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神秘的哭聲

第8章 第七章沙啞男人

神秘的哭聲 姜永育 9691 2018-03-22
“昨天,你去過縣城嗎?”老畢緊逼不放,讓大劉他們有些驚訝。 “沒,沒去過……”周德陽顯得慌亂起來。 “那這張車票是怎麼回事?”老畢吐出一個煙圈,他像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車票。看到車票,周德陽頓時面如死灰,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黃狗剩住在雲朵村五組,從杜成銘家到黃家不通公路,路上要翻過兩座小山,步行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村會計周德陽帶著大劉和老王,三人走得氣喘吁籲,累得腰酸腿疼。 “黃狗剩在村里無法無天,你們派出所處理了幾次,他怎麼還敢如此猖狂?”大劉揮汗如雨,不滿地對老王說,“你們應該一次就把他弄疼,讓他下次不敢再打女人的主意。” “我們關也關過,教育也教育了,可他屢關屢犯,屢教不改,你說咋辦?”老王說。

“他如果下次再犯,你就直接送到縣局來吧,讓我來收拾他!”大劉咬著牙說,“我就不信治不了村里這些流氓。” “黃狗剩那點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直接把他送縣公安局,那全鎮不知道有多少個黃狗剩要交給你處理。”老王苦笑了一下說,“相比較而言,黃狗剩有賊心沒有賊膽,還不是鎮裡的治安隱患重點對象哩。” “難道你們雲團鎮還有膽子更大的傢伙?”大劉有些驚訝,“我有一年沒到你們鎮來了,對下邊的情況是兩眼一抹黑,你給我仔細講講哩。” 老王說:“我上月才到雲嶺村處理了一起父子打架的事情,那父子倆像仇人似的,打得昏天黑地,兒子把父親的手臂都打折了,還拿起菜刀,揚言要宰了父親。父親嚇得四處躲藏,不敢回家。接到報案後,我專門到雲嶺村跑了一趟。我先找到那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問了半天,他支支吾吾。我又找到他兒子調解,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開口就罵他父親是老畜生,老不要臉。後來我終於弄清楚了,原來兒子進城打工去了幾年,回來後發現自己的媳婦和父親有染,追問之下,媳婦哭著告訴他,他不在家的一天晚上,公公偷偷摸摸爬到她的床上,她極力反抗,但最後還是被姦污了,從此以後,公公每隔十來天就要爬到她的床上去一次。兒子一听就火了,當即把老子痛打了一頓,並到廚房拿菜刀要砍要殺。像這樣的案子,處理起來相當麻煩,而且父子之間結下仇怨,就好似埋了一顆炸彈,說不定哪天這顆炸彈就會爆炸,弄出人命關天的大案。”

“是呀,現在農村勞動力大量外出打工,農村確實存在很多問題。”周德陽深有感觸地說,“我們村的一些組,現在誰家結個婚,或者死個老人,都請不到人幫忙。有些地方,小偷剛進村時還偷偷摸摸,後來乾脆明火執仗動手搶劫。前幾天,有一夥外地人佯裝成裝修工人,開著麵包車到我們村來轉悠,有些人家屋頂漏雨,請他們去幫助維修。這夥人進屋後,二話不說,立馬控制住主人,翻箱倒櫃,把屋裡值錢的東西擄掠一空。等到地里幹活的人趕到,他們早跑了。後來聽說這夥人在別的地方落了馬,我們心裡才覺得安全了一些。” “嗯,農村治安力量薄弱的問題,確實值得我們深思。”大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對老王說,“你們作為基層警力,既要最大限度地保障鄉鎮安全,又要顧及村組治安,也確實難為你們了。”

“是啊,基層警察的苦和累,別人是永遠都體會不到的,不說別的,就看我們臉曬得像煤球,皮膚糙得像樹皮,也就不難理解我們的辛苦了。”老王越說越激動。人緊走慢趕,終於在下午四點前到達了雲朵村五組。黃狗剩住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土坯房子裡,門前有一口很大的水塘,門後卻是一片墳地,顯得陰森森的。 大劉他們找到黃狗剩家時,發現鐵將軍把門,黃狗剩家別說人影,連鬼都沒有一個。 “這老傢伙怕是很久沒回家了,”老王指著門口的一張蜘蛛網說,“看這情形,他可能離開有幾個月了。” 大劉隔著一扇破窗向裡面看了看,只見灶屋裡冷冷清清,架在鍋灶上的鐵鍋都已經生了銹,鍋裡似乎還有幾顆細長的老鼠屎。 “走吧,去問問周圍的鄰居,務必要弄清黃狗剩的去向,好給老畢一個交代。”大劉用手在鼻前扇了扇,似乎想趕走黃家屋裡飄出來的霉氣。

離黃狗剩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三四戶人家聚成的院子。寬敞的院裡,幾個老太太一邊曬太陽,一邊在抹玉米粒。 “我們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一個胖胖的老太太說,“他走了還清靜,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安心。過去他在時,不管大人還是娃娃都提心吊膽。” “是呀,那老不死的活著盡害人,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回來了。”另一個稍瘦的老太太既憤慨,又擔憂,“現在村里很少有年輕女子了,我們擔心他會對女娃娃下手。” “你們知道他去了哪裡嗎?”老王問道。 “聽說到城裡打工去了。”瘦老太撇了撇嘴,“就他那副德行,到城裡誰會僱他呀!” “他大概走多久了?” “可能有四個多月了吧。”瘦老太想了想,肯定地說,“對,就是去年的農曆十月初十,他跑到我們院子裡來,說是要去城裡打工,從那以後就沒見過他了。”

“他走了四個多月了?”大劉頭腦裡咯噔一下,他突然一拍巴掌,興奮地說,“杜芬芳是四個月前被害的,兇手會不會就是他呢?” 傍晚,周德陽把幾個警察帶到了雲朵村僅有的一家小飯店裡。飯店老闆曾經在縣城開過餐館,後來年齡大了,才回到老家開了這個小飯店。 “週會計,今天這頓飯就由我來請吧。”老畢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村經濟不寬裕,你就不要勉為其難了。”根煙工夫,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湯鍋便端到了眾人面前,切得薄如蟬翼的羊肉片還冒著縷縷熱氣哩。同時,老闆端上了一盤爆炒羊雜,一盤野韭菜炒羊肝羊腎,一碟花生米,一碟蘿蔔幹。 “菜已經很豐盛了,這裡暫時沒事了,你先去忙自己的吧。”老畢向老闆點了點頭。 “好嘞!”老闆掩上包間的門,樂呵呵地出去了。

勞累了一天,大家都餓了,大口吃著美味的涮羊肉,每個人臉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週會計,村里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你為啥不去呢?”看看吃喝得差不多了,老畢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問道。 “我身體不太好,從小沒幹過重活,擔心出去吃不消。”周德陽用紙巾擦了擦嘴,目光看著地面,“再說,村支書和村主任經常不在,村里的事也總得有人頂著吧。” “你身體有什麼問題?” “我有氣管炎,一累嗓子就發啞,而且心慌。”周德陽搖搖頭說,“我怕到城里後找不到工作。” “你身體不好,在家里幹過農活嗎?” “我家裡農活主要是父母在幹,我有時也會幫幫忙,但更多時間是處理村里的事務。” “那你經常進城嗎,比如到縣城或者市裡?”

“偶爾也會去,主要是去買書。”周德陽似乎意識到什麼,他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昨天,你去過縣城嗎?”老畢緊逼不放,讓大劉他們有些驚訝。 “沒,沒去過……”周德陽顯得慌亂起來。 “那這張車票是怎麼回事?”老畢吐出一個煙圈,他像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車票。 看到車票,周德陽頓時面如死灰,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你是從哪裡弄到的車票?”大劉和老王都覺得不可思議。 “很簡單,它是我在杜家的廁所裡撿到的。”老畢說,“在這之前,周德陽去過一次廁所,這張車票,應該是他在掏手紙的時候不經意帶出來的,由於廁所光線暗淡,他沒有發現地上的車票,結果被我撿到了。” “這張車票能證明什麼呢?”大劉說,“難道周德陽有問題?”

“按照這張車票標示的時間,周德陽從縣城返回雲團鎮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左右,這與他打電話舉報的時間相差無幾。另外,按照我之前的分析,那個打電話舉報者應該來自當地,而且與死者有一定的關係。”老畢吸了口煙,眯縫著眼睛說,“其實,觀察一個人的外在表現,就可窺見他的部分內心世界,特別是在經歷重大事情的時候,他的外在表現尤為明顯。一般來說,當事者最有可能表現為兩個極端:要么驚慌,要么沉穩。今天周德陽的表現屬於後者,這與正常人的反應不太相符。” “嗯,有道理。”大劉頻頻點頭。 “還有,今天見到周德陽的第一眼,我便注意到了兩個細節:第一,他的眼圈有點發紅,排除生病的因素外,表明他較短時間內情緒有過波動,眼圈紅很可能是因悲傷流淚所致;第二,他在說話時,總有一個用手摸喉管的下意識動作,這個動作如果不是習慣使然,便是表明他的喉嚨近期不太舒服。聯想到舉報者聲音沙啞的事實,我想周德陽打電話時嗓音沙啞有幾種可能:一是假裝沙啞,二是由於感冒等原因導致嗓子失真,三是由於強烈刺激導致聲音沙啞。”

“原來周德陽就是那個沙啞男人!”大劉和老王恍然大悟。 “沒錯,我就是那個給你們打電話的人。”周德陽咳嗽一陣後,終於喘過氣來。 “你為什麼不用實名舉報呢?”大劉說,“向警方提供破案信息是每個公民的義務,你用不著遮遮掩掩呀!” “因為照片上的死者和她本人不是很像,我不太拿得準,擔心弄錯了,所以不敢用實名舉報。”周德陽喘著說。 “不對,你和死者之間應該有一定的感情糾葛,而不是單純的熟人關係。”老畢看著周德陽說,“今天你情緒控制得比較好,整體表現還算平穩,但在杜家時,有一些細節還是暴露了你的內心:當我問杜芬芳離婚後有沒有人追求時,你一下紅了臉,而且表情很不自然;在聽到杜芬芳被黃狗剩騷擾時,你內心深處的仇恨也在臉上表露了出來。這些細節表明,你和杜芬芳之間應該有故事。還有,下午我和小陳、小黎在村里走訪時,打聽到你和杜芬芳是初中時的同學,她離婚後,有人看到你曾經去地裡找過她。”

老畢講完,包間裡一片沉寂,只聽見羊肉湯鍋咕嘟咕嘟翻滾的聲音。 周德陽臉色蒼白,半晌,他終於下了很大決心說:“既然這樣,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們,希望你們盡快抓到殺害她的兇手。” 是的,我和杜芬芳是初中時的同學。我從小是在鎮上姑姑家長大的,小學六年也在鎮中心小學度過。升上初中後,全鎮七個村考上初中的新生都匯集到鎮初中來。新學期開學那天,在眾多的新同學中,一個穿水紅色衣服的女生令我眼前一亮。她有著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長,嘴唇紅艷豔的,笑起來十分甜美。那時我十四歲,正是朦朦朧朧多情懷春的時候,我對這個叫杜芬芳的漂亮女生一見鍾情,產生了一種無法抑制的好感和愛慕。我熱切希望老師在編排座位時,讓我成為她的同桌。 大概是心誠則靈吧,一番緊張的期待後,我的願望終於得以實現。當那個水紅色的身影坐在我身邊時,我感到臉熱心跳,身體情不自禁地戰栗起來。那時鄉村的思想都十分保守,加上少男少女都處於敏感時期,男女同學之間的關係與冷戰時期的蘇聯和美國差不多,誰要是斗膽打破男女界限,下課後的嘲諷準會塞滿耳朵。因此,杜芬芳雖然和我同桌,但我們之間沒說過幾句話。每天上課,我眼睛的余光都會去捕捉她長長的睫毛,那些又黑又彎的睫毛隨著主人眼睛的眨動,總是勾勒出一道道美麗的弧度;她的臉龐光潔潤滑,上面有一層粉紅色的茸毛。很多時候,我看著那些弧線,那些細細的茸毛,思緒信馬由韁,總是幻想自己是一個超世脫俗的大英雄,而她就是我夢寐以求、並對我忠貞不貳的佳人……有一次,大概是幻想得太投入了吧,我竟然沒有聽到老師的點名,正當老師準備向我們課桌走來時,她用胳膊肘輕輕碰了我一下,我馬上醒悟過來,並準確回答了老師的提問。 這一次美人救英雄的壯舉,讓我心花怒放感激涕零。下課後,我輕輕對她說了聲“謝謝”,她微微笑了一下,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話都沒說,很快便跑出教室和大家一起玩耍去了。 杜芬芳的成績不是太好,各科成績都居於全班的中下水平,她尤其頭疼數學,特別是升上初二後,數學的幾何證明題更是令她束手無策。而我從初一起,每次考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最擅長也最喜歡做的便是幾何證明題。很多時候,看到她秀眉緊鎖、一籌莫展的樣子,我都感到心疼,都有一種想給她講解的衝動,不過,看了看周圍的同學,想到這樣做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流言蜚語,我只好裝作沒有看見,自顧自複習英語去了。 初二的下學期,數學老師不知發了什麼神經,他常常放學後坐在教室,即興在黑板上出題,並規定沒有做對者必須留下來補課。這對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但對絕大多數同學來說,則不亞於世界末日來臨。杜芬芳也未能倖免於難,她常常被迫留下來補課。有一天,數學老師又在黑板上出了三道幾何證明題,我唰唰幾下做完,側頭一看,發現她眉頭緊皺,長長的睫毛的陰影落在眼瞼上,一副沉思焦慮狀。我心裡一動,把自己的作業本輕輕推了過去,不料她只看了一眼便把本子又推回來,紅著臉輕聲說了一句:“能給我講一下嗎?”我一陣激動,正要答應,然而環顧四周,發現已有“間諜”在做側耳傾聽狀,便只好硬起心腸,說了句:“你自己做吧。”說完我起身把作業本交到了講台上。走出教室時,我回頭去看,發現杜芬芳咬著筆桿,兩隻大眼茫然地看著前方,一臉的失望與無奈。嘿!我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趕緊走出了教室,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懊悔和愧疚感。 初三開始,老師調整了座位,杜芬芳不再與我同桌了,我心中好像失去了什麼,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上課呆呆地望著她坐的方向,無法集中心思學習,成績也逐步下滑。老師著急了,找我談了幾次心,並到我家裡進行了多次訪問。在老師和父母的督促下,我下了很大決心,終於把心思收回來放到了學習上。初三的下半期,昏天黑地的題海大戰把人搞得焦頭爛額,我再沒心思去多想別的,每天只是拼命複習、做題,目標只有一個:考上重點高中。 黑色的七月終於來臨了,我們全班同學都被要求到縣一中去參加升學考試。第一天考試結束後,我走出考場,在校門口遇到了杜芬芳,她似乎正在等其他的女同學。看到我,她情不自禁地紅了臉,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趕緊瞟到了一邊。 “杜芬芳,你考得怎麼樣?”我鼓起勇氣問。 “不咋樣。”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反問道,“你呢?” “還行吧。”說到考試,我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你以後考上好學校,不會把我忘了吧?”她說完這話,臉更紅了。 “怎麼可能呢?”我說,“咱倆同桌兩年,同學三年,以後我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忘了你……” 這時,陸續有同學從考場裡走出來,我和杜芬芳不好再單獨說話,只好匆匆分開了。 升學考試結束,從縣城回來後,班裡搞了一個畢業晚會,那天晚上我望眼欲穿,一直滿懷期待,但始終沒有見到那個水紅色的美麗倩影。聽一個女同學講,因為杜芬芳沒有考好,她父親大發雷霆,罵得她哭了幾天。 半個月後,升學考試成績揭曉,錄取通知書也隨即發下來了,我雖然沒有如願考上第一志願縣一中,但還是順利地被第二志願縣二中錄取了。 拿到錄取通知書後,我遲遲沒有離開學校,我在校園裡徘徊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都沒看到杜芬芳來領取自己的成績單。 雖然考上了重點高中,我卻毫無喜悅和自豪感,我明白一旦離開雲團鎮,到縣城讀書,便很難再見到杜芬芳了。 那個夏天,我一直沒有見到杜芬芳。八月底,在啟程到縣城就讀的前一天,我專門回了趟雲朵村,並悄悄走到了三組,走到了杜芬芳家的瓦屋前。院子裡靜悄悄的,院壩邊上的晾衣竿上,晾曬著那件撩動我無數情思的水紅色衣服。我一陣激動,正想走進院門時,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一閃,杜芬芳的父親從屋裡走了出來,那張鐵青色的臉令人恐懼。我最後望了一眼那件水紅色的衣服,灰溜溜地掉頭走了。 縣城是當時馬山縣最繁華的地方,也是農村人朝思暮想的所在,但我在縣城讀高中,卻沒有多少喜悅可言。看不到杜芬芳的身影,見不到那雙水靈的眼睛,我覺得生活似乎缺少了什麼。高一的第一學期結束後,我放假回到雲團鎮。在一次鎮上趕集時,我和她終於相遇了。半年不見,她比原來長高了一些,身材也豐滿了不少,儘管臉比原來黑了一點,但整個人顯得朝氣蓬勃。 “芳芳,你還好嗎?”我走上前去,努力壓抑著內心的喜悅和激動。 “我現在徹底是個農民了。”她躲閃著我的眼睛,自嘲地指著地上的一堆紅苕,“我今天是來賣紅苕的,你買嗎?” 我愣愣地看著她,臉上的喜悅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心裡的痛楚卻很快瀰漫了上來。 “你快走吧,這街上到處都是熟人。”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過火了,臉上微微一紅,壓低聲音說,“你現在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明白嗎?” 明白,我當然明白!我像快要溺水的人一下抓住了救生圈。我用力點了點頭,再次看了她一眼,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集市。 此後我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學習上,我發誓要考上大學,用大學錄取通知書向她求婚。第一年高考,我以十分之差落榜了,可我並不甘心,補習了一年後再度向高考發起衝刺,然而命運是如此捉弄人,這次我不多不少只差了一分。 不過,這一分之差讓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看到了希望之所在。我雄心勃勃,意氣風發,準備第二年再捲土重來。 就在我第二次高考失敗的這一年,遠山的那個男人托媒人到杜芬芳家提親了。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我正在村後的小樹林裡看書,杜芬芳找到我,她眼睛紅紅的,神情顯得有些悲傷。 “德陽,遠山那個男人到我家提親,我爸這次動心了。”她說,“你以後把我忘了吧。” “怎麼可能?”我感到天一下塌了,“不行,我也讓我父母到你家去提親,你絕不能嫁給那個男人。” “我爸不會同意咱們的。”她哽咽著說,眼淚從又大又圓的眼睛裡湧出來,“他是個死要面子的人,自從我沒考上高中,他就整天尋思著要給我找有錢的男人,好撐起他的面子。” 我一下泄氣了,這幾年為了供我讀書,我父母已經竭盡所能,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早被折騰光了。 “那如果我考上大學,他會同意咱們嗎?”半晌,我有氣無力地說,“我今年高考只差了一分,我保證明年一定能考上。” “來不及了,你多保重吧……”杜芬芳不待我再說什麼,抹著眼淚,從來時的路匆匆跑了。 “芳芳!”我扔下書本起身去追,不過剛追出兩步,便頹喪地停下了腳步。 那段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我整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從早上流到晚上,又從晚上流到早上。暑假結束,我重新提著書包走向縣城時,心裡早已沒有了考大學的雄心壯誌了。 在高三補習班上勉強又混了一年,這一年,我知道自己其實是在療傷,我根本無心學習,心彷彿早就被人偷走了。高考的時間還沒到來,我便選擇了放棄,因為不可能再回到鎮上姑姑家常住,我灰溜溜地回到了雲朵村父母的身邊。 杜芬芳這時已經結婚了,不過我的心裡仍然裝著她的影子,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兩扇瀑布般的黑睫毛,總會在夜深人靜時出現在我眼前。從學校回來後,我父母曾託人給我介紹了幾個對象,我都沒有同意。在潛意識裡,我想找一個和杜芬芳一模一樣的女人。我知道這太難太難了,但我寧願不結婚,也不願意降低擇偶的標準。 回到村子後,我有幾次在路上碰到過杜芬芳,當上村會計後,我也到她家裡去過幾次。她結婚後,出落得更加水靈漂亮了,身材也顯得性感無比。每次見到她,我都有一種心怦怦狂跳的感覺。而她,似乎也明白我遲遲不結婚的原因。有一次,我們在路上相遇,她對我說:“德陽,你年齡已經不小了,趕緊找個人結婚吧。”我看著她的眼睛,說了一句話:“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她一下紅了臉,一邊匆匆往前走,一邊輕聲說了一句:“你真傻!”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是幸福極了。 我回來後沒兩年,杜芬芳的老公便因做生意蝕了本,幾乎把原來入贅時帶來的家產賠光,她父親十分生氣,認定這個男人是敗家子,於是逼著女兒和他離婚。那時杜芬芳已經懷孕,在父親的逼迫下,被迫去做了人流手術。那個男人萬分絕望,很快和杜芬芳辦理了離婚手續,什麼都沒要便走了。 杜芬芳離婚後,我心中的希望重新燃燒起來。我愛她,不管她過去和誰結過婚,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可以和她永遠相守!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杜芬芳卻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有一次她到田裡割稻子,我悄悄跑去找她,對她說出了心中壓抑已久的願望。她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的感情,不過,我對你的愛已經消失了。結婚、離婚之後,我懂得了什麼叫生活,什麼叫感情,我現在心中的男人是他,因為我爸的蠻橫,我虧欠他實在太多了,早晚有一天,我還會去找他的。” 我當時聽了這話,差點暈倒在田裡…… 第二天傍晚,老畢和大劉他們即將離開雲朵村時,再一次去了杜老頭家。 杜老頭家出乎尋常的平靜,夕陽的餘暉灑在這個悲傷籠罩的小院,使得院裡的一切都顯得異常沉重。 杜老頭和老伴從屋裡出來,他們各自手裡捧著厚厚一沓紙錢,步伐踉蹌地走到院子的一個角落裡,劃燃火柴,很快,紙錢燃燒發出的亮光映紅了整個院落。 老兩口神情悲切,面龐憔悴,僅僅一天時間,他們的精神和氣色都迅速衰落了。 “沒了,什麼都沒了,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們抓住兇手,還我女兒一個公道。”杜老頭目光空洞,說話時嘴角微微顫抖。 “你們抓住那個天殺的雜種,我一定要去狠狠咬他幾口。”杜老太說著又哭了起來,“芳芳呀,你咋死得那麼慘哦——” 哭聲在空落落的院子裡迴盪,讓人感到既辛酸又無奈。 “你們老兩口放心,抓住兇手,我們一定會及時通知你們。”老畢安慰了他們幾句。 回到雲朵村簡陋陳舊的村幹部辦公室,幾名警察與周德陽簡單交代了幾句,周德陽還想留大家吃飯,老畢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說:“週會計啊,這個地方我們肯定還會再來,這頓飯先欠著吧,反正遲早是跑不脫的。” 周德陽愣了愣,臉色再次變得蒼白起來。 老畢他們鑽進車裡,汽車很快揚起漫天灰塵向山下駛去。 “雲朵村之行,總算弄清了死者的身份,畢老,下一步咱們的工作該如何進行?”小陳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們先說說各自的思路吧。”老畢搓了搓手,因為車內不能吸煙,他感到渾身有些不自在。 “跑了一趟雲朵村,我覺得嫌疑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又增加了死者的前夫曹正明和閨密李亞萍,另外,黃狗剩和周德陽也很可疑。”小黎說。 “周德陽的嫌疑應該可以排除吧?”大劉說,“憑直覺,我覺得周德陽不像是殺人兇手,而且他對杜芬芳很有感情,不可能幹出殺害心上人的舉動。” “這可難說了,相對於其他三人來說,我覺得周德陽的嫌疑更大。”小陳說,“首先,周德陽有明顯的作案動機,俗話說愛之深,恨之切。他愛杜芬芳那麼多年,在杜離婚後眼看有大好機會,但沒想到卻被拒絕,因此周有可能由愛轉恨,從而乾出殺人的舉動。其次,周德陽有大量的作案時間,他雖然身在農村,但很少干農活,並且不受人控制,屬於遊手好閒之徒。再次,周德陽雖然看上去較文弱,但不排除他請人幫忙殺人的可能。” “我覺得有道理。”小黎表示贊同,“人們常說書生意氣,說明書生的性格都比較執著或堅定,書生一旦生氣或者發怒,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從這個方面來說,周德陽具備作案的性格基礎。再有,周德陽讀過高中,在農村算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智商相對較高,這種人作案,往往會給警方製造很大的障礙。” “我覺得黃狗剩才是最大的嫌疑人。”大劉說,“從我們調查的情況來分析,黃狗剩有以下幾個疑點:第一,黃狗剩曾經騷擾過杜芬芳,除了杜家老兩口說的那次騷擾事件外,其他村民還向我們反映,有一次杜芬芳到地裡割豬草,黃狗剩企圖上去實施強姦,結果杜芬芳早有準備,用刀背狠狠給了他一下,當場便把黃狗剩打得嗷嗷直叫,那老傢伙的腿因此瘸了好長一段時間,因此,不排除黃狗剩報復殺人的可能。第二,黃狗剩外出打工的時間,和杜芬芳遇害的時間大致吻合。黃是去年的農曆十月初十,也就是陽曆的十一月中旬離開的,至今算起來已經快五個月了,而且現在下落不明。第三,據村民反映,黃狗剩也會泥水活,過去村里有人家修房造屋,黃狗剩也去幫忙砌過牆面。” “劉局,你的分析有兩個明顯的漏洞:第一,黃狗剩既然打不過杜芬芳,他怎麼又可能殺死杜芬芳呢?而且據畢老推測,兇殺現場至少有一個女人存在,黃狗剩這樣的糟老頭子,不可能有女人幫助他報復殺人。第二,埋屍的牆體砌得較為專業,黃狗剩這樣的農村泥水匠,估計很難達到那種水平。”小陳反駁道。 “嘿嘿,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誰是真正的嫌疑犯,恐怕畢老已經裝在心裡了吧?”大劉轉過頭對老畢說,“畢老,快公佈標準答案吧。” “八字還沒一撇,你就把我抬上天了。說真的,我和你們一樣,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沒一個準頭。不過,既然劉大局長點名了,那我就談點看法吧。”老畢微微一笑,“其實,在案子沒有破獲之前,任何嫌疑人都有作案可能,周德陽的嫌疑雖然較小,但仍不能忽視。市局專案組人手緊張,就請馬山縣局加強對他的監視,並幫助提取他的體液送市局檢測。至於黃狗剩,他外出打工的時間確實值得懷疑,不過只要找到他,疑點就會消除,這點市、縣局要共同聯手,爭取早日找到黃狗剩。下一步,我們專案組準備重點調查兩個人,這就是曹正明和李亞萍,因為杜芬芳到城裡打工,與這兩個人關係密切,我認為從這兩個人身上打開缺口是破案的關鍵……” 老畢說到這裡,腰間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電話聽了兩句,眼睛立馬瞪大了。 “畢老,有新情況?”小陳問道。 “江濤的電話,他說今早有人向專案組反映,昨天夜裡,馬老三的出租樓里傳出女子的歌聲。” “女子的歌聲?”大家一愣,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驚訝和疑惑。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