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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懸疑2·邪年

黑貓懸疑2·邪年

黑猫创作社

  • 驚悚懸疑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80598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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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說出去就會死

黑貓懸疑2·邪年 黑猫创作社 13591 2018-03-22
這是一個陰冷的午後,天地浸淫在慘淡的天色中,四周一片寂靜,從朝向街道的窗口望出去,偶爾能望見一兩個人慢悠悠地走過。 一個瘦弱的人影從街道盡頭慢慢地走了過來。這是一個穿黑色衣服的人,走近點能看出是個女人,再走近點,徐風發現這個女人有點面熟,再走近點,徐風還沒想起她到底是誰,對方已經朝著窗口開口了:“徐風。” “你好啊!”徐風笑著打招呼。是誰呢?聲音也有點耳熟。 “徐風。”那女人又喊了一聲。 “嗯,你幹什麼去啊?”徐風還是沒想起她是誰。 女人哀怨地看著他,沒再說話。徐風有點尷尬,趁著對方在打量自己,他也努力地辨認著對方。這是個長頭髮的女人,瘦高個子,白皙的皮膚繃得發亮,黑色的衣服緊緊地繃在身體上,其緊繃的程度,彷彿隨時都會被女人輕柔的呼吸繃裂。徐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還是想不起她是誰,倒是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眼前這個瘦小的女人,全身似乎正在慢慢膨脹。她的衣服底下似乎禁錮著某些東西,讓他身體感到莫名的涼意。

“你不認識我了?”女人瞧了他一陣,苦笑道,“我是馮惠。”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馮惠?”徐風沒掩飾住自己的驚訝,“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瘦嗎?我瘦嗎?”馮惠急切地撫摸著自己的身體,“我沒胖嗎?我不是胖了嗎?” 你胖了個屁。徐風在心裡說了一句。他實在沒法將眼前這個緊繃收縮的瘦女人和馮惠聯繫起來,印像中馮惠是個胖乎乎的女孩,臉色紅潤,嗓門很大。兩個星期前他們在單位組織的集體旅遊時還見過,一轉眼竟然變成了這樣,要不是親眼所見,真是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儘管如此,徐風還是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馮惠,他驚訝地問:“你怎麼瘦成這鬼樣子了?” “我……”馮惠剛說出一個字,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渾身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忽然朝四周打量了幾眼,將頭湊過來,壓低嗓門道,“我能進去說嗎?”她的嗓音中帶著某種干澀緊縮的味道,徐風被她的表情和氣息所感染,感到自己的嘴唇也繃緊了,他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似乎也緊張地縮成了一團,發不出聲音來。於是他默默點了點頭。馮惠從窗口消失了,幾秒鐘後傳來敲門聲,徐風把門打開,馮惠飛快地閃了進來,轉身把門關上。

“喝什麼茶?”徐風問。 “隨便。”馮惠在屋子裡六神無主地轉悠著,“這裡就你一個人吧?” “嗯。” 馮惠似乎還是不大放心,每個房間裡都看了看,彎腰看了看床底,甚至打開衣櫃察看了一下。徐風有些按捺不住,上前把衣櫃的門關上:“你幹什麼?” “真的就你一個人?”馮惠瞪大眼睛問。 “隨便你信不信。”徐風不耐煩地說道。馮惠的身體上散發出一股泔水般的發酵味道,讓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現在他開始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讓這女人進來,看她的神情神神秘秘的,似乎不太正常。女人瘦就瘦了,怎麼連精神都一起“瘦”掉了? 馮惠呆呆地想了一陣,眼睛朝窗外瞟了瞟,還隨手關上了窗戶。許久未擦的玻璃窗使房間裡蒙上了一層淡薄的陰影,馮惠轉過身來,望著徐風,張了張嘴,欲說還休的樣子,發酵的氣味愈加濃重。

“什麼事啊?”徐風問。馮惠還是不做聲,默默地在徐風對面坐了下來,猶豫地看著他。徐風被她看得不自在,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了起來:“你想說了再說。”沉默。馮惠在沉默中凝視著徐風,徐風的目光雖然停留在雜誌上,卻沒看進去一行字。他覺得現在這種狀況異常尷尬,自己又不是馮惠的什麼人,沒理由承受如此專注的目光。就在他實在忍不住打算開口時,馮惠忽然動了一下。這個動作被他的眼光捕捉,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馮惠驚慌的神情。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腰,兩隻手死死地摀住右側腰部,捂得身體都陷落了下去。徐風起初認為她是什麼地方感到疼痛,然而很快就發現,她臉上的表情並不是痛苦,而是驚恐,似乎腰部有個什麼怪物正要鑽出來。她雙手摀著腰的姿勢,也不是通常按壓病痛部位的那種緊貼形狀,相反,她的兩個手掌背部都彎成窩狀,似乎手掌底下扣著什麼東西。

“怎麼了?”徐風問。 馮惠用力地搖了搖頭。她的手掌弓得越來越高,手指慢慢張開了一點縫隙,馮惠低頭看了看,又朝手上加了把勁,手指又收攏了點。如是三番五次,徐風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似乎她手掌下的確壓著個東西,那東西還在不斷地膨脹。 “那是什麼?”徐風把雜誌放到一邊,站起身來,靠近了馮惠。馮惠緊捂著腰部站起來,踉蹌著後退,嘴唇抿得發白,拼命搖晃著腦袋。 “給我看看!”徐風斷然道。 “不,我不能說……”馮惠猛然喊出這幾個字後,立即露出後悔的神情,將嘴唇閉得更緊了,臉上的肌肉因為用力而猙獰起來。徐風感到奇怪,自己只是要看看她腰上的手壓著什麼東西,又不是要強迫她說什麼,她這句話完全牛頭不對馬嘴。這種種怪異的舉動,讓他再也沒耐心跟她耗下去,兩步衝上前去,不由分說掰開她的手。馮惠頑強抵抗,又躲又閃又踢,但畢竟抵擋不過,很快便讓徐風把手指掰開了。

馮惠的右側腰部出現了一個飯碗大小的凸起,乍一看似乎是她衣服內墊著什麼東西,再一看,那東西還在不斷膨脹,似乎內部有個充氣的氣球,將這圓形的凸起不斷脹大,緊繃的黑色衣服繃得越發厲害了。徐風驚訝地望著這一團蠕動的東西,望瞭望馮惠的眼睛。從他把手指掰開之後,馮惠便處於一種絕望的鬆弛狀態,癱軟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徐風打量著自己,眼皮也懶得抬一抬。 “這是什麼?”徐風指著那團膨脹的東西問。 “我也不知道。”馮惠有氣無力地道。 徐風試探著把手放到那團東西上,手掌下產生了一種溫熱柔軟的感覺,似乎是觸摸到了人的身體。這讓他越發感到駭異:這東西看來是馮惠身體的一部分。然而,馮惠的身體怎麼會突然間長出這麼大一個瘤子來?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聽到馮惠叫了一聲,與此同時,他眼睛瞥到馮惠裸露在外的手腕。那截手腕早已瘦得皮包骨,現在,在手腕上,出現了一個黃豆大小的凸起,彷彿被蚊子叮了一口長出來的包。這凸起也在不斷膨脹著,幾秒鐘後,它便達到了乒乓球大小。馮惠絕望地用手按壓著它,但無濟於事。徐風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 “我現在告訴你!我告訴你!”馮惠忽然大聲喊了起來,“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一起去旅遊?那次,我和杜宇嵐、姜春、石華幾個人,單獨離開了一會兒,你還記得嗎?”

徐風點了點頭。這件事才過去兩個星期,他記得很清楚。兩個星期前,他們單位組織了一次旅遊,馮惠雖然不是他們單位的人,但卻一直在和單位裡的遊學亮交往,作為家屬也跟了過去。杜宇嵐是馮惠的室友,也是徐風的同事,姜春和石華是馮惠的朋友,因為業務上和單位有點往來,也一起去了。他們幾個人中途曾經離開大部隊單獨玩了一會兒,徐風還記得,當時快要吃午飯了,帶隊的肖總遲遲不見他們幾個的人影,有些生氣。沒多久他們出現了,一個個臉色蒼白,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但是一問起來,卻又誰也不肯說。這之後他就沒跟他們有什麼聯繫了,杜宇嵐一回家就生病,請了病假,前兩天才剛剛上班,人瘦了一圈。本來這也沒什麼,現在馮惠一提起來,徐風便覺得這事的確有些蹊蹺,杜宇嵐平時很少生病,怎麼旅遊後就忽然病得那麼厲害了?單位裡的人聽說她病了,提出要去看她,被她連連拒絕了。想想她現在消瘦的程度,似乎正和馮惠的情況一樣。然而徐風仔細一想,這兩天並沒有看到杜宇嵐的身體出現什麼膨脹的現象,她的精神狀態似乎也很不錯,不像馮惠這麼緊張。也許她們兩人同時消瘦只是巧合?但馮惠特意提到那次旅遊,又是為什麼呢?

短短十幾秒鐘的時間,徐風腦子裡轉了無數個念頭。他等著馮惠繼續往下說,馮惠卻再次緊抿雙唇,低頭察看著自己的身體。在這短短的十幾秒內,她的身體又發生了顯著的變化。那兩個凸起的部分已經消減了許多,腰部的凸起變成了乒乓球大小,並且還在持續萎縮中,手腕上凸起的部分則完全消失不見了,彷彿從來就不曾凸起過似的。徐風注意到這一點,又吃了一驚。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馮惠忽然一躍而起,飛快地衝到門口,打開門衝了出去。她這一系列動作沒有任何先兆,實施時也沒有絲毫停頓,徐風一時有些愣神,等他反應過來追出去時,已經看不到馮惠的人影了。 這件事情讓徐風產生了興趣,他想了想,給遊學亮打了個電話。電話鈴聲響了半天,遊學亮才接了電話,聲音氣喘吁籲的:“徐風,什麼事?”

“你在幹什麼呢?”徐風問。 “打球。”遊學亮嘿嘿地憨笑著。 “你知道馮惠是怎麼回事嗎?”徐風直接問。 “馮惠?”遊學亮愕然道,“她怎麼了?” “我這不是在問你嗎?她出什麼事了?” “她出事了?”遊學亮的聲音焦急起來,“我好幾天沒見到她了,她這段時間是有點怪。” “上次旅遊,她碰到什麼問題了,你知道嗎?” “是嗎?她怎麼沒跟我說?我問問她,掛了掛了!”遊學亮火急火燎地掛了電話。 看來游學亮什麼也不知道。徐風回想起馮惠身體的變化,牙根有些發酸。他找出電話簿,又撥了杜宇嵐的手機。杜宇嵐的手機響了很長時間也沒人接聽。他連續撥了兩次,最後放棄了。 這關我什麼事?他聳了聳肩膀,拿起雜誌閱讀起來。剛看了兩行字,腦子又轉到馮惠身上去了,他強行把注意力扭轉過來,但腦子裡彷彿有根強力彈簧,總把思維朝馮惠身上牽引。馮惠黑色緊繃的身體在腦海裡如同定海神針一般豎得筆直……手機鈴聲響起,他驀然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望著窗外灰色的街道,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電話是杜宇嵐打來的,問他有什麼事。 “沒什麼。”他忽然感覺到有些厭倦,打算不再過問此事。

第二天一上班,遊學亮就嘿嘿地湊了過來,臉上帶著慣常的笑容,眉毛卻耷拉著,又似乎有些發愁。 “你這是什麼表情?”徐風說。遊學亮搔了搔頭,朝四周看了看,湊近過來,胖乎乎的脖子上冒出一圈細汗,嘴裡噴著熱氣道:“徐風,我昨天見到馮惠了。” “怎麼樣?”徐風問。 “她倒是說了,不過不讓我告訴你,”遊學亮嘿嘿地笑道,“不過我覺得她有點怪。” “怎麼怪?”徐風問。 “她說我要是告訴了別人,她就會死……” “啊?什麼事這麼嚴重?”徐風問,“她都這麼說了,你還跟我說?” “不是,”遊學亮急忙解釋,“我不是大嘴巴的人,我就是覺得馮惠……”他揣摩了一下詞句,放慢了語速,“我覺得她,腦子好像有點問題。”徐風回想一下馮惠的情形,覺得自己和遊學亮有同感,但他還是問了句:“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知道嗎?她跟我說……”遊學亮的話被匆匆闖進辦公室的杜宇嵐打斷了。 “石華死了。”杜宇嵐說。 徐風的第一個反應是要問問這是怎麼回事,他還沒有開口,就看到杜宇嵐的視線迅速從自己身上抽離,完全集中到遊學亮身上,並且露出吃驚的表情。他跟隨著杜宇嵐的視線朝遊學亮一望,也吃了一驚。遊學亮的神色發生了很大變化,與剛才前後判若兩人,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驚慌,這種驚慌使得他的面部彷彿被一層白色的石膏固定住了一般,慘白而僵硬。他眼神飄忽地打量著杜宇嵐,整個身體都有些輕微的顫抖,似乎杜宇嵐說的不是某個人的死訊,而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你怎麼了?”徐風推了遊學亮一把。遊學亮這才回過神來,飄忽的眼神有了焦點,在徐風和杜宇嵐兩個身上快速地移動了幾輪,最終明確地落在了杜宇嵐身上。 “石華死了?”遊學亮重複了一遍杜宇嵐的話。杜宇嵐點了點頭:“你跟他很熟?”遊學亮搖了搖頭:“他怎麼死的?” “不清楚。”杜宇嵐搖了搖頭,“好像是突然得了急病。” “什麼時候死的?”遊學亮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問。 “昨晚。” “昨晚什麼時候?” “昨晚十一點半。” 言簡意賅的對話到此結束,遊學亮大汗淋漓,臉色煞白,朝徐風擺了擺手,也不等他回話,便徑自出去了。徐風感到莫名其妙,看了看杜宇嵐,杜宇嵐也轉身走了出去。剩下徐風獨自站在辦公室裡,他喝了一杯水,又坐下來在電腦上玩了會遊戲,最終還是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外頭的大辦公室裡,大夥正在為石華的事掏人情,許多一百的鈔票集中到杜宇嵐手裡,杜宇嵐一個一個登記名字。徐風也掏出一百元遞了過去。遊學亮獨自一人坐在偏遠的角落裡,雙眼發直,以至於徐風走到他面前他也沒有看見。 “你中邪了?”徐風在他身邊坐下來問。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遊學亮渾身一抖,大吃一驚地望了他幾秒鐘,彷彿這才認出他來。 “沒事。”遊學亮用衣袖擦了擦滿臉的汗水道。徐風滿心疑惑,但看看遊學亮的神情,一時半會也問不出什麼。他轉移了話題:“你剛才說馮惠怎麼了?” “沒怎麼!”他的話音還沒落,遊學亮便飛快地接口,目光在他臉上轉了轉,很快轉到一邊去了。這情況很不對勁,幾分鐘前他還追著要徐風聽他說馮惠的事情,轉眼間就忽然緘口不語了。徐風的好奇心膨脹了,他正打算進一步追問,遊學亮忽然站起來道:“我還有點事!”說完便匆忙地出了門。這情形讓徐風有點眼熟,他想起昨天馮惠也是這樣,先是主動跑過來,彷彿有什麼事情非告訴他不可,說到一半的時候,又火燒屁股般地逃跑了。這兩口子到底出了什麼事? 正想著這事,杜宇嵐從他跟前經過,他順口便問了句:“杜宇嵐,你知道馮惠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知道!”杜宇嵐說。 徐風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杜宇嵐回答得這麼快,幾乎是咬著他的最後一個字做出了回答,聽起來很有些奇怪,這反而引發了他的興趣。 “她怎麼忽然瘦了?”他繼續問。 “我不知道。”杜宇嵐匆匆朝前走,明顯想要躲避他的問題。徐風站起來擋住她的去路,她眼神慌張地在他臉上掃了一圈,便垂下來望著地面。 “你這陣子也瘦得厲害,” “對了,什麼病?” 徐風不依不饒地問,“前段時間你病……” “肺炎。”杜宇嵐有點口吃地道,“肺炎所……所以瘦了。” “那石華又是怎麼回事?”徐風問,“馮惠說上次你們去旅遊的時候,你們幾個單獨出去了一趟,發生了什麼事?”在說這話之前,他並沒有想太多,只是把馮惠說過的話轉述一遍,然而,這話一出口,他才發覺這其中還真有著聯繫。馮惠提到,那次旅遊,中途她和杜宇嵐、姜春、石華幾個離開了一下大部隊,聽馮惠那口氣,似乎就在這期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而且正是這事情導致了馮惠身體發生了奇怪的變化。現在看來,那次單獨出遊的四個人中,有三個發生了問題,只剩下姜春的情況不甚明了。 “沒發生什麼。”杜宇嵐說著便逃也似地閃開了。徐風望著她的背影,心裡疑雲翻滾。他想了想,回到自己辦公室,翻出姜春的電話撥了過去,對方提示手機已停機。這讓他更加不安,又給姜春的公司打了個電話,對方一聽是找姜春,嘆了口氣說:“死了。” “什麼?”徐風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了。”對方又重複了一遍,“病死的。” “什麼時候的事?”徐風問。 “一個星期前。” 這下四個人都齊了,姜春和石華都死了,杜宇嵐和馮惠都瘦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徐風滿肚子疑問。正好主任在安排參加石華葬禮的人,由於是出於公務參加葬禮,大家和石華並無私人交情,誰都不願意接這趟差事。徐風一想這是個機會,正好藉此問問石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主動把任務接了過來。但現在只有徐風一個人願意參加葬禮,主任還是頭疼。沒想到這個問題也很快解決了,遊學亮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他看了徐風一眼,跟主任說了兩句,主任就把另一個名額安到了他頭上。 徐風和遊學亮離開公司,開著車趕往殯儀館。路上,徐風不斷向遊學亮打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遊學亮閉目養神,一言不發。最後徐風只好閉嘴。在殯儀館門口,兩人買了個花圈,就進去了。由於還不到追悼會開始的時間,石華的靈堂里人很少,石華的女朋友頭上戴著朵白花在招待不多的來賓。徐風和遊學亮走進去,先把花圈擺好,又到石華靈前鞠了三個躬,又安慰了石華的女朋友幾句,便打算去看看石華的遺容。走到棺材前一看,石華雖然睡在殯儀館統一定制的水晶棺裡,卻看不到臉,從頭到腳都蒙著一塊白布。 “能不能讓我們瞻仰一下遺容?”遊學亮問。這話讓徐風感到詫異。原本他們只是代表公司來贈送花圈,瞻仰遺容這程序可有可無,禮數到了也就行了。雖然說兩人各懷鬼胎地打著調查情況的主意,但徐風也沒覺得必須要看石華的臉,既然死者的臉上蒙著白布,那麼明顯是不想讓別人看到死者的容貌。這點他本來沒覺得有什麼特別,遊學亮這麼一說,他才開始懷疑:莫非從石華的死狀能看出點什麼來?要不也沒必要蒙得這麼嚴實。 遊學亮的要求遭到了拒絕,徐風和遊學亮一起說了不少好話,對方始終堅決搖頭。最後那女孩被他們逼得號啕大哭起來,嚇得他們落荒而逃。 “你為什麼非要看他的臉?”離開殯儀館,徐風問遊學亮。 “沒有啊。”遊學亮眼神發虛地道。 徐風看出遊學亮不會再說什麼,也懶得再問。他把車鑰匙扔給遊學亮,讓他自己開車回去。 “你幹什麼去?”遊學亮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徐風沒好氣地道。遊學亮尷尬地搔了搔頭,把車子倒出去,沿著馬路開走了。等他的車沒了踪影,徐風又返身回到了殯儀館。石華的女朋友已經停止了哭泣,正坐在靈前喝水,一看到徐風,她立即站起身,眉毛豎了起來。 “你又來幹什麼?”她警惕地問。 “我想看看石華。”徐風說,“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最後一面,我希望能再看看他。”他說得很誠懇,心裡卻在暗暗罵自己不厚道。 女孩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行!” “為什麼?”徐風緊追著問。 女孩看著他,神情很是惱怒,看樣子又打算大哭起來。徐風早有準備,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你聽說過姜春這個人嗎?”女孩渾身一震,止住哭意,凝視著徐風:“你怎麼知道姜春?” “姜春和石華一樣,也是這麼死的。”徐風說。他這話純粹是憑猜測亂說的,但看女孩的神情,顯然沒猜錯,女孩又是一震,對立的情緒消減了不少,聲音也和緩了許多:“你怎麼知道?” “石華跟你說過我們上次去旅遊的事嗎?”徐風說,“那次我也在。” “啊?”女孩徹底相信了,她上下打量著徐風:“你沒事吧?” “沒事。”徐風搖搖頭,“最近就是瘦得厲害,身體上老是長些怪東西,聽說石華也長,所以想問問看怎麼回事。”他把馮惠身上發生的事情搬到自己身上了。女孩聽他這麼一說,心理防線完全崩潰,終於徹底坦承了。 “你來看。”她把徐風引到石華的棺材前,按了按按鈕,棺蓋升起來,她俯身下去,伸出手時又朝四周打量一番,看看沒人,這才把石華臉上的白布揭開了。徐風湊過頭去看了看,石華臉色慘白地躺在棺材裡,雙目緊閉,典型的死人臉。徐風看了半天,沒看出和其他死人有什麼不同。他疑惑地望瞭望女孩,女孩說: “看他的嘴和鼻子。” 這麼一提醒,徐風才注意到,石華的嘴和鼻子看起來的確有點怪,但又說不上怪在什麼地方。嘴是嘴的形狀,鼻子是鼻子的形狀,從哪個方向看都和普通人的口鼻沒什麼區別,但就是覺得怪。 “怪。”徐風說,“看起來很怪。” “他就是這麼死的。”女孩說。徐風吃了一驚,迅速轉頭望著女孩:“怎麼死的?”女孩指了指石華的鼻子和嘴:“你用這樣的口鼻能呼吸到空氣嗎?”啊?這話撬動了一直堵在徐風心中的疑惑,他終於明白石華的嘴和鼻子怪在什麼地方了。 嘴還是嘴,鼻子還是鼻子,兩者的外觀沒有發生變化,然而,上唇和下唇緊密地合在一起,連縫隙也沒有,彷彿天生就是一個整體。鼻子從正面看不出哪特別,但從死者的鼻子下端朝上望,就能看到鼻孔不見了。換言之,石華沒有鼻孔,原本應當是鼻孔的地方被堵得嚴嚴實實的。徐風換了幾個角度發現這兩點之後,這才明白女孩的話是什麼意思。的確,誰也沒法用這樣的口鼻呼吸。照這情況來看,石華是活活窒息而死的。然而,他的嘴唇和鼻子為什麼會忽然長得攏到一塊了呢? “這是怎麼長的?”徐風問。 女孩連連搖頭:“不知道,發病之前還好好的,我跟他在家裡看電視,邊看邊說話,忽然他就不說話了,捂著喉嚨,兩手伸得筆直,喉嚨裡'嗯嗯'地直叫。我問他怎麼了,他一個勁地指著嘴和鼻子,臉色一下子就通紅,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問了兩句,他臉色就慢慢變了,眼睛翻白,很快就死了。120的醫生趕來,一看就說是窒息,準備做人工呼吸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嘴和鼻子都長攏了。”聽她這麼說,徐風覺得自己似乎也呼吸困難起來,他張開嘴呼吸了幾口空氣,仍舊很憋悶。他朝女孩擺了擺手,離開棺材,休息了一會兒,這才恢復了正常呼吸。女孩把白布重新蒙上,蓋好棺材,走過來問:“你沒事吧?當時看到他這樣子的人,都覺得自己的鼻子好像也堵住了似的,喘不過氣來。” “沒事。”徐風說,“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女孩說,“上次旅遊回來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定,總是好像有話要說,每次要說的時候又突然不說了。人就瘦得厲害,一個星期瘦了幾十斤,皮膚卻沒鬆弛,反而繃得緊。最怪的是,皮膚下面總是不停地冒出一些腫瘤樣的東西,不停地長,好像要把皮膚撐破似的,但過會兒又自己消了。” “對對,正是這樣。”徐風想到馮惠,連連點頭,“他沒去醫院檢查?” “沒。我勸他去檢查,他說這不是病。那段時間還一直躲著我,還說什麼是不想害了我,又說他們那次旅遊很怪,我問怎麼怪,他又不肯說。後來家裡來了兩個女孩,他跟她們聊天的時候,特意把我支開了。聊完了後,他整個人好像都放鬆了,那種怪病也再沒發過。不過他也只輕鬆了小半天,後來又變得害怕起來,不停地打電話,還跟我說如果他突然死了讓我不要傷心,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肯說,只是說自己的生死現在捏在別人手上了。我又打電話給馮惠……”女孩說到這裡,徐風驀然大喊一聲:“馮惠?” “對!”女孩被嚇了一跳,“就是馮惠,還有一個叫杜宇嵐的女孩,她們倆來過之後,石華身上就不再冒疙瘩了,但沒過一個星期,他就死了。”女孩說到這裡,又趕緊加了一句:“哦,對了,說起來也怪,馮惠她們來之前,石華一直念叨著,說自己不能害姜春。那兩個女孩來過之後,他就趕緊給姜春家打電話,那邊說姜春剛死了,他就失魂落魄,說姜春是自己害死的,還說自己肯定逃不過,也會死。你說你也是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風苦笑著朝她擺了擺手:“等我查明白了告訴你。”說完便趕緊離開了。他覺得腦子變成一團稀泥,所有的事情都混到了一起。顧不上多想,他掏出記事本,找到姜春的住址,趕了過去。 在姜春家樓下,他看到一輛白色桑塔納從路口拐彎過去了,他覺得眼熟,再一想那車牌號碼,回過神來:這不是自己和遊學亮開來的那輛車嗎?這麼說遊學亮也來過姜春家裡,他來幹什麼?徐風一肚子問題,上樓找到姜春的家人。姜春的家人還沉浸在悲痛中,聽徐風說自己是姜春的朋友,好一頓痛哭,雙方哀悼了半天死者,徐風才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對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姜春出事前並沒有像石華和馮惠一樣消瘦,身體也沒有冒出腫瘤樣的東西,但就是神情不太對,總是說自己可能會死。沒多久就真的死了,死狀和石華一樣,口鼻封閉窒息而死。從姜春家出來,徐風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著,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照已經發生的事情來看,馮惠、杜宇嵐、姜春和石華四個人,在那次旅遊單獨行動的時候,遇到了某件事,這件事首先影響了姜春,接著影響了石華,再接下來是馮惠和杜宇嵐,最後是遊學亮。讓他不明白的是,石華和馮惠她們見面後,姜春就死了;馮惠和遊學亮見面後,石華就死了。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聯繫,但徐風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是種什麼聯繫。 接下來的幾天,徐風一直留意著杜宇嵐和遊學亮。杜宇嵐和平常一樣,沒什麼特別的,體重似乎也在慢慢恢復。倒是遊學亮,短短幾天時間,便迅速消瘦下去,和馮惠一樣,他的皮膚變得緊繃發亮,整個身體都被衣服裹得嚴嚴實實,在某些時候,徐風能看到他緊裹的衣服底下猛然冒出的凸起。 “你最近怎麼了?”徐風問他。每當他這麼問,遊學亮總是悚然一驚,一雙眼睛泛著反常的光亮,盯著徐風幾秒鐘,似乎有些話已經到了嘴邊,卻總在最後關頭咽了下去。 “我不能說,不能說,”遊學亮冷汗淋漓,“我是真的喜歡馮惠,我不能害她……”似乎是怕自己會說出真相來,他緊緊摀住自己的嘴,跑了出去,身後留下了濃重的泔水味。 一個星期以後,遊學亮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公司裡的人都覺察到了他的異樣,但最終導致他辭職的,卻是在一次公司會議上怪異的舉止。全公司的員工會議是每週末例行的內容,遊學亮負責的銷售部門,照例是由他來做工作總結。遊學亮拿著早就寫好的總結報告,全神貫注地念著,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這周公司的銷售業績不錯。正在大家聽得認真的時候,遊學亮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臉色驟然間變得慘白,眼睛朝上翻去,似乎是想望到自己的額頭。 與此同時,他的整個頭部猛然膨脹起來,就像是一個氣球,忽然被充入了大量氣體,他的頭部,在幾秒鐘之內,脹到了原來的兩倍大小,臉上的五官因此發生了嚴重的變形。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嚇壞了,大家紛紛站起來,遠遠地離開遊學亮。 “我怎麼了?”遊學亮腫脹變形的嘴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你的腦袋,”在一片可怕的沉默中,徐風顫抖著道,“你的腦袋好像要爆炸了。” “不!”遊學亮發出一聲慘叫,踉蹌著衝到會議室的落地鏡前,看到自己的形象之後,他發出了更加可怕的叫聲:“我說!我全都說!”說完這話之後,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腫脹得透明的腦袋,在幾秒鐘內又迅速癟了下去,很快恢復了原狀。 人們目瞪口呆地註視著這一切。 半天,徐風小聲問:“遊學亮,你沒什麼不舒服吧?” 遊學亮苦笑一下,搖了搖頭:“你能聽我說嗎?” “說什麼?”徐風問。 “你想知道的一切。”遊學亮說。 他們兩人的對話讓其他人迷惑不解,有人提出他們也想听聽是怎麼回事,但遊學亮堅持只能告訴一個人,不是徐風也行,但只能告訴一個人,多了就不行。在這種情況下,其他人只好放棄了。遊學亮朝徐風做了個手勢,自己先走出了會議室。徐風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並承諾一定把聽到的話告訴他們,這才跟著遊學亮走了出去。 遊學亮把徐風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將門反鎖好,讓徐風坐下來,盯著他看,一言不發。 “說吧。”徐風催促道。 遊學亮還是沒說話,他目光嚴肅地盯著徐風,神色猶豫。遊學亮以前是個快活的胖子,最近這麼一頓瘦,彷彿換了個人,不僅外形大改,連性情也變了許多。徐風以前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嚴肅的表情,覺得有點緊張。 “快說啊。”他又催了一句。 “是你要我說的。”遊學亮說。 “嗯,說吧。”徐風說。 “是你要我說的,”遊學亮又重複了一遍,“也是我要馮惠說的,事情都是這樣,但馮惠也可以不告訴我,我也可以不告訴你。” “嗯。”徐風覺得他在說廢話,但為了避免冷場,還是應了一聲。 “我是真的很喜歡馮惠,我不想害她。你是我朋友,我也沒想害你。”遊學亮說完,便正式開始講述了,“這事是從上次我們旅遊開始的……” 上次旅遊的時候,在經過中途的一個景點時,趁大部隊都在休息,杜宇嵐和馮惠、姜春、石華他們幾個人溜了出來,沿街尋找著當地的小吃。一路走一路吃,不知不覺溜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巷子兩邊是破敗的牆壁,中央只有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路,路上還堆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姜春朝里面掃了一眼,就說這是條死巷,正要走開時,杜宇嵐眼尖,一眼看到小巷的盡頭擺著一個攤位。這事讓大家都覺得很好奇:在這樣一條走不通的偏僻小巷裡擺攤,能被人光顧的機會接近於零。是誰這麼沒有經營頭腦?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想去看看,幾個人嘻嘻哈哈地走進巷子,邁過巷子裡堆著的雜物,走到那攤位前。 那攤位也奇怪,就在小巷的盡頭,背靠著牆壁。攤位不大,一個穿藍衣服的人坐在一張椅子上,前邊放著張桌子,桌子上立放著一塊白色的紙牌,上頭寫著幾個毛筆字:“秘密出售”。幾個人圍在桌前看了半天,始終沒看出來這裡秘密出售的是什麼。藍衣人低垂著頭,任他們指指點點,始終一言不發。 “這裡賣什麼的?”姜春問。 “秘密。”藍衣人說。 “這也保密?”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你不說你賣的是什麼,怎麼會有人來買?”他們認定這人神經有毛病,說完之後便準備轉身離開。藍衣人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慢慢微笑起來。這微笑緩慢展開,讓人看得心頭很不舒服。藍衣人微笑的同時,慢慢地站了起來。 “我賣的就是秘密。”藍衣人小聲說。這話又引來一陣大笑,姜春笑著問:“什麼秘密?多少錢一個?” “我只有一個秘密,”藍衣人保持著令人不舒服的微笑道,“一塊錢一個。買了才知道是什麼秘密。” “你不說是什麼秘密,我們怎麼會買?”姜春笑道。 “說得出來的,就不是秘密了。”藍衣人笑道。 其他人看著他們對答,覺得有趣。石華和馮惠慫恿姜春掏一塊錢把這秘密買下來,看這人到底搞什麼鬼。 “就當是打發叫花子。”馮惠低聲在姜春耳邊道。 “好,我買了。”姜春掏出一枚一元的硬幣,“啪”的一聲放在桌上。藍衣人把硬幣拿過來,小心地收進口袋,朝姜春招了招手,兩人走開幾步遠,藍衣人對著姜春的耳朵咕噥了幾句,姜春笑著點頭,衝著石華他們幾個擠眉弄眼。 說完話,藍衣人便收拾攤子準備走人,臨走前回頭囑咐了一句:“你要記住我說的話。” “知道,放心吧!”姜春朝他揮了揮手。藍衣人神色猶豫地看了看他,嘆了口氣,扛著他的椅子慢慢朝小巷外走去。姜春他們幾個沒急著走,其他幾個人圍著姜春,讓他說出那藍衣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姜春哈哈大笑,正要說的時候,又停下來了:“不行,我不告訴女孩子。”他這麼說的時候,其實並不是故意保密,只是逗逗那兩個女孩,那兩個女孩也知道這點,所以也沒追問,笑吟吟地等著他自己說。姜春說這事要先告訴男同胞,萬一有危險,也是男人來承受。這話說得大家又是一陣大笑。姜春完全不相信那藍衣人的話,他把石華拉到一邊,兩人嘀咕了幾句。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那藍衣人還沒有走出巷子,他們的話剛說完,那藍衣人忽然扔掉了扛在肩膀上的椅子,一隻手在空中揮舞著,另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咽喉。這種變化讓幾個人吃了一驚,跑過去看時,藍衣人咽喉內發出啊啊的叫聲,嘴唇卻一動也不動,臉上漲得通紅。 “你是不是病了?”馮惠彎腰問。 藍衣人搖了搖頭,一把將馮惠推開,伸出食指,直指著姜春,目光凌厲地望著他。姜春和石華兩人面對著藍衣人的目光,臉色忽然變得煞白,連連後退。杜宇嵐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然而,沒等到救護車趕來,藍衣人就已經斷氣了,臨死前他一直死死地盯著姜春,眼裡流露出來的怨毒目光,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救護車趕來後,發現藍衣人的口鼻已經完全長攏,沒法做人工呼吸。藍衣人就是這麼活活窒息而死的。 回大部隊的路上,幾個人都覺得心神不定,馮惠和杜宇嵐幾次向姜春他們打聽藍衣人到底說了些什麼,那兩個人卻死活也不肯說。 “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聽到這裡,徐風忍不住追問。 “後來,石華把這事告訴了杜宇嵐和馮惠,姜春就死了;馮惠把這事告訴了我,石華就死了;現在我告訴了你,估計馮惠也活不成了。”遊學亮說,他眼神陰鬱地看了一眼徐風,似乎在等他阻止自己說出最後那幾個字。但徐風的目光充滿強烈的好奇,他滿懷期待地望著遊學亮。遊學亮的眼神更加陰鬱了:“那天,藍衣人在姜春耳邊說的話是——'你如果把這句話說出去,我就會死。'” “什麼?”徐風愣住了,“就這麼一句話?”遊學亮點了點頭:“就是這一句,這句話就是秘密。”徐風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你如果把這句話說出去,我就會死——這句話本身就是秘密,同時又是一個詛咒,姜春把這話說出去了,藍衣人就死了,石華把這話說出去了,姜春就死了……徐風總算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這麼說,現在馮惠已經死了?” 遊學亮緩緩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他略微頓了頓,又道,“現在,我的命就捏在你手裡了。”徐風目瞪口呆。照這麼看來,現在的情況是,如果自己把這秘密說出去,遊學亮就會死,而同時自己的命也就捏在別人手裡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徐風問。遊學亮苦笑一聲:“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馮惠果然死了,死狀和石華一模一樣,同樣是窒息而死。遊學亮悲痛欲絕,卻又無可奈何。 徐風這幾天總覺得自己心裡似乎憋著什麼東西,渾身脹得難受,那個秘密摺磨得他坐立不安,似乎不找個人說出來就難受。傾訴的慾望在全身遊走,他常常能感覺到自己身上不斷地膨脹起一團東西,從鏡子裡,他看到自己緊繃的皮膚和瘦削的容顏,而那個秘密不斷從皮膚下膨脹出來,似乎隨時都會破體而出。 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了,這種膨脹的滋味實在難受。一個人的身體是不可能承載這樣的秘密的。好幾次,他都準備對人張口,話到嘴邊又嚥下來——這關係到遊學亮的生死,同時也是把自己的命交出去,這種事情不能不慎重。 然而,秘密憋在心裡,即使全身緊繃著,這秘密也仍舊不時想要衝出體外——多麼難受,幾乎比死還要難受。這秘密在他心中發酵醞釀著,他的身體散發出泔水的味道。 遊學亮常常驚恐地看著他,目光中充滿擔憂。對死亡的恐懼清楚地寫在遊學亮臉上,徐風咬牙望著他,兩人常常相對苦笑。我還能堅持多久? 你還能活多久? 這世界上誰能抵擋秘密的折磨? 在最難受的時候,徐風身上同時冒起了七八個凸起。他無意識地狂奔著,在這個漆黑的夜晚,他帶著再也無法掩藏的秘密,一路狂奔,想要隨便找個什麼人說出去。然而,不湊巧的是,時間已經太晚了,這條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他跑了不知多久,才在一堵牆壁的牆根下,見到了一個乞丐。他瘋狂地撲過去想要訴說,卻被乞丐的形狀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那乞丐瘦得如同骷髏,皮膚緊繃在身體之上。他全身到處都是碗口大的破洞,破洞內裸露著鮮紅的血肉。徐風看著他的時候,他的胸口正迅速膨脹起一團血肉,那一團血肉膨脹起來,無限膨脹之後,忽然“砰”的一聲,繃得透明的皮膚爆裂開來,一股令人窒息的泔水味填充在空氣裡,乞丐身上又多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洞。乞丐無聲地吶喊著,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雙手在空中揮舞,手臂盡頭的雙掌早已不見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手臂揮舞著。徐風驚恐地望著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蠕動的凸起——難道自己將來也會變成這樣嗎? “你看到他了?”杜宇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徐風驀然回首,杜宇嵐正黯然地望著他。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跑到了杜宇嵐的家門口。他心頭猛然湧起一個憋了很久的疑問:杜宇嵐也聽到了那個秘密,為什麼她一點事也沒有? 不等他回答,杜宇嵐已經先開口了:“遊學亮把那個秘密告訴你了吧?我早就看出來了。”她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當初也是你這樣,渾身脹得難受,不說出來彷彿就會死。但是我不想害石華,更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所以我找到了這個人,”她指了指乞丐,“他不會說話,也不認識字,連手掌都沒有,也就不能比畫,我把那個秘密告訴了他,這就是最保險的,他肯定不會說出去,對吧?” 徐風打了個寒戰。他望著那個被秘密摺磨得痛苦哀號的乞丐——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折磨嗎?他望瞭望杜宇嵐,又看了看自己,又轉身狂奔起來。他要找一個人,隨便什麼人。今夜,必然有人在街頭遊走。這世上的人,有幾個人能抵抗誘惑,不去打聽別人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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