩軍小股隊伍之間的遭遇戰時常發生,搞得雙方帳下驍將們都非常惱火,紛紛要求趕快進行決戰。蒙恬下令,沒有他的命令,絕不能輕言決戰。田獲想不通,晚上單獨面見蒙恬:“將軍,我們還等什麼?敵情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以我二十萬之眾難道害怕他十五萬眾?” 蒙恬面孔嚴肅地說:“你怎麼敢保證敵人就只有十五萬呢?你知道河對面卑移山的敵情嗎?你現在給我回營休息,等你什麼時候摸清敵情再來跟我談戰役。去吧!”田獲灰溜溜退出將軍大殿,第二天夜裡帶著不多的幾人裝扮成普通匈奴人,涉過還在冰凍的冰河。一夜之間穿越卑移山,來到卑移山以西的草原上。等曙光照耀千里草原時,田獲一行人看到,上一年的衰草齊腰,草場中有幾十萬匹戰馬正悠然自得地啃食敗草,馬一匹比一匹健碩。再往前走,又是十多萬匈奴軍團正在操演近戰、搏擊、格鬥。 田獲當時就傻眼了,都說匈奴軍團不只是黑龍台之地這些,而且人人至少預備兩匹戰馬,起初我還不信。果然他們在這裡陳兵以待,戰馬如蝗,正在養精蓄銳。這要是輕言出戰,豈不壞了大事。匈奴援軍準會踏冰而過,對我右翼構成巨大威脅……回到大營,田獲只是一個人嘿嘿發笑,看著蒙恬,不再言語。蒙恬說:“不要笑。難道你此去就沒有其他收穫?”田獲道:“將軍,我分析,敵人最近肯定有大行動……” “什麼樣的行動?”田獲說:“他們肯定要趁著黃河尚未解凍之前,把所部移師河東……”蒙恬看著越來越成熟的田獲:“你只說對了一半。他現在要是移師河東豈不暴露其軍事計劃?他當然要移師河東,但不是現在,而是戰役打響之後,用大量渡船移師河東。你回營準備準備,明晚帶人到黃沙古渡,趁著夜黑風高,燒掉所有戰船。不得有誤!”田獲高興地行軍禮:“是!” 田獲領命後只帶了二十名近衛,每人身縛幾十斤重的松油,趁夜色逼近黃沙古渡。匈奴軍團船塢場地陳列著年前拖上岸的戰船,近來正在組織人力修補。一些油漆、劍麻堆放在船頭旁。近衛們快速地將帶來的油澆在船隻上並點燃,風助火勢,頃刻間熊熊大火燃起,燒紅了半邊天,遠在二十里以外的黃泥岡也能看到。 匈奴西提休屠王站在卑移山巔隔河看得真切,痛悔不已,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些。情急之下,立刻點兵準備連夜穿越卑移山,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黃河封冰就要在近日解凍,到那個時候,包括匈奴王庭大部數十萬兵馬一旦無法過河,將會影響到河東整個戰局的成敗,那毫無疑問又將是整個匈奴帝國的失敗。 西提休屠王對部眾說:“秦軍已經燒毀我們的渡船,這對整個戰局影響極大,到時,河東之部與秦軍交戰,而我們只能眼巴巴站在卑移山看著,卻一點也幫不上忙。現在唯一能夠補救的就是趁堅冰尚未解凍,迅速過河與河東守軍會合,這是秦軍想不到的,我們只能在他們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創造奇蹟。大家聽明白了嗎?” “明白!” “出發!”西提休屠王一聲號令,匈奴士卒迎著二月凌厲的寒冷,挺進在寒夜中,沿著卑移山蜿蜒曲折的深溝高壘,向著黃河方向挺進。大約行進了有五六里路,匈奴大軍偃旗息鼓,不許士兵發出任何聲音,悄悄向秦軍陣地接近。 冰面在風聲鶴唳中顯得有些發抖,經過一個冬季,冰面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響,積壓幾個月的白雪把大河映得亮白。西提休屠王揮手示意,大部隊在黎明前的黑暗裡悄悄踏上冰面。剛剛走過一半路程,突然,河對岸“嗖”地升起一聲響箭,把夜幕劃開一道口子,驚得匈奴軍團膽戰心驚,頭上直冒虛汗。西提休屠王情知不妙,大呼:“快,返回岸邊……不要亂,不要亂……弓弩手列陣。”一陣箭雨從東岸呼嘯而至,匈奴士卒趕緊支起盾甲遮擋。但由於冰面上行動不便,有來不及遮擋的被射殺,然而,大部分箭矢劃過冰面,有少部分扎進冰層。霎時間,秦匈兩軍互射,箭矢你來我往,大部分在對射到空中時相互形成截射而滑落。 突然,冰層一聲脆響,中間那塊人馬聚集較集中的酥冰被壓塌,眾多士卒呼號連天跌落入水,這更是西提休屠王所沒能預料到的。他絕望地大叫:“這是天意,天意啊……”沒有落水的匈奴士卒驚恐萬狀,只是呆愣了有那麼一剎那,突然四散而逃,絕望而恐怖的氛圍籠罩著整個冰河。這時,對岸秦軍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停止射箭,藉著雪映看著落水的匈奴士卒絕望而慢慢沉下冰河。 西提休屠王看著眼前慘景,心情無比悲哀,有的士卒竟然迫不得已爬上對岸,而對方善待俘虜,並沒有射殺,還燃起篝火供匈奴士卒烘烤。逃回己方岸邊的西提休屠王悔恨交加,這難道就是極力主張攻打秦軍的下場嗎?忽而心臟隱隱作痛,他想,我是這次厄運的幫兇,是我害了他們。西提休屠王越想越氣悶填胸,突然抬刀就要自刎謝罪,被手下攔住:“殿下,萬萬不可……” “勝敗乃兵家常事,殿下……” “我是一個罪人……”西提休屠王悔恨交加,氣急攻心。 由於隔河,消息不靈通,駐紮在附近的左賢王主力出於防禦需要,晝夜監視著秦軍動靜。先是其渡船突然被燒毀,左賢王呼延昭悔恨得搥胸頓足,恨不得自殺,也只能認栽,他趕緊下令所部嚴密監視防禦陣地周圍的動靜。這次西提休屠王盲目移師事先並未給左賢王和大單于任何信息,他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想給大家一個驚喜,但萬萬沒想到……當然,罹難冰河之前,西提休屠王還是派人給左賢王送信請求接應,但由於害怕使者被秦軍截獲,竟然連一封信都未曾寫,只是想讓使者口頭傳達。秦軍並未發現這名夤夜過河的信使,同時那信使的確盡職盡責,安全到達左賢王部,卻因為心裡太緊張,剛進大帳就一頭栽倒不動了。被驚動清醒的呼延昭只好懊惱地命人把那信使抬出去埋了。 一直到天亮,有關西提休屠王夤夜率軍罹難冰河的消息才傳到左賢王部,左賢王氣得暴跳如雷,大罵西提休屠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怎麼能擅自做這種決定?” 事實上本來秦大軍壓境,就只有嚴加防守一條路,誰讓你西提休屠王擅自行動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之間,秦軍來到胡地已經一個多月。剛來時厚厚的積雪已經被凌厲的西北風吹拂得漸漸消失殆盡,終於露出大地的原本色彩。展現在將士們眼前的是隨處可見、大小不等的湖灘,其中最大臨河湖泊就是月牙湖。方圓幾十里的月牙湖如同一道圓弧彎曲在黃泥岡側,在它的三面環繞了幾條小河、一條兵溝大峽谷。 蒙恬指揮修建的防禦匈奴的障城還沒有起名字,下面的將士們老問:將軍,我們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給家裡寫家書都沒法寫……蒙恬暫時無法回答將士們,只能說還沒想好。如今,冰雪融化,大地還原它特有的氣質,正好就是蒙恬去年路過此地時的地形地貌,他在心裡考慮著起地名的事。 湖灘上已經是綠鬱蔥蘢,雁陣一個接一個散落在月牙湖灘,候鳥們終於又飛回到北方棲息地。一天夜裡,蒙恬沒事早睡了一個時辰,卻夢見自己站在高高的城頭,向四面八方眺望。上來一位神秘和藹的老者,銀鬚飄然非常健談,說這裡正是當年大禹治水時棲身之地。當時到處洪水氾濫,汪洋一片,唯有這塊碼頭一樣的黃泥岡巋然不動,挺立河濱,極像一隻圓露之物被洪水抱在其中,大禹率領部屬也被困在圓露之物上。等洪水退去,他們找到足夠的食物,又砍伐松林,捆紮出一條碩大船筏,然後就在這城下,擺渡起錨,順河而下,回到中原,完成了舉世矚目的治水壯舉。老者說完飄然不見,蒙恬被驚醒,振作而起,信步踱出帳外,披衣來到城頭。夢中老者講述的故事餘音未絕,還響於耳畔。眼前彷彿又一次再現出洪荒的遠古,洪荒的大河,大禹帶領民夫與洪水鬥、黃沙鬥的情景歷歷在目,如影隨形。 蒙恬站在城頭,環視四周,但見微曦月光下,西有大河,北臥大湖,南臨兵溝河等幾道小河,東傍高原台地,真是一脈水天相連、繁星下界之仙境。大河邊上的城堡,稱得上是一座自然地貌與人工建築相結合的軍事城池,在雲遮霧罩中巍峨地挺立著。蒙恬望著一天星斗與大河岸邊的連綿燈火,他的胸懷似乎也不斷變得寬廣,激情油然而生,蒙恬嘴裡不由地默念出聲:“圓露……大禹渡……懷物……渾水彌天……大秦的西陲,好!就叫做'渾懷障'!”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第二天,蒙恬按照昨晚所夢所思所見,命人在城下修建一簡易渡口,並取名“大禹渡”,給這座軍事障城取名“渾懷障”,但題寫渾懷障名稱一事卻在等待中……正在這時,忽聞飛騎奏報:皇上嘉獎蒙恬將軍及各位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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