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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黃金柱 倪匡 5580 2018-03-22
“這聽來似乎是十分矛盾的,”那中年人繼續道,“但事實上,世上的確有許多使自己發財,而又不損及任何人的門路,例如,我們將納粹高層份子,戈林和郭培爾的瑞士銀行中的存款,提了出來,我們發了財,但誰受到了損失?” 木蘭花泠冷地問道:“現在,在爭奪著的文件,難道也是和錢財有關,而不是和情報活動有關的麼?” “請你相信我,責族集團對於政治是絕無興趣的。” 木蘭花問道:“那麼,兩個人已然死亡了,第一個死的,卻是一個情報販子。” “是的,死的人已增加到了三個,另一個是在今晚死的,也是情報販子,因為這個文件,是從一個情報部門洩露出來的。” 木蘭花還想講什麼,但是那中年人已然有禮貌地道:“請用餐,這是我的私人廚子煮的,如果你感到好吃,他將極其榮幸。”

談詁被打斷了。 那是一頓極其豐盛的晚餐,但是木蘭花卻有點食而不知其味的感覺。因為她不斷地在想:這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的秘密? 而且,為什麼事情全在市立藝術院中發生? 又而且,為什麼三個人全死在毒針之下。 她知道,對方肯告訴自己的,已然到了極限了,而其餘的,必需她自己去探索。而對方當然是不希望她再插手的。 然則,在事情未徹底解決前她又如何肯罷手? 用完了餐,回到了起居室,木蘭花便提出了告辭,那中年人則彬彬有禮地送別,木蘭花登上了對方的車子,直駛回家中。 當木蘭花回到了家中時,仍然聽到穆秀珍在大聲嚷叫,木蘭花一推開了門,穆秀珍便轉過身來,叫道:“蘭花姐,你看這群王八蛋——” 她話還未曾講完,木蘭花已然揚起了手來,道:“行了,我已接受了他們的道歉,並且,他們也答應全部賠償我們的損失了。”

高翔、云四風和穆秀珍三人,都睜大了眼睛。 木蘭花將一張沙發翻了過來,坐下,將自己雞家到領事館中去之後,所發生的事,全部講了一遍,他們三人方始恍然。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就算貴族集團那一方面沒有事了,可是,領事館方面,卻仍然以為那根手杖,是在我們手中的!” 木蘭花道:“是,我希望他們一直那樣以為,因為這對我們偵查手杖中究竟是什麼秘密,那是十分有幫助的。高翔,你去查一查,慣用毒針暗殺,而且,慣利用車禍來行事的,是什麼人?” 木蘭花的話剛一講完,只見云四風突然叫道:“小心!” 他一面叫,一面陡地拿起一隻花瓶來,向窗外疾拋了出去! 那隻花瓶,“砰”地一聲響,打破了一塊玻璃,向外飛了出去,接著,便看到在黑暗之中,有一條人影,疾竄了出去。

穆秀珍“哼”地一聲,一揚手,“砰”地便是一槍。 穆秀珍本就是射擊的能手,而這時的那一槍,出手更是快絕,槍聲才響,便看到花園中的那條人影,突然跌僕在地上。 云四風和高翔兩人,身子躍起,從窗口之中,向外疾竄了出去,但是他們剛一落到了花園之中,那條人影,卻又站了起來。 接著,又是“砰砰砰”地好幾下槍聲,將高翔和云四風兩人,射得抬不起頭來,只好伏在地上,那人影卻已向著圍牆,疾奔而出。 穆秀珍伏在窗口,舉槍向著外面。 那人到了圉牆前面,圍牆上顯然早有一條繩子掛著,那人拉著繩子,又向上攀去,就在這時候,穆秀珍的第二槍又響了。 穆秀珍的第二槍,更是出神入化,槍聲才響,那人便“拍”地跌了下來,原來穆秀珍那一槍,竟射斷了自牆上掛下來的那根繩子。

那人跌在地上,一躍而起,又“砰砰”地還了幾槍。 云四風和高翔兩人,伏在地上,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在屋內,他當然射不中什麼人,他一面還槍,一面向鐵門移近。 然而他只移動了一步,穆秀珍又是一槍。 那一槍,子彈緊貼著他的左頰掠過,射進了牆中,穆秀珍大聲叫道:“你要是再動,我下一槍,就射進你的雙眼之中!” 那人手中的槍疾揚了起來,對準了窗口。 可是,他卻連扳動槍機的機會也沒有,穆秀珍第四槍已然射出,正射在那人手中的槍上,子彈的撞擊力,令得那人手中的槍,脫手飛了開去。 高翔和云四風兩人,這時也一湧而上,到了那人的身前。 那人當然還想反抗,但是他都已沒有反抗的餘地了,他揮出了一拳,未曾擊中高翔,反被云四風一腳踢中了他的下頦。

那人的身子向後仰去,高翔一撲而上,將那人的雙臂,扭到了身後,推著他向前便走,直來到了客廳之中,方始將他放了開來。 那人到了客廳之中,明知逃不掉,只是低著頭站著。 木蘭花等四人望著那人,那是一個身型瘦削的人,一身緊身的運動衣,顯然是為了夜行用的,這時,他臉色蒼白地低著頭。 木蘭花首先出聲,道:“你受傷了麼?” 那人搖搖頭,木蘭花又道:“我們沒有必要來浪費時間,你來作什麼?或者說是誰派你來的?” “我……來偷一條手杖,”那人回答著。 “是誰叫你來偷的?” “我不知道,我是一個職業偷竊者,有人出錢叫我來偷東西,我是一向不過問僱用我的人,究竟是什麼人的。”那人一面講,一面雙眼骨碌碌地轉動著。

“好,那麼如果你偷到了手杖,你如何交給僱你的人?” “在一家咖啡館中見面。” “什麼咖啡館?” “藍色池塘咖啡館。” 木蘭花聽了,不禁一呆。高翔已然問道:“藍色池塘?這間咖啡館是在什麼地方?” 但木蘭花卻道:“我知道了,那是一間小咖啡館,我知道,它就在XX領事館的斜對面的一條小巷之中,幾乎沒有什麼人知道。” 高翔吃一驚,道:“那麼,僱他的人是——” 木蘭花揚了揚手,不讓高翔再說下去,她來回踱了幾步,那人則不斷地用驚恐的目光,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一聲不出。 約莫過了兩分鐘,木蘭花才道:“那個僱你的人,可曾和你約定什麼暗號?他是什麼樣子,你可以大致告訴我聽麼?” 那人戰戰兢兢地道:“沒有暗號,他約我今夜十二時之前要到,他是一個高而瘦,穿著大衣,面目十分陰森的中年人,講話……有外國口音。”

高翔吸了一口氣,道:“是他?” 木蘭花點了點頭,道:“是他!” 他們兩人都知道那是什麼人了,那正是在市立藝術院前,用手槍指住了他們的那人,也就是曾向他們來索取手杖的那人! 那人正是領事館中的人! 令得木蘭花稍感疑惑的是,何以對方竟如此低能,竟會收買一個慣竊來做這件事,對方應該知道,手杖如果在自己的手中,那不應該是一個慣竊所能取得到的。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似乎已漸漸地明朗了。 要得到那根手杖的,有“貴族集團”,也有想失而復得的X國領事館。但是如今,那根手杖卻不知落在什麼人的手中! 成問題的也正是這一點,那得到手杖的是什麼人,是什麼勢力,木蘭花一無所知,而到如今為止,卻又一直是那一方面佔了上風的?

木蘭花想了一回,對那人道:“既然如此,那麼就只好先委屈你在這裡耽一回了,高翔,將他和那張大沙髮用手銬聯在一起。” 高翔一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取出手銬來,“拍”地一聲,便將那人和一張大沙發連在一起了。木蘭花還沒有說什麼,穆秀珍便已敏感地覺得木蘭花要去做什麼了,她忙道:“蘭花姐,我和你一起到那藍色池塘咖啡室中去!” “不!到那咖啡室中去,我是佔上風的,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木蘭花立時拒絕,“你在家中,盡可能地整理一下。” 穆秀珍翻著眼,她明知自己再說也沒有用的了,是以乾脆不說話,只是一腳將一隻在地上的燈罩,踢到了牆角,以示抗議。 她的抗議,當然不能使木蘭花的決定有所變更,木蘭花已然上樓去了,當木蘭花自樓上下來的時候,她已然改換了裝束。

她穿著一件男裝的長茄克,戴著帽子,步伐很大,看來十足是一個男子。她又吩咐了幾句,便出了門,隱沒在黑暗之中。 木蘭花走了之後,高翔便開始向那人錄取口供,那人垂頭喪氣地供著,他果然是一個慣扒,有好幾件懸而未決的案子全是他做的。 由於他獨來獨往,技術又高超,是以一直得以逍遙法外,而且因為他從來也未曾被捕過,是以警局中連他的檔案也沒有! 可是這一次,他想在女黑俠木蘭花的家中,展其“空空妙手”,卻是出師未捷,已然落網了!
木蘭花推開了藍色池塘咖啡館的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咖啡館中的顧客十分少,但是情調都仍然非常好。木蘭花在門口站了一站。 她看到有兩對情侶,正頭靠著頭在喁喁細語。 再過去,是一個中年人,咬著一隻煙斗,在他面前正攤著一疊稿紙,而他則在閉目凝思。木蘭花是認得他的,他是本市極負盛名的一位偵探、驚險小說作家。木蘭花看到了他,心中不禁好笑,這位作家正在挖空心思地虛構著故事,只怕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這小咖啡館中,將會有極其驚險的事發生!

因為這時木蘭花已然看到了她要找的那個人! 那人坐在最角落處,背對著門口,正在低頭啜飲著咖啡,木蘭花雖然只看到他的背影,但是已能毫無疑問地肯定那是她要找的人了! 她放快腳步,向前走去,走到了那人的身邊,突然之間,將手重重地按在那人的肩頭之上,那人的身子突然一震,幾乎跳了起來。 他疾抬起頭來。 當他抬起來的時候,木蘭花恰好可以將一柄極精緻的小手槍,指住了他的喉嚨,同時低聲道:“你派去的人失手了!” 那人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 木蘭花按在那人肩頭上的手,伸進了那人的上衣,將一柄槍取了出來,然後又道:“坐進去一些,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 那人的身子向裡挪了一挪,木蘭花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小手槍指在那人的腹際,道:“你們是不是不惜一切代價,想得回那根手杖?” 那人呆了呆,才道:“是的,如果你背出讓的話。” 木蘭花將聲音壓得更沉,道:“那麼,我首先要知道,手杖之中,究竟有什麼秘密。” “那……那是一束文件。” “文件的內容是什麼?” “小姐,”那人苦笑了起來,“如果我全講出來了,那麼這文件也變成沒有價值的東西了,是不是?而且,我們實在也是不太清楚。” 木蘭花呆了一呆,正在思忖那人這句話的真實性,只聽得那人又道:“小姐,你已得了那根手杖,難道你竟無法弄開那根手杖麼?” 木蘭花沉聲道:“如果你想得回那手杖,那麼,你只是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用不著你來問我。當日,你們領事館中的人,拿著那手杖,想到何處去?” “他是一個叛徒。”那人悻悻然地回答。 這一句話,令得木蘭花心中,陡地一震,解開了她心中一直存在著的疑團,本來,她一直不明白那死者是去作什麼的,但現在她都明白了。 果然,那人又續道:“他是一個叛徒,他主管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遠東方面的情報秘密檔案,我們知道他在陳舊的檔案之中,發現了一份極有價值的情報,他和一個叫'貴族集團'的組織搭上了線,要將這份文件,賣給貴族集團!” 木蘭花點頭道:“你們早知他的行動了,是不是?” “是的,我們一直監視著他,幾個人一直跟踪著他,他卻還不知道,那天,我們跟他到市立藝術院,看到他突然跌倒……” 那人略頓了一頓,沒有再講下去,只是道:“以後的事情,你全在場,也不必我來再說了,我們知道他到市立藝術院去,是去和貴族集團做交易的,我們將他帶回去,在他的身上找不到那女件,才想起了那根手杖,我們當時疏忽了!”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道:“替他和貴族集團搭上關係的是什麼人,你們可知道麼?” “我們已查出了,是兩個情報販子,郭爾準和果德。” “他們兩人也全死了,你知道麼?” 那人震了一震,道:“不知道。”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事情到這裡,已然更明白了。 XX領事館中一個主管秘密檔案的職員,在舊檔案中,發現了一份文件,他認為有用,就這過情販子,搭線出賣。 情報販子替他找到了買主,買主是“貴族集團”。但是,卻有第三者不希望這宗交易成功,那“第三者”先殺了郭爾準,又殺了出賣文件的人,再殺了另一個情報販子。 那“第三者”在殺死賣文件的人之際,一定是順手想將那件文件搶走的,可是死者倒地之際,卻恰好迎面遇上高翔和木蘭花兩人! 於是,“第三者”的計劃便受阻了,是“第三者”都又立即安排了兩件“車禍”,終還是將他所要得的東西,奪了回去! 那“第三者”究竟是什麼人呢? 木蘭花雖說已將事情逐漸地歸納了起來,但是她心中仍是亂成一片,因為那“第三者”者神秘得到現在為止,是個絕未露過面的人物! “第三者”不是“貴族集團”,那是肯定的事了。 但是不是領事館中的人呢?看來也不可能! 木蘭花呆了片刻,才道:“我可以告訴你,那手杖的確不在我們手中,我也和貴族集團碰過頭了,手杖也不在他們的手中。” 那人呆呆地坐著,並不出聲。 木蘭花進一步地問道:“照你們已知的資料來看,還有那些人在覬覦著這手杖中的文件?” “每一個人!”那人異常激動地說,“誰不想要——” 可是他講到這裡,卻突然住了口。 木蘭花心中,陡地一動,因為從那人那一句話的神氣中,分明表示,他其實是知道那文件的內容的,但是他卻推說不知道! 木蘭花面色一沉,道:“你說,那文件的內容是什麼,要不然,我的手槍發出的聲音,不會比開一瓶啤酒更大聲一些的!” 那人竟笑道:“你……準備殺我?” 木蘭花不禁給他反問得十分狼狽,顯然,那人知道木蘭花絕不是無緣無故殺人的人,是以才輕鬆得可以笑了出來的。 但木蘭花一轉念間,便冷笑道:“或者你不怕我殺你,但如果我打電話通知貴國的總領事,說我已將那根手杖交給你了,那又如何?” “可是那手杖你並沒有交給我,連你也不知在何處!” 木蘭花笑道:“你可以向你們的總領事去解釋的。” 那人雙手亂搖,道:“別這樣,別這樣。” “好啊,那麼,那份文件——” “那份文件的內容是和市立藝術院的建築有關的。”那人急急地說著:“我的確所知不多,只知和市立藝術院的建築有關,和……一筆錢有關。” “什麼錢?” “我……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好像是日軍在亞洲各地掠奪來的錢財,在日軍臨崩漬之前,留在藝術院之中的一處秘密所在地,小姐,我真的不清楚,我只不過看過一遍那文件而已。” “你看過一遍,還說不知道?” “我確不知道,因為那份文件是殘缺不全的,而且,說得不詳,每一部份要人打啞謎似地去猜,我實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連喘了幾口氣,道:“我猜想西蒙曾仔細地研究過那些文件,才提出來和我一起研究的,他一定也不明白,如果他明白的話,那麼,他也不會將文件去出賣,當然自己去發這筆橫財了。” 木蘭花道:“你說的那個西蒙,他就是——” “他就是那個死者。” 木蘭花倏地站了起來,將那人槍中的子彈,全都卸去,將槍還了給他,然後道:“再見,多謝你將這一切講給我聽!” 她大踏步地向外走著,出了藍色池塘咖啡館。 她此行的收穫之大,連她自己,也有點出乎意料之外,而且,收穫還是在極其順利的情形之下獲得的,這更令人有心情輕鬆之感。 事情到如今,已明白了一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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