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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一章奇兵迭出

大清賭王 朱晓翔 5005 2018-03-22
失去一次反敗為勝的機會,解宗元惱怒異常,狠狠剜了盧蘊一眼,怪她只顧看熱鬧卻忽略了同樣有競爭力的肖定欽。 輪到王秋做莊,此時亭外看客們還沉浸在解宗元得而復失、肖定欽攔腰取勝的變局中,只聽到王秋低喝一聲: “地聽!” 起手牌一張不摸就地聽,絕大多數人玩一輩子馬吊牌都未必能遇上,王秋卻在今天這種關鍵場合,而且是決勝圈摸到,可謂運氣好到極點。亭外押解宗元勝的暗地搥胸頓足,恨自己押錯了對象,然而押王秋勝的心裡也直打鼓——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王秋賭術固然技高一籌,可心計和狠毒要比解宗元差一大截,別的不說,單葉勒圖這張牌就夠王秋受的。 解宗元冷眼看著王秋,沉默有頃道:“王先生好手法。” 他不說王秋運氣好卻強調手法,顯然懷疑王秋砌牌時做了手腳。

王秋也不辯解,道:“承讓。”語氣間大有就算我做手腳你沒看破,又能奈我何的意味。 盧蘊正好摸到四張東風的暗槓,索性拆開來打了一張;轉到肖定欽,他一遍遍摸著手裡的牌,表面看似乎舉棋不定,吃不准王秋究竟聽什麼,實質是在等解宗元發話——倘若王秋自摸,以天聽的番數,其他三個人的銀票都得輸給他。 賭局中被剃光頭是賭門中人最大的恥辱! 儘管肖定欽暗中傾向王秋,但這局地聽事關師門、個人榮辱,絕對不能讓王秋得逞。 果然,解宗元沉默片刻道:“依我之見,王先生還是放棄這把牌為好。” “為何?” “剛才七筒換得葉勒圖活命,這回地聽再換我們不傷他毫毛。” 王秋盯著對方:“地聽得手,你們三位將全軍覆沒,解先生開的價碼未免太低了。”

“要不我這就派人卸他一條手臂過來?”解宗元有恃無恐道。 亭外東南角落裡宇格格氣得滿臉通紅,罵道:“世上竟有這等厚顏無恥的人,老天真是瞎了眼!” “就算放棄這局,王先生還是遙遙領先,”偉嗇貝勒安慰道,突然目光一凝,彷彿看到難以置信的東西,“他……他怎麼來了?” “誰?” 偉嗇貝勒聲音壓得極低,湊在她耳邊道:“皇上。” “啊!” 宇格格也嚇了一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嘉慶帝一身淡紫色便裝,頭戴氈棉帽,神情安詳地站在亭子北側第一排,他身後和兩側擠著十多位便裝侍衛,均目露精光,太陽穴高高隆起,警惕地註視全場情況。 “他來幹嘛?”宇格格不安地說,“會不會早就部署好人馬,等賭局結束來個一網打盡?”

“不可能,整個香山都被太子爺調遣的人馬所控制,稍有風吹草動我們都知道,大概……皇上也聽到街頭巷尾議論,特意跑過來看熱鬧。” “我才不信,皇上日理萬機,每天要處理多少公文急件,要決定多少國家大事,哪有工夫看人家玩馬吊牌?再說他最厭惡賭博和唱戲了。” 偉嗇貝勒失笑道:“你未免把一國之君想得太辛苦,若連出城散心的閒暇都沒有,哪有半分九五之尊的樂趣?君王之道舉輕若重,你認為的大事或許在皇上眼裡不值一提。” 亭子裡,王秋還在與解宗元較量:“放葉勒圖出來,我立馬放棄此局。” “只要王先生認輸,我這就叫人把他送到旗桿巷。” 王秋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其實葉勒圖與我非親非故,只是在賭場認識的朋友,與我所圖之事相比,解先生覺得孰輕孰重?”

此言一出解宗元心裡微微一顫。 他清楚王秋的為人,按常理不可能眾目睽睽下放棄葉勒圖,然而一旦拿下此局,王秋將以一贏三且剃光頭的佳績報一箭之仇,既爭取到留在京城掀風作浪的機會,又奠定在八大賭門、在整個江湖超一流高手的地位。將心比心,解宗元自問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他更清楚之所以坐在這裡,並非為了爭強好勝,一定要賭個輸贏,而是牽涉到一宗更深遠的計劃。王秋輸得起,他輸不起。 何況解宗元還握有一樣比葉勒圖更有殺傷力的武器。 道衍明乾咳一聲:“已超過半炷香了,肖老弟請出牌。” 肖定欽老臉一紅,裝模作樣道:“唉,地聽之牌神鬼難測,實在……”他遲疑了好半天才拈出一張牌準備打。 “且慢,”解宗元阻止道,“王先生,我這就派人下山釋放葉勒圖。”

王秋緊緊盯著他:“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為表示誠意,解宗元立即招手喚來守在亭外邊上的小童,當著大家的面解下腰間玉佩作為信物,讓小童騎快馬下山通知手下放了葉勒圖。 小童甫一離開,未等解宗元開口,王秋猛地將面前的牌一推,與桌上的牌混到一起,道:“我放棄此局。” 這一瞬間王秋又露出輕快的笑容。 解宗元一怔,突然想到王秋的牌或許根本沒有地聽,他是虛張聲勢恫嚇大家! 倘若如此,自己豈不是上了大當,白白捨棄了葉勒圖這張好牌?想到這裡解宗元幾乎氣炸胸膛,恨不得把牌桌掀掉。 輪到盧蘊做莊,只剩下兩局牌了,此時王秋以贏六萬多兩絕對領先,其次是肖定欽,三個人當中他輸得最少,解宗元墊底。

亭子內外寂靜無聲,整個山地只聽到呼呼呼的山風呼嘯,和亭子裡骨牌清脆的聲音。 “天聽!”解宗元摸完牌毫不猶豫道。 這一下全場大嘩,很多看客情不自禁向前衝欲看個究竟,負責維持秩序的軍士們連連呵斥,揮動刀槍隔阻。道衍明也以公證人的身份要求看客保持安靜,否則將宣布終止賭局。 隔了好一會兒亭外才恢復正常,所有人將目光投向王秋,看他如何應對。 眾目睽睽下王秋道:“解先生此舉未免拾人牙慧,很不高明。” “王先生若不信大可一試。”解宗元強硬應道。 這一軍將得很巧妙,事實上王秋除了以牌應牌真沒有其他辦法,畢竟詐聽也是馬吊牌的一部分,何況解宗元未必在撒謊。 “南風。”盧蘊率先開出一張牌。

肖定欽迅速跟了張南風,然後解宗元摸牌,沒和,接著輪到王秋。 局勢十分詭異。解宗元不可能和盧蘊的牌,而肖定欽跟相同的牌按規則也不可以和,但解宗元過牌之後王秋倘若還出這張,規則允許和牌。也就是說倘若解宗元單吊南風,放過盧蘊後也不可以和肖定欽的,但王秋再打南風就能和。 王秋沉吟片刻突然道:“無論天聽是真是假,解先生一定會放棄的。” 語氣、語式與剛才解宗元如出一轍。 解宗元大感意外,道:“請王先生解釋。” “香山很大。” 這沒頭沒腦的四個字使眾人議論紛紛,解宗元知他必有後話,不動聲色應付道:“是很大,所以今天來的朋友特別多。” “但香山又很小,小得連一個人都藏不下,”王秋眼中射出銳利的目光,“解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太明白。” 說這話時解宗元心裡卻是透亮,不為人察覺地與盧蘊交換一下眼神。 王秋索性倚到椅背上,換了個較為舒服的姿勢說:“能參加這次對賭,對我來說實在僥倖,因為就在昨天,我跟幾位朋友到這裡勘察地形時遭到一夥蒙面人的襲擊。” 看客們不約而同輕呼一聲。 解宗元道:“這等事應該報官府才對。” “說起來襲擊我的首領還是老相識,上次無端指責我行竊,將我投入刑部大牢夜以繼日地嚴刑拷打,險些丟掉性命,”王秋道,“此人頗有些來歷,解先生記得神武門遇刺事件嗎?” 這可是本朝禁忌的話題之一,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亭子內外鴉雀無聲。 解宗元臉上漸漸堆積起陰雲,冷冷道:“時間緊張,王先生挑要緊的說。”

“當年萬歲爺遇刺之際,此人本應在神武門值守,他宣稱要參加朋友的生日宴,與其他侍衛換了班,”王秋侃侃而談,“至於兇手,想必大家都知道名叫陳德,窮困潦倒的木匠,因生活所迫而自尋死路,可這樣一個進了紫禁城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人,居然頭一回闖進皇宮就撞到萬歲爺,難道不是巧合得難以置信的事嗎?這個問題,大概萬歲爺都很想知道吧,可惜已死無對證。” “王先生,這會兒是在對賭而非查案,你跑題了!”解宗元不耐煩喝道。 王秋恍若未聞,續道:“兇手陳德有三個哥哥,事後只捉拿了兩個,還有一個因在山海關打短工躲過一劫,他叫陳厚,解先生想必熟悉。” “莫名其妙,我連名字都沒聽說過。”解宗元連忙撇清。 “事發前十多天,陳氏兄弟有過一次深談,陳德說有個賭友叫他去殺一個人,無論成敗都奉送三百兩銀子,條件是必須咬定自己活膩了找死,不得洩露誰指使的。陳厚盡力勸阻,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三百兩銀子固然是我們這些窮人做夢也賺不到的巨款,可拿自家性命交換未免劃不來。陳德慘笑說其實兄弟我是真的活夠了,早就覺得這樣下去沒意思,拿一條命換三百兩銀子,讓全家從此過上好日子,值!那夜陳厚勸了很久,卻未能讓陳德回心轉意,當然陳德根本不知道去的地方是紫禁城,刺殺目標是當今萬歲爺,三百兩銀子是拿到了,可老婆和兩個兒子都被處決,還累及兩位哥哥,唉,這大概是陳德事先沒想到的。”

解宗元輕輕鼓掌:“看不出王先生不僅精通賭術,講故事也堪比天橋說書藝人,精彩,精彩!現在,王先生該出牌了吧?” 王秋笑道:“精彩的還在後頭。陳德所說的賭友,陳厚原本也熟悉,因為陳氏兄弟經常一起去賭坊嘛,這位賭友便是我剛才說的蒙面人、老相識,乃八旗駐京步軍副尉明英!” 全場大嘩,偉嗇貝勒注意到嘉慶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顯然對王秋的話很感興趣。 解宗元喝道:“再提醒一遍,這是賭局,不是海侃山聊的茶館,別扯那些荒誕不經的山海經。” “王某並無半句虛言,”王秋冷冷道,“陳德被滿門抄斬後,只有明英知道陳厚是漏網之魚,一直暗中尋找,上個月終於發現後立即上門剿殺,被王某救了下來,陳厚驚恐之餘說出實情……神武門遇刺事件根本是一樁策劃已久的陰謀,正是明英通報萬歲爺的行踪、回宮路線並暗中指點,陳德才能順利入宮並刺殺萬歲爺……” “住嘴!”解宗元暴喝道,“若真要刺殺成功,何需派全無暗殺技巧的莽夫出手,你的推測不值一談。” 王秋微笑道:“選擇在神武門下手,明英一夥原本就沒指望成功,他們醞釀的是一宗更深更大的陰謀,這事兒扯遠了……還是說明英吧,昨天幾番追殺,差點置我於死地,眼看快要得手,興奮之餘他對我說了實話,原來在香山狙殺我們是奉解先生的命令……” “轟”,亭子內外像炸鍋似的沸成一片。 鬧哄哄中解宗元站起身揮動雙臂,聲嘶力竭道:“胡說!胡說八道!” 王秋冷靜道:“解先生想對質嗎?這就是我想說的,就在賭局開始之前,明英剛剛被驍騎營抓獲!” 解宗元一呆,緩緩坐下來,等全場都安靜下來才問:“明英跟這局天聽有何關係?” “你放棄此牌,明英就先押回京城,暫不帶到榭水亭當眾對質。” “即便對質,口說無憑也沒用。” “解先生願意試一試?”王秋步步緊逼。 解宗元環視亭外黑壓壓的人群,目光閃動,心裡急劇盤算,良久緩緩道:“不妨告訴你們,這把天聽千真萬確,絕非恫嚇。” 王秋微笑道:“解先生的人品向來為王某所欽佩,王某從未懷疑過,正如剛才那把地聽,都是渾然天成。” 解宗元當然聽出對方話中的譏諷之意,黑著臉將牌一推:“放棄!” 最後一局牌輪到肖定欽做莊,也是確定勝負的決戰局,然而經過剛才一系列變故,看客們人心渙散,注意力都轉到神武門事件或明英身上,除了投下重註的賭客,很多人已不再關心賭局輸贏。 垛好骨牌,肖定欽抬手道:“肖某想提個意見……” “我知道,”道衍明道,隨即抬高聲音說,“為保證賭局的公正性與對賭的流暢性,作為公證,我臨時追加一條規定,本局宣布天聽或地聽者,須經本公證現場確認,諸位有無異議?” “沒有。”王秋、解宗元和盧蘊異口同聲道。 道衍明分牌時,王秋目光輕掠,只見遠處宇格格在不停地重複一個手勢,心中雪亮,抬手示意已收到。 大概是天意,最後一局牌殺氣大盛。解宗元是索一色,王秋是筒一色,肖定欽是萬一色,盧蘊則手握中、發、白,儼然大三元之勢。 無論誰和牌,都會改變現有的勝負排名! 尤其對解宗元和肖定欽而言,已是背水一戰,不可能再退讓。而盧蘊也幾乎沒有選擇,她只剩下四萬多兩銀票,即使故意放水全部輸給解宗元,總數依然比王秋少。因此要么盡力配合解宗元自摸,要么捉住王秋,大三元的番數足以使他血本無歸。 牌局艱難地進行著,每張牌都關係到牌勢走向,稍有不慎便會軋然翻盤。 “六索!”王秋斷然開牌,見解宗元毫無反應,如釋重負舒了口氣。 轉到解宗元,一摸居然是張五筒,頓時僵住,隔了好一會兒道:“王先生剛剛衝索張,開始聽牌了吧?” 王秋笑道:“承蒙解先生吉言,若我猜得不錯,解先生也就差一點點。” 是差一點,但若不把五筒打掉,錯進錯出,解宗元就差兩進牌,這在緊張激烈的賭門高手巔峰對決中,等於失去競爭機會。 但五筒…… 以解宗元的判斷,王秋聽的牌應該是二、五、八筒一條線,此時開這張牌無異於羊入虎口。 “解先生在長考麼?”王秋意態閒悠道,“是不是摸到筒牌不敢出?” 解宗元冷哼一聲,拈起五筒往桌上一拍:“我賭王先生不要這張牌!” “為何?”王秋雙手抬起,似乎要將牌推倒。 “因為陶興予。” 王秋呆住,半晌才道:“願聞其詳。” “長話短說,前幾天陶興予已無罪釋放,被我接至寒舍熱情款待,”解宗元手指慢慢撫過那張五筒,“倘若王先生對這張牌感興趣,我恐怕……要一直熱情款待下去。” “卑鄙!”宇格格恨聲道。 偉嗇貝勒笑道:“雙方玩的噱頭罷了,正如王先生揚言捉到明英,解宗元明知可能性甚微,卻不敢拿自家聲譽性命來賭,這回同樣如此,關鍵看王先生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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