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鳴鏑風雲錄(136回本)

第87章 第八十七回雖同患難非良伴莫測高深暫結盟

辛龍生強作鎮定,冷冷說道:“胡說八道,我有什麼要你圓謊?” 那人冷笑道:“奚玉瑾是你妻子,江湖上誰個不知,哪個不曉?你改名換姓,騙了車衛的女兒,又跑到百花谷來和妻子幽會。嘿嘿,這件事情,若是給車衛知道了,你自己知道將會怎樣!” 那人發出一陣乾笑,臉上冷森森的毫無表情。辛龍生只覺寒意直透心頭,心裡想道:“為今之計,看來我是非得當真殺人滅口不可了!”要知車衛早就和他說過,倘若發現他有欺師滅祖情事,就要取他性命。何況是騙婚?他怎能忍受女兒受他欺侮? 辛龍生嘆口氣道:“好,我認栽了。你說,你要怎樣?”口中說話,腳步向那人移近,突然間拔劍出鞘,唰的一劍向他刺去。 那人見他目露凶光,早有防備,揮袖一卷,裹住劍鋒,右手中食兩指,便向他的面門挖來,喝道:“你這小子,有眼無珠,敢情是不想活了!”

辛龍生霍的一個鳳點頭,力透劍尖,“嗤”的一聲,將那人的衣袖削了一幅。但饒是他應變得快,額角也已給那人的指尖刮了一道傷痕。 雙方交換了這招,那人沒能將他的長劍卷出手去,反而給他削掉衣袖,也是有點感到意外。不過,他吃這點小虧,比起辛龍生來所吃的虧卻是算不了什麼。辛龍生剛才若是閃得稍遲片刻,兩隻眼睛,只怕已然給他弄瞎! 辛龍生驚魂未定,手按劍柄,一時間倒是不敢魯莽進招。那人哈哈笑道:“我說過你要殺人滅口,那是休想!你是不是還要再試?” 辛龍生好像鬥敗了的公雞,不敢作聲。那人又道:“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怎麼你不想想,休說你殺不了我,就算你能夠殺了我,車衛找不著我,他也會知道你是殺人滅口的了,他能夠放過你麼?”

辛龍生冷汗涔涔而下,心裡想道:“不錯,車衛派他來監視我,當然是早已對我有了疑心。”武功既不及他,智取又已失敗,辛龍生沒法不對那人屈服,當下倒轉劍柄,遞過去道:“好,你殺了我吧!” 那人哈哈一笑,說道:“收起你的劍吧,我不怕你暗中加害,我也不想殺你,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 辛龍生道:“你究竟要些什麼?” 那人說道:“我要車衛所傳的內功心法!” 辛龍生聽他這麼說,倒是不禁怔了一怔,有點奇怪了。 要知這個人乃是車衛派來監視他的,在辛龍生的心目之中,自然以為這個人不是車衛的弟子也是車衛的心腹了。如今他卻要辛龍生代傳車衛的內功心法,辛龍生自是不免覺得有點奇怪了。 那人似乎知辛龍生起了懷疑,說道:“我本來可以請車衛親自傳授我的,但車衛說他這內功心法尚有最後一關未曾參透,他自己練並無大礙,我現在練則還不是時候。”

辛龍生道:“既然如此,那你該聽他的話才是。何必急於要我私相授受。” 那人說道:“你不知道我是要練成這內功心法去報仇的。人壽幾何?車衛的最後一關不知何時方能參透,我是等得不耐煩了。” 辛龍生道:“這番話你和車衛說過沒有?”心裡想道:“不知道他要報的是什麼仇,大概車衛不願幫他報這個仇吧?” 那人似乎很不耐煩,冷冷說道:“你問得太多了!我現在只是要同你做一樁交易,我替你隱瞞騙婚的罪過,你也替我隱瞞偷學的秘密。你同意就成交,不同意就拉倒!嘿嘿,大家抖露出來,車衛諒也不會對我怎樣,你的這條小命卻是恐怕不保了。” 辛龍生心道:“大家串同作弊,我倒是不用這樣害怕你了。”當下笑道:“何必這樣急躁?咱們做成這樁買賣就是夥伴了,你的名字還沒有告訴我呢?還有,你和車衛是什麼關係?”他聽了那人這許多說話,已經可以判斷他絕非車衛的弟子了。

那人哈哈一笑,說道:“你有心和我做夥伴,我也不用瞞你。我複姓宇文,單名一個衝字。我與車衛不但師門頗有淵源,且是忘年之交,承他看得起我,將我當作平輩的朋友。” 辛龍生道:“這樁買賣,我倒是願意和你成交。不過車衛既然和你說過,說是你現在練還不是時候,你不怕有甚麼禍害嗎?” 宇文沖說道:“我練成了就拿去報仇,報了仇死也心甘,還怕什麼禍害?哼,而且說老實話,我也不大相信車衛的話。” 辛龍生道:“為什麼?” 宇文沖說道:“你的內功比不上我,若有禍害,車衛焉能傳授給你,不怕害他的女兒守寡嗎?哼,我知道他是把這內功心法當作寶貝,我和他淵源雖厚,在他的心目中究竟還是外人。” 辛龍生想了起來,心道:“不錯,車衛是曾說過,他這內功絕不傳給外人。這個宇文沖不是他的弟子,怪不得是要必須偷學了。不過車衛假意敷衍他,卻也是一番好意呢。”宇文沖道:“有什禍害,與你無關。我可以告訴你的也都告訴你了。這樁買賣,現在可以成交了吧?”

辛龍生心裡想道:“他不知道練這內功心法,將來可能會有走火入魔之險,而我卻是車衛給有解藥的。哼,這樁交易於我無損,他受害是他的事,我何樂而不為。” 心意已決,辛龍生哈哈一笑,說道:“好,那麼咱們今後是夥伴了!”當下便與宇文沖擊掌立誓,互相隱瞞。 辛龍生與他立誓之後,說道:“這內功心法,我練了三個月。我卻是要在半年之內回到車衛那裡的,恐怕難以在這裡耽擱三個月,只能傳給你練功的要訣了。” 宇文沖說道:“我知道練這心法不是朝夕之功,早已有了準備。你跟我來。” 辛龍生跟他走進一間隱蔽在亂石叢中的茅屋,只見屋中有一個大米缸,一個大水缸,米缸盛滿了米,牆上掛滿一條條的臘肉,貯備的糧食足可供給他們二人數月之用。

宇文沖說道:“我用不著練三個月,你在這裡伴我一個月吧。” 辛龍生當天就開始傳授,對他說道:“練這內功心法,要受許多痛苦煎熬,當時是車衛以本身真氣助我練功,我卻怕沒這本領助你。” 宇文沖道:“傳功之後,只須你在這裡保護我,不讓猛獸入侵就行了。什麼痛苦我都熬得住。” 辛龍生心裡想道:“他倒是不怕我在他練功的時候加害於他。” 只見宇文沖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練第一步的功夫,就差不多用了半天的時間。在這半天當中,宇文沖宛如老僧入定,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辛龍生若要加害於他,那是易於反掌,但辛龍生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來賭博,在這半天當中,他完全依照宇文沖的囑咐,在這茅屋裡保護他,不敢離他半步。

宇文沖抹了一額冷汗,站起來笑道:“辛兄,你果然是好夥伴,多謝你啦!”他滿面笑容,心裡可是暗暗叫道:“好險!如果他知道我不是車衛的朋友,卻是車衛的仇人,我的性命可是在他掌握之中了!”原來辛龍生不敢拿性命來賭博,他卻是拿性命來賭博的。 自此辛龍生每日與他練功,不知不覺過了將近一個月。一天晚上,約莫三更時分,辛龍生剛剛睡著,忽地被他喚醒。 宇文沖低聲說道:“你隨我來,腳步盡量放輕,不許出聲!”辛龍生莫名其妙,只好跟著他走。 他們住的這間茅屋是在亂石叢中的,外人很難發現。宇文沖把入口處的一塊石頭輕輕推過一邊,和辛龍生從缺口走出。 辛龍生覺得有點奇怪,要知亂石之間,本來是有許多縫隙的,那些縫隙足可以容得一個人側身通過,無須推開石頭,擴大缺口;再說以他們的輕功,也可以攀登石筍,從上面出去,無須推開攔路的石頭。是以宇文沖這個舉動,令得辛龍生頗有莫測高深之感。但見宇文沖神色張皇,示意叫他不可作聲,他也只好把這悶葫蘆藏在心裡了。

宇文沖和他走到茅屋後面一個懸岩旁邊,方始悄悄說道:“我有幾個仇家,等下就會來到。你必須助我一臂之力!” 辛龍生道:“你是要我在這裡埋伏,暗箭傷人?”心裡想道:“這可不是光明磊落的行為。但以宇文沖的本領,竟然要我幫他設伏,他那仇家也就可想而知不是尋常之輩了。” 宇文沖道:“不錯。我會把他們引到這裡來,你只要傷得其中一個,我就有取勝的把握。但絕不可使用暗器,暗器傷不著他們,那就弄巧反拙了。” 辛龍生道:“那些人是什麼人,很厲害嗎?” 宇文沖道:“不錯,咱們只能智取,不能力敵。今晚若是敗在他們手裡,你我性命都保不住!至於他們是什麼人,你就不必多問了。” 辛龍生苦笑道:“咱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蟻,我還能不盡力幫你嗎?”

宇文沖安排好了之後,獨自一人,又回到那間茅屋之中。 他離開不過片刻,辛龍生伏地聽聲,便聽得隱隱有腳步之聲走來,一共是四個人。辛龍生又是吃驚,又是對宇文沖暗暗佩服,想道:“他的伏地聽聲功夫,果然是比我高明!但這些人卻不知是何等樣人?倘若是俠義道中的好漢,難道我也要幫他行惡嗎?” 正在心中忐忑不安之際,月光之下,那四個人已經出現。辛龍生伏在岩石後面,偷偷張望,只見是一個僧人,一個道士,還有兩個卻是軍官。 一僧一道他不認識,那兩個軍官他可是見過的,原來就是那日在揚州知府衙門之中,保護岳良駿的那兩個僕人,現在換上了軍官的服飾。 辛龍生放下一重心事,想道:“原來是岳良駿的爪牙,那我就是殺了他們,也無妨了。”那日這兩僕人力敵杜復和展一環,武功很是不弱,但還不是一流高手的功夫。辛龍生自忖足可以對付得了他們,想道:“這兩個人大概是帶路的,那一僧一道才是高手。”

他料得果然不錯,只聽得一個軍官說道:“這幾是這座山中最適宜躲藏的地方,我看咱們就在這裡搜索吧。” 那僧人道:“你確實知道只有宇文沖一個人嗎?” 那軍官道:“我們有人看見他在這座山中出現,當時並無別人陪伴。不過這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現在他有沒有同伴,我就不知道了。” 另一個軍官道:“我們的知府夫人,懷疑那姓龍的小子可能也在這兒。但我看這只是她疑心而已。” 那道士道:“不錯。姓龍這小子聽說是車衛的徒弟,他當然不會和宇文沖這小子混在一起。不過我當然也不會和你們的知府夫人說明這一點的,否則,嘿嘿,只怕她就不肯讓你們給我帶路了。” 辛龍生聽得分明,不覺起了疑心:“為什麼他們如此說呢?我是車衛的徒弟,為什麼就不能和宇文沖同在一起?”但雖是略起疑心,卻也不敢疑心宇文沖和車衛也是仇人。 宇文沖在茅屋裡捏了一把冷汗,說道:“這牛鼻子臭道士莫要把我和車衛之間的秘密也抖露出來才好。讓辛龍生聽見,我可就不能再騙他了。岳夫人知道倒是不怕,她本來就已略有所知。” 那道士本來還要說下去的,幸好正在這個時候,那個和尚發現亂石叢中的茅屋,叫起來道:“你們來瞧,宇文沖這小子的巢穴在這兒!宇文沖,你出來!” 宇文沖揚聲喝道:“有膽的你進來!” 那道士道:“這小子不知有甚埋伏,咱們別中他的計,迫他出來吧。” 那和尚道:“對,用火燒他!”一抖手,發出一支火箭,箭頭蘸有硫礦,箭桿中空藏有火藥。火箭飛出,爆炸開來,茅屋著火,極易燃燒,轉眼之間,已是給火頭吞沒。 那道士哈哈笑道:“宇文沖,你要做縮頭烏龜麼?嘿嘿,你不敢出頭,那就準備做烤烏龜吧。” 茅屋眼見就要燒成平地了,宇文沖卻還沒見出來。 那和尚道:“奇怪,他躲到哪兒去了?”話猶未了,突然間只聽得一聲慘叫,站在他旁邊的一個軍官已是“卜通”倒地,胸口狂噴鮮血。 原來宇文沖是在茅屋著火之時,就悄悄從亂石叢中走出來的。他熟悉地形,繞到他們後面,而他們卻在全神貫注那間茅屋,是以本領最弱的那個軍官冷不防就著了他的道兒。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精芒耀眼,那道士已是唰的一劍疾刺過來,喝道:“好呀,宇文沖你這小子居然還敢使詐,哼,哼,任你詭計多端,只怕今日也是難逃性命!” 雙方動作都是快到極點,宇文沖劈倒一個軍官,立即就向第二個軍官撲去。一個在前面跑,一個在後面追,辛龍生從高處看下來,那道士明晃晃的劍尖,就似釘在宇文沖的背心上面顫動似的,其實卻還沒有沾著他的衣裳。 另一個軍官武功較高,但見宇文沖惡狠狠的向他撲來,亦已嚇得慌了。 那和尚大喝道:“宇文沖,你還敢逞兇,不要性命了麼?”眼前的形勢甚是分明,只要那軍官擋得他的一招,道士的長劍便可以刺入他的背心。而那個和尚亦已在對面趕來,即使道士一劍殺不了他,他背腹受攻,亦是決計難逃性命! 冷森森的劍氣侵膚,宇文沖的背心已是有了涼颼颼的感覺!他一咬牙齦,心裡想道:“知道我的秘密最多的恐怕還是岳良駿這兩個手下,非把他們殺了滅口不可!” 刀光劍影之中,只聽得一聲慘呼,宇文沖翩如飛鳥般從那軍官身邊掠過,那軍官卻是身向前傾,胸口恰巧撞上道士的劍尖。道士的劍法已到收發隨心之境,但趕忙收劍之時,只見那軍官已是血湧如泉,倒在地上,眼看是不能活了。 宇文沖這一招使得險極,原來他是趁著這個軍官一刀向他劈下來的時候,以奇巧的身法手法從他身旁掠過,三指一扣一推,腳尖一勾一踢,將他的月牙彎刀反推回去殺了他的。他的身子向前傾倒,撞著了道士的劍尖,但致命之傷,卻並非由於道士這劍。不過,這道士追風掣電般向前攻擊的劍招,給他這麼阻了一阻,收劍再發之時,宇文沖已是跑到前面,距離三丈之外了。 那胖和尚大喝道:“好小子,哪裡跑!”碗口般粗大的禪杖劈面打來,宇文沖叫道:“來得好!”陡然間寶刀出匣,刀尖在杖頭一按,藉著那股猛力,整個身子反彈起來,恰好又避開了道士背後攻來的一招凌厲絕倫的劍招! 本來他在背腹受敵之下,不論如何閃避如何抵擋,都是難免受傷的。但這一下險招卻是大出一僧一道的意外。胖和尚雖是恨極了他,也不由得讚了一個“好”字,口中喝彩,手上的禪杖卻已一招“舉火燎天”,向上搗去。 宇文沖半空翻了一個筋斗,只聽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他腳尖未曾著地,一刀劈將下來,已是和道士那柄長劍碰擊了十七八下。待到那和尚改上戳為橫掃之時,禪杖打來,他已是腳落實地,閃過一邊了! 辛龍生躲在岩石後面偷看,只看了他們交手幾招,已是看得驚心動魄! 那兩個軍官的本領,辛龍生是見過的,雖說還不是頂兒尖兒的角色,但杜復與展一環卻也佔不了他們多大便宜,足見武功亦非泛泛。但這兩個人一個是毫無還手之力,一個是僅僅交手半招便給宇文沖殺了! 但宇文沖這樣高強的本領,在這一僧一道的聯手夾攻之下,卻又是顯然處在下風。饒是他刀法奇詭百變,身法儼如鬼魅,也只能在劍光杖影之中騰挪閃展,無法脫出包圍。 辛龍生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想道:“這一僧一道的武功遠勝於我,待會兒我若一擊不中,只怕就要和宇文沖同歸於盡了。但看這情形,宇文沖要把他們引到這裡,恐怕也是未必能夠呢。”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道人喝一聲“著!”宇文沖腳步一個踉蹌,辛龍生遠遠看去,也看得見他的肩頭冒出血花! 那道士罵道:“好小子!要拼命啦!”身形晃了兩晃,竟然沒能夠抓著這個機會,給宇文沖補上一劍。 原來在那道人猛下殺手之時,宇文沖也是突出險招,結果他著了那道人一劍,劍尖只是劃破了他的皮肉。那道人也給宇文沖抓了一抓,險些抓裂了他的琵琶骨。饒他有護體神功,也是感到十分疼痛。不過他吃的虧,辛龍生卻看不見。 宇文沖刀交左手,招數越發狠辣。左手刀的刀法和正常的刀法本來相反,加上他這一豁出性命,那胖和尚輕功較弱,倒是給他反守為攻,登時主客易勢。 那道士冷笑道:“宇文沖你這小子,今日縱使你有孫猴子的七十二般變化,也是難以逃出如來佛的手心!” 宇文沖道:“咱們走著瞧吧!”刀光突然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斫來,不待招數用老,回身就跑! 這道士委實是非同小可,猝遇險招,居然仍是應付得巧妙之極,只聽得他一聲冷笑喝道:“你還想跑麼?撒刀!” 左手突然多了一柄拂塵,拂塵一揮,捲著了宇文沖的劍柄。 胖和尚一看機不可失,禪杖“泰山壓頂”,朝著宇文沖的腦門就打下來! 宇文沖陡地大喝一聲,反手擲刀,只見白光電射,朝著那胖和尚面前飛去,他是因為刀柄給拂塵捲住,急切間無暇奪刀,只能冒絕大的危險,使出這飛刀傷敵的一招了。道士想不到他竟敢乘著自己奪刀之勢,加一把勁擲出,不禁一呆。 利刀照面飛來,胖和尚無暇傷敵,忙把禪杖一立,當的一聲,飛刀斜掠蕩開,宇文沖身形一矮,滾出數丈開外。 那道士倒轉拂塵,一撥飛刀,飛刀反射回去,喝道:“接刀,再打!” 宇文沖本來捨不得這口寶刀,明知他是當作暗器飛來,仗著藝高膽大,反手就接。 他的背後就似長著眼睛似的,反手一抓,抓著無鋒的刀脊,正自歡喜。 不料飛刀餘勁未衰,在他手掌裡突然躍動,割破了他的手心。原來這道士的暗器功夫,自成一家,甚為奇特,他這一擲,乃是蘊藏有三重後勁的。 不過,手心雖然割破,宇文沖畢竟是得回自己的寶刀,而且也脫出他們的包圍了。 和尚道士暴怒如雷,緊追不捨。宇文沖由於受傷較重,邊打邊走,跑到辛龍生埋伏的那個懸崖之時,身上又著了幾處傷,還幸不是致命之傷,但也幾乎是變作血人了。那和尚大喜喝道:“看你還往哪裡跑!”碗口大的禪杖一招“橫掃千軍”,奮勇向前猛擊。 那道士卻精細得多,見宇文沖不往別處逃,卻逃到這個“絕地”,驀地起了疑心,連忙叫道:“師兄,小心!” 話猶未了,辛龍生在岩石後面已是倏地一劍直刺出來。他知道敵手太強,這一劍用的是他最得意的殺手絕招,覷得十分真切,拿捏時候,不差毫釐,雖然只是一招,一招之內,卻是同時刺那和尚的七處穴道! 那和尚罵道:“兔崽子!……”身形一晃,和身就撲上去,宇文沖喝道:“下去吧!”腳尖一勾,那和尚著了三處劍傷,如何還能躲得過宇文沖的暗算? 一個龐大的身軀倒栽蔥便跌下去,轉眼間只聽得禪杖著地的碰著石頭的聲音,儼似雷鳴,震響山谷。 那道士大怒喝道:“好小子,還我師兄的命來!”長劍奔雷閃電般的向辛龍生立下殺手!宇文沖哈哈大笑:“你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啦,還要傷人!” 揮刀攔腰便斬。恰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個緊釘一個。 辛龍生使出平生本領,接了一劍,虎口登時震裂。說時遲,那時快,道士左手的拂塵已是一招“天河倒掛”,斜卷下來,把辛龍生的長劍奪出了手。 拂塵順勢一拂,辛龍生的面門好似給無數利針刺著一般,痛徹心肺,還幸這道士右手的長劍忙於應付宇文沖劈來的一刀,否則他的性命只怕已是難保! 辛龍生連忙閃過一邊,只聽得那道士悶哼一聲,和衣滾下山坡! 宇文沖長長吁了口氣,說道:“好險,好險!”只見他渾身浴血,身上的衣裳猶如蜂巢似的,穿了不知多少小洞。 辛龍生摸一摸自己的臉孔,臉上熱辣辣的,餘痛未止,血珠還在滲出。 宇文沖回頭向他一望,苦笑說道:“辛兄,你也變成了大麻子啦,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原來辛龍生的臉孔給那道士的拂塵一拂,竟是刺破了密密麻麻的無數小孔,幸好沒傷著他的眼睛。 辛龍生恨恨說道:“可惜還是給那牛鼻子臭道士跑了。”臉上鮮血在流,思之猶有餘怖。 宇文沖笑道:“咱們也夠了本啦,他們三死一傷,那臭道士雖然僥倖逃了性命,他的傷可比你我還重。若然還要向你報仇,他最少也得在三年之後了。我這裡有上好的金創藥,你拿去敷上。” 兩人走下懸岩,他們原來住的那間茅屋早已化為灰燼,宇文沖道:“此地是不能再安身了,我是不能和你一同回去見車衛的,咱們就此分手吧。” 辛龍生怔了一怔道:“宇文兄,你就這樣走了麼?” 宇文沖道:“多謝你傳給我車衛的內功心法,如今入門的基礎已經打好,全部口訣我也都已熟記於心,今後我可以自行練功了。” 說至此處,忽地瞿然一省,接著笑道:“對啦,我還應該有個允諾。辛兄,你對我的大恩大德,宇文沖日後走當圖報!” 辛龍生道:“咱們禍福相依,我說的不是這個。” 宇文沖道:“那你要說什麼?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允你。” 辛龍生道:“我不望你報答,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宇文沖道:“那就要看你想知道什麼事情了。我本身的事情,除了我已經告訴你的之外,我可不能再說!” 辛龍生道:“我想知道車衛為何要殺岳良駿的小老婆,卻又要保護岳良駿?岳良駿那大老婆又是什麼來歷,武功如此高強?”要知辛龍生是要回去見車衛的,但他知道車衛絕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他(他已經碰過一次釘子了),這個悶葫蘆藏在心裡,他自是想要打破。 宇文沖想了一想,說道:“這件事情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答應我,絕不能對車衛洩漏你我曾經會面。” 辛龍生笑道:“我早已答應你了,你不放心,我再和你立誓!”當下立即許了一個毒誓。 宇文沖道:“好,為了報答你今日拔劍相助之恩,你要知道的這件事情,我就告訴你吧。” “這件事得從岳夫人說起。” “岳良駿今年是整整六十歲,岳夫人年紀比他還長幾歲,你看得出否?” 辛龍生道:“看來岳夫人倒似比她丈夫年輕得多,這大概是因為她有深湛的武功,故而不會顯得年老。但她的年紀和咱們所說的事有甚相干?” 宇文沖道:“多少有那麼一點。” “岳夫人是個大盜的女兒。五十年前,她已經開始闖蕩江湖了。她娘家姓梅,她的父親名叫梅劍豪,你可曾聽過這個名字?” 辛龍生道:“沒有聽過。但她既是大盜之女,如何卻嫁了岳良駿?岳良駿絲毫不懂武功,又是個做官的文人。” 宇文沖道:“梅劍豪比你師父還長一輩,怪不得你不知道了。他們的這些事情,我也是後來四處向老一輩的查根問底,方始知道清楚的。 “嘿嘿,岳夫人的第一個丈夫可不是姓岳。這個你大概沒想到吧?” 辛龍生怔了一怔,道:“確實沒有想到,那麼她是再嫁的了?”心想岳良駿一個官宦人家,如何肯娶再醮之婦? 宇文沖道:“她的第一個丈夫是她的師兄,父女翁婿,正是一夥強盜。 “這夥強盜除了梅家三人之外,還有另外三人合夥,那三個人的本領比梅劍豪稍弱,但也都是當時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有一次梅劍豪翁婿劫了一批珠寶,意圖獨吞,合伙的三人知道了,便聯手對付他,把他們翁婿兩人殺了!” 辛龍生道:“啊,那岳夫人呢?” 宇文沖笑道:“當時她還未曾是岳夫人,她懷有三個月身孕,沒在賊巢,也幸而因此逃了性命。” 辛龍生好奇之心大起,問道:“後來呢?”宇文沖道:“岳良駿當時還是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剛剛中了舉人,想找官做。他到青州謀職,途中碰上了一班不成氣候的小賊劫他,那位梅大小姐路過,救了他的性命,隨即以身相許。” 辛龍生道:“她這樣做卻又是為了什麼?”宇文沖道:“她是投注在這年輕人身上,只要他的官能夠越做越大,將來就可以藉官府之力,為自己的父親、丈夫報仇。” 辛龍生道:“岳良駿怎的也肯要她?” 宇文沖笑道:“一來是報救命之恩,二來岳良駿是個十分熱中於利祿的人,其中道理,你一想就該明白。”正是: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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