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詭案罪8

第10章 第一節

詭案罪8 岳勇 4060 2018-03-22
長街鬧市,人聲嘈雜。 忽地,一條黑影飛燕般自街邊茶館的房頂飛掠而下,寒光一閃,一柄長長的青鋒劍刺向街道上一乘正在緩緩行進的官轎。 “哧”的一聲,轎帘應聲而破,青鋒劍快如閃電,長驅直入。只聽官轎內“哎喲”一聲,青鋒劍收回之時,劍尖已被鮮血染紅。 但轎子里傳出的只是呻吟,並非慘叫,看來這一劍雖然出其不意,卻並不是致命一擊。 施襲的黑衣蒙面人誌在必殺,逼進一步,手中長劍再次如毒蛇般向轎子裡刺去。這一劍招式精妙,劍勢凌厲,無論刺到誰身上,都絕無活命之機。這才是致命的一擊,必殺的一擊。 “大膽刺客,竟敢公然行刺朝廷命官,難道不想活了?”暴喝聲中,一位身材魁偉、臉面黝黑的官差已斜刺裡衝出,右腳一抬,將官轎向後踢飛數尺之遙,“砰”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

黑衣蒙面人一劍刺空,略感意外,手腕疾翻,長劍倒捲,刺向那官差小腹。 黑臉官差並不閃避,右手一揚,“嗖”的一聲,一條黑漆漆的鐵鍊自他寬大的衣袖中鑽出,砸向對方長劍。 黑衣蒙面人撤劍不及,長劍被砸個正著。 “錚”的一聲,火星一閃。兩人心頭一震,各自退後一步。 就在這一頓之間,另外兩名一高一矮的公差也拔刀向前,一左一右,砍向那大膽刺客。 蒙面刺客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反手攻出兩劍,格開兩柄朴刀,一連四劍,分刺二人胸口,招式迅捷,直逼得二人手忙腳亂,慌忙後退。 那最先動手的黑臉官差見對方分心應敵,有機可乘,立即甩手掄鏈,五尺鐵鍊有如蛟龍出海,纏向對方脖頸。 官差辦案,非比江湖打鬥,即便落下個以眾欺寡的口實,也非得把兇犯緝捕到手不可。

那蒙面刺客也非庸手,在三位武功卓絕的官差圍攻之下,居然應付自如,全無敗象。 直到此時,那些原本手執水火棍在轎前開路的三班衙役才回過神來,一聲發喊,立即將場上四人圍在中間,一齊吶喊助威,卻就是不敢上前助戰。 那使鐵鍊的黑臉官差急道:“快去保護大人!” 眾衙役如夢方醒,立即奔向官轎,七手八腳地扶出轎子裡的人。 原來轎子裡坐的是一位四十來歲頭頂烏紗的朝廷官員,幸好剛才有驚無險,那一劍只刺傷了他的手臂,流了些血,卻無大礙。饒是如此,他也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直冒冷汗。 三班衙役知道此時正是在大人面前表現忠勇之時,立即組成一道人牆,護住官員。 再看戰圈之中,官差以三敵一,卻堪堪與對方打個平手。那蒙面刺客劍勢精妙、身法靈動、變化多端,居然是一位江湖上罕見的高手。

一見那官員走出轎子,安然無恙,那蒙面刺客雙眼噴火,殺機大盛,一招“四夷賓服”逼退三人,縱身躍起,形如兀鷹,連人帶劍,化作一道寒光,直指那官員。 “休傷大人!”三名官差臉色大變,一齊挺身相救。 孰料那刺客飛身縱至半途,突地轉身,右手回劍反削,左手輕輕一揚,但見半空中青光一閃,奔在最前面的矮個子官差忽然悶哼一聲,便向後倒。 黑臉官差大吃一驚,定神一看,原來對方甩出的是一枚長不盈二寸、形似燕尾的鋼鏢,正中同伴眉心,那燕尾鋼鏢通身烏黑,泛著幽光,顯然淬有劇毒,看來矮個兒同伴多半已無倖免。他鋼牙緊咬,心中大慟。便在這時,那蒙面刺客劍鋒圈轉,劍尖一顫,已然刺中那高個兒官差手腕,朴刀“丁當”落地,若不是他退避得快,整個手腕只怕都已被對方切了下來。

三名勁敵,已去其二,蒙面刺客更是無所顧忌,雙臂一展,有如巨鳥摩云,再次撲向那朝官,大有必先殺之而後快之勢。 “好大膽的刺客!”黑臉官差輕功略遜一籌,追之不上,救之不及,大驚之下,雙手一送,鐵鍊脫手飛出,帶著呼呼風聲,卷向對方腰間。 蒙面刺客本已再次迫近朝官,此時卻也不得不回身出劍,格開鐵鍊。經此一緩,黑臉官差已然大步趕上,喝道:“大膽狂徒,還不束手就擒?”他從腰間掏出一隻尺余長的銅筒,對準刺客一按機簧,“嗖”的一聲,射出一團青光,直襲對方面門。 蒙面刺客吃了一驚,不知來者何物,急忙揮掌擊去。誰知掌風到處,那團青光竟“砰”的一聲爆散開來,散出一團青煙,而煙霧之中,卻還隱藏著一張大網。

蒙面刺客猝不及防之下,早已被網個正著。急忙揮劍砍削,意欲斬斷網絲,脫身而出。卻不知這網乃名“天網”,是用烏金絲、人發和金絲猿毛混織而成,非但刀劍不能斷,而且一旦有人被其網羅住,越是掙扎,越是收緊,不消片刻,那蒙面刺客便被捆得嚴嚴緊緊,網絲都勒入肌肉裡面去了。 黑臉官差立即搶上,指出如風,閃電般封住他身上曲池、肩井、天突、大椎等數處大穴,確信其已絕無反抗之力,這才松下口氣,命人解下天網,拿出枷具,連手帶腳一齊鎖住了。 那蒙面刺客意外被擒,兀自不甘,恨恨地瞪了那位朝官一眼,似乎還想不顧一切撲過去咬他一口。 但當他的目光落到那位鐵塔似的黑臉官差身上時,眼神為之一黯,低下頭去嘆了口氣說:“人云鐵鎖橫江莫驚雷乃青陽神捕,手段超凡,果是不虛,我太小看你了。”

此言一出,所有在場的人都怔住了,眾人奇怪的不是他說的話,而是他說話的聲音,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黑臉官差臉色微變,急忙揭下他的蒙面黑布一看,原來這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持劍行刺知府大人的刺客,竟然真是一個纖纖女子,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極是漂亮。 無論誰看見她現在的樣子,都絕不會將她同剛才那位劍法超群、手段毒辣、連傷數人,幾欲將那位朝官置於死地的蒙面殺手聯繫在一起。 就連那位黑臉官差的口氣也緩和了許多,盯著她問:“你是誰?為什麼要行刺知府大人?難道你不知道行刺朝廷命官乃是死罪嗎?” 原來那坐轎子的就是這青陽府知府柳章台。 女刺客扭頭盯了知府大人一眼,滿臉怨恨之色,咬牙恨聲道:“呸,狗官,今日沒殺到你算你命大。”

柳章台驚魂甫定,氣極而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執劍行凶,行刺朝廷命官,真乃狗膽包天。莫捕頭,先將她押回收監,重枷嚴鎖,明日本官親審,看看到底是她的嘴巴硬,還是知府衙門的訊杖硬。” 那被喚作“莫捕頭”的黑臉公差名叫莫驚雷,外號“鐵鎖橫江”,乃青陽府衙總捕頭,手中一根五尺鐵鍊不知鎖住過多少江湖宵小、凶頑惡徒,在這青陽城裡素有“神捕”之稱。 剛才那兩個手使朴刀挺身助戰的公差,一個叫顧正雄,已被刺客用暗器射殺,另一個手腕受傷的叫熊人傑,二人是莫驚雷的左右副手。 柳章台,字文章,浙江紹興人,文人出身,十年前捐納江陵知縣,正七品。後因捕殺震驚朝野的飛天大盜燕三絕有功,連升三級,為四品大員,官授青陽知府。

因朝中派出負責“考功”的欽差大臣不日將至,柳知府為籠絡民心,增加口碑,今日特地親自上街視察民情,巡視民生,誰知出門不遠,一場好事便被這來歷不明的女刺客給攪和了。 為官近十載,像今天這麼凶險的場面他倒還是頭一回遇上,饒是知府大人見慣了大風大浪,今日卻也嚇得心口怦怦亂跳,出了一身冷汗。 當下,一行官差抬了顧正雄的屍首,押著那女刺客,解往知府衙門而去。 莫驚雷的家住在東風湖邊,雖然房子不大,家具簡陋,但他仍然覺得那是天底下最溫暖、最快樂、最值得留戀的地方,因為那裡有他一生中最摯愛的兩個人在等著他回家,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他的兒子。 因為女刺客的出現,莫驚雷這個知府衙門總捕頭顯得特別忙碌,等到他將女刺客帶到簽押房造冊,押到大牢枷緊關嚴,安排好顧正雄的後事、撫卹好他的家人之後,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漸暗下來。

他交代今夜值更的獄卒牢頭,一定要看好新押到的女刺客,否則大人明日昇堂見不到人,誰也脫不了乾系。交代完畢,他到班房換下差服,解下鐵鍊兵器,就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趕去。 路過巴陵街九如齋門口時,他看見一個坐在街邊賣蛐蛐兒的老頭兒。兒子小寶已經三歲,早已到了好動愛玩的年齡,這幾天正吵著要玩鬥蛐蛐兒呢。他挑了兩隻個頭最大的蛐蛐兒,用一隻草織的小籠提著往家裡走。 在推開家裡籬笆院門的剎那,他忽然嗅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他抽抽鼻子,高舉蛐蛐兒籠子,大聲道:“小寶,快看爹爹給你買什麼回來了?” 若在平時,小寶聽到他的聲音,早已笑鬧著從房子裡奔了出來。但是今天沒有。院子裡靜悄悄的,一點兒聲氣也沒有。 他心頭湧起一種不祥之兆,大步走進院子,跟小寶最要好的那條大黃狗橫躺在一棵柳樹下,頭顱早已被擊得粉碎。

他這才猛然醒悟,剛才聞到的是一股血腥味。他的臉色早已變了,扔下蛐蛐兒,右手從腰間摸出一把貼身的彎刀。 他當差之前是神刀門的人,所以雖然平時辦案公乾之時使的是一條鐵鍊,但其實最拿手的兵器,卻還是手中這把圓月彎刀。他雙手握刀,警惕的目光四下掃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穿過院落。院子裡沒有一個人,沒有一丁點兒聲音,連平日總被小寶攆得四處亂竄的小雞、小鴨、小豬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有一團恐怖的寒氣。他的心縮得緊緊的,一步步走上台階,朝屋裡輕喚了兩聲:“阿慧,阿慧。”阿慧是他女人的名字。沒有人回答他。 家裡的大門虛掩著,他的心不由得一陣怦怦狂跳,單手握刀,伸手輕輕推開大門,一股濃濃的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團殷紅的血跡,然後是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正是他的女人。 “阿慧!”他驚呼一聲,彎刀落地,衝上去一把抱住她。她雪白的脖頸上劃著一道深深的劍痕,鮮血正汩汩流出。他顫抖著伸手去抹,那血卻越流越快、越流越多。 “阿慧,阿慧,你醒醒,你、你怎麼了?小寶呢?這、這是誰幹的?”他的心都碎了,止不住哭起來。 過了好久,阿慧才緩緩睜開眼睛,緩緩伸出一隻手,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像冰一樣冷。她積蓄起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氣若游絲、斷斷續續地道:“我、我……一、一個蒙面男人抓走了小寶……答應我,一定要救回小寶,一定要、要……”她的眼睛裡充滿了哀痛,充滿了乞求,手朝著旁邊的桌子指了指,然後便緩緩垂了下去。 桌子上插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匕首下釘著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寫著一行字: 字跡雖然潦草,但書寫有力,一筆一畫力透紙背,就像砍向心間的刀鋒一樣,每一個字、每一個筆劃,都能讓人感覺出寒意與殺氣。 莫驚雷緊緊地抱著妻子,她的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冷。他的心也越來越苦、越來越痛。 她的生命正一步一步離他而去,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回來,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疼他、愛他、憐他、惜他,再也沒有人在他飢餓的時候捧上一碗熱乎乎的飯菜,在他寒冷的時候送上一件暖和的衣服,再也沒有人在每個黃昏時刻倚門守望他回家的身影。 就像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在這一瞬之間,把他的心給剜空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止不住淚流滿面,仰天悲呼:“阿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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