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詭案罪8

第28章 第二節

詭案罪8 岳勇 5420 2018-03-22
從劉石巷出來,向左拐,就到了青龍咀菜市場。 菜市場很大,周圍小半個城區的人都跑到這裡來買菜,大門口人進人出,十分熱鬧。 像所有的菜市場一樣,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爛菜葉與雞魚肉混合的腥臭味,老遠就熏得人直皺眉頭。 菜市場門口,有一道兩三米寬的水泥台階。范澤天走過去時,看見台階上聚集著十多個皮膚黧黑、衣著樸素的漢子,年輕的才二十出頭年紀,年長的已經頭髮花白,估計已有五十多歲。有的坐在一邊獨自抽煙,有的坐在一起罵娘扯淡,還有的把衣服脫了系在腰間,光著膀子坐在一堆玩撲克。 從說話的口音上判斷,這些人應該是來自五湖四海。 一輛摩托車從街上駛過來,車主朝一個正在抽煙的小伙子指了一下,說:“我那裡缺一個搬磚的,150元一天,幹不干?”

那小伙子把煙屁股往地上一扔:“幹!”說完跳上摩托車,就跟那車主走了。 可能是范澤天三人身上的警服太扎眼,他們剛走到台階邊,那幫民工就“呼啦”一下,全都站起來,帶著一臉既警惕又惶惑的表情直盯著這三個警察。 范澤天有點後悔,如果不是走得匆忙,自己應該換了便裝出來才對。他咧嘴一笑,掏出一盒煙,朝台階上的民工每人甩了一根,說:“我們最近在查一個案子,想找大夥兒打聽點消息。” 那幫民工一聽,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就鬆了口氣。 文麗拿出馬旺財的照片,讓他們看了,然後問:“照片上的這個人,你們認識嗎?” “認識啊,這不是馬旺財這小子嗎?” 民工們圍過來看了照片,七嘴八舌地說開了,“他跟我們一樣,每天都到這裡攬活兒乾。不過這幾天,好像沒有看到這傢伙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娶媳婦兒去了。”說到最後一句,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他已經死了,”李鳴說,“是被人殺死的。” “啊,他死了?”所有在場的民工都嚇了一跳,靜了半晌,才有人問,“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四天前。” 民工們聽了這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時閉上嘴巴,誰都不敢再說話,估計是怕在警察面前說錯什麼話,惹禍上身。 范澤天一屁股坐在臟兮兮的台階上,點燃一根煙,一邊抽著一邊問身邊一個年輕小伙子:“這個馬旺財,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小伙子謹慎地說:“跟我們也都差不多吧,家裡窮,沒活兒乾,就跑到這裡打零工,靠做苦力掙點辛苦錢。不過他這人喜歡打牌,賭癮比較大,掙了一點錢,也都輸得差不多了,至今也沒找上個媳婦兒。” “聽說他到這邊打零工已經有三四年時間了,”范澤天問,“平時他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或者說,有沒有什麼仇人?”

小伙子一聽這話,臉上現出為難的表情,低下頭去,悶聲不響地抽起煙來。旁邊的幾個民工相互望一眼,也都不再出聲。 范澤天看出了端倪,就說:“有什麼情況,你們儘管說出來,警方會為你們保密的,除了現在在場的人,沒有其他人會知道你們向警方反映的情況。”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兒用手撓了一下頭說:“其實也沒什麼保密不保密的,他跟阿強關係不好,這個事我們這兒的人都知道。”他告訴警方,阿強本名叫於強,跟馬旺財算是老鄉,來自湖南邵陽。兩人關係原本不錯,後來兩人一起打牌,馬旺財輸給於強八百多塊錢。馬旺財說於強是使詐才贏牌的,不肯給錢。於強很惱火,兩人就在這里幹了一架,馬旺財把於強的鼻子打出了血。於強放出狠話,揚言不弄死馬旺財老子就不是人。

范澤天問:“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老頭兒想了一下說:“大概是一個月以前吧。從這以後,他倆就成了仇人,再也沒有一起打過牌,也沒有再說過話。還有,有一次我看見於強在衣服裡別了一把水果刀,沒活兒乾的時候,就蹲在牆邊磨刀,那把刀已經被他磨得很鋒利了。” “這麼說來,這個於強,倒是很讓人懷疑了。”范澤天皺起了眉頭。 老頭兒看看他,又看看身邊的幾個同伴,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地說:“其實剛才一聽說馬旺財被人殺死了,大家心裡就知道,肯定是於強這個傢伙幹的。但是於強這個人脾氣暴躁,肩膀上還文著一隻兇惡的老虎,大夥兒都有點兒怕他,所以就算是警察來調查,大家也不敢隨便提到他的名字,主要是怕他以後報復。”

“那這個於強,現在在哪裡?” “他已經回湖南老家去了,好像是十天前的樣子吧,他突然說要回家蓋房子,然後就再也沒有在這裡出現過了。” 范澤天看看文麗和李鳴,三個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懷疑之色。 如果這個老頭兒反映的情況是真的,那麼這個於強就很值得懷疑了。很有可能是他對馬旺財動了殺機之後,就謊稱自己要回老家,然後離開眾人的視線,暗中躲起來準備對馬旺財下毒手。直到四天前,他才終於找到了機會。 “於強會開車嗎?”文麗忽然問了一句。 “會啊,”老頭兒點頭說,“聽說他以前在家裡開過農用車,有一回我們在一個工地上乾活兒,我還看到他偷偷把工地上一輛皮卡車開去拉磚,不過他沒有駕照。” 如此一來,於強身上的疑點,就跟警方的推斷非常接近了。他雖然沒有駕照,但是會開車,雖然自己沒有車,但很有可能會偷偷使用別人的車。

范澤天問那老頭兒:“你有於強的照片嗎?” 老頭搖頭說:“沒有。” 范澤天看著台階上的幾個民工大聲問:“你們誰有於強的照片?”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說:“我好像有吧。以前跟他一起打牌的時候,我用手機拍過幾張照片,不知道刪了沒有。”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一下,找到一張一圈人圍在一起打牌的照片,說,“有了。”用手指指其中一個人,“他就是於強。” 范澤天湊過去一看,他指的是一個年輕人,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留著平頭,長臉濃眉,穿著背心,露出胳膊上一隻張牙舞爪的老虎文身。 他問:“還有誰知道這個於強的其他信息嗎?比如說他租住在哪裡,在這裡有沒有親人,或者說具體的戶籍地址?” 眾人都搖頭說不知道,於強本來有個手機號,但他離開的時候已經停機了,說是回家會換新手機號。

范澤天只好讓這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把這張照片發給文麗,讓文麗回市局到戶政科再去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兒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文麗從戶政科的電腦裡查到了這個於強的身份證信息,他是湖南省邵陽市邵東縣人,今年26歲。但他並沒有在青陽市辦理流動人口居住證,所以沒有辦法查到他現在的租住地址。 文麗把這個情況向范澤天匯報後,范澤天立即向湖南省邵東縣警方發出協查通報。 下午的時候,有消息反饋回來,說於強18歲高中畢業後就出去打工,期間除了五年前他父親去世時他回過一趟老家外,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近段時間於強也沒有在家鄉出現過。 既然於強並沒有回家,那他為什麼要對菜市場外面那些同伴說自己回家蓋房子去了呢?他沒有回家,那他又去了哪裡呢?是不是他對別人謊稱自己回老家了,實際上卻並沒有離開青陽市,而是一直在暗中準備對馬旺財實施謀殺呢? 5月19日,他終於找到了對付馬旺財的機會,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麼方法,先是將馬旺財制伏並捆綁起來,把他塞進了一輛偷來的車子裡,然後將他載到荒郊野外,將其殺死。

這個推理,是文麗提出來的。范澤天也覺得根據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線索來看,這個推理是可以成立的。如此一來,於強身上的殺人嫌疑,就更重了。 就在范澤天準備對於強展開重點調查的時候,邵東警方又傳來一條消息,他們從於強的母親那裡打聽到,於強確實沒有回家,但他卻在十天前乘坐長途汽車回到了鄰近的新邵縣。他在那里處了一個女朋友,這次是專程回女朋友家,準備蓋房子結婚的。 范澤天在電話裡追問了一句,能確定他真的是十天前回去的,而且回去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新邵縣嗎? 對方說:“這個我們也不能肯定,我們只是走訪了於強的家人,這個消息是從他家人那裡聽來的。” 范澤天把這個情況向專案組的幾名組員做了通報。 李鳴問:“有於強女朋友家在新邵縣的具體地址嗎?”

范澤天說:“有。” 李鳴說:“範隊,還是讓我跑一趟新邵縣吧,我想親自去把情況調查清楚。” 范澤天想了一下,點頭說:“好,那就辛苦你了。” 第二天,李鳴帶著一名同事乘坐長途車,趕到湖南新邵縣,找到了正住在女朋友家的於強。 據調查,於強確實是於十天前坐車從青陽市回到新邵縣的,而且回來之後,一直在幫女友家蓋新房,並沒有離開過新邵縣。 聽到馬旺財被殺的消息,於強大吃一驚,看了李鳴一眼,忽然明白警察來找自己的原因了。 他向警方解釋,自己前段時間,確實因為打牌賭錢的事,跟馬旺財發生過衝突,還說過要弄死馬旺財之類的狠話。不過這都是一時氣話,事情一過,自己也沒有記在心上了。 李鳴說:“可是有人看見你跟馬旺財打架之後,身上帶了一把水果刀,而且還在水泥台階上磨刀。”

於強苦笑一聲說:“你不知道,我從18歲高中畢業後,就出去打工,那時我太老實,總是被人欺侮。後來我明白了'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所以就文了身,對人說話也是粗聲惡語的,把自己弄得兇巴巴的像個混黑社會的。結果從這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欺侮我了。那天我跟馬旺財打架後,發現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兒不對勁,我怕他對我下狠手,所以就在身上別了一把刀防身,沒事的時候還故意把刀拿出來磨一磨,為的就是嚇唬嚇唬他,讓他對我心存忌憚,不敢把我怎麼樣。若說叫我真的拿刀去殺人,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經過細緻的調查,李鳴確認於強說的是真話。 馬旺財是在5月19日凌晨被殺的,而這個時間裡,於強一直待在女朋友家裡,並沒有離開過新邵縣。他沒有作案時間,也有案發時不在場的證明,所以說他是兇手的推斷是不可能成立的。 離開新邵縣後,李鳴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鄰近的婁底市,這裡是死者馬旺財的老家。 按照馬旺財身份證上的登記信息,李鳴找到他家裡。他老家在鄉下農村,一間舊磚房早已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破敗不堪。問了幾個鄰居,才知道馬旺財父母早亡,老家已經沒有至親之人,他出去打工之後,已有好多年沒有回過老家。 李鳴回到青陽市,把調查結果向隊長做了匯報。 范澤天說:“這麼說來,兇手不可能是於強。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是咱們警方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嫌疑人。既然他身上的嫌疑被排除了,那這個案子又回到了原點,咱們還得繼續查下去。” 文麗說:“咱們從死者馬旺財的老家查不到任何線索,而在他的租住地,也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咱們對死者的情況了解得太少了,調查起來有點不知道從哪裡下手的感覺。” 范澤天想了一下說:“咱們還是去青龍咀菜市場吧,也許現在最了解馬旺財的,就是平時聚在一起的那幫民工了。” 他帶著文麗第二次來到菜市場門口時,因為換上了便裝,看起來已經沒有上次那麼扎眼。 兩人走上台階,台階上的情況跟上次來時一樣,只是聚集在這裡攬活兒乾的民工,似乎多了幾個。 范澤天一屁股坐在一群打牌的民工後面,幾個民工回頭看他一眼,沒理他,繼續打牌。過了一會兒,又回頭看他一眼,這才記得他就是上次來過的那個警察,急忙把牌扔到地上,抓起地上一把零錢往口袋裡塞。 范澤天笑笑說:“沒事沒事,你們繼續打牌,我們不是來抓賭的,我只是來打聽點情況。” 上次那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兒湊過來問他:“警官,於強抓到了沒有?” 范澤天說:“我們對他做了詳細調查,最後證實他不是殺死馬旺財的兇手。於強確實在十天前就回他女朋友家蓋房子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到過青陽市。” 老頭兒說:“如果他不是兇手,那咱們也想不出還有誰會對馬旺財心懷殺機了。” “你們最後一次在這裡見到馬旺財,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5月18日下午吧,那天剛好我女兒從老家打電話給我,所以日期我記得比較清楚。”老頭兒說,“當時我們也像現在這樣,正圍在一起打撲克牌,我接了個電話,馬旺財嫌我出牌慢,還罵了我兩句。” “後來呢?” “後來他的錢輸光了,就坐到一邊抽煙去了。” “那天下午,他一直沒有接到活兒乾嗎?” “好像接到了一個活兒吧。”老頭兒說,“大概是傍晚的時候,我們都準備回去吃晚飯了,忽然有一輛小車停在馬路那邊,司機坐在車裡衝著離小車最近的馬旺財招手。馬旺財跑過去,跟司機說了兩句話,應該是在談價錢之類的,然後他就高興地坐上小車,跟著那個人走了。從這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了。” 范澤天皺起了眉頭,這倒是一個以前沒有掌握的情況。 馬旺財傍晚的時候被人叫去幹活兒,幾個小時後的第二天凌晨,就被殺死在郊外。兇手同樣也是有車一族。那麼,這個叫馬旺財去幹活兒的車主,是不是跟兇手有什麼關聯,或者這個車主就是兇手呢? 他問那老頭兒:“那是一輛什麼樣的小車,司機長得什麼樣?你記不記得那個車的車牌號?” 老頭兒回憶了一下說:“當時我也沒有多留意,只記得那好像是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司機好像是一個女人,車牌號嘛,這個實在不記得了。” “那輛車當時停在什麼位置?” 老頭兒帶著他橫過馬路,在一個路燈下站定,說:“大概就是在這個位置吧。” 范澤天站在路燈邊,往四周看了看,這個位置的對面,是菜市場,後面則靠近一家超市。 他走到超市門口,看到超市的房檐下,有一點紅光閃動,仔細一瞧,原來是一個監控攝像頭。他走進超市,找到裡面的保安員,亮明身份後,提出要查看一下5月18日下午超市門口的監控視頻。保安員把他帶進保安室,從電腦裡調出他需要的那個時間段的視頻文件。 范澤天點開視頻看了,因為角度問題,視頻只能拍攝到超市門口半條街道以內的畫面,無法看到街道那邊菜市場門口的情況。 5月18日下午5點17分,一輛白色桑塔納停在超市門口,司機從車窗裡伸出一隻手,向馬路對面招招手。 不大一會兒,馬旺財就從馬路對面跑過來,湊到車窗前,跟車主說了幾句話,然後點點頭,打開後面的車門,坐進小車,小車很快就開走了。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到開車的是一個長頭髮的女人,但也只能看到一個大致輪廓,看不清楚具體相貌。 好在監控探頭拍到了這輛車的車牌號。范澤天拿起筆,迅速地記下了這個車牌號碼。 回到市局,他很快就查到了這輛白色桑塔納車主的信息。從登記的資料來看,車主是一名女性,名叫吳亞媚,從身份證號碼判斷,她今年已經42歲,家住紅星路8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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