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伯恩的背叛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伯恩的背叛 罗伯特·陆德伦 7191 2018-03-22
內西姆·哈圖恩在蘇丹艾哈邁德區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伯恩現在還不知道。蘇丹艾哈邁德區以艾哈邁德一世67的名字命名,此人於十七世紀的第一個十年間在城市的中心位置建起了藍色清真寺,而十九世紀的歐洲人則把伊斯坦布爾稱為“斯坦布爾”。這個地方曾是一度佔據廣大領土的拜占庭帝國的核心,其全盛時期的疆界從西班牙南部、保加利亞一直延伸到埃及。 今天的蘇丹艾哈邁德區仍舊保留著許多蔚為壯觀的建築,也依然擁有令人驚嘆不已的吸引力。這個區的中心地帶是一座被稱為“競技場”的小丘,小丘的一邊是藍色清真寺,另一邊則是在該寺建成前一個多世紀被改建的聖索菲亞大教堂,兩座建築之間有一個不大的公園相連。如今蘇丹艾哈邁德區社會活動的中心是白鬍子大街,這條街的最北端一直通往托普卡帕宮。熙熙攘攘的白鬍子大街上到處都是商店、酒吧、咖啡館、食雜店和餐館,每個星期三的上午還會露天開集。

伯恩出現在白鬍子大街上高聲談笑、川流不息的人叢之中,他的模樣幾乎已經讓人認不出來了。他穿著一身土耳其傳統服飾,下巴被濃密的大鬍子遮得嚴嚴實實。 他在路旁的推車小攤前停下腳步,買了點芝麻麵包和淡黃色的酸奶,邊吃東西邊觀察周圍的環境。扒手們偷偷忙著見不得人的行當,商販在扯著嗓子叫賣,當地人不厭其煩地討價還價,遊客們則被精明的土耳其人猛敲竹槓。生意人在對著手機說話,小孩子們拿著手機互相拍照,十幾歲的少年把剛剛下載到手機上的鬧騰音樂放得震天響。歡笑,淚水,相愛的人笑語盈盈,掐架的人高聲怒罵。烤爐上焦黃的羔羊肉和蔬菜烤串正嗞嗞作響,一陣陣香氣撲鼻的青煙中夾雜著人們喧嚷沸騰的情感和活力,像霓虹燈招牌似的讓整條街充滿了生機。

吃過隨便湊合的一餐,伯恩徑直走向一家賣地毯的商店。他挑了塊禱告用的毯子,和顏悅色地跟店主商量價錢。伯恩帶著毯子離開的時候,雙方對剛才談成的價格都很滿意。 伯恩把禱告毯夾在胳膊底下,朝藍色清真寺走去。這座清真寺周圍環繞著六座又高又細的宣禮塔,它們是陰差陽錯地建起來的。蘇丹艾哈邁德一世本來對建築師說,清真寺裡要有一座黃金建造的宣禮塔。土耳其語裡表示黃金的詞是“Altin”,但建築師卻誤以為蘇丹說的是“alti”——土耳其語中的“六”——因此就建起了六座宣禮塔。不過,蘇丹艾哈邁德一世看到最終結果時還是很高興,因為當時其他蘇丹建起的清真寺都沒有這麼多座宣禮塔。 清真寺的建築非常宏偉,因此也設有許多道門戶。大部分遊客走的都是北門,但穆斯林卻會從西邊的門進入。伯恩進寺時走的正是這道門。他一進入寺內就停了下來,脫掉鞋塞進一個少年遞給他的塑料袋裡。他遮住頭,在石盆前洗淨雙腳、臉、脖子和小臂,然後光著腳走進清真寺的內廷。伯恩把禱告毯鋪在已聚滿信徒的大理石地面上,跪了上去。

清真寺內部的裝飾純粹是拜占庭風格,到處都可以看到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嵌著金絲細工的雕刻和金屬製作的吊燈。一根根巨大的立柱漆成藍金兩色,足有四層樓高、蔚為壯觀的彩色玻璃窗直伸向寺中央天國般的穹頂。整座清真寺之中蘊含著的巨大感染力能夠深深打動你,讓你感到無可置疑。 伯恩把前額貼在剛買來的禱告毯上,口中念誦著穆斯林的禱告詞。做禱告的時候他真誠無比,心中感受到了多少個世紀以來的歷史。它們被銘刻在每一塊石料、大理石、金箔和青金石之上——世人用這些材料建起了清真寺,然後又以無比的熱情去裝點它。靈性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出現,也有著諸多不同的名稱;但它們都直指人心,用的也都是同一種像時間一般古老的語言。 禱告結束後,伯恩站起身把跪毯卷好。他在清真寺裡盤桓不去,讓迴盪在寺內的近乎沉默的聲響湧遍全身。絲綢與棉布的噝噝摩擦聲、小聲念誦禱告詞時的嗡嗡聲,還有壓著嗓子悄悄說話的聲音,人們的每一種聲音和每一個舉動彷彿都匯聚到了清真寺巨大的穹頂之中,像攪進濃咖啡之後讓味道發生微妙變化的糖粉那樣打著旋。

儘管看樣子伯恩似乎沉浸在聖潔思緒之中,事實上,他一直都在偷偷觀察結束禱告的人們。他看到一個鬍鬚斑白的老人捲起了禱告毯,緩緩朝擺成一排排的鞋子走去。老人剛開始穿鞋的時候,伯恩也正好走到了自己的鞋子旁邊。 老人的一隻胳膊有點萎縮,他看了看正在穿鞋的伯恩。 “先生,你是新來的吧?”他用土耳其語說道。 “我以前從來沒看到過你。” “我剛到這兒來,先生,”伯恩回答時臉上掛著謙恭的微笑。 “孩子,你到伊斯坦布爾來做什麼啊?” 他們從清真寺的西門走了出去。 “我是來找親戚的,”伯恩說道,“他叫內西姆·哈圖恩。” “用這個名字的人很多啊,”老人說,“關於這位親戚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只知道他在蘇丹艾哈邁德區做生意,但做的是哪一行就不清楚了。”伯恩答道。

“哦,說不定我還真能幫上忙。”老人在陽光下瞇起了眼睛。 “有個叫內西姆·哈圖恩的人在紅爐街上經營著一家土耳其浴室,他的十二個孩子也幫忙打理生意。那條街離這兒沒多遠,好找得很。” 紅爐街地處白鬍子大街的中部。比起伊斯坦布爾熱鬧非凡的幾條大街,這個地方要稍稍安靜一些。不過,狹窄的街道上仍然匯集著各種市井之聲,彷彿散不開的濃霧。商人們在扯著大嗓門攬客,賣食品的流動小販叫賣不停,還有討價還價時的獨特現象——忽而哀聲訴苦,忽而尖聲抗議。紅爐街傾斜的地勢就像個山坡,它的下方一直通向馬爾馬拉海。街上開著幾家小型家庭旅館,還有一家土耳其式浴室——浴室的老闆內西姆·哈圖恩曾在法迪的命令下僱用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讓他把伯恩帶進敖德薩海灘上的死亡陷阱。

土耳其浴室的黑色大門用厚厚的木頭做成,門上雕刻著拜占庭風格的圖案。門兩邊各擺著一隻巨大的石甕,原本是用來存放燈油的。配上這兩隻石甕,浴室的大門口顯得格外氣派。 伯恩把自己背的皮包藏到了左邊那隻石甕的後面。然後他推開門,走進了燈光昏暗的前廳。時刻不停的市井喧囂剎那間消失,伯恩覺得自己一下子被寂靜包圍了,恍若置身於白雪皚皚的森林之中。片刻之後,他耳中殘留的嗡嗡鳴響才全然平息。他發覺自己站在一個六邊形的大房間裡,房間中央那座造型優美的大理石噴泉正吐珠濺玉。房間四角帶凹槽的柱子支撐著四道雕花拱門,它們有的通向枝葉扶疏的私家花園,有的則通往點著油燈、闃然無聲的走廊。 這地方看起來簡直像是清真寺的前廳,或是中世紀時期的修道院。和所有重要的伊斯蘭建築一樣,在這座前廳裡建築物本身就是最為關鍵的部分。由於伊斯蘭教禁止人們用安拉的形象(或是其他任何活物的形象)當作裝飾,伊斯蘭建築師們只好把舞動雕刻刀的願望寄託在建築物本身及其繁複的飾物上。

土耳其浴室會讓人聯想到清真寺,這其實並非巧合。浴室和清真寺都是人們表現尊重並進行社交活動的地方。伊斯蘭教極度重視對身體的淨化,因此公共浴室在穆斯林的生活中始終佔據著獨特的地位。 出來迎接伯恩的是一位男按摩師。這名年輕男子身材瘦削,相貌像狼一般凶狠。 “我想盡快和內西姆·哈圖恩見面。他和我有一位共同的生意夥伴: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 聽到這個名字時男按摩師沒作出絲毫反應。 “我去看看父親現在是否有空。” 大步走過裡根國家機場安檢區的莎拉雅正準備打開手機,就看到安妮·赫爾德在朝她招手。莎拉雅抱住了安妮,頓時感到如釋重負。 “你回來了可真好。”安妮說道。 莎拉雅伸長脖子朝四周望瞭望。 “沒人跟踪你吧?”

“當然沒有。我小心著呢。” 莎拉雅緊跟著安妮朝航站的出口處走去。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感覺很不舒服。在戰場上面對敵人是一回事,但自己家裡盤著條毒蛇可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學著那些出色的演員開始醞釀情緒,腦海裡回想著很久以前發生的一樁慘事:那一天她的小狗蘭傑就在她面前被車軋死了。啊,太好了,她心想,眼淚出來了。 安妮滿臉都是關切的神色。 “你怎麼了?” “傑森·伯恩死了。” “什麼?”安妮大吃一驚,趕緊拉著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站住了。 “出什麼事了?” “老頭子讓勒納去追殺伯恩,這可是他親自派的刺客。勒納和伯恩鬥了起來,結果雙雙喪命。”莎拉雅搖了搖頭。 “我之所以趕回來,就是要盯住那個假扮馬丁·林德羅斯的傢伙。他肯定會露出破綻,這是遲早的事。”

安妮伸出手把莎拉雅推開了一點。 “關於林德羅斯的這個情況你能確定嗎?在他的策劃下,我們剛剛對'杜賈'組織在南也門的核設施發動了一場全面攻擊。那座設施已經被徹底摧毀。” 莎拉雅覺得血直往臉上湧。 “上帝啊,我的判斷沒錯!難怪'杜賈'會花這麼大力氣派人打入中情局。如果這次行動是林德羅斯發起的,那座核設施肯定就是個煙霧彈。中情局要是認為威脅已經解除,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既然如此咱們還是盡快趕回總部吧,你說呢?”安妮用一隻胳膊摟住莎拉雅的肩膀,催著她匆匆走出電動門,來到了華盛頓冬季寒冷潮濕的室外。在低垂的烏雲下方,打著泛光燈的一座座紀念性建築發出的光芒勾勒出了城市壯觀的輪廓。安妮帶著莎拉雅走到中情局給她配的那輛龐蒂克小轎車旁,鑽進了駕駛座。

她們匯入了開向機場出口的車流之中,環道上排成長龍的汽車就像是一群圍著珊瑚礁團團打轉的魚。在開往華盛頓市區的路上,莎拉雅把身子微向前傾,朝側後視鏡瞟了一眼。這是她多年來根深蒂固的習慣。她已經把這個動作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無論自己是不是在執行外勤任務。看到後面的那輛黑色福特時莎拉雅並沒有多想,直到她瞥了第二眼。現在黑色福特開到了右邊的車道上,落後她們一輛車,但始終和龐蒂克保持著同樣的速度。這仍舊不能說明什麼,但等到莎拉雅第三次在後視鏡裡看到這輛車的時候,她覺得考慮到目前的情況,這已經足以證明她們被人跟踪了。 莎拉雅轉過頭正準備告訴安妮,卻發現她往後視鏡裡瞥了一眼。安妮肯定也看到了那輛黑色福特。但她為什麼既沒吱聲,也沒採取任何行動甩掉跟踪者?莎拉雅覺得自己的胃部慢慢地抽緊了。為了讓心情平靜下來,她暗暗安慰自己說安妮畢竟只是老頭子的助手。安妮坐慣了辦公室,對外勤工作的基本常識肯定一無所知。 她清了清嗓子。 “安妮,好像有人在跟踪我們。” 安妮打開方向燈,把車拐上了靠右的車道。 “那我最好開慢點。” “啊?不能開慢。你怎麼能這麼幹?” “如果後面的車也慢下來,那我們就知道——” “不行,你得加快車速,”莎拉雅說道,“得盡快甩掉他們。” “我想看看那輛車上的人是誰。”安妮邊說邊朝路邊駛去,車速變得更慢了。 “你瘋了。” 莎拉雅伸出手剛想去抓方向盤,卻猛地往後一縮,因為她看到了安妮握在手中的史密斯威森J型小手槍。 “見鬼,你拿著槍想幹嗎?” 車子此時已開上路肩朝低矮的金屬欄杆駛去。 “聽了你說的那些事,我離開總部大樓時可不想手無寸鐵。” “那玩意兒你會用嗎?” 黑色福特跟著安妮的車駛離路面,在她們的後方停住了。兩個膚色黝黑的男人下車朝她們走來。 “我每個月都要打兩回靶,”安妮說著用史密斯威森左輪的槍口抵住了莎拉雅的太陽穴,“快給我下車。” “安妮,你這是——” “照我說的做。” 莎拉雅點了點頭。 “好吧。”她挪了挪身子,按下了車門的把手。看到安妮把目光轉向了車門,她立刻揚起左臂,使勁把安妮的右胳膊往上一架。槍聲轟然炸響,子彈在龐蒂克的車頂上射出了一個洞。 莎拉雅曲起胳膊,照著安妮的側臉給了她一記肘錘。那兩名男子聽到了槍響,立即拔腿沖向龐蒂克。莎拉雅見狀急忙斜倚在安妮癱軟的身體上伸長胳膊,拉開車門就把她推了下去。 已拔出槍的兩名男子剛跑到龐蒂克的車後,莎拉雅就鑽進了駕駛座,在迅速換擋的同時一腳踩下油門。她開著車在顛簸的路肩上跑了一段,隨即瞅准車流中的空當猛地拐進路面,發出尖厲摩擦聲的車胎直冒煙。莎拉雅最後瞥了一眼,只見那兩個男人回身奔向了黑色的福特;但看到安妮·赫爾德在他們的攙扶下坐進福特車後座的時候,她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 內西姆·哈圖恩斜倚在雕花的木質長凳上,硬邦邦的凳面上鋪著一大堆棉花糖般鬆軟的絲綢靠墊。在他的頭頂,那棵心愛的棗椰樹的綠葉正沙沙作響。他一顆接一顆地把新鮮的椰棗塞到嘴裡,若有所思地細細咀嚼,然後把白色的尖頭棗核吐進一隻淺碟。哈圖恩的右肘邊擱著一張八角形的小幾,几上的雕花銀盤裡放了把茶壺,還有兩隻小小的平底玻璃杯。 他的兒子帶著伯恩——進土耳其式浴室之前伯恩已經撕掉了假鬍子——來到了棗椰樹的綠蔭下。哈圖恩回過頭來,禿鷲般的臉上毫無表情。不過,他那雙橄欖色的眼睛裡還是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好奇。 “你好,我的朋友。” “您好,內西姆·哈圖恩。我叫阿布·伯克爾。” 哈圖恩搔了搔頜下短短的山羊胡。 “哦,這名字是照著先知穆罕默德的追隨者68起的啊。” “冒昧打擾這座美麗花園的清靜,真是萬分抱歉。” 看到客人這麼恭敬,內西姆·哈圖恩點了點頭。 “你過獎了,這園子只不過是一小塊簡陋之地而已,”他示意兒子退下,指了指自己坐的長凳。 “請坐,我的朋友。” 伯恩攤開了那張做禱告用的跪毯,從棗椰樹綠葉間透下的一縷縷金色陽光把毯子邊緣的絲線照得熠熠生輝。 哈圖恩脫掉一隻拖鞋,把光腳踩到跪毯上。 “真漂亮,編這塊毯子的師傅手藝太高了。謝謝你,我的朋友,如此慷慨的饋贈真是讓人喜出望外。” “這點微薄小禮哪能配得上高貴的內西姆·哈圖恩呢。” “噢,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可從來沒送過我這樣的禮物,”他抬起頭,銳利的眼神直刺向伯恩,“我們那位共同的朋友還好嗎?” “我從那邊過來的時候,”伯恩說道,“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哈圖恩臉色一寒,變得石塊般嚴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就容我略作說明,”伯恩輕聲說,“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完全遵照了您出錢時的指示。這事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我親自把伯恩帶到了奧楚達海灘,把他引入了法迪布下的陷阱。既然我拿了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的錢,就得替他做事。” “阿布·伯克爾,有個問題我想不通,”哈圖恩說著把上身往前一傾,“這次的工作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絕對不會交給一個土耳其人去做。” “那是當然。伯恩見到土耳其人會起疑心的。” 哈圖恩轉過禿鷲般的臉仔細端詳著伯恩。 “是這樣啊。我的疑問仍然沒得到解答:你到底是誰?” “我的真名是波格丹·伊利亞諾維奇。”伯恩報出了自己在奧楚達海灘上殺死的那個人的名字。來這兒之前伯恩戴上了在貝伊奧盧區的戲劇用品店裡買到的化妝假體,因此他下頜的輪廓和臉頰的形狀都已大為改變,門牙也略有點外突。 “你是個烏克蘭人,土耳其語怎麼能說得這麼好?”哈圖恩的語氣中含著一絲輕蔑。 “我估計你的老闆現在還想拿到剩下的一半報酬。” “照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現在的狀況,他什麼都拿不到了。至於我嘛,我只想拿回自己應得的那一份。” 內西姆·哈圖恩似乎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左右了。他倒了兩杯滾熱的甜茶,端起其中的一隻玻璃杯遞給伯恩。 兩個人都啜了口茶。哈圖恩說道:“你身體左側的傷恐怕得找人看看。” 伯恩低頭看了看衣服上滲出的點點血跡。 “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內西姆·哈圖恩正準備回答,剛才帶伯恩進來的那個兒子又出現了,沉默不語地做了個手勢。 他站起身。 “恕我失陪片刻。我還有點事情得去處理一下。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哈圖恩跟著兒子穿過拱門,消失在一道嵌著金絲細工的木屏風之後。 伯恩稍稍等了片刻也站起身溜達起來,彷彿是要欣賞園中的景緻。他故作悠閒地穿過拱門,站到了屏風朝向花園的那一邊。他能聽到兩個人正在低聲交談。其中一個人是內西姆·哈圖恩。另一個人是…… “——是應該派信使報訊,”內西姆·哈圖恩說道,“穆塔·伊本·阿齊茲,你自己也說過,計劃進行到最後階段時決不能通過手機聯絡,否則消息就有可能被人截獲。可是照你剛才告訴我的情況,他們不是又用手機了麼?” “這條消息對我們倆都非常重要,”穆塔·伊本·阿齊茲說道,“法迪和他的弟弟取得了聯繫。傑森·伯恩已經死了。”穆塔·伊本·阿齊茲又湊近了一步。 “這樣一來,你的使命就已經完成。” 穆塔·伊本·阿齊茲擁抱了哈圖恩,又在他的兩頰上各親了一口。 “我今晚八點離開,直接到法迪那兒去。伯恩既然已經斃命,就不會再有什麼拖延了。最後的好戲已經開場。” “萬物非主,惟有真主!”哈圖恩低聲吟道。 “來吧,我的朋友。我帶你出去。” 伯恩轉過身悄悄地回到花園中,隨即順著側面的走廊快步走出了土耳其式浴室。 莎拉雅使勁用腳踩住油門,她知道自己這回是遇上麻煩了。她在後視鏡裡留意著那輛福特車的踪影,同時摸出手機打開了電源。手機發出一聲輕響,提示她有條留言。她撥通自己的語音信箱,聽到了伯恩關於安妮的那條口訊。 她覺得嘴裡直發苦。原來安妮才是內奸。臭婊子!她怎麼能幹出這種事? !莎拉雅握起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那女人真該下地獄! 莎拉雅正準備收起電話,突然聽到了金屬與金屬撞擊的刺耳聲響,同時覺得車身令人魂飛魄散地猛然一震。她死命抓緊方向盤,失控的龐蒂克差點就撞上了相鄰車道上的一輛卡車。 “見鬼——!” 從側面猛撞她的是一輛林肯飛行家,這輛氣勢洶洶的大車看上去簡直像是M1艾布拉姆斯坦克。現在飛行家已經超到了龐蒂克的前頭,緊接著又突然減速,猝不及防的莎拉雅一下子撞了上去。剛才飛行家的剎車燈沒亮——要不就是被人故意搞壞了。 莎拉雅猛打方向穿過車道,把車開到了飛行家的側面。她朝駕駛室望去,想看看開車的人是誰,但隔著染成深色的車窗玻璃她連司機的輪廓都看不分明。 飛行家朝她衝來,車身一側猛地撞上了龐蒂克副駕駛那邊的車門。莎拉雅不停地撳動電動車窗的按鈕,窗玻璃卻沒有絲毫反應。她換用左腳踩住油門踏板,抬起右腳用鞋跟猛踹右邊的車門。車門紋絲不動;副駕駛一側的車門也給卡死了。莎拉雅突然感到一陣驚慌,又恢復到了正常的駕駛姿勢。她的心狂跳不已,耳朵裡都響起了血液搏動的聲音。 她得趕快離開高速公路。莎拉雅開始在路上尋找高速出口的標誌。找到了:下一出口就在前方三公里處。渾身是汗的莎拉雅駕車拐進右側的車道,準備從前方的出口下坡道駛離高速。 就在此時,那輛飛行家怒吼著從她的左側疾速駛來,車頭一偏狠狠地撞上了龐蒂克,左邊的車門頓時也被撞癟了。顯然飛行家剛才是故意放慢車速混進了車流之中,以便再次從莎拉雅的後方發起衝擊。她猛敲車窗按鈕,又使勁去拽車門內側的把手,但她這邊的車窗和車門也被卡住了。駕駛室裡所有的門窗都已無法打開。莎拉雅現在給困得死死的,在飛馳的龐蒂克里變成了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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