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罪檔案3·斷指弦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起死回生後絕望

罪檔案3·斷指弦 鬼古女 2911 2018-03-22
黎明前最黑暗,但黑暗終將過去。 這是楚懷山此刻的感覺。 推進第一鍁土的時候,心裡是最深的恐懼,然後,那些求懇、勸說、哭泣,令他心煩不已,於是動作加快,鍁土改為推土,手腳並用,希望這一切早早結束。 隨著落入坑中的土越積越厚,土中人的掙扎也越來越局限,噪音越來越輕,絕望的感覺強烈得似乎能透過厚厚的土傳上來,這時他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甚至開始享受一種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感覺:掌控命運! 在此之前,世界對他的不公允可謂令人髮指,偏偏他不能控製或者改變那些不公:父親是個聰明絕頂的地痞,在他出生前就被槍決;母親在他孩提時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天生的口吃;他天生的害羞孤僻。 而現在,他是上帝,他主宰一切。

那蘭沒猜錯,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殺人,這是他作為血巾斷指案繼承人的投名狀。當然,這並非他第一次殺人,但以前那次是間接的,玩的只是一個心理的遊戲,一個電話打到倪培忠家。倪培忠看到自己妹妹的屍骨,心情已經受到了極大震盪,一定想到了自己以前對妹妹做的那些事,甚至會認為倪鳳英之死至少有一半應該歸咎於自己。這時,楚懷山的匿名電話就很有效,尤其他告訴倪培忠,如果倪培忠不照他說的做,老兩口收到的下一截斷指將屬於他們的小孫女。 當你報出他們小孫女上的小學名和班級名,描述出她今天穿的衣服和書包的顏色,等於是給小姑娘判了死刑。 倪培忠,你是要繼續保住你和你老婆這兩條可悲的老命,還是給第三代小美女一條活路?真不是一個很難的選擇。他沒有親耳聽到鐵頭敲碎胡青顱骨的聲音,也沒有親眼看到倪培忠墜樓時在空中掙扎的身影,這是兩個不甚光明的人走到盡頭的最黑暗時刻,如果他恰好在場,會有此刻一樣的感受嗎?

此刻,土已經沒過坑里所有人的頭頂,楚懷山覺得自己隨著坑里人聲的熄滅而靈魂出竅,一時間,他忽然覺得好生寂寞,連最愛他的四姨也被埋入地獄了,連最理解他、和他能暢通無阻溝通的周長路也被埋入地獄了,連唯一令他傾心過的女子那蘭也被埋入地獄了,他還有誰呢? 他仰頭髮出半哭半笑的嚎叫,彷彿正經歷著一場由人向野獸的蛻變。 突然,他的叫聲被頭頂傳來的馬達聲覆蓋。 他的全身凝固了,如冰雕石柱般呆立在黑暗的洞穴中。 所幸在醫院的人事資料里和一些周長路為反家暴的演講中,市局的工作人員挖出了周長路的出生地,慧山山脈裡一個叫龍崮的小村。同時,“捷運”出租車公司的調度匯報出一輛開進慧山深山的出租車,司機也聯繫上了,說是一位半老太太,在城南濱江區通江旅社舊址附近上的車,跟踪尾隨著另一輛私家車,就在警方封鎖該地區前開上了江慧高速,跨過清安江,進入慧山,一直開過一個叫龍崮的小村鎮。前面的私家車轉上一條幾乎再難行車的山路後,司機拒絕再往前開,那半老太太似乎也樂得在此下車,付了車費,讓他等著,說去去就回,然後就上山去了。這位司機則做了自認為所有司機都會做的事兒,掉頭下了山。

這些話說完的時候,這司機坐在直升機裡。不久,他就指著下面在晨光下逐漸清晰的小路說:“就是那裡。”同機的巴渝生在耳機裡聽見了,對著話筒說:“準備行動,不要放過任何可疑人進入的山洞,犯人可能攜帶凶器,保證人質安全!” 楚懷山怔怔地立了片刻,又放聲大笑起來,笑得涕淚橫流。 你們來晚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血巾斷指案的繼承者,他還有三十年、四十年,甚至五十年的大案要做,半個世紀讓警方摸不著頭腦、讓媒體瘋狂、讓百姓夜不能寐的掌控,不能毀於此刻的猶豫不決。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已經毫無生氣的墓穴,就在準備離開的剎那,忽然全身僵硬。 只見那已蓋得嚴嚴實實的土面上,倏地伸出一隻手。 被琴弦割斷的殘指仍帶著暗紅的血塊。

我做了什麼? 楚懷山驟然覺得空蕩蕩的山洞在飛快地縮小,猙獰的洞壁向自己壓逼過來,他似乎第一次意識到,從今後,他真的落單了。他要一個人走入人潮洶湧的世界,走入處處危險的世界,領略充滿寒涼的世態。 我做了什麼? 我將一直視為己出的四姨埋了,我將一心要幫我走出困境的那蘭埋了,我是不是瘋了? 楚懷山縱身一跳,撲進那填了過半的坑中,雙手狂亂地揮舞著,扒著那些剛推入的土石。 幾道手電跟隨著楚懷山照進坑中,有人高叫:“把他拉出來,快挖!” 又有人對著無線電說:“空降急救員和急救儀器!做好所有復蘇準備,包括強心針!” 山洞裡很快挖出了五具屍體。 定義為屍體,是因為五個人都停止了呼吸,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搶救沒有耽擱一分鐘,但被埋者挖出有先後,先挖的先搶救。 離楚懷山翻挖最近的地方挖出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婦人,她也是第一個被心臟除顫器救活的受害者。 幾乎同時,警員們在楚懷山挖過的另一個區域挖出了那蘭。 被封在土下不久,加上多年游泳訓練出的強大肺活量,那蘭是五個被埋者中離死亡最遠的一個,在人工呼吸後不久就甦醒了過來。 陳玉棟和韓茜沒有那麼幸運,雖然在急救後脫離生命危險,但仍在昏迷狀態,較長時間的缺氧多半已經對他們的大腦造成損傷。 周長路是唯一沒能從地獄裡爬出來的被埋者,不能怪上天不公。 那蘭醒來後,眼前仍是一片迷離,意識也模糊不清,一時不知身處何地,不知面前關切的目光來自何人。她張開嘴,試圖說什麼,缺氧後的大腦似乎無法支配發聲的神經。巴渝生柔聲道:“那蘭,你先休息一下,恢復一下,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

掙扎、努力,大口地呼吸,那蘭終於說出話來:“韓茜!”這是她遇險的原因,她沒忘了對韓茜的承諾。 我是來救你的。聽上去可笑,但發自內心的承諾。 巴渝生說:“韓茜仍在昏迷中。” “我還有個問題……要問她。”那蘭努力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又閉上了眼,抵抗驟至的頭痛。 “你先休息吧,放心……周長路沒有活過來,他不會再作惡了。”巴渝生說。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半個小時,也許只是十秒鐘,有人叫:“韓茜醒了!” 那蘭立刻睜開了眼,掙紮起身。巴渝生見狀,招呼救護人員將韓茜的擔架抬了過來。那蘭欠身看著韓茜,仍在意識迷糊中:“韓茜,是我,我們已經得救了。” 韓茜睜開眼,似乎明白了處境,淚水滾落。

那蘭說:“我還要問你個很重要的問題,你現在能回答嗎?” 韓茜點了點頭。 “前天晚上綁架你的,是不是那個周長路?” 韓茜搖頭。那蘭暗驚。 “是不是後來填土的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叫大山的那個?” 韓茜又搖了搖頭。那蘭暗暗叫糟。她伸手向牛仔褲的臀兜,全身一陣劇痛。她摸出一張折了四折的紙,側身到韓茜面前展開:“這個人……” 答案已經寫在韓茜驚懼的臉上:“是他!” 那蘭的心一顫:“你……你是說……” “前天晚上……我一開始就是遇見他,還說了兩句話,”韓茜喘息仍有些艱難,“忽然被他用毛巾一樣的東西往臉上一蒙,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被痛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還是他,是他把我綁得緊緊的,用根鐵絲一樣的東西,割斷我的手指……”韓茜一時間失去了回訪那一幕噩夢的勇氣,泣不成聲。

照片上的人是米治文! 巴渝生也暗叫不好。他想說,不用擔心,我們一直在監視他,一直在通過病房內的警員了解他的情況。但他隨即想起來,從安排到慧山緊急搜救以來,已足有半個鐘頭沒有和病房負責監控的干警聯繫。他正準備再次聯繫醫院,耳機里傳來金碩焦急的聲音:“普仁醫院的一個護士剛才打電話來,米治文逃走了!” 那蘭覺得聽力恢復了不少,可以聽見洞外遠處直升機的馬達聲,視力也恢復了些,可以看見巴渝生臉上的凝重和不安,她說:“快,董珮綸!” 董珮綸的手機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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