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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屏風後的刺客

遼宮遺恨 禾青 4948 2018-03-13
這些天來,皇叔耶律重元心裡悒悒不樂。興宗生前,念他沒有同欽哀皇后一起與自己爭奪皇位,對他格外器重,尊他為皇太弟,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執掌兵權。賜以金券,四頂帽,二色袍,其尊寵榮耀前所未有。他要打高麗就打高麗,他要攻宋就攻宋。要做什麼他都可以隨心所欲,毫無顧忌,興宗沒有不應允的。雖然他沒有穿龍衣,戴龍帽,但大遼朝的一半皇帝卻由他當著。 道宗繼位後,景況卻大不相同。表面道宗對他依然非常尊重,稱他為皇太叔。但對他卻不那麼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了。道宗剛登基時,他要發兵攻打宋朝邊境,顯示顯示大遼朝的勢力和新皇帝的天威。沒想到道宗皇帝卻不同意,說什麼:“自澶淵結盟以來,兩國和睦相處,邊境安定,人民安居樂業。無端犯人邊境,毀棄前盟,是不仁不義之舉,萬萬不可。”

後來耶律重元才知道,原來這話是蕭觀音向道宗說的!他心裡很是憤憤不平。後來還聽說,蕭觀音曾對道宗說他不讀詩書,不通經史,攻城略地,沖沖中殺殺尚可;治理國家,執掌朝政是萬萬不可的。怪不得上次在伏虎林射獵時,道宗偏偏讓他當眾作詩,出他的醜,原來都是蕭觀音從中搞的鬼。 他後悔當初沒聽阿媽欽哀皇后的話,不然皇帝不就早是他耶律重元的了嗎?哪裡還會受這些窩囊氣!兒子涅古魯早就勸他造反,奪過皇位。他何嘗不不願意當皇帝呀!但是,他又有些害怕,自己雖然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但若背叛朝廷,各路大軍能聽從自己的調動嗎?弄不好會落個身敗名裂,滿門抄斬!想到這裡,他覺得心膽俱裂,毛骨悚然!所以,他雖然早有篡位之心,卻遲遲未敢行動。他的心情變得非常煩躁,常常一個人喝悶酒,喝醉了就毒打婢女。但也有一個婢女例外,那就是單登。他不但不打單登,而且對她格外寵愛,待她像小妾一樣。

太子百歲舉行慶賀宴會這天,耶律重元喝了兩杯酒,應了應卯,便藉故退了出來。回到家後,便獨自坐在花廳喝起悶酒。不一會兒便喝得酩酊大醉,覺得頭重腳輕,旋地轉起來。正在這時,一個小廝急匆匆跑進來,向他察報什麼事,可是剛叫了聲:“大王……”耶律重元便不耐煩地罵道:“滾!滾!”順手抄起桌子上的酒壺向那小廝砸去。 酒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小廝眼上,頓時眼珠進裂,鮮血湧流。小廝疼得哀哀哭叫,用手摀著血肉模糊的限,連滾帶爬地跑出花廳。小廝跑出去不久,又從外邊走進來一個人。耶律重元煩躁地大叫:“滾!滾!都給我滾出去!”來人一點懼怕的樣子也沒有。耶律重元頓時火起,伸手拿起牆邊的鐵骨朵,舉起來就向那人砸去。就在鐵骨朵要往下落的一霎那,只聽一個嬌嘀嘀的聲音說:“喲!大王好大的火氣呀!要砸就往這兒砸吧,砸呀!”耶律重元睜眼一看,原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單登。他的酒頓時醒了一半,舉著鐵骨朵的手停在空中,陪著笑臉說:“晤,原來是單登呀!我怎麼肯打你呢?你又學了什麼新曲兒啦?來給我唱一支,叫我開開心。”說著,扔掉手裡的鐵骨把單登拉到身旁坐下。單登趁勢倒在耶律重元懷裡,撒嬌地說:“怎麼?不叫我滾出去啦?”耶律重元摸著她的小臉蛋,輕佻地說:“我怎麼捨得叫你出去呀!來,先陪陪我飲一杯。”

單登想把耶律重元穩穩掌握在手裡,媚眼調情地說,“今天奴婢高興,我要陪大王喝杯花瓣酒。” “花瓣酒?”耶律重元問,“什麼是花瓣灑呀?” 單登沒有回答,站起身拿起桌案上的滿滿一杯酒,喝到嘴裡,但她並沒嚥下去,含著酒,嘟起小嘴,含情脈脈地向重元長滿鬍鬚的老嘴湊去。單登的兩片嘴唇紅潤溫馨,像兩片鮮嫩的花瓣。耶律重元頓時明白花瓣酒是怎麼回事了。激動得周身顫抖,氣促心跳,急忙將沾滿眼淚鼻涕的老嘴向單登花瓣似的小嘴伸去。單登淫蕩地把嘴裡的酒吐進耶律重元的口中。耶律重元並沒有急急嚥下,而是含在口中,像品嚐瓊漿玉液一樣,細細品嚐這口花瓣酒的滋味。 正在這時,門“通!”的一聲被踢開,從門外怒沖沖走進一人。耶律重元和單登同時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重元的妻子哈古只。但見她臉氣得煞白,胸脯一鼓一鼓地喘著粗氣。她見重元在摟著單登飲酒,心中的怒火撞上腦門,指著耶律重元的鼻子說:“好哇!我在外頭受人家的氣,你倒在家裡摟著小娼婦尋歡作樂!”隨即對單登吼道:“你個臭狐狸精!滾!快給我滾!”單登心裡好委屈,她原是哈古隻的貼身婢女,是哈古只把她送給了重元,讓她替重元消愁解悶。如今卻這樣罵她,羞辱她,她感到委屈、難過,但又不敢爭辯,只好匆匆地溜出去。

單登走後,耶律重元陪著笑臉對哈古只說:“到底出了什麼事?誰欺負你啦?” 哈古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個小妖精!” 耶律重元已猜出八九分,問:“是皇后?” 哈古只說:“除了她還能有誰?常言說的好,打狗還要看看主人呢,她壓根兒就沒把你這皇太叔放在眼裡,竟然當著眾位大臣的面,像訓小孩兒一樣訓斥我,簡直欺人太甚!哼!都怪你,當初你要聽了母親欽哀皇后的話,這皇帝還不是你的?我能受這窩囊氣?”說完,大哭大叫起來。 “又是這個蕭觀音!”耶律重元氣得咬牙切齒,狠狠用一拳頭捶了一下桌子,“咔啦!”一聲,犀角酒杯被震落到地上。 哈古只火上澆油,把嘴一撇,尖刻地說:“你也是聖宗的兒子,是嫡傳正宗,這皇帝本來就應當是你的!再說,興宗在世時也說過要傳位給你,他耶律洪基憑什麼當皇帝?有本事把皇帝奪過來,到時候看我怎麼整治這個小賤妃!”

“阿媽說得對!”隨著喊聲,涅魯古咚咚咚邁著大步走了進來,殺氣騰騰地說,“阿爸,孩兒我早就做好準備了,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立即帶領人馬殺上金殿,宰了耶律洪基小兒,保阿爸登基坐殿!阿爸,你就下令吧!” “這……”耶律重元雙眉緊蹙,一時下不了決心。 涅魯古不耐煩地說:“你還猶豫什麼?衛王特布,同知北院樞密使事蕭呼都克,南京統軍使蕭塔喇台,興聖宮太使庫德、殿前都檢點薩爾珠都是咱們的人,你我父子又都經首擒虎捉熊之力,一舉定能成功!” 哈古只在一旁拱火道:“你要是堂堂英雄男兒,就把皇位奪過來叫我看看;要是狗熊,就受耶律洪基小兒一輩子窩囊氣吧!” “婦道人家知道什麼!”耶律重元大聲吼道:“萬一失敗了,要被滿門抄斬的!”

涅魯古不服氣地說:“常言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像你這樣前怕狼後怕虎,怎能成得了大事!” 哈古只幫腔說:“那大王的意思,是要在耶律洪基手下受一輩氣嘍!” “誰說要受一輩子氣?”耶律重元憤憤地說,“我是說,最好能想個辦法,不動一兵一卒,讓耶律洪基把皇位交出來。” 沒等耶律重元說完,涅魯古扯著嗓子嚷起來:“耶律洪基不是傻子,他會自己把皇位交出來?” 哈古只眉毛一挑,驚喜地叫道:“有了!” 哈古只把嘴湊到耶律重元耳邊低聲說:“你假裝有病,騙道宗前來看望,等他到來後……” 耶律重元高興地接過話茬說:“我先向他講明,興宗生前曾把皇位傳給了我,讓他交出皇位。” 涅魯古說:“他要是不肯交出來呢?”

耶律重元說:“就把他殺掉!” 涅魯古躍躍欲試:“好,就交給我吧!” “不”耶律重元臉上掛著奸笑,狡猾地說,“不能由我們親手殺。道宗到來前,你先把刺客藏在屏風後面,聽到我的暗號,立即衝出來……”他狠狠地一咬牙,做了個殺人的手勢。 涅魯古問:“以何為號?” 耶律重元想了想,說:“在我的病榻前放上一隻藥碗,就以摔藥碗為號。” “好!”涅魯古說,“你現在就裝病,明天一大早我就派人禀報導宗。” 第二天早晨,道宗升殿議事,見朝班中少了耶律重元,便問領班樞密使:“皇叔怎麼沒到呀?”領班樞密使奏道:“回陛下,皇叔病了,涅魯古來請的假。”道宗驚問:“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突然病了?”領班樞密使回道:“涅魯古說是昨天夜裡突然得的暴病,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道宗大驚,對群臣說:“皇叔突染重病,朕要親自前去探視。哪位愛卿有緊急之事,請盡快奏上;若無緊急之事,就散班下朝去吧。” 等眾大臣下殿之後,道宗對內侍說:“你速去兵馬大元帥府,告訴皇叔,朕稍候片刻就過府去探望。” 內侍當即趕到兵馬大元帥府,向耶體重元和涅魯古傳達了道宗的諭旨。耶律重元、涅魯古,還有哈古只,聽了都很高興。尤其涅魯古,激動得哇哇呀呀地亂叫起來。他按著耶律重元的吩咐,把兩名凶狠殘暴的刺客埋伏在屏風後。哈古只讓婢女熬了一碗湯藥放在耶律重元的臥榻前。一切佈置停當。 功夫不大,陛下的鑾駕到了。元帥府頓時忙亂,緊張起來。耶律重元急忙躺上臥榻,雙目緊閉,呼吸急促,喘息不定,裝成病情非常嚴重的樣子。哈古只在臥榻前服侍,涅魯古站在屏風前,隨時指揮屏風後的刺客。他們都非常緊張,心像打鼓一樣嘭澎狂跳不停。尤其耶律重元,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渾身瑟瑟發抖,如同篩糠。

隨著“陛下駕到!”的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門簾被高地挑了起來,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耶律重元、涅魯古和哈古只,屏住氣緊張地向來人望去。這一望不要緊,頓時驚得像木雞似的呆在那裡!原來來人不是道宗皇帝,而是宣懿皇后蕭觀音。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道宗下殿以後來到寢宮,把皇叔突患重病的事告訴了蕭觀音,蕭觀音聽後,眉頭立即擰成疙瘩,覺得這消息太突然了,昨天還好端端的,今天怎麼就病成這個樣子呢?莫非內中有什麼蹊蹺?她突然想起,耶律重元和涅魯古曾多次對人說,興宗本來已答應駕崩後由耶律重元繼承皇位,臨駕崩時卻又下詔傳給太子,太言而無信了。很是耿耿於懷,頗多怨恨。莫非是心懷叵測,假裝生病騙道宗前去,以圖不軌?

想到這裡,蕭觀音的額頭沁出涔涔冷汗。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道宗。道宗並不相信,笑著搖搖頭說:“不會,不會。耶律重元是我的親叔叔,豈能裝病騙我?至於圖謀不軌,更是不可能的。朕以仁孝治天下,皇叔有病不去探望,世人定說朕傲慢無理。”蕭觀音想了想說:“妾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道宗問:“什麼辦法?快些講來。”蕭觀音說:“妾代陛下前去探望。這樣,既不失禮,又可藉機察看真假虛實。” “這……”道宗擔心地說,“若果真有詐,那可就太危險了,皇后……” 蕭觀音嫣然一笑:“陛下放心,妾自有安排。” 就這樣,蕭觀音代替道宗皇帝來到耶律重元的兵馬大元帥府。進門後,飛快地向屋內掃視了一遍,發現屋內氣氛異常緊張,隱隱有股殺氣。涅魯古叉著腿站在屏風前,橫眉立目,虎視眈眈。哈古只坐在耶律重元病榻旁,也斜著眼看她,一臉蔑視的神色。 在她進門的一剎那,耶律重元飛快地用目光掃了她一下,儘管耶律重元迅速收回了目光,但還是被蕭觀音看到了。這目光咄咄逼人,尖銳有神,根本不像病重的樣子。蕭觀音不由一驚,心中暗暗說道:“不好!耶律重元確實是在裝病!”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強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向耶律重元的病榻走去。耶律重元、哈古只和涅魯古沒有想到蕭觀音會來,精神上沒有準備,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耶律重元見蕭觀音來到面前,裝成有氣無力的樣子,斷斷續續地說,“老臣有病在身,不能下床跪迎……皇后,請……請皇后見……見諒!” 蕭觀音抿嘴一笑,說道:“陛下有燃眉急事需要處理,特派我來看望皇叔。皇叔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一夜間便病成了這個樣子?”耶律重元故意喘息著說:“老朽已是……風燭殘年,大概昨夜受了些風寒,便一病不起,成了……這個樣子。多謝陛下皇后……記掛。”蕭觀音裝作對他很關心的樣子,輕聲問:“現在好些嗎?”耶律重元說:“服過藥後,好……好多了。” 蕭觀音在同耶律重元說話時,一直在用眼睛的余光觀察屋內的動靜。她發現涅魯古一直站在屏風前,沒有離開過一步。哈古只也不時的向屏風那邊張望。蕭觀音頓起疑竇,莫非屏風後藏著伏兵?蕭觀音有些害怕起來。她想到屏風後去看個究竟,但又找不到理由。她怕自己的失態被對方察覺,急忙牧回目光。正巧看見病榻旁桌案上的藥碗,裝作很關切的樣子對耶律重元說:“看,光顧說話了,這藥都涼了吧。來,讓侄媳婦服侍你喝下。”說著,伸手端起了藥碗。 耶律重元、哈古只和涅魯古見蕭觀音端起藥碗,緊張得像蝎子蜇了似的跳了起來,哈古只伸手去奪蕭觀音手裡的藥碗。蕭觀音從他們的舉動判斷,這碗藥一定有問題。 她見哈古只來搶,急忙往後一甩。由於用力過猛,藥碗脫了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屏風後的刺客並沒有看到這一切,以為是耶律重元摔的信號,“嗖”地從屏鳳後躥了出來。哈古只和涅魯古見事情敗露了,頓時慌了,不知如何辦才好。老奸巨滑的耶律重元卻顯得異常鎮定,他心中說,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罪證。想到這,順手從硬裡拔出短劍,大吼一聲:“膽大刺客,敢來刺我!”話音未落,嗖的一聲,短劍早巳扎進刺客的胸膛,刺客向前一撲,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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