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無風

第5章 第五章

無風 倪匡 5621 2018-03-22
木蘭花搖著頭,道:“遲了,我們根本不知道那輛車子駛向何處,如何追法?”她吸了一口氣,略停了一停,才又道:“還好我見機得早,不然,我們在船上,要是鬧起來,那可要出笑話了!” 安妮苦埃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心中在想,還好自己和木蘭花一起來的,要是和穆秀珍一起來的話,現在只怕已經在船上鬧得天翻地覆了! 木蘭花走向她們駛來的車子,一面眉心打著結,來到了車邊,才道:“安妮,我們要對付的人,心思十分縝密,他將發射儀放在一輛和他的車子外型,顏色相同的車子上,那是存心要我們出醜!” 安妮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木蘭花拉開車門,正準備進入車子,只見兩個警官,向她們疾奔了過來。 木蘭花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是以停了一停,那兩個警官也奔到了近前,喘著氣,其中一個道:“蘭花小姐,方局長正通知全市警員,在留意你的下落!”

木蘭花“哦”地一聲,道:“方局長?他有什麼事情找我?” 另一個警官立時接口道:“不是方局長有事,是穆秀珍小姐——” 安妮吃了一驚,忙道:“秀珍姐怎麼了?” 那兩個警官互望了一眼,神情很尷尬,像是有說不出口的難言之隱一樣。 的確,在熟知木蘭花或是穆秀珍兩人的警務人員而言,叫他們說出穆秀珍因為有謀殺的嫌疑而被捕,那真是十分難以啟齒的事情! 木蘭花和安妮兩人,還沒有走進方局長的辦公室,就听到了穆秀珍的嚷叫聲,木蘭花皺了皺眉,安妮踏前一步,推開了門。 方局長坐在桌後,神情顯得很無可奈何,穆秀珍就站在桌前,一面大聲嚷叫著,一面還在用力拍著桌子,她在叫道:“我的律師來了,你們只管去蒐集證據,我不怕上法庭,小心法庭判下來,我沒有罪,我就定要控告你辦案不力,騷擾——”

穆秀珍講到這裡,陡地轉過身來,伸出手指,直指著站在一邊的楊科長鼻子。 楊科長站著,臉上的神情,依然是那麼冷漠平板,彷彿穆秀珍根本不是在對他發脾氣一樣。 穆秀珍一轉過身來,也看到了木蘭花和安妮,所以她連珠炮似的話,也立時住了口。 木蘭花道:“秀珍,不要衝動!” 穆秀珍的聲音更大,手指依然指著楊科長的鼻子,道:“不要衝動?好笑,這殭屍無緣無故,說我是殺人兇手!” 方局長的神情十分尷尬,不知說什麼才好,楊科長卻仍然十分鎮定,道:“我沒有說你是兇手,我認為你有最大的嫌疑,警方就有權拘捕你查詢!” 穆秀珍怪叫了一望,伸出的手指,縮了回來,可是她的手立時握成了拳頭,看樣子,她立即就要一拳擊向楊科長的鼻子了!

木蘭花也在這時,一步踏了進來,揮手重重地拍開了穆秀珍的拳頭,沉聲道:“秀珍,他說得對,這是他應負的責任!” 穆秀珍仍然氣得滿面通紅,方局長站了起來,道:“蘭花,你來了可好了!”他一面說,一面望了穆秀珍一眼,神情無可奈何地搖著頭。 安妮在一旁,看到了這種情形,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她可以想像得到,穆秀珍不知鬧到什麼田地,難怪方局長的神情要這樣尷尬了!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為道:“沒良心,有什麼好笑的,我犯了謀殺罪!” 安妮連忙柔聲道:“秀珍姐,你不會謀殺人的,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你急什麼?” 穆秀珍被安妮一說,氣平了許多,這時候,一個律師也匆匆走了進來,道:“行了,保釋的手續,全辦妥了!”

方局長瞪了楊科長一眼,道:“不必辦什麼保釋的手續,警方弄錯了,穆小姐沒有嫌疑!” 木蘭花立時道:“方局長。我們並不要求享受任何特權,還是照手續辦事的好!”她又轉身向楊科長,道:“楊科長,如果你需要秀珍的口供,我擔保她一定合作,隨傳隨到!” 楊科長仍然沒再說什麼,神情也很冷漠。只是發出了一聲冷笑,向方局長行了一禮,轉身就向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到楊科長出去後,方局長才嘆了一聲,道:“他辦事也太古板了一些!” 木蘭花並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只是道:“局長,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們想先回去了!” 方局長忙道:“可以,可以!” 木蘭花向外走去。穆秀珍還在嘀嘀咕咕,拉著安妮,大聲道:“我們走!”

她們離開警局,回到了家中。一路上,穆秀珍和安妮兩人,沒有停過講話,互相將分手之後,所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而木蘭花。自始至終,只說了一句話,那是在穆秀珍講到當她回到屋子。上了縷,再下來的時候,看到安東尼教授的那份手稿,已經不見了的時候,她問道:“你肯定那份手稿失踪了?” 穆秀珍的答覆,自然是肯定的,木蘭花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用心聽穆秀珍講述著。 回到了家中,穆秀珍坐倒在沙發上,安妮也覺得十分疲倦,可是木蘭花卻只是喝了一杯牛奶,披了一件外衣,又走了出去。 穆秀珍叫道:“你到哪裡去?” 木蘭花道:“我到戴維斯少校墜崖的地方去看一看。” 穆秀珍道:“我帶你去!”她一面說,一面已經跳了起來,木蘭花搖頭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找得到,你和安妮,還是休息一下的好。我們要做的事情多著啦!”

穆秀珍聽到“我們要做的事情多著啦”,又高興了起來,她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各種各樣的麻煩事,在她來說,是越多越好! 木蘭花出了屋子,穿過花園,走出了後門,照著穆秀珍所說的,過了公路,她幾乎不必花什麼工夫。就立即看到了那一大堆被踏得東倒西歪的灌木,她踏著灌木枝,向前走去,一直來到懸崖邊上。 向前望去,陰沉沉的天空之下,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浪頭捲起來,拍在崖腳下的石塊上,濺起甚高的水花來,寒風仍然很勁,將她的頭髮,吹得散亂。 木蘭花緩緩地轉著身子,察看四周圍的情形,由於大量的警務人員,曾經到過,灌木叢和原來的樣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但是還可以看出。在濃密的灌木叢之中,要藏一個人,冷不防給戴維斯少校一刀,應該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在這件事上,楊科長認定穆秀珍是疑凶,自然是判斷得草率了一些。 可是,在木蘭花的心裡,同時又升起了一團疑雲:戴維斯少校為什麼突然要逃走?而且,為什麼他逃出了屋子之後,就直穿過公路,來到了懸崖邊? 照說,兇手是沒有理由事先知道少校會逃到懸崖邊上來,而在這裡等著殺他的。可是事實上,兇手卻在這裡等到了戴維斯少校! 這是為什麼?是不是少校早已知道這裡的灌木叢中躲著一個人,以為那個躲著的人,可以幫他擺脫穆秀珍的追逐,卻未曾料到那個人竟然下手殺了他! 道種推斷,是相當合邏輯的,而且,木蘭花也想起,戴維斯少校才一進來的時候,就顯得很不安和有點恐懼,他在講話之中,也一直吞吞吐吐,那更可以肯定,當他決定來找自己之後。曾經遇到了一些不平常的事,他所遇到的事,一定使他感到了極度的困擾!

木蘭花轉過身,又慢慢地走了回去,當她回到屋子時,立時遇上了穆秀珍的焦切地想知道答案的眼光,木蘭花來到鋼琴前,坐了下來,揭開了鋼琴蓋,專心一致地彈起鋼琴來。 穆秀珍嘆了一口氣,坐立不安,木蘭花卻專心彈著琴,每當她的腦中充滿了種種難題,而想不出任何頭緒來之際,她的辦法是索性將所有難題,一切拋開。專心一致地去做另一件事。讓紊亂的思緒,暫時停頓。等到再開始思索時,就比較有條理了。 穆秀珍自然知道木蘭花有這個習慣,所以她等了一會,就進廚房去,和安妮一起去作飯了。 等到客廳裡的琴音結束,她們也端出了飯菜來,在飯桌上,木蘭花又是一向不討論什麼問題的,在穆秀珍而言,那頓飯簡直悶氣之極。 等到吃完了飯。木蘭花總算才開口了,她一開口,就問了一個問題,道:“昨天晚上,和我們作對的,共有多少人!”

穆秀珍立時道:“四個!” 安妮卻想了一想,道:“五個!”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道:“四個。兩個矮子進屋來。一個駕車人接應他們,還有一個兇手,殺了戴維斯。” 安妮道:“進屋子來的,可能是三個,因為那兩個人,沒有機會偷走那兩本手稿!” 穆秀珍眨著眼。木蘭花點頭道:“不錯,應該是五個,那個偷手稿的人,我猜想就是熄了總掣的那個,因為撣邦族人,對現代化的東西,不見得會如此熟悉!” 穆秀珍道:“那個兇手,我想是土人,只有土人才能行動像貓一樣,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 安妮道:“那個駕車來接應的人,當然不是土人了!” 木蘭花微微一笑,道:“好了,我們已經有了結論!共是五個人,三個撣邦族的土人,兩個不是!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穆秀珍又接著道:“對付戴維斯少校,搶安東尼教授的手稿!” 木蘭花點著頭,穆秀珍十分高興,又道:“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穆秀珍在說出了這一點之際,她不禁有點沮喪,因為對方的目的既然達到,那麼換句話說。就是她們的失敗! 木蘭花徐徐地道:“是的。他們的目的完全達到了,要是我估計得不錯的話,那麼,這五個人不會再出現,我們也可以沒有事了!” 穆秀珍像是被彈簧彈了起來一樣,直跳了起來,道:“蘭花姐,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我還背者殺人的嫌疑,這件事,絕不能就這樣算了!” 安妮拉了拉穆秀珍的衣袖,穆秀珍卻憤然甩脫了安妮的手! 木蘭花笑道:“秀珍,你太心急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意思,那幾個人,不會再來找我們,所以下一步,該由我們採取主動,去找他們!” 穆秀珍立時高興起來,道:“對,去找他們,到緬甸北部的森林去!” 木蘭花搖了搖頭,道:“如果沒有指定的地點,在緬北的山區和原始森林地區,找五個人,那比大海撈針還難得多!” 安妮道:“安東尼教授的手稿不見了,戴維斯少校也死了,還有誰知道那座寺院的所在地?” 木蘭花的聲音很平靜,道:“有,當時,有戴維斯少校領導下的英軍,還有平瀨大佐,和他領導下的日軍,只要費點工夫,可以查出來的。安妮,你到英國去,查查當時和戴維斯少校在一起的人——” 木蘭花還沒有講完,穆秀珍就道:“對,我到日本去找平瀨大佐!” 木蘭花搖頭,笑道:“秀珍,你忘了,你是疑凶。不能離開本市的!” 穆秀珍揮著手,道:“管他的!” 木蘭花的表情,變得很嚴肅,道:“一定要管,秀珍,這是法律程序,是不能破壞的!” 穆秀珍脹紅了臉。木蘭花又道:“你在家裡,作為我和安妮的聯絡中心,我們每天都要聯絡,打電話回來,報告各人的發現,你的責任很重!” 穆秀珍哀求地道:“讓安妮在家裡擔任聯絡,我到英國去,好不好?” 木蘭花堅決地搖著頭,穆秀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癱在沙發上,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安妮雖然有心想幫穆秀珍,可是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只好無助地搖著頭。 第二天,木蘭花和安妮就走了,家裡只剩下了穆秀珍一個人,穆秀珍在心中,將楊科長又罵了一千六百多遍,頹然倒在床上,拿起一本小說來,又放了下去,心中安慰著自己,木蘭花和安妮到日本和英國去,也不見得什麼有趣,要等她們回來,有了資料之後,一起再到緬北的原始森林裡去,那才有味道。 原始森林本來是充滿著神秘,一座古怪的寺院,一口會無風自動的大鐘錢。 一口大鐘,怎麼會無風自動,發出聲響來的?這可能是整件事情的關鍵,穆秀珍雙手交叉,嵌在腦後作枕,想想出其中的究竟來。可是卻一點也沒有結果。 她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既然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還是睡上一覺吧,可是,她才閉上眼睛,電話忽然向了起來。 穆秀珍在床上一個轉身。從床頭櫃上。拿起了電話來,她聽到電話裡有一個急促的聲音,道:“餵,餵!” 穆秀珍一肚子好沒氣,大聲道:“餵什麼,你找什麼人,別光是餵!” 電話那邊靜了片刻,聲音聽來已不是那麼慌張,對方講的是英語,可是卻十分生硬。一听就可以聽得出那是一個日本人在講話,道:“木蘭花小姐。我要和木蘭花小姐講話!” 穆秀珍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大聲回答“木蘭花不在家”而將電話放下,可是在那一剎問,她卻改變了主意,她一個人在家裡,悶得無聊,聽那日本人的口氣,像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情,聽聽他究竟有什麼事來找木蘭花,也是好的。 所以,她的回答在一轉念之後,就改變了,她用純熟的日語回答道:“我就是,閣下是——” 電話裡可以聽得出那個日本人,像是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一樣,籲了一口氣,道:“蘭花小姐,請原諒我的冒失,我是平瀨,你當然不認識我——” 穆秀珍一聽得“平瀨”立時坐了起來,平瀨,那可能就是平瀨大佐!木蘭花到日本去找他,他卻來到了本市!穆秀珍感到莫名的興奮,忙道:“如果你是以前的平瀨大佐,我知道你!” 電話那邊略停了片刻,穆秀珍一連“噢”了兩聲,心中在後悔,要是自己的話將對方嚇走了的話,再要去找他。就十分麻煩了。 幸而,在停了半分鐘之後,電話中又傳來了聲音,道:“是的,我以前的軍階是大佐。木蘭花小姐。我可以來看你麼?我有一件十分難以解決的事,請原諒我的冒昧,我是在戴維斯少校那裡,知道你的大名,我想你已經見過了戴維斯少校!” 穆秀珍高興得直跳了起來,道:“快來,你要盡快來,我等你!” 電話中傳來了一下答應聲,就掛上了,穆秀珍放下了電話,握著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自己對自己道:“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哈哈!” 她下了樓,在客廳裡等著,她預料平瀨二十分鐘之後可來到,可是這要命的二十分鐘,卻慢得不可思議,每次當她抬起頭來看鐘的時候,分針只不過移動了一點點。就是秒針的移動,也慢得很! 好不容易,過去了十五分鐘,穆秀珍聽到門外有汽車停下來的聲音,她就衝出屋子去,看到一輛街車停在門口,一個日本人正自車中走了出來。 穆秀珍已經來到了鐵門口,打開了鐵門,那人轉過身來:望了穆秀珍一眼道:“木小姐?” 穆秀珍點著頭,道:“請進來,平瀨先生!” 那日本人的身材很高,也很壯實。不過看起來相當蒼老,而且,他臉上那驚惶的神情,是無法掩飾得過去的,他那種驚惶的神情,令穆秀珍想起戴維斯少校來時的情形。 穆秀珍和他一起進了屋子,平瀨取出煙來。可是他的手在不住地發抖,穆秀珍道:“你要不要一杯酒?” 平瀨道:“要!要!” 在穆秀珍去斟酒之際,平瀨有點神經質地在踱來踱去,道:“蘭花小姐,我無法和戴維斯少校聯絡,你見過他,他在那裡?” 穆秀珍將酒遞給了平瀨,平瀨接了過來,穆秀珍攤了攤手,道:“你見不到戴維斯少校了,她死了!” 這句話才說出口,穆秀珍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時之間,她真恨不得重重打上自己兩個耳光,罵上自己一萬句蠢蛋! 她的話才一出口,就听得平瀨發出了一下充滿了恐怖的呼聲,手一顫,手中的酒杯也跌了下來,在玻璃咖啡几上,跌了個粉碎,同時他不住後退,臉上的肌肉抽動著,雙眼之中,佈滿了恐懼的神色。 穆秀珍看到了這種情形,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她忙又道:“你不必怕,少校他不過是死了,他——” 穆秀珍忍不住大叫起來,因為她本來是想安慰平瀨幾句,可是她說出來的話,竟是如此之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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