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諜影重重

第15章 第十五章

諜影重重 约瑟夫·范德尔 3264 2018-03-22
我老爸和安托因·雷昂納德之間的會面並不順利。呃,事實上,應該說純粹是一場災難。這麼說吧,安托因遭遇了老爸的抵死反抗。老爸完全不合作,甚至連以退為進的策略性配合都沒有。 結束了在特萊恩第一天的工作,我立刻趕到了老爸的公寓。我把奧迪遠遠地停在了街區的盡頭,因為我知道老爸在不盯著他那台36英寸的電視屏幕時,總是喜歡看著窗外,而我並不希望聽到他對我的新車大發感慨。就算我跟他說我的薪水暴漲了或是其他的藉口,他也總能找到某個突破口來潑瀉他的髒話。 我到的時候剛好看到莫林拖著一口大大的黑色尼龍箱子上出租車。她緊閉著嘴巴,穿著她“考究”的衣服——一身石灰綠的長褲套裝,上面佈滿了熱帶花朵和水果圖案,腳上穿著一雙潔白的帆布跑鞋。我在她大聲叫司機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時攔住了她,給了她最後的薪水(包括一筆不小的獎金,以補償她在這兒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對她忠誠的服務深表感謝。我甚至試圖禮節性地在她臉頰上輕吻,但她扭開了頭,然後猛地撞上車門,出租車便開走了。

可憐的女人。我從來都沒喜歡過她,但是我還是情不自禁地為我老爸對她的折磨深表同情。 老爸正在看丹·拉瑟的節目,其實應該說是在衝著電視裡的拉瑟大吼大叫。對所有廣播電視公司的主持人他都一視同仁地鄙視,決不要打開他對有線電視上“窩囊廢”進行評論的話匣子——那將會無窮無盡。只有那些固執己見的右派主持人唾沫橫飛地取笑嘉賓並惹他們失態的節目才是老頭兒惟一喜歡的。那是他這些日子來的娛樂。 他穿著白色無袖汗衫,就是那種有時也被叫做“虐妻衫”的汗衫。一看到它我就心驚膽寒,它讓我聯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經歷——每次他把我當小孩兒“教訓”的時候好像都穿著它。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幕:我八歲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把酷愛牌飲料灑在了他的蘇丹式躺椅上,他抽出皮帶,怒視著我,大吼:“看看你都乾了些什麼!”當時他漲紅的臉上淌著汗水,身上就穿著件這樣的汗衫。這當然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新來的傢伙什麼時候到?”他問,“他已經遲到了,不是嗎?” “還沒呢。”莫林一分鐘也不願意多留,拒絕跟安托因做工作交接,因此他們沒有機會碰面。 “你穿這麼隆重干嗎?看上去就像殯儀員——你搞得我很緊張。” “我告訴過你了,今天是我開始新工作的第一天。” 他轉過身去看拉瑟,厭惡地搖著頭:“你被炒魷魚了,是吧?” “被懷亞特公司?沒有,我辭職了。” “你總是那樣吊兒郎當,所以他們解雇了你,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他們能嗅到一英里以外的窩囊廢。”他重重地吸了幾口氣,“你媽把你寵壞了。拿曲棍球來說吧,如果努力的話,你是可以進職業隊的。” “我沒那麼強,爸爸。” “說起來很容易,不是嗎?光說不做就更容易了。我最不應該做的就是讓你去上那所學費高昂的大學,結果讓你成天和你的朋友們狂歡。”他的話當然不全對——大學的時候我是半工半讀的,不過讓他記得他想記得的吧。他轉過來看著我,眼睛裡滿是血絲,閃閃發亮:“現在你的那幫朋友們都去哪兒了,嗯?”

“我現在很好,爸爸。”我說。他又喝多了,好在門鈴適時地響了,我幾乎是跑著去開門的。 安托因準時到達。他穿著淡藍色的醫院制服,看起來就像個勤雜工或男護士。不知道他從哪兒搞來的這一套行頭,據我所知他從來沒在醫院工作過。 “誰來了?”老爸嘶啞地叫著。 “是安托因。”我回答。 “安托因?這是什麼鬼名字?你請了個法國同性戀?”老爸已經轉過身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安托因。老頭兒的臉都紫了,他瞇著眼,嘴巴因為恐懼而大張著。 “老天——爺!”他使勁兒地呼著氣。 “情況怎樣?”安托因問,給我來了個能讓我粉碎性骨折的握手,“這位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弗朗西斯·卡西迪了,”他一邊說一邊走向躺椅,“我叫安托因·雷昂納德。很榮幸認識您,先生。”他的男中音低沉而動聽。

老爸只是瞪著他,飛快地喘著氣。最後他說:“亞當,我有話要跟你說,現在。” “好的,爸爸。” “不!你讓那個叫安……托因還是什麼的滾出去,就我們倆說話。” 安托因迷惑地看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為什麼不把行李放到你的房間裡去呢?”我說,“你的房間就在右邊的第二扇門。你可以去安頓好你的東西。” 他背著兩個尼龍露營袋走過大廳。老爸甚至沒有等他走出這間屋子就開口說:“第一,我不想要一個男人來照顧我,明白嗎?給我找個女的來。第二,我不想要個黑人在這兒,他們根本靠不住!你在想什麼呢?你就打算讓我跟這個黑人單獨在一起?我是說,看看你的這個朋友吧——文身,小辮子。我不想我的房子裡有這樣的人。難道這個要求就他媽的那麼過分?”他從來沒有這麼用力地喘過氣,“你怎麼能帶一個黑人來?你難道忘了那些黑人窮孩子是怎麼闖到我家裡來搗亂的?”

“是啊,不過他們總是一發現這裡根本沒什麼可偷的就馬上跑了。”我壓低自己的聲音,但是我真是煩了,“第一,爸爸,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選擇,因為你已經讓那麼多人辭職不干了,所以中介機構已經不願意跟我們打交道了,明白嗎?第二,我不能老陪著你,因為我白天要工作,記得嗎?還有第三,你根本就沒給他任何機會。” 安托因回到大廳走向我們。他湊近我老爸,近得有些讓人害怕,但是他開口用溫和悅耳的聲音說:“卡西迪先生,你想讓我走我就走。媽的,我現在就走,完全沒問題。我不會賴在容不下我的地方。我還不是那麼急切地需要工作,只要我的假釋官知道我在非常努力地找工作就行了。” 老爸盯著電視機,電視裡正在播放“靠得住”衛生巾廣告,他左眼下一根血管不住地跳動。我以前見過這副表情,通常是在他罵人的時候,能把你嚇得屁滾尿流。從前他總是讓他的足球隊員們跑步跑到嘔吐,如果有人拒絕接著跑,他就會擺出這副表情。不過他這一套已經在我身上用濫了,所以對我已經沒有威力了。於是現在他轉移了目標,把它使用在安托因身上,只可惜安托因在監獄裡顯然見過比他狠得多的。

“你剛才說'假釋官'?” “是的,你沒聽錯。” “你他媽是個罪犯?” “以前是。”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盯著我說,“你想在我病死之前就殺了我是吧?看看我,我幾乎動都動不了,你居然把我和一個該死的罪犯單獨留在屋裡?” 安托因似乎沒有因此而不悅:“就像你兒子說的,就算我想偷,你這裡也根本沒什麼值得偷的。”他語調平靜,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至少給我一點兒信任,如果我想搞什麼花樣,就不會到這兒來工作。” “你聽到他說什麼了?”老爸用力喘著氣,顯然被他激怒了,“你聽到他說什麼了?” “還有,如果我要留下來,我們——你和我——就要先達成一些協議。”安托因用鼻子嗅了嗅,“我能聞到煙味兒,你現在就要完全戒掉那鬼東西,就是它把你搞成這樣的。”他伸出一隻大手敲了敲躺椅的扶手,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小格子跳了出來。就像搞怪玩偶匣一樣,一包紅白相間的萬寶路牌香煙從裡面突然蹦了出來。 “噢,就是這兒!他總是把煙藏在這兒。”

“餵!”老爸大叫起來,“我簡直不敢相信!” “還有,你必須開始鍛煉身體。你的肌肉日漸萎縮,你的問題不在肺部,而在肌肉。” “你他媽是不是發瘋了?”老爸說。 “得了呼吸道疾病就得運動。對肺已經不能做什麼了,它們已經作廢了,但是對肌肉我們還能做點事兒。我們先得開始做些抬腿運動,就坐在你的椅子上,讓你的腿部肌肉重新開始工作,接下來我們得走動走動。我們家老頭兒也得了肺氣腫,我和我弟弟就是——” “你叫這個大個子——文身黑鬼,”老爸喘幾口說半句,“拿上他的東西——滾出這間屋子——滾出我的房子!” 我幾乎就要爆發了。我今天過得糟透了,我的脾氣本身就暴躁,再加上幾個月來我一直竭盡全力地尋找能受得了老頭兒的人替代上一個護理員——那些被他逼走的能排成一長隊,真是浪費時間。而現在他卻要立刻趕走最後一個人選,儘管必須得承認這個並不是個理想人選,但這是我們惟一的選擇了!我想向他大發雷霆,跟他大吵一架,但是我不能。我不能衝著我的爸爸大喊大叫。對這個行將就木、還處於肺氣腫晚期的可憐老頭兒,我做不出來。於是,儘管隨時可能爆發,我還是強忍住了脾氣。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托因便說:“是你的兒子僱用了我,所以他是惟一有權解僱我的人。” 我搖搖頭:“你沒那麼好運氣,安托因。你不能離開這兒——沒這麼簡單。為什麼不開始乾你的活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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