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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三章水中的少年

死亡之書 李西闽 7247 2018-03-22
撐船佬和黑子母親結婚幾年,黑子母親都沒有懷上撐船佬的孩子。撐船佬心裡有氣,每天晚上都不停地折磨黑子母親。黑子母親承受著撐船佬施與她的肉體上的折磨,她無怨無悔,只要撐船佬對黑子好,供他上學,她死也甘心。撐船佬經常想著想著就特別來氣,邊和黑子母親做那種事,邊罵著:“你這只不下蛋的母雞,你就不能給我生下一兒半女讓我傳宗接代,屌!我養你們有什麼用!”母親無言,她在撐船佬的發洩中默默地承受著。撐船佬發洩完事,從黑子母親身上滾下來,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便呼呼地睡去。黑子母親摸著撐船佬的胸膛,她也挺難過,她覺得對不起撐船佬,撐船佬的想法和要求並不過分。 那一個晚上,撐船佬很晚才回家。 他一腳把門踢開。

黑子母親趕緊起床,去給他端洗腳水。 撐船佬坐在竹椅上,氣喘如牛。他不滿地看著黑子母親把洗腳水端過來。他的眼中迸射出怒火。黑子母親把洗腳水放在撐船佬面前,她聞到了濃烈的酒臭味,她知道撐船佬又被他的死黨拉去喝酒了。 她說:“以後別喝那麼多酒,傷身體。酒不是什麼好東西。” 撐船佬喘著粗氣,眼中燃燒著怒火,看得出來,他是在強壓住怒火,他在人家家裡喝酒時,他那個死黨又談到了黑子母親的生育問題。那是他的一塊心病,這塊心病常讓他煩躁不安。他的死黨說:“你老婆老不給你生孩子,這是很嚴重的問題。”他死黨的老婆也附和著說:“你不能光給別人養兒子呀,得為自己考慮考慮後路。”撐船佬覺得很沒面子。 黑子母親又說:“酒真的要少喝。你這個人就是實在,人家讓你喝多少你就喝多少,一點餘地都不給自己留。”

撐船佬突然火了,他一腳踢掉了腳盆。 他跳起來,指著黑子母親的鼻子,大吼道:“你囉嗦什麼,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黑子母親默默地收拾好被撐船佬踢掉的臉盆。 撐船佬大吼道:“你這只不下蛋的母雞,你給我滾!” 黑子母親呆呆地看著發狂的撐船佬。撐船佬的眼睛血紅,他盯著黑子母親,突然抓住她的頭髮,狠狠地提起來,要把她的頭往牆上撞。黑子母親哀叫了一聲,她知道撐船佬酒喝多了,喪失了理智。 就在這時,黑子從屋裡走了出來,他大喝了一聲:“住手!” 撐船佬聽到了那一聲斷喝。 他放鬆了抓住黑子母親頭髮的手。他朝黑子撲了過來,“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黑子母親抱住了撐船佬的腰,撐船佬把她使勁地甩了出去,黑子母親的頭撞在了牆腳。

黑子看到母親摔倒在那裡,頭撞出了血。 看到血,黑子憤怒了。 他一頭朝撐船佬的頭撞了過去,撐船佬一個趔趄,直直地仰倒在了地上,倒地的聲音異常沉重。 撐船佬的頭撞在了地上。 黑子撲過去騎在了撐船佬的身上,朝他胸膛上猛力擊打著,邊打邊說:“我看你再欺負我媽!我今天和你拼了!” 撐船佬動彈不得,他怎麼也沒想到,黑子的力氣有這麼大。這時他才發現,黑子已經長大了,不能小覷了。他被黑子打得無力還手,他認定今天要死在黑子的手下了。 母親撲過來,推開了黑子。 她抱起撐船佬的頭,把他抱在懷裡,她哭著衝黑子大聲吼道:“你怎麼能打你的繼父,他養活你,供養你上學,容易嗎!他就是打你,你也不能還手哇!”

黑子呆了。 撐船佬的酒醒過來了,他無力地癱軟在黑子母親的懷裡,眼淚流了下來。 黑子跪下來,“媽、叔,我錯了!” 撐船佬閉上了雙眼。 炎熱的夏天又來臨了。 夏天的來臨,對曲柳村的少年們而言是幸福的事情。夏天裡,他們不用擔心寒冷和飢餓。曲柳村的少年們對夏天情有獨鍾。夏天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他們會去幫大人們收割早稻,能去捉知了,能去摸魚,能無憂無慮地在夏夜裡瘋玩到深夜,特別是在學校放暑假之後。 最讓他們覺得暢快的,莫過於下河游泳。 游泳是少年們最饒有興趣的項目。 要是沒什麼事,他們會在河裡泡上一天。 他們赤條條地在河裡游著,遊累了就躺在沙灘上玩耍,身上被太陽曬得黝黑髮亮,一滴水珠掉在身上,慢慢滑落,留不下一點水的痕跡。

黑子和王春洪、李遠新三人形影不離。 在這個夏天裡,他們一起去幫大人們割稻子,為父親積工分。 他們一起去摸魚。 一起去玩耍。 最重要的是他們一起去游泳。 起初黑子很怕水,因為水淹沒了他的親生父親。他一見到河水,就會兩腿發軟。每當看到同伴們在水里歡樂地嬉戲,黑子坐在岸邊,心情異常複雜,他又怕水,又希望自己能像他們一樣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暢遊。 王春洪應該是曲柳村里的游泳高手。他會好幾種泳姿,什麼自由泳、蛙泳、仰泳……沒有一樣他不拿手的。這小子最能耐的就是潛水,他能在水里待上三分鐘,這個紀錄,曲柳村的少年們一直沒有打破。 王春洪游泳的樣子十分灑脫,他就像一尾魚,天生就和水有不解之緣。因為他的水性好,他常擔當救護員的角色,只要誰在水里有難,他就會潛過去,把那人的身子托起來,踩著水把人送到岸上來。王春洪救過多少人,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反正只要王春洪在場,許多不敢往深水里遊的孩子就敢大膽地游向深水,王春洪成了他們的保護神。

黑子很羨慕王春洪。 王春洪見黑子坐在岸上出神,來到了黑子麵前,對黑子說:“黑子,把衣服脫了。” 黑子問:“幹嗎?” 王春洪說:“下河游泳!” 黑子的臉紅了,“你知道我不會游泳的。” 王春洪說:“我還知道你不會吃飯咧!” 黑子:“你別逗我了,我真的不會游泳。” 王春洪說:“你學都不學,怎麼知道你不會游泳呢?” 黑子說:“我不學!” 王春洪就對水中的李遠新說:“遠新,你上岸來。” 李遠新問:“什麼事?” 王春洪說:“上來吧,上來你就知道了。” 李遠新爬上了岸。 王春洪說:“遠新,我們把黑子的衣服脫了,把他扔到水里去。” 黑子固執地說:“我不游泳!” 王春洪和李遠新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過去把黑子按倒在地上。他們很快剝光了黑子的衣服,把他抬起來,扔到了淺水里。黑子的身體一接觸到喝水,心就止不住地顫抖。他扑騰著站起來,往岸上跑。王春洪和李遠新笑嘻嘻地攔住他,又把他推進水里。黑子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他沙啞著嗓子大聲說:“你們再這樣,我就和你們翻臉了!”

王春洪說:“膽小鬼,翻臉就翻臉!” 李遠新也說:“還男子漢大丈夫咧,呸,男子漢大豆腐!” 他們不理黑子,自顧自地走向河裡,在河水里嬉戲。黑子站在那裡,他們的話對他刺激太大,他沒有回到岸上,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河裡。他伏在淺水里,往自己身上潑水。王春洪他們走過來,把他拉下了水。王春洪說:“黑子,我教你游!”李遠新也說:“我們一起教你游,別怕。” 於是,黑子在王春洪他們的指導下,很快就學會了游泳。只要下了一次水,他在炎炎的夏日里就像曲柳村的少年們一樣離不開那條給他們帶來清涼、帶來歡樂的大河了。 黑子的母親不讓黑子下河游泳,她說河裡每年都會淹死一兩個人,她害怕失去黑子,她已經有一個心愛的人死在了水里,她不想失去第二個。沒錯,黑子下河游泳都是偷偷摸摸的。母親每天在他回家之後,都會讓黑子伸出手,她會用手指甲輕輕地在他的手臂上劃一下,如果出現一道白痕,就證明黑子下河游泳了。黑子見母親劃出了那道白痕,就會辯解道:“我只是洗了洗手。”母親又讓他把衣服撩起來,黑子就撩起衣服,露出了肚皮。母親就用指甲在黑子的肚皮上劃了一下,黑子的肚皮上又露出了一道白痕。

母親氣壞了:“你也學會騙人了,明明去游水了,還騙我說沒有!” 黑子低下了頭。 母親繼續說:“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游水,你就是不聽話,那很危險的,你知道水火無情,你要是淹死了,我怎麼辦!” 黑子的頭垂得更低了,他盯著自己的赤腳,腦袋裡嗡嗡直響。 母親不說話了,生氣地坐在那裡,滿臉的哀傷與茫然,眼中積滿了淚水。 黑子在心裡說:“媽,我聽你的話,再不去游水了。” 他沒有說出聲。 這時,撐船佬回家了。他看他們僵在那裡,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對黑子母親說:“你無緣無故地生什麼悶氣嘛!”黑子母親說:“唉,他要把我氣死了,我和他說了多少次了,嘴巴都磨破了,他就是不聽話,非要去游水。”撐船佬笑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遊個水嘛,村里哪個男人不會游水的,他要不會游水,漲大水了他逃都逃不掉。我見到黑子在河裡游水,我沒阻止他,我認為他游水是對的,你生什麼氣呢!”

黑子母親長嘆了一口氣,“你們合夥欺負我。”其實,撐船佬的話是對的,她不是那種認死理的人,她只是有種莫名其妙的擔心。聽了撐船佬的話,她放棄了內心的那種堅守。 撐船佬對黑子說:“黑子,快給你媽認個錯,以後游泳不要離渡口太遠,我看得見,有什麼事我會照應的。” 黑子對母親說:“媽,我錯了。” 母親沒好氣地說:“你還有錯的時候?越長大就越沒人樣了。你要做什麼,我攔不了你了,以後你好自為之吧。好了好了,你們站在那裡做木頭人哪!快吃飯吧!” 黑子笑了。 黑子每天游泳都在渡口邊的河裡,他們遊累了,還可以爬上撐船佬的渡船,休息一會兒之後,就從渡船上往下跳。少年們都十分羨慕黑子他們三個,因為撐船佬的渡船從來不讓其他那些游水的少年爬,誰要是爬了,撐船佬會用撐船的長篙敲他們的頭,把他們趕走。

這個夏天,發生了一件令黑子和王春洪都不太愉快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緣於王春洪家和黑子家緊挨在一起的菜園子。 那天清晨,黑子的母親在菜園子裡澆菜。王春洪的父親在插籬笆。王春洪家插籬笆時,把籬笆往黑子家菜園子多移進了半尺左右。黑子母親看貪小便宜的王春洪父親明目張膽地侵吞她家的地,十分不高興。母親本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可王春洪父親實在太不像話了,每插一次籬笆都要侵占一點她家的土地。在鄉村里,這無異於兩國之間的國土侵略,每一道籬笆都是一道堅強的國界線。 黑子母親就發話了:“你不能這樣,你多佔了我家的地了。” 王父沒理她,他根本就不把黑子母親放在眼裡,依舊我行我素。黑子母親心里挺氣,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嘛。黑子母親就制止他:“你這樣做是不行的,把籬笆插回老界上吧。”王父還是沒理她,他覺得沒必要理她,她是個老實人,不能拿他怎麼樣,地佔一寸就算一寸,他依然我行我素。黑子母親氣壞了,不知她從哪裡冒出來的勇氣,竟然拔掉了王父插好的籬笆。 王父沒想到這個女人膽子這麼大,居然敢拔掉他插的籬笆。他霍地站起來,推了黑子母親一下。黑子母親承受不了他的重推,一屁股坐在了菜地上。王父破口大罵:“你瘋了,敢拔老子的籬笆,你想幹什麼!你這個半路婆(當地對改嫁女人的一種蔑視的稱謂)!你以為你是誰呀,啊,你這個半路婆!” 黑子母親一股腦兒地把王父插好的籬笆全拔掉了,“你太欺負人了,你一次一次地占我們家的地,我都忍了,沒想到我退一步,你進十步,你太不像話了!” 王父惱羞成怒,衝上去狠狠地打了黑子母親一巴掌。 他們扭打在一起。 有人飛快地奔向渡口,向撐船佬報告這個消息。撐船佬氣急敗壞地往回趕。等他趕到菜園子時,王父已經被人拉回家去了,黑子母親坐在那裡流淚,黑子氣得發抖。黑子本來要去和王父拼命,他憑什麼打母親!但被他母親喝住了:“大人的事,你小孩子管什麼,給我站著!”他只好站在那里幹瞪眼。 撐船佬本來就奇醜無比的臉扭曲著,眼中迸出了凶光,他低吼了一聲,朝王家衝去。黑子母親站了起來,追上去:“你別去——”黑子也跟在後面。 王父知道撐船佬會來,他原先以為自己能嚇倒那個外鄉女人,沒想到她會那麼倔強,現在事情惹下了,他也只好等著撐船佬來討說法,他硬著頭皮提了一把砍柴刀站在家門口等著撐船佬的到來。 王春洪想,今天早上怎麼啦,今天是個壞日子,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擔心父親打不過撐船佬,他更擔心的是自己和黑子間會產生無法癒合的矛盾和裂縫。 他對父親說:“爹,你進屋把門關上吧!” 王父轉頭對他說:“你爹不是軟蛋!” 撐船佬終於怒氣沖沖地來到了王春洪家門口。他破口大罵:“天殺的,女人你也打,你算個男人嗎,有膽量和我拼!” 他看到王父一言不發提著寒光閃閃的砍柴刀,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赤手空拳的他是不敢衝上去和王父拼命的!但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呢,他只有破口大罵。 王父走出來說:“拼就拼,誰怕誰,反正我死了也有後了,不像你,絕子絕孫!” 撐船佬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無情地擊中了,他低吼了一聲衝了過去。王父不甘示弱地舉起了雪亮的砍柴刀。 那砍柴刀可以把撐船佬的頭劈成兩半。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嚇呆了。 要出人命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大隊的治保主任衝了過來,推開了撐船佬。幾個民兵也趕了過來。治保主任對王父說:“放下刀,不放下刀就綁你去公社法辦!” 他又轉過身對撐船佬怒喝:“你站在那裡別動,你再動一下也綁你去公社法辦!” 王父手上的刀當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王春洪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黑子心中的那塊石頭也落了地。 黑子母親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治保主任問清了爭端原委,當即就把兩家人帶到了菜園子裡,當場就解決了問題。他警告王父:“你要再敢侵占別人的地,有你好瞧的!”王父的臉黑一陣紅一陣,很難為情。黑子母親說:“其實左鄰右舍的,沒必要這樣欺負人,治保主任主持了公道,我也沒什麼了。”治保主任隊王父說:“你這個屌人,一個大男人連個女人都不如,還動手打人,下次再敢這樣子,我就讓人把你的手剁了。” 中午的時候,黑子和李遠新在一棵樹下等王春洪,他們昨天就約好了今天中午一起去游泳。本來黑子不想理王春洪,因為王春洪的父親打了他的母親,李遠新就對黑子說:“大人們的事不都解決了,我們又沒矛盾,你這樣就太小心眼,我們都是好朋友嘛。”黑子才和李遠新出來。 等了好大一會兒,他們才看到王春洪期期艾艾地走了過來。 黑子扭過臉不理他。 李遠新給王春洪使了個眼色。 王春洪走到黑子麵前,背對著黑子的背,他說:“黑子,是我爹不好,早上打了你媽。” 黑子賭氣說:“本來就是嘛,憑什麼打人,連道歉都沒有道歉!” 王春洪說:“其實我爹也很後悔,我媽罵得他中午都沒有吃飯。” 黑子說:“他不吃飯關我什麼事。” 王春洪說:“我代我爹向你道歉好嗎,我爹錯了,他不該打你母親,黑子,原諒我爹好嗎?我們是好朋友。” 黑子“嘿”了一聲。 李遠新過來,把他們的手拉在了一起,“好了好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們還是好朋友。” 他們就走向了河邊。 黑子和王春洪心裡都不愉快。 這天中午游泳,王春洪沒有爬上撐船佬的船,因為撐船佬陰沉著臉,用怨毒的目光看他,他心裡也陰沉得要死。 晚上。 黑子一家無言地坐在那裡。黑子沒有出去玩,他看撐船佬和母親都不愉快,坐在那裡沉默著。 王春洪提著一籃子東西進來了。 撐船佬進了屋,他似乎不太喜歡看見王春洪了,王春洪成了他眼中釘肉中刺,一看到王春洪,他就會想起早上王父說的那句話,他心中就有種難言的隱痛。 王春洪走了進來。 黑子看清了,那是一籃子雞蛋。 黑子說:“春洪,坐吧。” 王春洪站在那裡低著頭。黑子的母親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她笑了笑,“春洪,坐吧。”王春洪還是沒有坐。黑子母親說:“春洪,你提那麼多雞蛋來幹什麼呀?” 王春洪終於說:“是我爹叫我來的,他不好意思來,他說他錯了,對不起你,這雞蛋是我爹讓我送來給您補身體的。” 黑子母親笑笑說:“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快把雞蛋拿回去吧!” 春洪似乎快要哭出來了,“我要把雞蛋提回去了,我爹會打死我的。” 黑子母親收下了雞蛋,“回去告訴你爹,讓他別記在心上,都在一個村,沒有什麼恩怨。” 王春洪點了點頭走了。 他還沒走到門口,黑子母親說:“春洪,你要常來玩呀,你和黑子是好朋友。” 春洪“哎”了一聲就走了。 春洪走了之後,黑子母親拿出一個籃子,往裡面裝了兩把粉乾,對黑子說:“黑兒,你給春洪家送去,我們不好拿人家的雞蛋,誰活著都不容易。” 黑子感覺到了太陽的毒辣,空氣中充滿了火焰。在這炎熱的夏日,黑子和王春洪、李遠新又走向了那條大河。 河水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波光。 水清涼柔軟。 水又堅硬如鐵。 水永遠渾然一體,水永遠不會破碎。 水接納了他們。 他們在水中感受到了快樂。水保護了他們,那天的河水特別清澈,他們潛入水底時,能看到魚。他們想捉住那些透明的魚,可怎麼也捉不住。 王春洪建議:“我們游到對岸去吧。” 李遠新說:“算了,對岸那麼遠,我的體力不行。” 黑子說:“我是遊不過去的。” 黑子知道,李遠新雖說不怕水,但他的游泳水平的確不怎麼樣,還不如後來居上的黑子。 王春洪水性好,那是不用說的。 見他們兩個不贊同,王春洪有點不高興。他游到深水里浮上來,一次一次地,把水花擊得四處飛濺。 飛濺的水花在陽光中像一顆顆玻璃珠子,把黑子的眼都晃花了。 黑子說:“春洪,你一個人游過去吧,我們在這裡看你游,給你加油!” 李遠新也說:“對,你一個人游過去吧,我們給你加油!” 王春洪說:“那好吧,你們看好了,學著點兒。” 其實,李遠新也是王春洪教出來的,他和黑子都是王春洪的徒弟,兩個徒弟就在淺水里坐著,張著嘴巴看師傅橫渡大河,他們相信師傅的水準,王春洪經常游到對岸去。 剛開始,王春洪一會兒仰泳,一會兒蛙泳,輕鬆自如地游著,黑子和李遠新都很羨慕王春洪的游泳技巧。 突然,他們看到王春洪扑騰起來。 李遠新說:“王春洪又創造了什麼遊法。” 黑子站了起來:“對呀,李遠新,你看王春洪,是在水里打醉拳吧!” 他們看到了王春洪在水里兩手扑騰著,頭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又露出來。不對!絕對不對!黑子的心一下抽緊了,他知道王春洪出事了,在河裡游泳時,只要腿一抽筋,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黑子對李遠新說:“王春洪腿抽筋了,你快去渡口叫我叔,我去救春洪。” 李遠新一聽黑子的話,臉色變了,馬上朝不遠處的渡口跑去,邊跑邊喊:“救人哪!救人哪!” 黑子游到了王春洪面前,王春洪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黑子一下沉入水底。黑子不知該怎麼救春洪,王春洪的兩手亂扑騰,弄得黑子連連嗆水,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救春洪,他希望撐船佬趕快過來。 撐船佬游過來了。 撐船佬一把撈起了黑子,把他架起來往岸邊遊。黑子說:“叔,我沒事了,快救春洪。” 撐船佬好像沒有聽見,他夾著黑子拼命往岸上游。撐船佬把黑子弄到了淺水里,那時候,王春洪已經沉入了水底。 黑子哭號道:“快去救春洪呀,你救我幹什麼,我的腿又沒抽筋!” 撐船佬無言地看著平靜了的河水。 河水嗚咽著。 後來來了很多人,人們在河的下游找到了王春洪的屍體。黑子的心陷入了一種黑暗,鋪天蓋地的黑暗!他不明白撐船佬為什麼不救春洪而是救自己! 夜深了。 河邊傳來了王春洪母親的叫魂聲:“春洪,歸來——” “春洪,歸來——” “春洪,歸來——” 淒涼的聲音在黑夜裡迴響。 黑子的心底也在叫著:“春洪,歸來——” 他叫的時候,撐船佬已經呼呼沉睡了,黑子可以聽到撐船佬如牛的呼嚕聲,他的淚水流成了兩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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