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神秘的哭聲

第9章 第八章夜半歌聲

神秘的哭聲 姜永育 10336 2018-03-22
馬老三的出租樓的院子裡,出現了一個一明一滅的光點!光點像微型手電筒發出的亮光,它先是在院子裡逡巡,之後慢慢向樓上移去,到達二樓位置時,光點閃爍了幾下,之後,一個女子的歌聲輕輕響起,石破天驚地在如墨的夜空中蕩漾……歌聲淒慘纏綿,如泣如訴,聽上去有幾分空靈的感覺,彷彿一個掉落紅塵的天使,面對茫茫夜空訴說著心底的思念和悲傷。 瘦男人和胖女人夫婦搬出馬老三的出租房後,並沒有走遠,他們的新家與那幢發現女屍的小樓相隔只有幾十米。 不過,這幾十米的距離足以在他們的心裡築起一道安全屏障。更難得的是,新租的房子比原來的便宜了十塊錢。 “一個月便宜十元,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元,十年就是一千二百元。”瘦男人念叨著,“一千二百元錢,相當於我們半個多月賣菜的利潤哩。”

“你這沒出息的窮貨,老娘嫁給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黴。”胖女人氣不打一處來,“你打算永遠租別人的房子住?” “那你說咋辦?我們賣菜的一天能賺幾個錢?”瘦男人嘟囔著說,“難不成還要在城裡買房?” “我們為啥不能買?我就不信這個邪!”胖女人瞪了男人一眼,“你給我聽好了,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多批發一車菜,賣不完就別想回來吃飯睡覺。” “多批發一車菜?”瘦男人的眼睛瞪得像銅鈴,“那得賣到啥時候啊?” “你少拿眼睛瞪我,”胖女人說,“我都熬得下來,你一個大男人做不到?” “我哪敢和你比啊,這個月我又瘦了兩斤哩。”瘦男人感到有些委屈,“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都快成骨頭架子了。” “你本來就只有骨頭,再瘦點也無所謂。”胖女人說,“我嫁給你七八年了,從沒見你有過長胖的時候。”

儘管瘦男人牢騷滿腹,但胖女人決定的事像聖旨般不可更改,而且她雷厲風行,說到做到,第二天凌晨四點多,胖女人便把丈夫從床上拖了起來。兩口子吃過早飯,瘦男人打著呵欠,蹬著三輪車,載上胖女人,一刻不停地朝菜市場方向趕去。 到了菜市場,天還沒亮,不過裡面早已人聲鼎沸了,菜販子從全國各地收購的蔬菜已經運到了批發點。按照胖女人的“旨意”,瘦男人比往日多批發了一車菜。 望著自家菜攤上堆積如山的蔬菜,瘦男人皺著眉頭,暗暗嘆了一口長氣,瘦臉耷拉得像根老苦瓜。 這一天,他們家的菜攤從早上一直擺到傍晚,又從傍晚擺到晚上,直到九點多,才把大部分蔬菜賣了出去,剩下的一小部分,瘦男人就著街邊的路燈挑挑揀揀,整理乾淨,打算第二天繼續出售。

“今天比往日多賺了三十元錢。”胖女人在路燈下數完一大堆散鈔,滿臉喜悅地向丈夫通報戰果,“三十元可不是小數目,要是每天都能多掙幾十元,這日子就會越來越順溜了。” 胖女人的心情就像滾動的三輪車軲轆無比歡快,她甚至破天荒地哼起了小調:“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 瘦男人咧了咧嘴,儘管心裡也很高興,但此刻他卻沒有表現出很高興的模樣,勞累、飢餓和疲倦像三座大山,壓得他幾乎快趴下了。 “不行了,我實在蹬不動了。”走到半路,瘦男人把身子伏在車把上,有氣無力地說。 “瞧你那點出息!”胖女人挽起袖子說,“一邊歇著去吧,讓我來蹬!” 胖女人吃力地踩著三輪車的腳踏板,肥胖笨拙的身軀看上去像一頭熊。她一邊用力蹬車,一邊打著如意算盤:等掙夠了錢,在城裡買個舊房,把兩個孩子接到城裡來生活。

他們回到光明村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此時的村子十分安靜,住戶們基本都睡下了,大片的房屋被黑暗包裹著,到處漆黑一片,街道上只有幾盞破舊的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暈。風依然有些刺骨,偶爾掀動樹葉發出驚悚的嘩嘩聲。輪車終於騎到了家門口,胖女人停下車,叫醒車裡睡得正香的男人,在進屋的那一刻,她習慣性地朝對面的馬老三樓房掃了一眼。對那個曾經住了一年多的地方,胖女人還是有些留戀不捨的,如果不是樓裡發現了嚇人的屍體,他們肯定還會一直住下去。胖女人很喜歡那種感覺,因為站在馬老三家的院子裡,一眼就能看到田裡綠油油的菜苗。 瘦男人已經進屋了,胖女人還站在門口沒動,她的嘴巴微微張著,兩隻眼睛瞪得溜圓,臉上的表情顯得古怪而詫異。

“你看到啥了?”瘦男人的瞌睡一下消失了,他又從屋裡走了出來。 “二樓那裡好像有人。”胖女人指著不遠處的樓房,手有些顫抖,“那裡是發現死人的地方,這麼晚了誰還在裡面呢?” 瘦男人伸長脖子向那幢樓房看去,他看到二樓那裡確實有個光點,那個光點像是手電發出的,在深黑的夜色裡,像螢火蟲般一閃一閃,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咦,哪個吃了豹子膽,敢半夜三更到那裡去?”瘦男人也詫異起來。 夫妻倆的心裡都很緊張,但同時也有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興奮勁,特別是瘦男人,他本來已經被“三座大山”壓得奄奄一息了,但現在看到不遠處的光點,他的精神一下又振奮了起來。 “過去瞧瞧如何?”瘦男人躍躍欲試。 “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胖女人心裡十分害怕,不過為了掩飾這種害怕,她突然沉下臉,冷哼一聲說,“快進屋吧,把精神頭留著,明天多賣點菜!”

瘦男人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滿腔的熱情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踪,他耷拉著腦袋正要進屋時,忽然聽到一陣女子歌聲從對面那幢樓裡飄了過來—— 歌聲淒婉哀傷,如泣如訴,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寂靜的黑夜裡聽來十分驚恐。瘦男人和胖女人都不禁愣住了,他們的臉色在瞬間由青變紅,又由紅變灰,最後變得像紙一樣蒼白。 就在兩人愣怔的當兒,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啊的一聲尖叫,恍惚之中,他們看到一個影子從黑暗中鑽出來,拼命向街上狂奔而去。 瘦男人和胖女人嚇得屁滾尿流,兩人逃命似的跑進屋裡,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上午,江濤和趙所長來到村子裡時,瘦男人和胖女人還沉浸在昨晚的驚恐中不能自拔。夫妻倆沒有像往日那樣早早出去賣菜,而是蜷縮在屋內,直到日上三竿太陽曬屁股了,才戰戰兢兢地打開了屋門。

“昨晚是你們報的警吧?”趙所長說,“到底是咋回事?” “太恐怖了,我先是看到那邊樓上有個光亮,不一會兒就听到有人在唱歌。”瘦男人搶著說,“那絕對是一個女鬼,我聽她唱的是張國榮的歌。” “張國榮的哪一首歌?”江濤問。 “《倩女幽魂》!”瘦男人說,“我看過這部電影,也多次聽過這首歌,有一段時間,我的手機鈴聲也設成了這個歌聲,所以那個女鬼一唱,我馬上就听出是什麼歌了。” “囉囉唆唆的,你有完沒完!”胖女人不滿地打斷男人的話,轉頭對兩名警察說,“昨晚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賣菜回來,我習慣性地朝那邊看了一眼,突然看到樓上有光,那個光不停閃動,不久就听到有人唱歌了……哎喲餵,深更半夜的,那歌聲聽上去嚇死人了。”

胖女人兩手摀著胸口,身上的肉不停顫動,看得出,這個在丈夫面前一直很強悍的女人確實被嚇著了。 “更嚇人的還在後面呢。”瘦男人忍不住插嘴說,“歌聲一響,我們身後不知哪個地方冒出一個聲音來,我好像還看到有個影子跑了過去,嚇得我們趕緊鑽進了屋裡。” “是呀,昨晚我一晚上都沒睡著。”胖女人心有餘悸地說,“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個亮光,耳邊就會傳來歌聲——唉,這地方看來再也住不下去了。” “你們看到的亮光大概持續了多長時間?”江濤問道。 “前後大概不到一分鐘吧。”胖女人說,“好像我們進屋的時候,那個亮光就不見了。” “那歌聲呢?” “歌聲也沒持續多久,我們進屋後沒一會兒,歌聲也停止了。”

難道歌聲和亮光之間有必然聯繫?江濤和趙所長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臉上都不禁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覺得那個黑影更可疑。”瘦男人再次插話說,“我懷疑那是一個鬼,它和唱歌的女鬼是一對夫妻,它們昨晚跑出來,主要目的就是想嚇唬我們。” “它們為啥要嚇唬你們呢?”趙所長似笑非笑地看著瘦男人說,“難道你們兩口子最近乾了壞事不成?” “天地良心啊,我們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吃飯,從不敢做坑蒙拐騙的事情。”胖女人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你們別聽他胡說八道,昨晚要不是我們那麼遲才從菜市場回來,也不可能見到那些不干淨的鬼事情了。” “你們昨晚為什麼回來得那麼遲?” “昨天我們多批發了一車菜,一直賣到晚上九點左右,所以回來都快十一點鐘了。”胖女人有些後悔昨天的行為,雖然昨天多掙了幾十元錢,但今天看來是出不成工,剩下的菜賣不出去,損失就太大了。

“是呀,一個攤位賣那麼多菜,確實太惱火了,昨天把我累得夠嗆……”瘦男人話沒說完,一看胖女人板起來的臉,趕緊把後半截話吞了回去。 “昨晚從你們後面冒出聲音和跑出去的影子,大概在什麼位置?”江濤往後看了看。他和趙所長的身後,是一片磚和石棉瓦搭建的棚屋,因為亂建亂搭,看上去雜亂無章一片狼藉。 “我們也不是太清楚,好像就在那個地方吧。”胖女人想了想,指著十米開外的一座棚屋說,“我覺得黑影就是從那裡鑽出來的,聲音也應該在那一帶。” “沒錯,就是在那裡!”瘦男人看了一眼胖女人的臉色,語氣堅定地說,“我敢保證,那個黑影就是從那裡跑過去的。” 十米之外的那座棚屋,是一座簡易廁所。這個地方原來是某個村民家的豬圈,後來村民搬走後,這里便成為附近房客們的公廁,有人用塑料布把棚屋一分為二,左邊做了男廁所,右邊做了女廁所。 江濤和趙所長走到棚屋前,立馬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臭味,掀開左邊男廁門上的簾子走進去,只見糞槽裡骯髒不堪,臨近的地上也都是骯髒的大便,人站在裡面,簡直無立足之地。 不知是誰的腳踩在了大便上,一道道“屎跡”從糞槽邊一直延伸到了門口,使人有一種作嘔的感覺。 “這裡實在太髒了。”趙所長用手掩住鼻子,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昨晚好像有人拉過稀!”江濤查看了一下糞槽,又仔細檢查了“屎跡”說,“他很可能是拉完肚子後慌不擇路,踩在了自己的大便上,所以形成了這道痕跡。” “莫非那兩口子看到的黑影,就是這個拉稀的人?”趙所長頓時興奮起來,似乎眼前的糞坑也不那麼臭了,他也俯下身子,認真地檢查了一下地上的物件。 “沒錯,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江濤認真地說,“昨晚這個人可能正蹲在這里大便,突然他透過布簾,無意中看到了對面馬老三的出租樓房裡的光點,心裡一下恐懼起來,後來聽到歌聲後,再也無法忍受住恐懼,所以大叫一聲,從廁所裡衝了出去。” “哈哈,你不愧是跟著老畢破過案的人,果然有幾把刷子。”趙所長笑了兩聲,說,“可惜我老了,幹不了幾年就要退休,否則我也想拜老畢為師,好好跟他學幾招。” “姜還是老的辣,趙所長,你這老江湖就不要謙虛了。”江濤說,“咱們跟著'屎跡'出去,看能不能發現這傢伙逃跑的方向。” 兩人退出男廁所,但外面的地上卻沒發現逃跑者的足跡。 “再到女廁看看哩。”趙所長推開女廁的門,只見女廁裡打掃得較為乾淨,地上也沒有什麼穢物。 “女廁應該不會有問題,因為女的晚上一般不敢獨自到這裡方便。”江濤盯著不遠處的馬老三的出租樓說,“趙所長,咱們這就到那幢樓裡去看看如何?” “好!”兩人迎著初升的陽光,向馬老三的出租樓快步走去。 傍晚時分,老畢和小陳、小黎從馬山縣回到市裡,來不及休息,便馬上召開了專案組會議。 “今天上午和下午,我和趙所長先後兩次到現場調查,根據那對賣菜夫妻的講述,昨晚令他們感到恐懼的地方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馬老三出租樓出現的亮光和歌聲,這是最大的奇異之處,也是令他們感到深深困惑和極度恐懼的現象,因為那幢樓發現兩具死屍後,即使白天也沒人敢到那裡去,更別說深更三夜跑到那幢樓裡去唱歌了;二是當時在這對夫妻的身後,還出現了一個神秘的黑影,這個黑影當時尖叫一聲,迅速向街道方向逃竄,把夫妻倆也嚇了一大跳。”江濤簡要介紹了情況。 “這個黑影和歌者之間,有沒有必然聯繫呢?”小黎提出一個疑問。 “應該沒有,歌者和黑影之間相隔有一定的距離,而且兩者之間沒有直接因果關係。”江濤搖了搖頭。 “我同意江濤的分析,那個發出叫聲的黑影應該和唱歌的女子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如果非要扯上關係的話,那也是嚇人者和被嚇者的關係。”小陳的話一出口,大家都不禁笑出聲來。 “那你們調查的結論是什麼呢?”老畢點上一支煙,眯縫著眼睛問江濤。 “我們在馬老三的出租樓裡,沒發現什麼可疑現象,因為那個發現裸屍的房間當時是鎖著的,任何人也不可能進去。我和趙所長檢查了一下鎖頭,鎖沒有撬動過的痕跡,因此可以認為,那個唱歌的女子當時是站在二樓201房和202房之間的走廊裡,她手裡很可能拿著一把小手電,在照射了一會兒後便開始唱歌。”江濤說,“至於這個女子是誰,她為何出現在那幢樓裡,後來又去了哪裡,誰也說不清楚,村里有幾個老人則認為是鬼魂在作怪。” “你們確定那個女子當時是站在走廊上的嗎?”小陳插了一句。 “這只是我們的推測。”江濤搖了搖頭說,“因為房門的鎖並未打開,那個女子不可能進入房間,她只能在外面的走廊上。” “可是最初房間裡出現哭聲的時候,也是什麼痕跡都沒有,”小黎接過話頭說,“我們可不可以這樣假設:這次的夜半歌聲與最初的神秘哭聲之間有必然的聯繫,歌聲就是哭聲的一種延續呢?” “我認為這次的歌聲與當初的哭聲之間是有區別的。”小陳不同意小黎的說法,“這次出現歌聲的同時,伴隨有亮光的出現,亮光在不停閃爍,並且能讓人分辨出手電筒的光來,這就說明歌聲是有主人的,而最初的哭聲出現得很突兀,讓人根本摸不著頭腦,並且無法確定聲音來源,所以我說這兩者之間有一定區別。” “歌聲持續的時間大概有多長?”老畢對小陳和小黎的爭辯不置可否,他看了江濤一眼,繼續問道。 “據賣菜夫妻估計,歌聲和光亮出現的時間都不足一分鐘,他們跑回屋內後,對面的歌聲便停止,而那個光亮也很快消失了。”江濤說。 “嗯。”老畢點了點頭,“賣菜夫妻看到的那個黑影,你們調查清楚他的身份了嗎?” “這個暫時還沒有查清楚。”江濤不好意思地說,“由於村子裡的住戶大多都是打工者,白天基本沒在家,所以我和趙所長商量了一下,決定由他晚上再帶人過去摸排一下。” “這麼說,這個黑影已經有大致的輪廓了?”小黎說。 “是的,根據賣菜夫妻提供的情況,我們確定那個黑影當時是從現場附近的一個公廁裡跑出來的,對公廁進行勘察的結果也表明,當時廁所裡很可能有一個人正在拉肚子,看到亮光和聽到歌聲後,他也被嚇壞了。尖叫聲和迅速奔跑的身影,正是他被嚇壞後的下意識表現。”江濤說,“我們分析這個人很可能就住在公廁附近,而且租住的房屋裡應該沒有衛生間。” “不錯,我同意你的這一分析!”老畢站起身來,在屋內來回走了幾步說,“雖然我們還沒到現場,但通過江濤剛才的敘述和分析,相信大家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現在最大的困惑是歌聲的來源,這個聲音與當初的哭聲之間是否有必然聯繫?小黎剛才提出了這個疑問,小陳也陳述了自己的分析。沒錯,我認為這兩者之間肯定有區別,不過區別的關鍵小陳並沒有說清楚。” “那區別的關鍵到底是什麼呢?”小黎著急地問。 “區別的關鍵是:一個在屋內,一個在屋外。”老畢微微一笑說,“最初的哭聲只有住在屋裡的人才能聽到,周圍的鄰居都沒有任何反應,屋外的歌聲卻傳出了較遠的距離,我相信昨晚除了賣菜夫妻外,周圍鄰居中應該還會有人聽到過這個歌聲。” 老畢停頓了一下,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這個歌聲的出現,很可能是一個偶然性的事件,也許與咱們的案子關係不大,我認為解開歌聲謎團應該比較容易。” “畢老你心裡已經有譜了?”大家都有些驚訝地問。 “現在還不敢這麼說。”老畢微微搖頭,“馬老三的出租樓自出現哭聲以來,連續發生了多起不可思議的事件,這次的夜半歌聲,可能又會在周圍群眾中造成新的恐慌和不安——不管如何,咱們還是先把唱歌者揪出來,穩定周圍群眾的情緒再說。” “畢老,這個歌聲,會不會是嫌疑人搞的聲東擊西之計?目的是轉移咱們的注意力,使咱們的破案方向走偏。”小陳提醒。 “我看他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引火燒身。”老畢說,“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在馬老三東城屋外看到的那個腳印吧?那次他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我想這次他不可能再這樣莽撞了。” “畢老,那下一步怎麼辦?”小黎問。 “趁熱打鐵,今晚就到馬老三的出租樓去捉鬼。”老畢眯縫著眼睛說,“我想今天晚上,這個'鬼'還會有更精彩的表演。” 馬老三的出租樓夜半傳出歌聲的事件像一枚重磅炸彈,把整個光明村炸得滿目瘡痍,體無完膚。 經過瘦男人和胖女人濃墨重彩的描述和渲染,那個光亮和歌聲比蒲松齡筆下的鬼怪故事還要神秘、恐怖。而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也趁機添油加醋,他們在村子里大肆傳播,把經過自己想像和改編的情節描述得活靈活現,這讓村子裡的住戶們更加情緒焦躁,惶恐不安。 “不得了了,這樣下去,遲早還會出人命的呀!” “是啊,這個地方看來不能再住下去了……” 晚上八點左右,老畢和小陳來到了村子裡,他們在離馬老三的出租樓不遠的一間屋子裡找到了趙所長。 這間屋子有十多平方米,四張單人床並排放在一起,把整個屋子擠得滿滿噹噹。屋裡的陳設極為凌亂,床上的被褥像狗窩,衣服扔得到處都是,鞋子亂七八糟……一走進屋內,一股混合著濃烈汗味和腳臭味的氣息撲鼻而來,熏得人幾欲嘔吐。 屋裡除了趙所長,還有三個十八九歲的小青年,看到老畢和小陳進來,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驚疑的神色。 “他們和我一樣,也是整天抓壞人的。”趙所長指著老畢,笑嘻嘻地對三個小青年說,“特別是這位老同志,那更是叱吒風雲,什麼樣的壞人見了他,都會乖乖舉起手來。” “趙所長,你還是積點口德,少吹點牛皮吧。”老畢微微一笑,“我還想多活幾年,不想就這麼被你的牛皮撐死了。” “哈哈哈哈。”三個小青年被兩人的玩笑逗樂了,屋裡的氛圍也一下輕鬆起來。 “小李,你把昨晚看到和聽到的給他們講講。”趙所長對坐在中間床鋪上的一個小青年說,“你盡量講得詳細一些,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環節。” 小李是一個高高瘦瘦、臉色蒼白的農村小伙,初中畢業便進城打工,在建築工地搬運磚頭,如今已經乾了快兩年了。 “好吧,那我再講一遍。”小李說著,慢慢講起了昨晚的經歷。 昨天傍晚,我們工地聚餐,伙房師傅炒了一大盆蒜苗回鍋肉,因為平時油水很少,所以我毫不客氣,敞開肚皮結結實實大干了一場。回來的時候肚子脹得有些難受,我心想壞了,今晚可能要遭殃。果不其然,睡到半夜,腸胃翻江倒海,肚子咕嚕咕嚕響個不停,後來我實在忍受不了,於是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一看,外面漆黑一片,風吹在身上冷颼颼的。要是擱在往日,我一個人絕對不敢深夜出去,因為廁所的門正對著那幢鬧鬼的樓房,而且離得也比較近,但今天水火無情,十萬火急,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於是抓起一張報紙就往廁所飛跑……蹲在廁所裡,當肚裡的負擔稍稍解除後,我心裡開始害怕起來。人就是這樣,越害怕越要去想,越想越要止不住去看。我一邊蹲著,一邊輕輕拉開門簾朝那幢樓房瞟去。只看了一眼,我便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亮光,那幢樓里居然有亮光!它一閃一閃的,像鬼火般令人恐懼。就在我十分害怕的時候,我聽到前面院子裡有人說話,聽聲音我判定是那對賣菜的夫妻。我的心情一下放鬆下來,不過這種輕鬆沒持續多久,對面那幢樓裡突然傳出了女子的歌聲,我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唱的是《倩女幽魂》……媽呀,誰會深更半夜在鬧鬼的樓裡唱歌?極度恐懼之中,我頭皮發麻,大腦短路,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啊的一聲尖叫。叫過之後,我提著褲子,不管不顧地衝出了廁所,跑回了屋裡。 “他昨晚跑回來的時候,身體一個勁地發抖,嘴裡不停地叫著有鬼有鬼,把我們都嚇得夠嗆。”站在小李旁邊的小平頭青年說,“還有他腳上那個髒啊,一雙鞋糊滿了大便,臭氣熏天——昨晚我們可以說是又臭又怕,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這不能怪我。”小李紅著臉說,“如果不是那個歌聲,我也不會狼狽不堪,踩到自己拉的大便。” “嗯,這事確實不能怨小李。”老畢吸了口煙,語氣溫和地說,“昨晚的事情,你們給其他人講過嗎?” “除了他們倆,我沒對任何人講過。”小李說,“昨晚回來後我一直很害怕,今天也沒去上班,直到傍晚的時候,我才給派出所打了一個電話。” “我們也沒告訴過別的人,昨晚我們都沒睡好,所以今天大家集體請假在屋裡睡大覺,午飯和晚飯吃的是泡麵,到現在還沒出過門哩。”小平頭青年趕緊申明。 “好。”老畢點了點頭,“你們也用不著緊張,該干嗎就乾嗎吧,特別是飯要吃好吃飽,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們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肚皮喲。” 從三個小青年的宿舍出來,老畢他們徑直去了馬老三的出租樓。 夜色中的樓房黑黢黢的,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寂靜和詭異。院子裡,一些被踩踏過的花兒挺起了腰身,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院子的某個角落,小草在春風的感召下伸出了粉嫩的頭頸,生命正在蓬勃生長。不過,由於院子裡籠罩的恐怖氣息,這些蓬勃的生命給人的感覺也顯得很怪異。 老畢上樓,仔細檢查了201號房的門鎖,自上次拾垃圾的叫花子進過房間後,警方便將門鎖了起來。此刻,鎖頭確實如江濤所說完好無損。老畢從小陳手中接過鑰匙,將門鎖打開,在手電光照射下,屋內空空蕩盪,空氣中只有一些細微的粉塵在輕輕飄浮。 “看這情況,屋裡應該沒人來過。”小陳說。 “嗯。”老畢點了點頭。下樓路過101門口時,他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輕聲問趙所長,“那個唱歌的李落淚沒搬走吧?” “這個我不太清楚。”趙所長撓了撓脖頸說,“那個傢伙神出鬼沒,今天我來了兩趟,都沒發現他的人影。” “哦。”老畢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站在村外一塊地勢稍高的菜地上望出去,整個村子盡收眼底,村里的任何一點光亮,老畢他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更重要的是,這塊菜地離馬老三的出租樓並不遠,即使以常人的速度,兩分鐘之內也完全可以從菜地跑到馬老三的出租樓下。 老畢和小陳、趙所長蹲守在菜地裡,他們的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村子方向。 “畢老,你真的認為那個亮光和歌聲今晚還會出現?”趙所長覺得不可思議,早就听聞老畢的破案思路很獨特,但在這件事的判斷和處理上,老畢的分析還是遠遠超出了趙所長的思維範疇。 “小陳,如果你是那個唱歌的人,今晚你還會出來活動嗎?”老畢沒有直接回答趙所長的問話,而是轉頭問小陳。 “一般思維正常的人,可能都不會這樣幹。”小陳說,“昨天晚上,她的歌聲已經在村里引起了很大騷動,如果今晚再這樣幹,會冒很大風險的。” “不錯,思維正常的人都不會這樣幹。”老畢吸了口煙,慢悠悠地說,“不過,如果昨晚唱歌的是一個思維不正常的人,你們覺得他會怎樣?” “思維不正常的人?”趙所長不禁一愣。 “我所說的思維不正常的人,並不是神經錯亂者,而是指特立獨行、思想行為與常人有別的人,比如像流浪藝術家、天才等等。”老畢說,“這類人往往隨心所欲,不受時俗和規則的約束,所以人們才會總結出這樣一句話:瘋子和天才只有一步之差。” “你認為昨晚唱歌的人是李落淚?”這次,不止是趙所長,就連小陳都感到吃驚了。 “如果李落淚還住在那裡,我想昨晚到樓上唱歌的人除了他,再無別人了。”老畢神態安詳,輕輕吐出一個煙圈。 “可賣菜那兩口子和小李聽到的,明明是一個女子的歌聲。”趙所長大惑不解,“你是不是搞錯了,李落淚可是一個大男人呀!” “到底是不是他,我想過不了多久就會見分曉。”老畢說,“老趙你累了一天了,還是休息休息,瞇一會兒覺吧。” “我哪裡瞇得著!”趙所長說,“畢老啊畢老,你這一番稀奇古怪的分析,搞得我心裡七上八下像貓抓一樣。說實話,我心裡還有一個疑問:就算真是李落淚,那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我想還是由他自己來回答比較好。”老畢摁滅煙頭說,“咱們就別在這裡較勁了,還是先歇一會兒吧。” 夜漸漸深了,村里的燈一盞接一盞地熄滅後,夜色便濃濃地暈染開來,房屋、樹林、道路……一切都像被抹上了一層濃墨。遠遠地,誰家的狗叫了幾聲,但只過了一會兒,寂靜便像海水般潮湧過來,很快將叫聲掩蓋得無聲無息。陣風拂過,地裡響起菜苗們窸窸窣窣相互擠碰的聲音。儘管已是初春,但風吹在身上仍感到有些寒冷。三個人的身體都不禁顫抖了一下。 “如果真是李落淚那小子在搞怪,我這次絕不放過他。”趙所長抖動著身體說。 “可是按照治安管理相關條例,他這種行為只能歸入批評教育的範疇。”小陳說。 趙所長咬了咬牙說:“這小子也是太滑頭了,真是咬他屁股臭,咬他腦殼硬……” 趙所長話沒說完,忽然見老畢擺了擺手,他趕緊集中註意力向村子裡看去。這一看不打緊,他感到全身的毛髮都豎立了起來——馬老三的出租樓的院子裡,出現了一個一明一滅的光點! 光點像微型手電筒發出的亮光,它先是在院子裡逡巡,之後慢慢向樓上移去,到達二樓位置時,光點閃爍了幾下,之後,一個女子的歌聲輕輕響起,石破天驚地在如墨的夜空中蕩漾—— 歌聲淒慘纏綿,如泣如訴,聽上去有幾分空靈的感覺,彷彿一個掉落紅塵的天使,面對茫茫夜空訴說著心底的思念和悲傷。 “快,過去堵住他!”老畢說完,和小陳一起從菜地裡躍身而起。趙所長也趕緊爬起身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趕。 不過,趙所長跑出沒幾步,腳下便被一棵大白菜絆了一下,他悶哼一聲,重重摔倒在菜地裡。 老畢和小陳趕緊回頭,等他們扶起趙所長時,對面樓裡的光亮和歌聲全都消失了。 “都怪我。”趙所長懊悔地捶了一下自己腦袋說,“你們不該回來管我呀,現在可好,一晚上的時間又白白浪費掉了。” “放心,他跑不了。”老畢看著面前的樓房,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瞇了起來。人再次來到樓下,趙所長抬腳就要往樓上走,老畢連忙搶在前面,擰亮手電筒仔細察看起台階來。 “畢老,你發現什麼了?”趙所長一臉茫然。 “看,這就是他剛才留下的腳印!”老畢指著台階上一個不太明顯的腳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腳印應該屬於101住戶的主人。” “李落淚的腳印?”趙所長一臉驚訝,如墮五里霧中。 “我明白了,當時咱們從樓上下來時,畢老故意落在後面,他一定把台階上雜亂的腳印全都抹去了,因此後來誰要是上過樓,必定會在台階上留下新鮮的腳印。”小陳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沒錯。”老畢拿過樓道角落裡的一把掃帚說,“我當時只不過用它輕輕掃了幾級台階,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那你怎麼知道這個腳印是李落淚的呢?”趙所長將信將疑。 “牆內發現裸屍後,為了找出嫌疑人,我們曾暗中提取過李落淚的腳印和指紋。”小陳接過話頭說,“畢老說得不錯,這個腳印應該就是李落淚留下的。” “我看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咱們現在就去拜訪李落淚先生,請他解釋一下夜半歌聲的原因吧。”老畢揮了揮手,帶頭向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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