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草樣年華·肆·盛開的青春

第7章 第六節

鄒飛回了學校,一進宿舍,就看見桌上擺著待涮的羊肉片、毛肚、白菜、豆腐、鴨血、魚丸等,老謝正專心地修著電火鍋。 “補考還沒開始呢,自己先補上了?”鄒飛看著一桌豐盛的菜品。 “把自己補好了,才能把考試補好。”老謝把兩根兒裸露的電線擰在一起,然後用黑膠布纏上,插上電源,燈亮了,“來吧,一起補補吧!” 新的學期就這樣開始了。 二月,立春。校園又因為學生們的回歸熱鬧起來。食堂又出現了排隊買飯的人群,宿舍裡又組成了牌局,小樹林又開始有人卿卿我,操場上又有人需要運動來發洩青春的能量了;而冷清的依然是教室,一個多月前,這裡還曾因為期末考試而人滿為患,現在除了像尚清華這樣的學生,這裡到了晚上便很少有人進。不事到臨頭,不知道著急,這不僅是年輕人也是人類共有的優秀品質。

生活,有什麼急可著的,著了又能怎樣,除非管用。 二月,一年才剛剛開始。 三月,馮艾艾穿上裙子了,露出了大腿。其實這雙腿不一定是學校裡最好看的腿,就是因為是今年學校裡露出的第一雙腿,本身也還算好看,加上又穿著黑色的絲襪,所以吸引了無數男生的目光,成為那天很多男生宿舍夜談的內容。 雖然馮艾艾已名花有主,但這並不妨礙她時不時收到一些外系男生的求愛信和口頭請求,這些信馮艾艾都認真閱讀並回復了,對於那些口頭請求,她也允許對方把話說完並認真聆聽,然後給出的答復是:生活是美好的,想開點兒,並給予對方一個擁抱,但是男生都拒絕了,他們覺得被她一抱,他們騷動的心更難以被安撫了。於是馮艾艾就取消了擁抱,改成在信裡畫一個笑臉或當面示以一個微笑,鼓勵那些男生繼續熱愛生活、熱愛青春、熱愛愛情、熱愛一切美好的事物。

好看,可以露腿,也可以不露腿。當佟玥除去冬裝,兩條長腿穿著牛仔褲,身穿短款運動帽衫,時而露出一抹腰際,踩著低靿靴子,胳膊上挎著包,戴著裹耳的大耳機,以一種健康陽光的形像出現在鄒飛面前時,鄒飛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一些美好的壞念頭。 於是,鄒飛終於在大學裡給自己找了件事兒乾:趕緊把眼前這個讓自己除了跟她待在一起以外什麼都不想幹的女孩變成自己的女朋友。 每門課都有四次缺課的機會,魏巍和朵朵趁著剛開學,一次機會還沒用,坐著火車去了西藏。上個學期朵朵做買賣掙了點兒小錢,甭管零錢還是整錢,都放在褥子底下,突然有一天,他倆睡覺的時候覺得硌了,掀開褥子一數,覺得差不多夠去趟西藏的了,於是就買了火車票去了。

三月,是美好的季節。 四月,春風一吹,暖的,男生的心裡癢了。覺得該干點兒什麼,要不可惜了這麼好的季節,心也白癢了。 身體都有了異樣,最先有感覺的是羅西。此前,他一直堅持每晚做三組俯臥撑,每組四十個,突然有一天,他改做仰臥起坐了。問他為什麼,他說:“老是硬的,扎在床板上難受。” 於是羅西就把被子蓋在腰腹處做仰臥起坐,每當躺下的時候,就能看見被子裡支起了小帳篷。 “應該找個人當床板,讓我紮扎就不硬了。”羅西為此很煩惱。 這月陳志國也很煩惱,他的黨課結業了,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向黨組織表明了決心,黨組織派人考查了他,還算忠於黨和人民,決定發展他。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揭發了陳志國對黨組織隱瞞了的事實——他還沒到十八歲呢!

黨組織獲悉後,調查取證,果然如此,找來陳志國談話:“你對黨的熱愛,我們是可以理解並支持的,但實事求是才是黨的思想路線和工作作風,在這一點,你太需要加強自身建設了。” 陳志國覺得自己很無辜,給校黨組織提建議:“那先發展我做個預備黨員不成嗎?” 校黨組織說:“你還是先把黨章好好看看吧,預備黨員也得從十八歲開始。” 陳志國說:“我再有一個月就滿十八歲了,這批黨員晚一個月發展行嗎?” 校黨組織說:“黨是有原則的,成立於7月1號,你非要說是6月1號或8月1號,那哪行啊,全世界的兒童和中國人民解放軍也不干啊,該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差一天也不行,你還是先做好積極分子吧!” 接受完黨組織的教育,陳志國無話可說,特意回趟家去埋怨父母,為什麼不早生他一個月。看著陳志國悲憤的表情,他爸終於說了實話:“這得賴你媽,早一個月她不讓我碰。”

他媽也終於說了實話:“那時候你姥爺不見著我的結婚證不讓我去你爸家,除非你姥爺跟著。” 陳志國不禁感嘆:封建家教害人啊! 沒有成為這屆學生的第一批黨員,陳志國很煩躁。羅西知道後安慰他:“想開點兒,這次不行就下次,只要有信念,早晚都能入——對了,你知道有沒有組織可以接收'入襠申請書'啊?” 四月的校園比學生還多的是柳絮,白花花的,亂飛,搞得範文強很煩,罵道:“操得勒,飛他媽什麼啊飛,煩不煩啊!” 羅西很能理解:“這不是飛,是射,一年就這一次,讓它們弄痛快了吧!” 範文強這段時間的口頭語是:“操得勒,怎麼……這麼煩啊!”一開始大家聽他說這話,都很煩,讓他閉嘴,但范文強就是不閉,說得多了,大家聽久了,反而覺得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所以當範文強再說這話的時候,凡是在場的人,就會補上一句:“是啊,怎麼……這麼煩啊!”

當大家都倍感煩躁的時候,老謝還在吃著涮羊肉。 “老吃羊肉,你就不燥得慌嗎?”有人問老謝。 “我吃什麼都不燥,我有病。”老謝穩如泰山。 “哦,怪不得我燥,原來我沒病。”問話者如釋重負。 四月,讓人煩躁起來。 五月,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不冷不熱,不干不濕,陽光明媚,適合戀愛。 渴望戀愛的人,想盡各種辦法讓自己談上。一些社團的活躍分子,用自己只知皮毛或剛背的知識,在女生面前裝模作樣,發表著自認為深刻的見解,好在這些學生只為了騙騙女生或贏得無知者的尊重,如果他們真以為自己是專家,那就太可悲了。甭說他們,就是社會上那些被冠以專家的老頭兒,又有幾個是真的。不過在泡妞上,假的也管用,這個社會,能看清楚的人不多。

小教官又來找吳萍了,為了拉近兩人的距離,小教官脫了軍裝,穿著吳萍買來的情侶裝,和吳萍並排出現在校園裡,胳膊上堅硬的肌肉在袖管裡緊裹著,散發著陽剛之氣。吳萍迷醉在這股氣息裡,挽著這根兒堅硬的胳膊,胳膊到哪兒,她就到哪兒。胳膊進了陽光下的小樹林,吳萍跟著;胳膊覺得太亮了,又出了小樹林並出了校園,吳萍跟著;胳膊要進賓館,吳萍跟著;胳膊進了房間,吳萍跟著;胳膊躺下了,吳萍沒跟著,說:“你累了就歇著吧,我走了。” 胳膊又坐起來,說:“我來這兒不是為了一個人歇著的,真想歇著我在部隊睡一天覺多好。” 吳萍說:“我知道,再等等吧。” 胳膊說:“等到什麼時候?等到我當排長還是當團長?我們團長都快五十了。”

吳萍說:“我也不知道。” “有些事兒不能等。”胳膊鼓勵著吳萍。 “有些事兒只能等。”吳萍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宿捨了。” “你要是覺得宿舍亂就過來。”胳膊依依不捨地把吳萍送走。 那晚宿舍很亂,吳萍的心也亂,但再亂她也沒去賓館找胳膊,她怕去了更亂。而胳膊更是沒睡好,不敢睡,怕萬一吳萍敲門,沒聽見,錯失良機。 第二天,吳萍有課,沒來見胳膊。胳膊起床後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疊完才意識到其實不用管。怕被服務員笑話,於是又給拆了,回了部隊。 當小教官坐上車的時候,吳萍正坐在教室裡自責並苦惱著:他一定很失落,可有些事兒是水到渠成的,而水能不能到,那是一種感覺,是自然冒出來的,跟同情沒關係,同情只能拔苗助長——下次見面他再這樣,可怎麼辦?

鄒飛和佟玥的關係也始終在原地踏步,兩人雖然經常在一起,但依然隔著窗戶紙,紙已經越來越薄,甚至完全能看見對面是什麼了,但這薄薄的一層還存在著。戀愛本就是一種心理的感覺,這種感覺體會過了後,鄒飛還想體會點兒別的感覺,覺得那層窗戶紙該捅破了。 這天,鄒飛拿著一盒冰激凌去找佟玥,坐在女生樓前的花園裡等,突然眼前一閃,一幅清新的畫面出現:佟玥穿著七分褲和圓領T卹,下面露出一小截兒腿,上面露著一大截兒胳膊,清清爽爽地向鄒飛走來。 鄒飛遞上冰激凌。 “你不吃?”佟玥見鄒飛的手裡空了。 “我肚子疼。”鄒飛盡量說得自然。 佟玥呵一笑。 “笑什麼,不是就女生肚子疼,有肚子的,都會疼。”鄒飛說。

兩人約好了一起去教室上自習,明天要交一批作業,鄒飛得去趕工,書包裡裝著自己待寫和尚清華已寫完的作業。 找到教室,兩人一前一後坐下,放下書包,佟玥開始吃冰激凌,鄒飛看著佟玥的背影,決定採取行動,問佟玥:“去樓頂待會兒?” “好啊!”佟玥拿著冰激凌,兩人去了教學樓樓頂。 太陽還沒落山,被一片晚霞包裹著,兩人迎著太陽,站在天台邊,聊著天。 “你什麼原因肚子疼啊,用不用去校醫院看看?”佟玥一個人吃著冰激凌。 “沒事兒,疼會兒就不疼了,想讓病早點兒好,就別去校醫院,甭管什麼病,校醫院的大夫只會開兩種藥,黃連素和VC銀翹片。”鄒飛把上回尚清華去校醫院看病的經過講給佟玥聽——尚清華因為看書久坐,屁股上長了癤子,疼痛難忍,影響到學習,去校醫院就診,大夫開的就是這兩種藥。尚清華以科學嚴謹的態度問大夫,黃連素和銀翹片又有了化膿止痛的新功效嗎,大夫說尚清華無知,這兩種藥怎麼會有這種功效呢。尚清華問大夫,那為什麼開這兩種藥?大夫說這兩種藥是用於輔助治療的,讓尚清華回去後吃點兒臟東西,拉幾次稀,把內火拉出來,癤子就下去了,然後再吃黃連素,把拉肚子治好。尚清華問,那銀翹片呢?大夫說如果拉完肚子癤子還是下不去,那你就洗個涼水澡,讓自己感冒,這樣就無法坐著看書了,只能躺著。你的癤子是因為坐久了才長的,只要不坐了,癤子自然就下去了。尚清華說要是這樣的話,我不用非得把自己弄感冒了,我可以控制自己,減少坐著的時間。大夫說,我怕你太熱愛學習沒自製力,帶病坐著看書,影響治療,所以才給你來點兒狠的。尚清華問,那我要是感冒了還依然坐著看書呢。大夫說,你要真有這種精神,癤子對你就不是個問題了,根本不用看,學習就能包治百病了。尚清華聽完,深深被大夫的這種創造精神所折服,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去藥房開了兩盒黃連素和銀翹片,扭著屁股,一瘸一拐地回了宿舍。總之,無論你得了什麼病,大夫都會毫不猶豫地在診療單上寫下這兩種藥名,然後把治療的邏輯告訴你,讓你深信這兩種世界上最便宜的藥也是性價比最高的藥,能讓一切生病的人健康起來。但是,如果他們自己或校長病了,他們就什麼藥貴開什麼藥,甭管是否對症。 佟玥聽完哈大笑,不小心把冰激凌吃到臉上。 鄒飛高興壞了,機會終於到了。先在心裡給自己打了氣,然後終於說出準備好的台詞:“雖然我肚子很疼,但我無法容忍浪費的情況在我眼前出現。”說完等著佟玥的反應。 佟玥一愣,不知道鄒飛此話何意,想了想,就在即將想到鄒飛說完這話後要幹什麼的時候,鄒飛的嘴已經湊過來了,吃走佟玥嘴邊的冰激凌,並有意停留了片刻——雖然一秒鐘都不到,但其意義,已稱得上片刻。 吃了冰激凌,鄒飛不慌不忙,像等著接受表揚似的,看著佟玥的眼睛,佟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咬著嘴唇,又尷尬又甜蜜地用木勺戳著冰激凌,戳了幾下,下意識地把戳下來的冰激凌往嘴邊送,沒送準,又粘到嘴邊。 鄒飛盯著佟玥說:“又蹭上了,別浪費。”說著從正面摟住佟玥的腰,低頭尋找著她的嘴。在把又甜又涼的冰激凌吃到嘴的時候,同時也碰到了佟玥又軟又甜又涼的嘴唇,這次沒有隻停留片刻,而是貼上了就不再分開。 佟玥把冰激凌放在天台上,雙手繞過鄒飛的脖子,迎合著他。多年通過影視劇和書本自學積累的經驗,讓他倆無師自通。佟玥的嘴唇不再冰冷,有了溫度。 夕陽給兩人勾了一層金邊,他們忘情地抱著對方,冰激凌的味道已經沒了,只剩下對方的味道。 太陽不好意思了,躲進云裡。兩人還沒分開,維持原狀,佟玥突然推開鄒飛,笑著說:“冰激凌快化了。” 鄒飛:“對啊,別浪費。”然後托著冰激凌盒,讓佟玥坐在天台上,拿著木勺,一勺勺吃著,看著天一點點黑下來。 當佟玥吃完最後一勺的時候,鄒飛又抱住了佟玥:“怎麼又浪費啊,真是的!”說著也不管佟玥嘴邊是否真的蹭了冰激凌,又把嘴湊了上去。 五月,戀愛的季節。 這月還發生了一件事情,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遭到北約部隊的三枚導彈襲擊。很多學生是先參加了學校組織的遊行,然後才知道這一消息的。那天是星期六,學校沒課,校團委號召全校師生去美國大使館遊行,當時範文強正在宿舍裡玩著遊戲,羅西突然跑進來,招呼著:“走啊!” “哪兒去?”範文強問。 “遊行去!”羅西找出自己去工體看球時用的喇叭,“學校有車,負責接送!” “走!”範文強放下手柄,跟著羅西上了車。車上坐滿了義憤填膺的學生,範文強揮舞著拳頭高呼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這事兒跟日本沒關係,去美國使館遊行。”羅西找了座位坐下。 “哦,不是去砸日本使館啊!那就打倒美帝國主義!”範文強改了口,然後問,“美國怎麼著咱們了?” “我也不知道。”羅西說,“反正學校說,只要參加遊行的,回來就管飯,還是小炒。” 這時候旁邊有人插話:“聽說是他們把咱們在南斯拉夫的大使館炸了!” “為什麼炸啊?”範文強問。 “說是炸錯了。” “真炸錯了還是丫成心的?” “不知道,反正難得去美國使館起起哄。” “對,在宿舍裡待著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去使館區溜達溜達!” 一輛輛大轎車開出學校,浩浩蕩盪向使館區駛去。到達使館區後,在校團委老師的指揮下,學生們排成方隊,舉起國旗、校旗,陳志國還帶來了團旗,在人群中揮舞著,並帶頭喊著口號:血債血還,捍衛主權!隊伍開始繞著使館區轉,不光圍著美國使館,也把英法德意的使館光顧了,藉機也讓那幾個西方國家老實點兒。 兄弟院校的學生也來了,開始合唱《團結就是力量》和《國際歌》,在青春的躁動和莫名的愛國情緒的鼓動下,開始有人向美國大使館裡投擲石頭並燃燒美元(不知真假),人群跟著歡呼著。鬧到天黑,歌唱夠了,嗓子啞了,人也累了,覺得該吃飯了,便坐上校車,返回學校吃飯。當學校實現了承諾的飯菜時,範文強表下決心:“下回有這種活動我還參加!” 第二天,學校又派車了,並讓食堂準備著飯菜,範文強看見食堂的師傅卸著牛肉和雞腿,趕緊下了樓,上了車。 第三天,週一,學校開課了,白天學校裡一片安靜。下午的課一結束,又有幾輛大轎子車停在學校中央,準備接送第三批遊行的學生,食堂在準備晚飯的同時,也為即將去遊行的學生們準備著歸來後的夜宵。 很快,車上又坐滿了人。這次去的是剛從家裡回來沒趕上週六週日遊行的學生,他們聽完前兩天遊行的學生的講述,愛國情緒被煽動起來,同時也覺得別人都去了,自己不去就落伍了,於是上了車。 這次範文強沒有去,他的理由是:“光打雷不下雨,沒什麼勁,而且今天我不怎麼餓。” 而陳志國依然扛著團旗上了車,他說:“作為一名積極分子,我要沖在群眾的前面。而且我已經去過兩次了,有了一定的經驗,可以指揮大家更沉重地、更準確地、更高效地打擊美帝國主義的要害和囂張氣焰——我知道從哪兒扔石頭能砸著他們的玻璃!” 配合遊行,大學生中間掀起了抵制美貨的行動,把攢了多日的麥當勞和肯德基的優惠券撕了,發誓從此支持民族品牌,只吃蘭州拉麵和揚州炒飯。但是沒過多久,或許是拉麵和炒飯沒有漢堡好吃的緣故,大家似乎把這件事情忘了,麥當勞和肯德基的優惠券又成了搶手貨。快畢業的學生,開始準備考托福考GRE,出了成績又去了美國大使館,這次都是一個人去的,衣著得體,腳上是耐克,腦袋上是MLB,而且都是真的,簽字用的鋼筆是派克,畢恭畢敬。 六月,又該考試了,校園裡的人又著急了。能知道臨陣得磨槍也是人類的積極品質之一。 也有人覺得積極生活反而是消極的人生,只有消極地去生活——說得直白一點兒就是混、耗著——才是在面對人生的時候,一種人類積極的表現。 說這話的是范文強,他還說:“……傻子,愛怎麼著怎麼著吧,我就不考了,大不了退學唄!” “我也不想考,但考試也不是多難的事兒,一咬牙就過去了。”羅西蓋著被子做著仰臥起坐。 “我就不想過去,憑什麼我非得考試啊!”範文強摳著腳,“我就不能干點兒別的嗎?!” “上學不就得考試嗎?”尚清華覺得邏輯就是如此。 “你又沒病,用不著在家養著,退了學乾嗎去?”老謝清理著書架上空了的藥瓶。 “我還沒退呢,我怎麼知道幹嗎!”範文強撕下一塊腳皮。 “那你當初還考大學,而且比我分還高。”尚清華一直對此很詫異並耿耿於懷。 “我他媽哪知道參加了高考就可以上大學啊,我他媽哪知道隨便往卷子上寫點兒什麼就能換來大學錄取通知書啊。早知道這樣,高考那天我就去網吧了。”範文強換了另一隻腳摳。 “看來你比我適合學習。”尚清華由衷地羨慕。 “別跟我提學習,煩!”範文強的手離開腳,脫掉衣服,只穿著內褲,拿著臉盆去水房沖涼水澡。 只聽水房傳出一聲:“操得勒,怎麼……這麼煩啊!”然後是一盆水從天而降的聲音。 六月,考試的季節。 教室又成了人最多的地方。全國每所高等學府,每逢六月和一月,教室里便會坐滿應付考試的天之驕子,多年後他們將是祖國的棟樑,先進生產力的代表,兩院院士。試想,如果這時候階級敵人隨便往任意一所大學的教學樓扔一顆炸彈,得讓咱們國家蒙受多大的損失! 想知道學校到底有多少學生,只能在兩種情況下看到:開飯時候的食堂和考試週時的教室。 這天佟玥和鄒飛出來晚了,才上午10點,教室就沒地方了。兩天后就要考高數(Ⅱ)了,鄒飛就指著考試前的這48個小時拿下60分,折合一個小時1.25分,比尚清華這種目標90分,用時一個學期,折合一天0.8的人來說,便宜佔大了。 但是這48個小時得真利用上,才能換來分數,不抓緊,下學期就得補考。 看著人滿為患的教室,鄒飛不甘心,想再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出兩個空座。 “要不先去我家複習吧,我家這幾天都沒人。”佟玥說。 到了佟玥家,兩人各守著一間屋子,佟玥在客廳,鄒飛趴在佟玥睡覺那屋的桌上,各看各的。 鄒飛的複習方式是,把尚清華的筆記複印一本,按順序,結合著書,從頭往後看,每看完一章,再把這章曾經留的作業題看一遍。雖然這些題是自己幾個月前親手抄下來的,現在看,卻跟第一次見面一樣。好在一個半小時過去後,再看第一章的那些題,都眼熟了。 鄒飛往後翻了翻書,還剩十一章,平均兩個小時一章,時間還夠用,於是放下書,出去喘口氣。 鄒飛在佟玥身邊坐下:“你們家真不會回來人啊?” “你要幹嗎?”佟玥靠在沙發里看著筆記。 “我在這兒複習,還親著他們女兒,多不好啊!”鄒飛摟住佟玥親了一口。 “知道你還不老實點兒。”佟玥順勢靠在鄒飛肩上繼續看書。 靠著靠著,佟玥的腦袋出溜到鄒飛的腿上了,索性枕著鄒飛的腿繼續看,不知覺地露出一抹腰際,小腹平坦,胸脯在鄒飛眼皮底下隨呼吸起伏著,而且腦袋還隨著視線輕微地晃動,無異於是在撓鄒飛的大腿。 鄒飛坐不住了,俯下身親吻佟玥的嘴,抱起她的腦袋,從嘴一直親吻到耳朵。佟玥的呼吸和頭髮裡的異性味道,撩撥著鄒飛,他不滿足於只是親親了。 我數到三,然後就動手,愛咋咋地吧,鄒飛如此想到。 佟玥也被親得癢癢的,雖然手裡還拿著書,心裡想的卻是:我數到三,這三下里,他對我幹什麼都行;數完三,如果沒有怎麼樣,那就算了,再想怎麼樣就以後再說,至少這次不行了。 “一、二……”鄒飛在數到三前停頓了一下,看了一下一會兒朝哪兒下手。 “一、二……”佟玥也在心里數著,就在即將數到三的時候,鄒飛的手從她的衣服底下穿過,伸進了她的懷裡。 佟玥扔掉了書,胳膊勾住鄒飛的脖子。兩個成熟的身體,相互吸引著,抱在了一起。 無須理由,這是自然本能的擁抱,何況他們還喜歡對方。 他們從客廳,轉移到佟玥的臥室,並鎖上了門。 再有二十個小時就考試了,去……吧! 距離考試還有十九個小時。鄒飛展開胳膊,讓佟玥躺著。 “其實那天我挺想和你們爬牆的。”佟玥說的是去敬老院那天的事兒。 “那你怎麼沒爬?”鄒飛問。 “我跟你還不太熟,得保持淑女形像啊,而且那天我有事兒,沒回學校。” “其實我知道你沒回學校,我在門口等了你半天。” “如果我回了會怎麼樣呢?” 鄒飛想了想說:“可能現在這種情景會提前幾個月發生吧!” “討厭!”佟玥擰了鄒飛一把,鑽進他的懷裡。 這種時候應該高興才對吧,鄒飛想,可是他又陷入自己的情緒中:會不會日後像討厭別人一樣,對佟玥也不好了呢? 他覺得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可是這種想法真的不是無中生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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