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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四章老牛淚

死亡之書 李西闽 6080 2018-03-22
凜冽的寒風是鋒利的刀子,割著少年黑子的肌膚和心靈。曲柳村的寒冷和飢餓一樣可怕。寒冷同樣可以使人陷入深淵。 曲柳村最寒冷的冬天,黑子目睹了一頭老牛的死亡。 他還目睹了一個老實巴交的老人的死亡。 老牛的淚水讓黑子感動。 老人的淚水同樣讓黑子感動。 入冬之後,生產隊的那頭老耕牛就明顯體力不支了。一般在初冬時節,稻田都要翻犁一遍。那是個有霜的清晨,老人王喜貴早早地起了床,抱了一大捆幹稻草到牛欄裡去,他是負責飼養這頭老耕牛的飼養員,他不能讓老牛餓著,雖說昨晚餵過了,可現在他還是要拿著草料來給牠吃。老牛慢慢地嚼著乾草。老人心里挺擔心,牛一老就怕冷,它像人一樣,天一冷倒下去就很難再爬起來了。 今天就特別冷。

瓦楞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粉白的霜。 老人的牙齒直打哆嗦,上上下下碰得丁當響。他想讓牛吃飽一點,因為過一會兒就有人來把牛牽到田裡去,犁田手趕著它犁地,那是苦活,要花大力氣。 他向生產隊長建議過,今年比任何一年都冷,他王喜貴活了六十多年,沒碰到過這麼冷的冬天,最好不要讓這頭老牛犁地了,讓它好好休養休養,明年春天天暖了再讓它下地勞作。 生產隊長說:“喜貴叔,生產隊就那麼幾頭耕牛,少一頭耕牛都不行,地多牛少,地不趕緊翻,冬雨一下就翻不成了,明年的收成也會受影響。” 老人沒再說什麼。 老牛在嚼著乾草,老人在想著心事。 生產隊長出早工的哨聲響起來。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向了田野。 犁田手李文治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

他邊走邊說:“霜這麼大,也不怕把人凍死,出什麼鳥工!犁田這活遲一天早一天也沒什麼要緊的!” 老人不喜歡李文治,因為這個人脾氣不好,老是用手中的竹鞭抽打他的老牛。這不,李文治肩上扛著犁,手中拿著根青青的竹鞭。那根將要打在老牛身上的竹鞭讓老人心中冒火。老人一向老實巴交,火也在心裡,氣也在心裡,若不是急了,他是不會輕易朝人發火的。王喜貴是曲柳村最老實的人,他一生很少和人紅臉吵架,就是別人欺負他,他也是一聲不吭地忍了。這樣也沒有人會去欺負他,他就像鄉野裡的野草那樣,在鄉村的風中默默地從青綠到枯黃。 老人眼睜睜地看著老牛被李文治牽走了。 牛欄空了,老人趕緊把牛欄裡被牛尿牛屎浸濕的那部分稻草清理掉,再鋪上了乾稻草,他伺候這頭牛十多年了,這頭牛應該是有福的,沒有誰像他這樣讓牛過著舒適的生活。牛欄要是不保持乾燥,牛很容易在寒冷的天氣中癱倒。

鋪完幹稻草,老人的鼻涕流了下來。老人六十多歲了,頭髮鬍子都白了。村里的小孩子都叫他“白須公公”,空閒的時候老人經常給孩子們講故事。他年輕時個子也不可能太高太壯,現在老了就更顯不出他的個兒,他是個精瘦的老人。 “嗬——”老人呼出了幾口白色的熱氣,“今年怎麼會這麼冷!” 想到冷,他又不放心老牛了。 他一步一步朝田野走去。 他來到了田邊,看李文治一手扶著犁,一手拿著鞭子,趕著牛犁地。老牛喘著粗氣,沉重地一步步往前走,犁過處,一塊塊黝黑的泥土一片片翻開來。李文治嘟嘟囔囔,總有發不完的牢騷,總是嫌老牛走得太慢,走一會兒,他就大聲地吆喝一聲,抽老牛一鞭子。牛畢竟是老了,任李文治怎麼吆喝,怎麼使勁抽,它也不可能像從前那麼有力氣了。

李文治一鞭子一鞭子抽著老牛,那鞭子就像抽在老人的身上。他在地頭對李文治說:“文治老弟,你高抬貴手,少抽它幾下,它已經老了。” 李文治說:“您放心,抽不死它的。” 他還是繼續吆喝著,抽打著老牛。 老人說:“你也會老的。” 李文治沒好氣地說:“老就老好了,死了拉倒,活著也受鳥罪!” 老人茫然地看著不給他留一點情面的李文治,不知如何是好。 太陽出來了。 田野上冒著氣,那是寒霜見到陽光之後融化時冒出的白氣。 太陽照在老牛身上,老牛是否感到了溫暖,老人不得而知。反正他感覺不到太陽的熱量,天地之間是一個巨大的冰窖。早晨的冽風無遮無攔,從這邊掃過來又從那邊掃過去,像無數把利刃在空氣中狂舞。

老牛漸漸地吃力起來。 它走著走著就喘著粗氣不走了,它的四腳打著抖。 李文治氣壞了,一陣猛烈的鞭子抽在老牛身上。老牛仰起疲憊的頭,長長地哞了一聲,嘴巴里鼻孔裡噴出長長的白氣。 李文治罵道:“死牛,快走,偷什麼懶!” 他又一陣猛烈地抽打已經皮包骨頭,只剩一副大骨架的老牛。 老人氣得全身發抖。 他又聽到李文治在呵斥老牛:“死牛,再不走就殺了你吃你的肉!” 這話在老人聽來是那麼惡毒。 他口裡說著:“造孽喲,造孽喲!”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李文治撲過去。 他不顧一切地從李文治手中奪過竹鞭,扔在一旁,他紅著眼對李文治說:“你怎麼那麼狠呢,牛老了,不能動了,你就不能讓它休息一會兒嗎。人都會老,何況是牛!”

李文治見老人真的生氣了,把犁一扔,賭氣地走了。 李文治找到了在地頭抽煙的生產隊長:“隊長,這可不能怪我哇,不是我不願意幹,而是王喜貴不讓我幹!” 生產隊長吐了一口煙,問:“怎麼回事?” 李文治指了指老人和牛,“你自己看看吧。” 生產隊長朝那邊望過去,他看到老人給老牛卸下了身上的枷套,然後牽著牛往村里走去。 生產隊長沒有做聲。 他遞給李文治一根“經濟”煙,說:“抽一根菸吧!” 李文治接過煙,和生產隊長對了個火,他吐了口煙霧說:“這可不怪我哇,你可不能扣我的工分。” 生產隊長說:“牛也許真的老了。” 李文治看著在陽光中遠去的老人和牛,若有所思。 生產隊長說:“我看要添一頭耕牛了。”

綿綿的陰冷的冬雨讓老人心焦。 老人給老牛換了個地方。他把自家放雜物的空房子騰了出來,把老牛牽進了雜物房。在此之前,他把雜物房打掃得乾乾淨淨,牆上天花板上看不到一點蜘蛛網。他用油布把窗戶嚴嚴實實地蒙上,怕冽風會吹進來讓老牛挨凍。他在雜物房的地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稻草。因為牛欄一下雨,水就會流進去打濕了地,老牛說不定一躺下去,第二天早上就站不起來了。 牛老了。 牛在這樣舒適的房間裡感受到了老人的溫暖。 老人坐在躺在乾草上的老牛面前,撫摸著老牛的頭。牛眼渾濁。老人想起牛年輕時的樣子。 那時候的牛是頭好牛哇。 它高大壯實,力氣很大。村里的黃牛沒有一頭可以和這頭牛匹敵。它要是和別的牛斗起來,勝者肯定是它。那時候它犁地跑得多歡呀,不要說一個鏵犁,就是兩個鏵犁合在一起,它拉起來也風風火火,把犁田手累得吭哧吭哧地跟不上趟,一直叫它慢些走。

牛年輕時神采飛揚。 那神氣勁讓老人一想起來心中就充滿了幸福感,因為這頭牛是他飼養大的。從一頭病歪歪的小牛養成一頭健壯威風的牛,他花了多少心血哪! 老人的眼中跳躍著火苗。 那時,他還年輕哪,如今,他和牛都老了哇,不堪一擊了。 他盼望著天晴,天要晴了,他就會在正午的時候把牛牽到山坡上去放牧,它可以吃一些沒凍死的青草,還可以在野地裡曬曬太陽,他自己的心情或許也可以得到放牧。 多少年來,他和牛的命運早已經連在了一起。 天終於放晴。 天一晴,太陽出來,就暖和了不少。但要在沒有風的日子,天氣才會真正暖和,有風吹來的日子還是很冷的。太陽就像是永遠煮不開的溫吞水,要死不活的,但總比下雨天要好。

有風的日子,老人不會牽牛出去。 碰到沒風的日子,老人就把牛牽出去了。在那被陽光曬得微暖的山坡上,牛悠閒地吃著草兒。 老人坐在草地上,目光向很遠的山巒眺望。莽莽蒼蒼的大山讓他覺得沉悶,眼皮老抬不起來,進入這個冬天以來,他老是流鼻涕,咳嗽,胸口像堵了塊巨石。 他的眼也花了,有眩暈的感覺。 老牛吃飽了,優哉游哉地走到老人面前,躺了下來,頭依偎在老人的身上。老人撫摸著牛的頭,牛的雙眼一眨一眨的,好像在享受著老人的愛撫和溫情。 老人會想起一件記憶猶新的往事。 那是牛還沒有成年時的一件事。 好像是在另一個山坡上,老人牽它出去放牧。老人看牛吃飽了躺在山坡上倒嚼,他就去解了個手。一回頭,他看到小牛牯背翻了過來,四腳朝天亂蹬。牛的嘴裡吐出夾雜著青草的白沫,牛淚一直流著,牛發出淒涼的叫聲:“哞——”他嚇壞了。他跑回村里,叫來了生產隊長。那時已是黃昏了,生產隊長說:“不好,牛中毒了!”他趕緊對老人說:“喜貴,你趕快去鎮上請獸醫,快去!”

老人不顧一切地朝鎮上奔去。 他心急如焚,牛要是死了,他會一輩子不安心的。從曲柳村到鎮上有二十多里的山路。他在山路上狂奔,路人說:“這人走那麼急,不是奔喪吧。” 等他來到公社,天已經黑透了。 他來到了獸醫站,找到了站長。那時候獸醫站站長是個很熱情並真正是為人民服務的人,大家都叫他“老黃”。老黃一看王喜貴進來了,忙問:“喜貴,出什麼事了?”整個公社里,誰都認識他老黃。王喜貴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好了,不好了。”老黃給他倒了一杯水,“喜貴,慢慢說,慢慢說。”王喜貴喝了口水,緩了口氣說:“我們生產隊的那頭黃牛牯中毒了。”老黃一聽,臉色馬上變了,他知道肯定是牛牯吃錯了毒草,如果不及時搶救會十分危險。老黃背上藥箱,拿起手電,騎上那輛除了鈴鐺不響什麼都響的老自行車,飛快地趕往曲柳村。臨走時,他對王喜貴說:“喜貴,你先在我家吃飯,吃完飯你再回去,我先走了。” 王喜貴哪吃得下呀,他跟在老黃的自行車後面跑了起來。 老黃想帶他的,但山路小,根本就帶不了人,有時還得下車扛著自行車走。 剛開始的時候,王喜貴和老黃還能保持一段距離,但時間一長,王喜貴就看不到老黃了。 王喜貴在奔跑。 先不說王喜貴,先說老黃騎著自行車到曲柳村,村口的那塊曬穀坪上圍滿了人,人們舉著火把。 “老黃來了,老黃來了。”人們欣喜地說,老黃來了,就意味著牛牯有救了。 生產隊長馬上讓人讓開一條路,老黃二話不說,走到了牛跟前,翻了一下奄奄一息的牛的眼皮,然後說:“拿一盆地瓜粉水來。”很快地,一盆地瓜粉調成的水送到了老黃的手中,老黃把水放在邊上。他讓兩個青壯漢子把牛頭扳住,然後拿起一個尖口的竹筒,在盆裡盛了一盆地瓜粉水,撬開牛牯的嘴巴,往裡面灌。不一會兒,一盆地瓜粉水就灌進牛肚子裡去了。 “沒事吧,老黃?”生產隊長焦急地問。 老黃沒有說話,他打開藥箱,拿出一包白色粉末狀的藥放在竹筒裡,加上水搖勻,然後又給牛灌了下去。 老黃注視著牛。 大家也注視著牛。 有個二流子模樣的人說:“我看這牛是不行了,乾脆殺了分點牛肉吃算了!” 生產隊長對他怒喝道:“混賬!” 那小子吐了吐舌頭,縮了回去,再不敢說話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突然,那牛翻了一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吐出一攤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地瓜粉水,有草,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吐完之後,牛長哞了一聲。 大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牛被救回來了。 生產隊長十分高興。他要留老黃吃飯。老黃推卻:“不了,不了,我得趕回去!”生產隊長讓一個青年搶過了他的自行車,奪過了他的藥箱,說:“天都那麼晚了,別回去了,晚上住在我家,我讓老婆雞都殺好了,等著你來呢!走,喝兩杯去!” 老黃十分無奈,只好客隨主便。 生產隊長和老黃還有生產隊幹部喝酒喝到酣處,老黃突然說:“喜貴不知回來沒有?”生產隊長說:“對呀,喜貴不知回來沒有。”他馬上讓生產隊的保管去喜貴家看看。保管來到了喜貴家,看到喜貴的兒子正在給那頭救活過來的牛餵食。保管問:“你爹沒回來吧?”喜貴的兒子也是老實人,他只顧餵牛,沒在意父親有沒有回來,他馬上說:“沒有哇!” 保管就回去向生產隊長回了話。 老黃說:“不對勁呀,他該回來了,我們一起出來的。他沒有手電,也沒有火把,黑燈瞎火的一個人走夜路,會不會出什麼事?我看還是派幾個人去找找。” 生產隊長馬上派出了幾個人和喜貴的兒子一起去找習慣。 結果,在一個山崖下找到了失足落下山崖的王喜貴。王喜貴跌斷了腿,正往山上挪呢。他看到來找的人,第一句話就問:“牛救過來了沒有?”其中一人說:“王喜貴呀,你命都快沒了還管牛鳥事!”王喜貴不管他,還是問:“牛救過來沒有?”他兒子說:“救活了。”他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老牛的喘息一天天沉重起來,天愈來愈冷了。老人心痛哪。他在一個深夜裡,被凍醒了。已經陰霾了幾天的天空飄起了雪花。老人一出門,就看到漫天大雪紛飛。老人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他在寒冷中喘著氣,他的胸口悶極了。 他點了盞馬燈,朝雜物房走去。他一開門,看到老牛半蹲在那裡,頭高高地仰著,它像老人一樣流著鼻涕,長長的黏糊糊的鼻涕拖到了地上,那是兩條清亮的線。老人的心抽緊了。 老牛看到老人,掙扎著想站起來,可它還沒站起來就癱倒在地上。它又一次試圖站起來,還是像剛才那樣,沒站起來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老人的淚水流淌出來,老牛終於癱倒了。 他馬上回到房間裡,抱出自己那床破舊的棉絮,蓋在了老牛的身上。他撫摸著老牛的頭。屋子外面雪花兒在飄。 …… 第二天一大早,老人的兒子起床之後來到了雜物房。為了讓老人安心,他每天都會早早地來到雜物房料理老牛。他一推開門,呆了。老牛在無聲地流著淚,老人伏在牛身上,他的身子已經凍僵了。那盞馬燈還沒有熄滅,像是老人為自己點燃的長明燈。 很多人來了,黑子也來了。 他看著人們把凍死的老人抬了出來。老人的臉是安詳的,沒有一絲痛苦。他永遠是那麼弱小,他死得和他活著一樣,無聲無息。 埋葬了老人之後,老牛的末日也到了。 它沒有捱過這個冬天,但它不是老死的,而是被殺害的。生產隊長讓人把老牛弄到了村頭曬穀坪的雪地裡。老牛已經徹底癱了,它無言地望著這個白色的世界。那些雪披的山林,好像是給老人戴孝。老牛在那雪地裡沒有掙扎,它在等著人們的屠殺。 “要屠牛啦!”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來到了曬穀坪上看殺牛。黑子也來了。他本以為牛會自然老死,在它死後,會把它和老人王喜貴埋在一起,可沒想到村幹部決定把牛殺了,各家各戶分點牛肉吃,那張老牛皮還可以換了鞋錢喝酒。 生產隊長找了個力氣大的人,提了把大斧子來到了曬穀坪上。生產隊長說:“小孩子都回去,殺牛不能看,你們看了會做到噩夢的!”孩子們流著鼻涕,一個個嘻嘻笑,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怕做噩夢。 黑子在心裡說:“生產隊長,你手下留情吧。別殺老牛,讓它自己靜靜地離去吧。”黑子看著被雪覆蓋的翻犁過的田野,一種淒婉的歌聲穿過了他的心靈。他總是沒有辦法阻止死亡的發生,這讓他覺得無奈而脆弱。 他聽到了赤毛婆婆念經文的聲音。 那聲音神秘而悠遠。 他相信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赤毛婆婆內心的聲音,那個不知活了多久,一心向佛吃素的老婆婆的內心有種持久的力量,讓黑子戰栗。 老牛似乎知道自己要被殺了,它突然“哞——”了一聲。那叫聲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似乎在喊:“誰來救我!”沒有誰會回答它,天不會回答它,地也不會回答它。它此時肯定比衣著單薄的黑子還寒冷。它的寒冷是來自生命深處的。老牛的淚水無聲地淌下,那雙眼睛讓黑子想到即將被撲滅的兩團冰冷的火焰。 生產隊長用一塊破布蒙住了老牛的眼睛。 這是多麼虛偽的舉動,既要把它殺害,要吃它鮮美的肉,還會怕那雙眼睛,流淚的眼睛。黑子對生產隊長有了一種憎惡的感覺。 那人舉起了大斧,朝牛頭的中間狠狠地劈了下去。 “哇——” 一個孩子嚇哭了,黑子過去抱起了那個孩子,朝村里走去。 那天晚上,黑子家也分到了一塊牛肉。撐船佬吃得津津有味。黑子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那晚什麼也沒吃。他心想,要是讓老人王喜貴知道了老牛的結局,他會安寧嗎?他的靈魂就在天空中,俯視著曲柳村的人呢。那個晚上,也有一個人和黑子一樣沒吃牛肉,那就是王喜貴的兒子。 第二年春天,生產隊又買了一條小牛犢。小牛犢交給了老實巴交的王喜貴的兒子飼養。黑子看到王喜貴的兒子牽著牛走向陽光燦爛的如茵草坡時,心中就會響起那支淒涼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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