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孽宋·曹三公子探案

第52章 第七節

孽宋·曹三公子探案 曹昇 7022 2018-03-22
時間:酉時初,三刻(按今日計時,當為傍晚五點四十五分)。 地點:紫宸殿。 入夜時分,天已經黑了下來,由於餮饕已經伏誅,刑部便及時取消了京城的宵禁。近幾天來,夜幕下的杭州第一次如此熱鬧。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享受夜色中的平和與安寧。這座當今世上最繁華、最富有、最美麗的城市,終於又恢復了她的活力與魅力。 三公子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興高采烈的面孔,心裡也跟著快樂起來,但是一想到寧心兒不在身邊,心裡不免失落。他邁著悠閒的步子,向皇宮走去。眼下,他要去辦一件重要的事,而這件事關係著無數人的性命,甚至是整個國家的興亡。他必須全力以赴,於是,他鎮懾心神,讓自己的精神盡量集中。 三公子來到了皇宮的正大門,麗華門。皇宮他已經來過一次。麗華門門口早有一名太監候著。這個太監肥頭大耳,面白唇紅,有婦人姿態,雖然晚上比白天已經涼爽許多,而他又站在門口沒怎麼動彈,臉上卻已是油光一片,遠遠看去,活像一個油膩的豬頭。太監名叫高曼,人稱高公公,乃是戰亂年代,胡女和漢人雜交所生,一出生便是天閹,被視為怪物而棄於道路,後被雲遊僧人撿起撫養,沒少受僧人的狎戲玩弄,後因機緣巧合得以入宮。因為他善於察顏觀色,阿諛奉承,甚得孝宗歡心,因此得以一路青雲直上,直至升為太監總管,權勢炙手可熱,為人也飛揚跋扈。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該站在門口做接待使的,然而他又必須站在門口接待這位客人,因為這是孝宗金口吩咐的。可見這位客人的身份非同小可。因此,他儘管滿心不情願,也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皇宮門口。

高公公見到三公子,眼前一亮,連忙迎上前去,說道:“來的可是三公子?”三公子點點頭。高公公恭敬地說:“三公子請跟我來。”守門的禁軍上次已經在蘇堤上領略過三公子的威風,因此見到高公公對三公子執禮甚恭,也就不感到奇怪。牛人,就該享受這樣的待遇。 三公子在高公公殷勤的引領下,一路來到了皇宮內最威嚴最神聖的地方,也是主宰整個帝國命運的地方——紫宸殿,能夠進入這神聖莊嚴的紫宸殿的,無一不是朝廷命官、國家要員,而在晚上還能被召入紫宸殿議事的,更是非輔國重臣不可,一介布衣能獲此禮遇,恐怕在宋朝開朝以來尚無先例。而反觀三公子,依然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好像他進入的並不是帝國的核心所在,而只是路邊一間普通的小酒館。

高公公輕手輕腳地上了殿,弓著腰,臉朝地低著頭一路小跑,來到皇帝跟前,小聲禀報導:“皇上,三公子來了。”孝宗高坐在龍椅上,俯視著站在門口的三公子,三公子也不客氣地打量著孝宗。兩人目光交會,皇帝忽然露出了笑容,說道:“你來了。”聽他的口氣,好像兩個人早已熟識,是以連三公子並沒有按照面君的禮儀向他參拜也並不在意。三公子也還以一記笑容,回答道:“我來了。”皇帝道:“賜坐、賜酒。” 兩個小太監添了一張桌子,擺上瓜果菜餚,奉上酒壺杯盞。三公子席地而坐,隨意地打量起紫宸殿來。今晚的紫宸殿可真是熱鬧非凡,在紫宸殿的兩側,面對面各排了兩張桌子,左首第一張桌子,端坐著老態龍鍾的丞相湯思退,他正面色古怪地盯著三公子看,顯然三公子的到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身邊,陪坐的是那位神秘的金先生。他那在昨夜被饕餮擊傷的右半邊臉貼滿了白色的膏藥,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怪異而恐怖。他的身軀依然筆直挺立。對他這種內家高手而言,一點硬傷並無關大礙。金先生也在看著三公子,而他的眼神比湯思退更加古怪。

左首第二張桌子的主位卻是空的,像是特意為某人預留。桌子的客位上坐著包溫。他投向三公子的眼神充滿敬佩和感激。正是這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談笑間保住了他一生苦苦經營的大好名譽和前程。 右首第一張桌子,坐著的是慶王趙愷,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態度端莊而謹重。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埋首於經史之間的謙謙書生。跪在他旁邊的是千面道人,花白的頭髮在頭頂隨意挽了個髮髻,一身道袍雖然陳舊,卻洗得異常乾淨。道人雙眼微閉,於他周遭的事物漠不關心,彷彿已處於入定境界。 右首第二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所以顯得頗為冷清。坐在這張桌前的乃是恭王趙,他的臉色比上次三公子見到他時更加蒼白,已經看不到一絲血色。他不斷地調整著自己的坐姿,看上去緊張不安,似乎已經預感到有某些不祥的事物即將降臨到自己頭上。他偷偷地瞄了一眼三公子,忽然發現三公子也正在看他,便慌忙地移開目光,對三公子,他好像存在著某種畏懼心理。他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想要以此來掩飾自己剛才的窘態,然而,三公子分明看見,他端著酒杯的手正顫抖得厲害。

高坐於龍椅之上的皇帝以他特有的緩慢而威嚴的聲音開始說話了。皇帝說道:“這次饕餮連環食人案,終於在朕欽定的限期內及時破獲,京城又恢復了昔日的繁華與安寧,令朕深感快慰,剛才湯愛卿已把此案的經過種種一一奏來,湯愛卿這回為我大宋再立大功,為朕分憂解難,實乃我大宋之福。其餘有功人等,朕也自當重重加賞。” 多年的官場歷練,湯思退深知不可貪功,說道:“啟奏陛下,老臣以為,此案之破,首功當歸聖上。聖上龍威震怒,魍魎小丑迫於聖威,伏法就誅勢在必然。老臣和刑部同人,只是仰仗陛下的齊天洪福,不敢居功。” 皇帝說道:“湯丞相不必過謙。湯丞相在抓獲饕餮一役中,運籌帷幄,英明謀劃,該記頭功。湯丞相,朕敬你一杯。”湯思退忙不迭地舉起酒杯,道:“老臣祝聖上壽與天齊、江山永固。”說完,以袖掩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皇帝嘆了一口氣,又道:“古人有云,國之將亂,必有妖孽。這幾天,朕心神不定,晚上做夢也會心驚肉跳。那饕餮乃上古惡獸,傳說饕餮一出,天下必有災禍,中原自秦漢以來,歷經數朝,均不曾見此怪獸出沒之記載,偏偏到我大宋朝,朕躬在位之時,此饕餮便從天而降,何也?莫非是朕德行有虧,殘暴不仁,觸怒上天,這才遣此惡獸予以警示不成?” 湯思退道:“聖上自登基臨朝以來,仁心愛民,寬賦減刑,未嘗妄興一役,未嘗妄殺一人,聖德廣澤,萬眾拜服。焉有獲罪於天的道理。聖上尚請寬心,此事雖奇,然也不足為慮。” 孝宗道:“饕餮之出,必有緣由。如果真如湯丞相所言,罪不在朕,則妖孽何在?莫非是有人覬覦大宋江山,企圖謀朝纂位不成?”

湯思退伏地跪奏:“方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況且自太祖開朝以來,本朝已享國百年,天下無事,神州之內,一片歌舞昇平、風調雨順。舉凡大宋子民,莫不深感聖恩聖德。又怎會有人自取滅亡,膽敢謀反,與全天下為敵呢?” 孝宗笑了笑,說道:“湯愛卿言之有理,看來是朕庸人自擾。朕該自罰一杯。”可能是因為高興的緣故,今天的孝宗喝起酒來分外豪爽,沒人勸酒時,也會自己一個人狂飲個不停。 孝宗對三公子道:“聽說饕餮乃是你親手所殺。”三公子道:“是。”孝宗動容道:“朕見過饕餮的屍體,龐大異常,老虎、獅子在它面前便如同小貓小狗,果然不愧是上古之獸,朕看你體格清瘦,居然能將其手刃,實在是我大宋朝的勇士啊。朕敬你一杯。”兩人對飲已畢,孝宗又道:“三公子,你可知道,今晚朕將你召至這紫宸殿上,所為何事?”

三公子道:“我略知一二。”孝宗點頭微笑,道:“你且說來聽聽。” 三公子道:“陛下既然已經見過饕餮的屍體,可曾注意到它的肚子已經被剖開過?” 孝宗道:“也是被你剖開的?” “不錯。” 孝宗道:“既然饕餮已死,為何還要剖開它的肚子?” “因為在它的肚子藏有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孝宗來了興致。 “東海夜明珠。” “朕聽說東海夜明珠乃人間奇珍,可惜一直無緣得見。那東海夜明珠現在何處?” “在江湖中偷術第一的司空空空手中。” 孝宗眼神嚴厲地盯著湯思退,沉聲道:“湯丞相,你適才向朕禀報此案時,為何略過此節不提?” 湯思退見孝宗面色不善,而欺君之罪的罪名他可萬萬承擔不起,忙道:“啟奏陛下,饕餮伏法就誅,舉城百姓加額稱慶,實乃天大的喜事一樁,至於東海夜明珠得而復失,只是無傷大雅的節外生枝,老臣之所以暫不向陛下禀報,是不想陛下為此等小事勞神分心。臣已經在京城各處遍貼通輯令,捉拿司空空空這個膽大包天的狗賊,相信用不了幾天,司空空空就將束手就擒,到那時,老臣自然便將這東海夜明珠獻還陛下。”

孝宗面色一變,道:“依我看,這司空空空也不失為膽色過人的好男兒,在禁軍陣前輕鬆偷得這東海夜明珠,更顯其大有奇能。有機會朕倒想會一會這位江湖奇才。湯愛卿,朕可不想听到你再講他的壞話。”又對三公子道:“三公子,朕有幾個問題還沒想明白,還望三公子撥雲見日,不吝賜教。” 三公子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孝宗道:“依你看,湯丞相這個人怎麼樣?” 湯思退聽到孝宗此一問,臉色先紅後青。紅是因為過度的驚詫,想自己為官五十餘年,從最低級的官史累遷至位極人臣的當朝丞相,在朝野上下深孚眾望,為人處世早有公論。孝宗卻突然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徵求對自己的看法,實在是始料不及;青是因為憤怒,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孝宗的侮辱他可以忍受,然而要是由一個二十多歲既無功名又無官職的年輕人在聖上面前對自己肆意臧否、大放厥詞,卻是無異於當面摑他耳光的奇恥大辱。他摁下內心洶湧的怒火,強忍著沒有發作。

三公子才不在乎湯思退是否受到了侮辱,他回答道:“回陛下,我只見過湯丞相一面,談不上太深的印象。只是他的有些舉止,讓我頗為費解。” 孝宗哈哈大笑道:“三公子,既然有費解之事,而湯丞相剛好在此,你何不當面向他問個明白。”三公子道:“既然陛下吩咐,敢不從命。湯丞相,今日凌晨,我欲殺饕餮,你與那饕餮非親非故,為何你卻一再出言加以阻止?你要阻止的到底是什麼?” 湯思退板著臉,對如此無禮的質問不理不睬。他認為自己完全有資格漠視如此直接而無理的盤問。 孝宗道:“湯丞相,三公子在問你問題呢,他問的問題就等於是朕問的問題。你怎麼不回答?” 孝宗金口一開,湯思退知道架子再擺下去也毫無用場。他悶哼一聲,道:“這個問題我當時就回答過了,老夫之所以出言阻擋,乃是本著上天造物不易、宜善加珍惜之意。饕餮雖是窮凶極惡的猛獸,然實在是百年不遇,一旦喪命於人手之中,殊為可惜。”

三公子道:“這理由倒也不錯,可是前幾日京城所有藥店的砒霜都被神秘人一掃而空,丞相對此事可否知情,又作何置評呢?” 湯思退道:“真是好笑。老夫身任朝廷要職,日理萬機,為江山、為社稷,殫思竭慮,夜不安枕,這等區區小事,老夫既無時間也無精力來過問。” 三公子道:“你身居高位,我一介布衣,當然無從得知你每天處理的究竟是何等大事。但是如果這件事也算是小事的話,恐怕大事這世上也沒剩下幾件了。” 湯思退道:“此話怎講?” 三公子道:“杭州共有大小藥舖三百餘家,它們庫存的砒霜加起來,少說也有五六百斤,什麼人一下子需要這麼多砒霜?買來又作何用場?難道不值得你這位為朝野倚重的三朝老臣引起警惕?這些砒霜要是落在奸惡之徒手中,不知道會有多少條無辜的人命就此犧牲。況且,藥舖歷來的規定,砒霜是從不輕易賣與顧客的,因為萬一出了人命,藥舖要因此承擔連帶責任。是什麼人如何有能耐,讓這眾多藥舖都心甘情願地將砒霜售出?” 湯思退道:“你未免太杞人憂天。迄今為止,並未接到有尋常百姓因為這些被買去的砒霜而喪失性命的報告。” 三公子道:“沒有百姓死於這些砒霜,是因為這些砒霜買來另有用途,這些砒霜被人蓄意投入西湖當中,北西湖、外西湖、里西湖三大水域無一倖免。前日凌晨,西湖水面上浮滿大大小小的死魚,皆是中了這砒霜之毒。然而,投毒者的本意絕不僅僅是要毒死幾條魚那麼簡單,否則也不必如此煞費苦心。投毒者是要把整個西湖變成一個毒湖,從而達到把饕餮從湖里逼出來的目的。世界上有很多聰明人,能想到饕餮就是殺人兇手,而它又正好躲藏在西湖之中,除了我,自然還有那個買砒霜的神秘人。但是無奈西湖太大,砒霜雖毒,但被偌大的西湖水一稀釋溶解,毒性便大為削弱,所以饕餮依舊能安然無恙地藏在湖底,不為所動。只是苦了那些無辜百姓,喝不了有毒的西湖水,要靠雨水過日子。” 湯思退道:“依我看,說不定這個神秘人也是一番好意,渴望為國為民除暴建功。你那麼大能耐,查出來投毒者是誰沒有?” 三公子道:“這個神秘的投毒者,就是你!” 湯思退氣得滿臉橫肉亂抖,一張口,唾沫紛飛,怒斥道:“黃口小兒,居然膽敢誹謗朝廷命官,其罪當誅。”又跪地向皇帝奏道:“聖上英明,切不可聽他一派胡言。” 皇帝看來是站在三公子這一邊站定了,道:“丞相且慢動怒,且聽三公子把話說完。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孰是孰非,朕自將秉公判定。” 三公子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去買砒霜的人,正是丞相府的管家饒有德。如果不是丞相府的人出面,五六百斤的砒霜又有誰能在短短的兩三天時間內全部買到呢?” 湯思退道:“丞相府上上下下有近五百口人,老夫一向忙於政務,鮮有過問他們的私事,因此,饒管家的所作所為,老夫並不知情。” 三公子逼問道:“如非出於你的授意,饒有德又怎敢一口氣買下五六百斤的砒霜呢?” 湯思退忽然拍案大笑,擊掌為賀,說道:“三公子果然厲害。老夫的一片苦心,還是沒能瞞得過你。老夫本不想將此事宣諸於眾,以免讓人誤會老夫在邀功請賞。不錯,老夫也早已料到饕餮便是殺人兇手,而且就躲在這西湖之中,然而卻一直無法探得它準確之所在,因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用往湖水中投砒霜的辦法把它逼出來。饒管家去買砒霜一事,正是出於老夫的授意。老夫也知此計未免歹毒,極易引起民憤,一旦公諸於眾,恐怕朝野上下嘩然一片,後果難以設想。因此老夫方才一直秘而不宣,沒想到還是被三公子發現。老夫純屬破案心切,以便早日讓聖上安心無憂,不得已才使出此非常手段。案子既然告破,老夫便想將此事按下不表。望聖上體察老臣所存私心,恕老臣不禀之罪。” 孝宗道:“湯丞相也是為社稷江山著想,無罪無罪。” 三公子道:“湯丞相,既然你承認砒霜是你所買,那我問你,剩下的三百斤砒霜現在何處?”湯思退一愣神,心想這事怎麼還沒完沒了了,嘴上卻硬氣地回答道:“砒霜已全數傾入西湖之中,哪裡會有剩餘?” 三公子道:“如果真的將六百多斤砒霜全傾入西湖之中,你可知道會有何種後果?恐怕西湖里除了那個身大力強的饕餮之外,其餘魚蝦蟹蛇,無論大小,都要中毒而亡,死傷殆盡,甚至饕餮都有可能無法倖免。如果饕餮也被毒死在西湖之中,它的屍首也將會沉入湖底,非一年半載,恐怕不會浮出水面,而這顯然不是你希望看到的,所以你只用了一小半的砒霜,就是想把饕餮逼到陸地上來,好將它一舉擒獲。你真正想要的,其實是被饕餮吞到肚子裡面去的那顆東海夜明珠。” 皇帝道:“三公子,抱歉打斷一下,請問我可以插一句話嗎?” 三公子道:“你是皇帝,這裡是你的地盤,你想插話就隨便插好了。” 於是孝宗很滿足地插話道:“那東海夜明珠雖然珍貴,然而終究只是一枚明珠而已,為得到它而如此大費周折,未免有小題大做之嫌。” 三公子道:“那東海夜明珠本身便已是價值連城之物,再加上夜明珠本身大有玄機,對湯丞相而言,哪怕再費十倍於此的周折,只要能將它得到,他也會認為大大值得。” 皇帝問道:“這夜明珠本身究竟有何玄機?” 三公子道:“陛下不妨靜觀其變。我相信謎底很快就可以揭曉。” 皇帝似乎對三公子有著超越常規的巨大信心,因此也並不繼續追問。三公子道:“湯丞相,我再問一次,那剩餘的砒霜究竟在何處?” 湯思退道:“根本就沒有剩餘的砒霜。在這紫宸殿上,當著聖上的面,再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信口雌黃,公子如果不信,大可以找人到丞相府去搜,如果丞相府中真有公子所謂的砒霜,到那時,公子再興師問罪也不遲。” 三公子道:“不然,我要提醒湯丞相的是,萬一還剩下有三百餘斤左右的砒霜,如果將它們投入到京城百姓飲用的井水噹中,便會有不知多少無辜百姓因此喪命,京城也將陷入比前一段時間更加恐慌更加混亂的狀況,心懷叵測者便可以從中起事,煽動百姓造反。又或者,如果這些砒霜被偷偷運到前方的抗金戰場上,混入官兵的日常飲食中,則大宋官兵將大幅減員,軍心不定,兵無鬥志,又如何阻擋金朝騎兵的趁機偷襲?大宋亡國也就指日可待。你可別以為我是在杞人憂天,故意誇大。” 湯思退道:“皇上,老臣以為,此案已了,真兇伏法,再來談論追究此案當中的種種細節實在無甚必要。如果有人妄圖顛倒黑白、借題發揮,老夫絕不輕饒。”他蒼老的聲音在空曠的紫宸殿上聽來格外威嚴有力,他肥胖的身體使得他說出來的每個字都中氣十足。 皇帝說道:“三公子,砒霜一事,不必再行追究。朕相信湯丞相所說的話。湯丞相既然說沒有砒霜剩餘,那就果真沒有砒霜剩餘。” 湯思退得到皇上庇護,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三公子轉頭對著湯思退,說道:“不談砒霜,那便說說東海夜明珠。湯丞相,你一定很喜歡東海夜明珠吧。” 湯思退道:“東海夜明珠乃稀世奇珍,老夫如果說不喜歡,無疑是自欺欺人,不光老夫喜歡,恐怕公子也對這東海夜明珠喜歡得不得了。” 三公子道:“我固然喜歡,卻也只能是望珠興嘆,我可不像你這樣權傾朝野,勢掩九州,想得到區區東海夜明珠,還不是易如反掌。” 湯思退道:“公子此話怎講?” 三公子道:“東海夜明珠本為江淮珠寶巨商白仁山所有,後不知轉手於何人。而這一次,百勝鏢局押的這趟鏢偏偏就是這已多年不知去向的東海夜明珠。這趟鏢是送到杭州來的。然而鏢師們還未送到地頭就已經遇害,因此他們要把這趟鏢送達何人也就不得而知。鏢師遇害的消息一傳到揚州,曾經顯赫一時的百勝鏢局立即人去樓空,彷彿人間蒸發。很顯然,鏢局裡的人之所以要躲起來,是擔心遭到貨主和收貨人的報復,因為貨主和收貨的人都非同小可、權高勢大。幸好,百勝鏢局的總鏢頭此刻就在殿外等候,他會告訴在座的諸位,這趟鏢原本要送往何處。” 三公子一拍雙手,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正是百勝鏢局總鏢頭袁西遊,坐在湯思退身後的金先生看見袁西遊,如見鬼魅,嘶聲道:“你居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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