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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回酒肆結識不明客獄中遭受皮肉苦

唐太宗1·逐鹿中原 赵扬 12735 2018-03-13
“對呀,如今突厥已退,二郎應該及早返京才是。他滯留豳州不歸,難道真有什麼想法嗎?” “陛下聖明。秦王這些年來屢屢在外征戰,經常掌握典兵權。他這一段時間為中書令,忙於文牘之事,臣聽說他早已不耐煩了。這次突厥來攻讓他有了典兵的機會,還不好好地過一把癮?皇上,秦王和太子現在勢如水火,秦王又不是甘居人下的主兒,他在隴西手握十萬雄兵,萬一……唉。” “看你,就會危言聳聽!什麼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兒。二郎他有膽子領兵來攻京城嗎?簡直是白日說夢!” “臣只是想給皇上提個醒兒,並無他意。不過,皇上啊,聽說秦王此次出征,所帶將領皆為天策府府屬。這些將領們確實了不得,只要手下有兵,其布陣攻退,要比尋常將領有能耐得多。外面流傳一句順口溜儿,說什麼'天策猛將,不同凡響;望者披靡,殺敵精光'。”

“胡說。天策府裡的人誰能比上李靖、李世?純粹是在那裡瞎嚼舌頭。咳,你既然這樣說,就讓二郎速速回京不就成了嗎?” “皇上聖明。” 這段話自然是李淵和裴寂的對話,兩人說話時正在海池裡蕩舟。李淵雖斥裴寂無端妄說,心中卻若有所思。他想,看樣子今後不可再輕易將典兵權交託給二郎了,他若覬覦太子之位,又擁兵自重,不定會出什麼亂子。 李世民回京後依然輕鬆,他按時上朝,按時回府,中書省的事務自有兩名侍郎打理,不用他多煩心。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如今國內基本安定,突厥也不來犯境,沒有緊急軍務,李淵也想不起用他。不覺夏去秋來,又復入冬,幾場寒流掠過,飛雪翩然而至。 天策府裡一群武將見無仗可打,又見李世民漸遭李淵冷遇,遂各安其身,當值之外,不敢再到李世民眼前添擾。尉遲敬德、程咬金、段志玄好吃肉喝酒,當值之後三人扎堆儿尋到酒肆,在那裡吆五喝六;秦叔寶起了讀書的念頭,請許敬宗為自己授課,史大柰、張公謹和侯君集聞訊,也前來加入讀書的行列。這樣,這幫武人各自找到了活兒。

尉遲敬德三人一直飲用滎陽的“土窖春”,時間一長就想變變口味。他們滿長安轉悠,終於尋到一處名為“尋醉軒”的酒肆。三人嚐了這裡的酒,覺得滋味特別,三天兩頭都要來此一聚。 這家酒肆的主人為一年近七十的老翁,姓楊名春,自稱家在劍南。酒肆裡所鬻之酒為其家傳自釀,取名為“燒春”。該酒有一般好處,就是不管人喝得再多,酒勁卻不上頭,且滿嘴噙香。楊春還會做一道拿手菜,名為“豉雜黃牛肉”,系選用優質黃牛肉經豉汁醃泡,再用文火慢煮而成。當時人們認為“牛為耕稼之本,馬即致遠供軍”,故唐律規定故意屠宰官馬、牛者徒一年半,馬、牛的主人故意屠殺者,徒一年。所以楊春的“豉雜黃牛肉”輕易不示人,僅向熟客供應。程咬金三人一開始慕名“燒春”酒而來,並不知道還有如此美味,及至他們來了幾回之後,楊春主動將“豉雜黃牛肉”獻出,三人一嚐,嘆為美味。程咬金更是笑罵道:“你這老兒,想不到還有慢慢吊胃口的本領。還有什麼壓箱底的好貨?都一總拿出來。”

唐人喝酒,多行酒令,且有音樂歌舞相伴。當時的酒令有二十餘種,這種文縐縐的行令喝酒方式稱為“雅飲”,多在達官貴人和文士喝酒時使用。如程咬金、尉遲敬德這等武人,最不耐煩行此“雅令”,他們到了楊春的酒肆裡,不用別法,三人輪流把玩“酒鬍子”相嬉勸酒。 “酒鬍子”是唐人飲酒風俗中非常特殊的一種器具,即是雕刻為高鼻碧眼的胡人形象的偶人。喝酒時,將此偶人放在居中的盤中,由飲酒之人撥動,待偶人停下來指到誰,誰就須飲酒。 今天三人來此斗酒,“酒鬍子”很是奇怪,不管怎樣撥動,那偶人的手指十之七八指向程咬金,將程咬金灌得哇哇直叫。他說此“酒鬍子”有毛病,喚來楊春,令他再換來一個,孰料依舊如是。 程咬金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們另換別的玩法喝酒。老楊春的酒雖不上頭,可喝多了,肚裡實在撐得難受。”

尉遲敬德不干:“不行,你這狗頭想耍賴呀。以往我們皆用此法,那次志玄也是喝得直瞪眼,也沒聽說要換法兒。” “對呀,酒剛剛喝到中途,不能再變法兒。”段志玄也不同意換招法。 程咬金見他們兩人堅執不從,只好無奈地繼續撥動“酒鬍子”。說來也怪,“酒鬍子”的手指依舊不偏不斜地指定程咬金,這下子程咬金徹底不干了,連聲嚷嚷道:“有鬼,有鬼。”最後一杯說什麼也不喝了,讓免掉一杯。 這時,從燈影裡走過來一人,他向三人行禮道:“尉遲將軍、段將軍,這杯酒且讓我代程將軍飲下去行嗎?”三人一聽,覺得他說的長安話很不地道,透出一股怪異的味兒,就在影影綽綽的燈影裡打量他。只見他個子甚高,臉上一副紅色虯髯,外身罩了一襲缺胯袍,一看就知道此人定是西域人無疑。

程咬金斜眼一瞪,冷言道:“你是誰?我說過要讓你代酒嗎?” 那人團手一揖,躬身道:“小人名叫何吉羅,系波斯人氏。自前朝時即專事販運香料,已居長安十餘年了。小人雖是西域之人,這些年居長安日久,習練了一些拳腳功夫,故早聞三位將軍大名。小人也是此店中的常客,一直想拜見你們,今日有緣,不免有些冒昧了。” 隋唐之時,其對外經濟、文化交往異常繁榮,歐亞大陸各地的商人紛紛來此興販貿易。其中以長安、洛陽兩京為政治中心所在,外來人及胡商雜湊雲集。走在街上,每每見到高鼻深目的異域之人,長安人早習以為常。 何吉羅此時顯然已入籍唐朝,除了其面貌有異之外,長安話說得還算順口,身上的打扮與中土人無異。他見程咬金來搶白他,並不覺尷尬,而是眼珠一轉,笑道:“想是程將軍不知,這'酒鬍子'自西域傳入中土,其中有一個消息兒許多人不知,請看。”何吉羅邊說邊拿起“酒鬍子”,揭開底座,就見裡面有一按鈕,他扳了一下,合上底座然後放在案上,用手一轉,這次“酒鬍子”的手臂卻指向尉遲敬德。

程咬金恍然大悟,起座喝道:“好哇,我就感覺其中有鬼。黑子,定是你與那楊春合夥來捉弄我的。” 何吉羅微微笑道:“程將軍,這事兒怨不了別人。如今長安城裡,明白這個訣竅的人也是寥寥無幾,且楊春哪兒有膽子敢來糊弄您呢?想是這東西因震動合了機關,又陰差陽錯指向了您。” 尉遲敬德道:“就是嘛。殺了我頭尚且眼都不眨,還在乎這幾盞酒嗎?你這狗頭,就會混賴。” 何吉羅道:“小人想和諸位將軍結識一回,故想了個主意。如今程將軍已經喝了不少,小人就與程將軍湊個對兒,算是一方;尉遲將軍和段將軍算是另一方。我們兩方還用這'酒鬍子'指引,接著斗酒。程將軍,我方若輸了,就由您隨意飲,由小人兜底兒,如何?”

程咬金覺得今天喝了這麼多酒,若現在罷手不喝,委實冤枉。何吉羅主動請戰,看來也很識趣,不由得勾起了他的興致,遂大喜道:“好呀,就這樣辦。黑子,我吃了這麼多虧就不說了,你敢不敢?” “嘿,誰怕了你這狗頭不成。志玄,要說拼酒,我們什麼時候失了下風?” 段志玄微笑不語,他眼望著何吉羅,覺得這個波斯人已成了一個長安通,那眼神和動作都與一個真正的長安人無異。 於是,“酒鬍子”開始頻繁地轉動,其手臂指向雙方的次數卻是平分秋色。程咬金這方輸的酒基本上都灌入了何吉羅的肚中,孰料這位波斯人的酒量甚宏,只見他喝得肚腹漸漸隆起,臉上顏色未見任何異常。 尉遲敬德喝到最後,覺得已經過量,遂說道:“好了,不喝了。這樣太不公平,真正便宜了這個狗頭。”

程咬金起身離座,哈哈笑道:“好呀,這樣才算扯平了。”他拍了何吉羅一掌,讚道:“波斯人,真有你的。下次再來,我倆還是一夥。” 幾個人盡歡而散。 此後他們每來“尋醉軒”,十之八九要遇見何吉羅,他們漸漸就熟悉開來,三人也喜歡上了何吉羅豪爽能飲的勁頭,隱隱然覺得甚是投機。到了他們相聚的第三次,何吉羅帶來了三個香囊,讓他們轉送給各自夫人。此時的長安,人們酷愛香料。像皇帝出行時,即先以龍腦、鬱金等香料鋪地。朝中達官貴人日日生活在香雲繚繞的環境之中,他們的身上散發著香味,浴缸中加了香料,而衣服上則掛著香囊。何吉羅所送的香囊中,盛的是蟬蠶形瑞龍腦香,打開後其香氣可透十步開外,為罕見異物。三人的夫人一加試用,眾官宦夫人皆現羨色,聽了夫人的誇讚,三人心中不免得意,與何吉羅的關係不由得又近了一層。

長安每年消費香料的數量很大,許多香料和香材多是進口而來。像沉香出自天竺諸國,沒香出自波斯回及拂林國,丁香出自東海及崑崙國,紫真檀出自崑崙盤盤國……何吉羅剛入長安時,以經營沒香為主,後來漸漸做大,儼然成了香販的首領。後來域外也需要中土之物,何吉羅就在中土收購瓷器、絲綢等物,輸往外國。 何吉羅向三人家眷細說香料的種類和成色,讓她們長了不少見識。她們從何吉羅手中購買的香料,質地就不用說了,價錢要比到市面上買便宜一半。婦人們不免在三人面前炫耀一番,他們愈發覺得這名波斯人很識趣。其中只有一個段志玄曾經晃出一些疑問來,覺得這樣一個富商大賈在小酒肆裡撞見,且日益投緣,似是刻意為之。隨著他們日漸稔熟,段志玄的疑問也慢慢淡了。

三人觀了何吉羅的武藝,見他皆是小巧擒拿功夫,並無特別之處。唯其輕身之功很不一般,只見他騰身一躍,偌大的身軀在空中騰挪自如,圓轉如意,顯是名師所授。三人問他投師何人?何吉羅微微一笑,岔開了話題,並不回答。 時間很快進入臘月。尉遲敬德用過晚飯後,坐在堂上挑燈看書。他識字不多,若不是李世民多次讓他讀書識字,他斷斷難以安靜地坐下來。所幸小夫人家學淵源,識書達理,就依在他身邊逐字念誦,讓尉遲敬德省了不少事兒。他們書還沒有讀過一頁,就听何吉羅叩門來訪。 何吉羅並非單身到此,身後跟隨一人趕著一輛黑沉沉的驢車兒。何吉羅見尉遲敬德來迎,一面令那人將車趕入府中,一面拱手道:“尉遲將軍,年關將至,小人特備下一點年貨表達心意,望勿推卻。” 尉遲敬德道:“什麼年貨?還需要用車大張旗鼓運來?” 何吉羅臉上透出神秘,說道:“這里人多眼雜,我們到左廂房內說話。”何吉羅來府中次數已多,知道左廂房那裡比較僻靜,且房門只有一道低矮的石門檻儿,可以將車子推入房內。 尉遲敬德滿腹狐疑,邊走邊說道:“老何,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先給你說好,若是尋常東西,我自有薄禮回贈;若東西貴重,我經受不起,你只好再趕回去了。” 車子入了左廂房,何吉羅揮手令從人牽驢退出去,房中僅剩下他和尉遲敬德兩人。他將尉遲敬德拉到車前,說道:“這些東西並非我送的,而是受人所託。尉遲將軍,請看。”他邊說邊掀起車子上的黑帳幔。 尉遲敬德搭眼一瞧,臉上頓時變色。只見車內裝滿了金銀器具,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他厲聲道:“老何,你受何人所託?為何送瞭如此重的禮?” 何吉羅臉上堆滿了笑容,輕聲道:“尉遲將軍切莫驚慌,我們結識多日,小人不敢有一絲兒歹意。您請坐下,容小人慢慢說與您聽。” 尉遲敬德哼了一聲,說道:“你知道我的脾氣,這等來歷不明的金銀,你若不說個明白,有你好瞧的。”他依言退後幾步,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何吉羅不敢坐,探身說道:“那日您和程將軍問小人的武藝為誰所授,我不敢回答,今日可以說明白了。早兩年,小人聞聽'京都大俠'史師父的名氣,又聽說他好收徒弟,就託人投至史師父的門下。” “史師父?就是那個史萬寶吧?” “正是。小人為一異域之人,長居京城,一來想學些武藝護身,二來想藉重史師父的名望,托庇於其門下。” “這樣說來,這車東西是史萬寶送來的?我和他素無交往,且他官職又高於我,他送我金銀,意欲何為?” “東西並非史師父所送,其中又有隱情,容小人慢慢說來。尉遲將軍,您知道我平日多販香料,宮中和官宦之家用得最多,若讓他們多采買須人頭熟。那日小人將這番心意說給師父聽,史師父滿口答應,此後果然引來許多人與小人認識,其中還入東宮見到了太子。” “太子?想不到你為胡人,還有如此神通?你這樣說,總不成這車東西是太子所送?想我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正是,的確是太子所送。” 尉遲敬德大為震驚,一下子蹦了起來,扯著何吉羅的手道:“老何,你別騙我,如此大的事兒不可瞎編派。諒你為一遊方胡人,豈能受太子所託?” 何吉羅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將之遞給尉遲敬德,說道:“尉遲將軍請看。此是太子親筆所書。” 尉遲敬德接過信,眼睛盯著何吉羅,說道:“若真是太子之書,這事兒就不同一般。這麼說,那日我們在酒肆里相見,並非無意之中撞見,卻是太子你們有意安排了?” 何吉羅不敢接話,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然被滿面鬍子遮掩,並無異樣。 尉遲敬德低頭看信,見上面蓋有李建成的圖章。他從頭看信,惜不認識其中的一些字,何吉羅的識字能力也有限。無奈,他只好將小夫人喚來,讓她逐句解說。只聽信中措辭謙誠,滿是推許敬德之意。信中的最後兩句是“願迂長者之眷,以敦布衣之交”,經小夫人解之,尉遲敬德明白,這是李建成在招誘自己。他日常隨侍李世民左右,早已知道太子與秦王爭鬥的形勢。今日太子又送金銀,又寫信招誘,他知道這是太子想分離天策府人員,以去秦王之勢。 尉遲敬德讓小夫人退出,然後瞪著何吉羅道:“想不到太子竟然讓一名波斯商賈來為說客,老何,你不怕我一刀斬了你嗎?” “早就听說尉遲敬德將軍性如烈火,小人內心確實擔憂。正因為這樣,小人才想法在酒肆裡接近你們,這樣先有一些親近之意。” “你處心積慮,其心可誅。不過我看你平日里還算爽快,今日不為難你,何況,我還要留下你這顆腦殼兒給太子傳話。” 何吉羅聽了尉遲敬德這種語氣,知道今日的使命就此完結,遂不發一言,靜聽後話。 “這輛車子你還給太子,就說我尉遲恭為一介武夫,不勞太子掛念。我現為天策府左二副護軍,為秦王的屬下,此生此世,定為秦王的走卒。太子想用一車金銀買走我的心意,他也太小瞧我了。” 說到這裡,他揮手令何吉羅出門,“老何,你走吧。你既然是太子之人,當知水火不相容,從今之後,你不可再登我府中一步。” 何吉羅勾肩低背,帶著車兒出了府門。尉遲敬德心如烈火,讓小夫人為他準備衣衫,意欲找李世民說知此事。小夫人勸他不要去,說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秦王想已歇息。這樣,尉遲敬德滿懷心事熬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尉遲敬德早早就趕到了天策府。進入仁文廳後,就見李世民正與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一起說話,四人臉色都很凝重,顯是有什麼事兒發生了。尉遲敬德見狀,作勢要退出廳外。李世民向他招手,令他坐在近前。這時,長孫無忌悄悄告訴他:“昨兒晚上,大理寺派人去洛陽,將張亮捉拿,說他謀反。” 李世民的消息能夠這麼快,自是白鶻傳書的功勞。 李世民沉吟道:“大理寺捉拿張亮,事發前絕無先兆。既然說他謀反,有何憑據呢?” 房玄齡道:“今年以來,張亮從府中要去王保不少,算來也有一千多人了。那次皇上不讓皇子有太多王保,僅留五百,張亮將多餘的人都帶往洛陽,想來定是這件事兒太惹眼。” “張亮帶走這些人,也是合朝廷規制的。若從這件事兒上下工夫,也太牽強。”李世民忿忿地說道。 杜如晦悠悠言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件事兒的背後,定是東宮和齊王府在那裡使勁。莫非他們也想如楊文干那樣,從張亮身上打開缺口?” 李世民哼了一聲,說道:“這一次怕是他們走了眼,明明什麼都沒有,硬想加罪,妄想。無忌,你今日找人打聽一下,到底內幕是什麼?還有,張亮若坐囚車來長安,需三日之後。你先去牢裡打點一下,別讓張亮來了受苦。” 長孫無忌領命而去。 李世民的目光移向尉遲敬德,問道:“敬德,你一大早就急急跑來,有什麼事兒?” 尉遲敬德聽說張亮被囚,愈發感到事情緊迫,說道:“太子和齊王也許有所行動。”他將昨晚的事兒說了一遍。 正當尉遲敬德說話的時候,程咬金和段志玄也匆匆趕到廳內,他們也聽了一個大概。 程咬金張大了嘴巴,說道:“啊,黑子這樣說,那何吉羅敢是被黑子趕出門外,又趕著車兒來找志玄的。” 李世民眼中精光閃現,問段志玄道:“這麼說,何吉羅也去你府上當了回說客?” 段志玄道:“是的,晚間咬金兄來訪,我們正在堂上說話的時候,何吉羅神神秘秘地走了進來。他說受太子之託,來送我金銀,被我拒絕了。” 程咬金也說道:“何吉羅還說,太子另備有一車金銀送我,被我當場罵了起來。我還說,算是我們瞎了眼,沒看清你何吉羅原來是太子養的洋狗。” 若放在平日,程咬金說這些話,眾人定是一陣輕笑,然現在都樂不起來。房玄齡幽幽地說道:“太子與齊王莫非真要動手了?”杜如晦也皺著眉頭,說道:“太子與齊王若這樣做,手段並不高明。試想想,秦王平日里善待眾將,那是在戰場中廝殺出來的情分,豈是用一車金銀就能買走的嗎?” 李世民默然片刻,緩緩起身,看著尉遲敬德、程咬金、段志玄道:“你們心如山岳,雖積金至鬥,其心不移。世民平日待你們,嚴峻而多苛刻之處,我實在愧對你們的這片心意。” 三人急忙站起,拱手道:“秦王待我們恩重如山,我們的心若偏了一毫一厘,才是愧對秦王的恩情呢。” 李世民嘆了一聲,說道:“如今我日漸失勢,東宮和齊王府日日車水馬龍,嘿,朝中的許多人慣會扯順風旗。其實太子送你們金銀,你們也可將計就計先收下來。一者可以慢慢察知他們的下一步計謀,二者可保你們自身安全。” 三人相對看了一眼,皆搖了一下頭。尉遲敬德道:“這等背主私收金銀的事兒,打死我也做不來的。”程咬金道:“是啊,我們若收了金銀,就不是我們了。” 李世民又復沉思,轉向房玄齡道:“玄齡,太子既然來找敬德他們,也不會放過其他人。他現在一手使軟的,拿金銀來收買;另一手來硬的,此次囚困張亮定是想以嚴刑撬出話兒來。今後,想他們還有別的花樣。你通知府內的其他人,讓他們這些日子盡量不要出外,謹慎守門。若有事兒須出外時,最好結伴而行。” 房玄齡寬慰道:“秦王曾說過,國破者不在外侮,唯在內部。如今雖形勢險惡,但只要上上下下一條心,任誰也沒有法兒。但也不能坐以待斃,也應該有應對之策。” 杜如晦神色沉重地點點頭,說道:“秦王,玄齡兄說得不錯。目前之勢,不能再任其發展下去,若無應對之策,即是束手就擒。” 李世民對兩人的話沒有任何表示。 這時,長孫無忌匆匆回來,想是已將諸事辦妥。李世民問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沒有找到人?” “找到了,我們約好今天晚上再細談。” “嗯,你一定要把此事辦好,不能讓張亮受苦。若迫不得已,我也可找封德彝談談。”李世民又對尉遲敬德說,“你和咬金兄、志玄去找一下叔寶兄等人,讓他們諸事小心,千萬不能出岔子。” 尉遲敬德等三人點頭答應,起身就要離去。這時杜如晦叫住尉遲敬德,叮囑道:“敬德,你一定要萬分小心才是。太子和齊王認為你是秦王的貼身護衛,如今收買不成,一定還會打你的主意,且不會是善招儿。” 尉遲敬德哈哈笑道:“不管他們使什麼招儿,我都能對付,放心吧。”說罷向門外走去。平日里當府屬出門的時候,李世民並不起身相送,今日卻特別,直把他們送出大門外。 此時仁文廳內僅剩下房玄齡、杜如晦和長孫無忌三人,房玄齡趁著這個空兒,對長孫無忌說道:“無忌,你與秦王是至親,今天定將這要緊的話兒說給他聽。” “什麼話?” “敬德和張亮同時出事,說明太子和齊王已經開始了動作。他們如今和秦王的嫌隙已成,若其把握了先機,一旦變起,則秦王命運叵測。” 杜如晦道:“無忌,玄齡兄所憂,非是杞人憂天。存亡之機,間不容髮,正在今日。為秦王計則是顧及其自身安危;為社稷計,秦王功蓋天下,有明君之相,若其君臨天下,則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幸。” “這些道理我都明白。然而皇上時下對二郎已失去信任,太子又把持朝政鉅細,二郎實在沒有辦法翻身。兩位先生,你們有什麼高見呢?” 房玄齡和杜如晦又對視了一眼,房玄齡說道:“要改變眼前這種頹勢,必須使用雷霆手段。上次楊文幹兵變,太子聞皇上召他,他乖乖地離開京城前去仁智宮請罪。為什麼呢?緣於太子手中未掌握兵權。因而要施手段,既要誅殺太子和齊王,同時也要控制皇上,使他交出兵權,如此方能成大事。” 房玄齡此語一出,驚得長孫無忌目瞪口呆,張口結舌道:“這……這不是謀反嗎?房記室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出格了?杜先生,你以為呢?” 杜如晦緩緩地點點頭,一字一句道:“不錯,要想改變頹勢,別無他法,僅此一途。” 長孫無忌鎮定下來,將此事前前後後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實在想不出別的好辦法,也點點頭道:“是的,也只好如此了。不錯,要行大事,奉行溫良恭儉讓,那是不成的,二郎定會明白這個道理。等一會兒二郎回來,我先找他單獨說,你們到時候也要幫助說說。” 房、杜兩人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李世民回到廳中。長孫無忌上前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兩人到旁邊的側室裡密談。房、杜兩人焦急地在廳內等待,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李世民方低著頭,慢慢走了出來,身後的長孫無忌一臉不高興。看得出來,兩人談得併不投機。 李世民走到兩人身邊問道:“剛才無忌所言,想是你們也很贊同了。” 房、杜兩人點點頭,他們鬧不清李世民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李世民正色道:“殺兄弟而囚皇父,豈是為人臣做的事兒?你們三人書讀得不算少,為何都忘得乾乾淨淨?”他語氣忽然低沉,“我想不到事情果真到了今天的地步,想起家姐病危之際,唉,其情切切,其意真真,那是一番肺腑之言啊!你們知道她當時說了什麼嗎?” 三人都搖搖頭,不敢接腔。 “她說,若兄弟相爭,大郎和四郎不是我的對手,讓我一定要留下他們的性命。你們說,我真有這樣的狠心嗎?” 長孫無忌訥訥地說道:“公主的話並不為錯,她既知兄弟相爭,二郎不會束手就擒。” 李世民搓搓手,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一片真心為我,我意存感激。不過我當初既然答應了婉娘姐,你們知道我的脾氣,那是改變不了的。這件事兒到此為止,此後再也休提。” 房、杜兩人見李世民的語氣如此決絕,只好閉口不言,悶悶散去。 房玄齡考慮事兒周密詳細,他見尉遲敬德大咧咧地離去,對自己所處的環境很不以為然,心裡就存了憂慮。他專程找到尉遲敬德,囑咐他一定要小心謹慎。尉遲敬德不以為然,說道:“不妨,白日里他們能奈我何?就是到了晚間,我夜不閉戶,難道還有誰敢來找麻煩不成?” 尉遲敬德多年行伍生涯練就了一種特別的本領,就是不管晚上睡得再沉,稍有響動即能驚醒。他藝高人膽大,到了夜裡,令家人皆在後房居住,自己獨臥迎門的正堂當中,然後大開堂門,酣然入睡。 就在何吉羅來招降後的第三個夜晚,子時過後,尉遲敬德早已安睡。只聽他鼾聲如雷,間或放上幾個響屁,萬籟俱寂之中顯得異常響亮。時節正是臘月,夜空裡此時雖無風雪,那夜來的寒冷透過門洞侵入進來,尉遲敬德雖蓋著厚厚的被子,臉面卻也覺冰涼。忽然,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耳中竭力捕捉門外的聲響。原來他在屋頂那瑟草抖動的微細聲音中,發覺了幾聲沉悶的聲響,顯是有人從房上跳到地面。 他悄悄握緊雙鞭,嚴陣以待。然過有半炷香的時刻,外面仍寂靜無聲。尉遲敬德不耐煩起來,雙手一撐坐了起來,對著正門大吼道:“何方賊子?進不敢進,走又不走,想一直幹耗下去嗎?有種的進來說話!” 尉遲敬德給家人交代過話兒,不管這裡有多大動靜,不許他們來前。 這時,門外有腳步聲響起,聽來那腳步不疾不徐,顯得很鎮定。很快,一人到了門首,燈火照亮了他的臉龐,只見此人赫然正是何吉羅。 “何吉羅?”尉遲敬德不免驚詫萬分。 何吉羅拋掉了手中所提的彎刀,搶前幾步跪地道:“尉遲將軍,小人夜來耽誤了您的清睡,望乞恕罪。” 尉遲敬德哼了一聲,說道:“老何,那日我說過不許你再來我府。你今日半夜摸來,又手提刀子,顯然不懷好意。既然這樣,我們就廝殺一回,莫辜負了派你來的人的心意。” “不錯,小人今日來不懷好意,要取你項上之頭。尉遲將軍,你且端燈隨我出門看看。” 尉遲敬德放下一鞭,然後端起燭火隨何吉羅出門,就見牆角下正委頓有兩人,他們和何吉羅一樣,皆身穿黑色夜行衣。 “唔,原來你還有幫手。”尉遲敬德點頭咕噥了一句,然後問道,“他們現在委頓在地,想來是你動的手腳了?” “不錯,小人點了他們的穴道。” “這兩人是誰?” “他們和小人同門學藝,都是史師父的徒弟。若論入門前後,我為師兄;若論武藝,他們兩人還強於小人。” “強於你?怎麼又被你點了穴道?” “小人趁他們專注於門內的時候,從後面雙指齊出,將他們同時點倒在地。” 尉遲敬德顏色稍和,轉身回房,邊走邊說道:“隨我進房說話。看樣子,你對偷襲之道挺有造詣,我現在你前面,也給我來一指頭如何?” “小人不敢。” 進房後,尉遲敬德說道:“你今晚到底怎麼回事?好好說與我聽。” 何吉羅道:“那日您拒絕了太子的好意。史萬寶派了我們三人來殺你,約定今晚動手。誰知我們入府後,我忽然後悔起來。” “後悔什麼?” “當初小人跟隨史師父學武,是想以此為機緣尋個靠山。誰知道史師父先指示小人與您交往,又派我來刺殺將軍您,大違小人之初衷。小人畢竟為域外之人,陷身於此旋渦中,豈非極度凶險?” 何吉羅停頓一下又說:“何況自從與你們三人交往之後,小人深慕你們義氣深重,氣度凜然,不禁大為心折。我們波斯之人,最為崇敬的就是忠義勇士。且今晚來此,小人見您坦然開門,高臥堂上,這一份兒英雄氣概,可把史師父給比了下去。因此小人下定決心,今夜遠走高飛,再也不為史師父賣命。” 尉遲敬德聽完,扔掉雙鞭起身,說道:“老何,看來你是一條漢子,不枉我們結識一場。你若不願刺殺我,這長安城裡是呆不下去了,今後不管你到什麼地方,我交定了你這個朋友。老何,我們就結拜為兄弟可好?” 何吉羅大喜:“好哇,能與尉遲敬德將軍結為兄弟,實乃三生有幸。” 兩人就對著燈火拜了八拜,結為異姓異域兄弟。算起來,何吉羅年長二歲為兄,尉遲敬德為弟。 此時時辰已交三更,尉遲敬德聽到遠處傳來的刁斗聲,關切地說道:“何兄,此地不可久留,你速速離去。現在城門已閉,你有辦法出去嗎?” “有辦法,我有鴻臚寺發給的公驗路證,不論時間,皆能進出自由。” “比及天明,那史萬寶見你不能殺我,又無影無踪,定會讓太子頒下海捕文書。公驗路證有你的名字,不管你走到何處,定會留下痕跡。” “放心,公驗路證的名字是別人的。我為販多年,這樣的公驗路證身上常備數張,請您不用擔心。” 尉遲敬德疾步出門,說道:“何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片刻間,他很快返回,只見他手拉烏騅馬,站立門外,說道:“請何兄出來。”他將馬韁繩遞給何吉羅,殷切說道,“我們既為結拜兄弟,兄將臨行,為弟將此馬相贈。東宮及齊王府之人如狼似虎,見你失踪,定會遍索不止。此馬跟隨我多年,腳力上要比一般馬好得多,你騎此馬出行,就可減少幾分危險。” 何吉羅知道尉遲敬德愛此馬猶如生命,現在慷慨相贈,對自己的情分可謂大矣。他連連搖手推辭,堅決不受。 尉遲敬德火又冒了起來,沉聲道:“你還要你的小命不要?現在耽誤一點時光,你就多了一層危險。少囉嗦,快快上馬!那褡褳裡有一些散碎銀子,可在路上使用。” 何吉羅見他執意如此,又見時間緊迫,遂翻身上馬,拱手道:“好,我們後會有期。他日相逢,為兄定當送來十匹良馬,以報此恩。” 尉遲敬德向他揮了揮手,何吉羅勒轉馬頭小跑出了府門。尉遲敬德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見依舊昏迷在牆角的兩名刺客,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心想他們若這樣凍到天亮,肯定會凍死;若現在將他們送給史萬寶,又怕時間過早暴露了何吉羅的行踪。於是,他一手抓起一個,將他們搬入房內,用繩子將之緊緊捆起來。 這兩個刺客一直昏睡,過了兩個多時辰方穴道自解慢慢甦醒過來。他們聽見尉遲敬德臥在榻上鼾聲如雷,一時不明所以。 第二日,尉遲敬德將這兩名刺客放在馬背之上,然後獨自驅馬來到史萬寶的府前。他一伸手將兩人摔在地上,對其門衛說道:“告訴你們的史大人,他的這兩名徒弟太膿包,刺我不成,現在原物奉還。”然後打馬離去。 李世民聽了尉遲敬德昨晚的遭遇,不禁怒火萬丈,罵道:“欺人太甚!那史萬寶為朝廷官員,卻陰養死士,意圖不軌。這幫御史都是乾什麼吃的,為何不早早彈劾他?”他暴怒不已,在廳內來迴轉悠。過了片刻,方才平靜下來,對尉遲敬德道:“你今後更要加倍小心,不可著了他們的道兒。這樣吧,我將前殿騰空,你通知叔寶、咬金等人,讓他們這一段時間都來府中居住。唉,如今多事之際,若能退保求安,也是大家之福了。”不等尉遲敬德入天策府居住,這日正午,大理寺派來四名差役,手拿公文和索子,宣稱敬德昨晚打死兩人,大理寺要帶去問話。尉遲敬德明白朝廷禮制,不敢反抗,乖乖地到了大理寺。 尉遲敬德入門後,見地上放有兩襲草蓆,上面躺著兩名遍體鱗傷之人,看他們的臉色灰白,眼睛大睜,顯然已氣絕多時。 堂上坐著大理少卿,他見尉遲敬德身穿官服,遂將驚堂木一拍,說道:“尉遲恭,你為何殺了這兩人?左右,先將他的官服扒了,上鎖。” 尉遲敬德伸臂推開前來的四人,冷冷說道:“不錯,這兩人我認識。他們昨晚上潛我府中欲行刺,被我擒拿後,今日早晨好好地將他們送入史大人的府中。他們現在死了,關我什麼事?” “大膽!我這裡現有史大人的親筆書信,說這兩人被你毆打,傷重致死。你看,這裡還有證人在此,你以為抵賴就能蒙混過關嗎?” 一人在旁邊怯怯地言道:“大人,小人親眼所見。這黑廝一早將這兩人馱至史大人門前,狠很摔在地上,然後揚長而去。小人上前查看,就見他們口鼻流血,已氣絕多時。” 尉遲敬德斜目一看,認得他是史萬寶的守門之人。他一下子明白這是史萬寶在給自己栽贓,史萬寶也夠狠的,為了羅織自己的罪名,竟然不惜殺掉他的兩名手下。 尉遲敬德大怒,罵道:“無恥小人,你這栽贓的法兒太不高明。這兩人從我府出來,一直活生生的,怎麼到了史大人的府中,他們竟然死了。嘿嘿,我有許多證人可以證明,到底是誰殺了他們,不愁弄不明白。” “你有證人?好呀,你說出來他們的名字,傳來問問便知。”大理少卿問道。 這一下子弄得尉遲敬德張口結舌,他匹馬馱著這兩人出了府門,沿途並沒人留意。若找證人,只能叫自己府中之人來佐證,別人會信嗎?按說何吉羅可以證明,然他此時已經遠走高飛,了無踪影。 大理少卿又一拍驚堂木,喝道:“好你個尉遲恭,現有人證物證在此,還能混賴不成?左右,給我拿下了。” 尉遲敬德被下獄後,獄卒們奉命逼問口供。他們先是將尉遲敬德衣衫剝下,然後綁在庭柱上,用皮鞭亂打一陣。此鞭有個名堂,名為“殺威鞭”。此後刑法五花八門,花樣百出。無奈尉遲敬德心剛如鐵,除了滿口大罵,再無別的言語。這時他們動用一種酷刑,有個很形象的名字叫做“披麻拷”。即是先把魚膠化烊,然後將之塗在人身上,再用麻皮和鉤搭在上面,這樣,麻皮和鉤緊緊地粘在人肉上。若扯去一鉤,就連皮帶肉掉下一片,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這日獄卒如此這般將尉遲敬德渾身披滿了麻皮和鉤子,竟像野人一般。牢頭獰笑道:“尉遲恭,天下皆知你是一個硬漢子。可你來錯了地方,這個地方任你是鐵人兒也難熬過去。我勸你呀,識時務者為俊傑,早早招供,這樣大家都好做人。” 尉遲敬德罵道:“你這狗頭,看你能奈我何!別看你現在鬧騰得挺歡,以為冤屈了我就萬事大吉嗎?秦王能放過你們?皇上也知我尉遲恭的名字,他能容你們將我冤死?哼哼,只要我尉遲敬德今後有一口氣在,定將你們殺個乾乾淨淨。” 牢頭哈哈笑道:“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再問你一句,招是不招?” 尉遲敬德啐了一口,斥道:“來吧,我尉遲恭至死也不會做出乞降的事兒。” 牢頭皺著眉頭也犯了難,上面讓他來拷問尉遲敬德的時候交代有話:“一是要狠,定要套出口供;二是不許將他弄死。”看尉遲敬德那副死硬勁兒,恐怕難以達到目的。牢頭一咬牙,向獄卒們做了一個手勢。 一名獄卒走到尉遲敬德的面前,伸手抓起一隻鉤子,狠命一扯,鉤子末端的麻皮登時扯下一塊好大的肉來。只聽尉遲敬德大叫一聲,皮落處鮮血湧出。 牢頭道:“尉遲恭,這滋味好受嗎?” 尉遲敬德疼得齜牙咧嘴,叫道:“啊唷!痛殺我也。你這狗頭,是誰吩咐你用此厲害的酷刑招待我?” “招是不招?” “招個什麼鳥?哎喲!真疼啊!” 牢頭吩咐再扯,很快又連皮帶肉扯下了一大塊。可憐尉遲敬德什麼時候受過如此酷刑,只見他疼得臉都變了形,如殺豬一般地號叫,直喊得周圍的獄卒們心顫不已。 扯到最後,尉遲敬德渾身流淌著鮮血,如同血人一般,竟然昏死過去。 牢頭見他昏死過去,不敢再扯。遂喚人將他拖入牢房,又覓人為他止血。 張亮從洛陽解到長安,因有長孫無忌事先打點,雖受了一些苦楚,畢竟不似尉遲敬德這樣難受。及至李世民得知尉遲敬德入獄,急忙派人前來打點,尉遲敬德已經受了嚴刑,正昏沉沉地躺在牢房中。 如此,李世民的兩名得力干將同時陷入牢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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