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詭案罪8

第9章 第九節

詭案罪8 岳勇 4312 2018-03-22
這一頓飯,喬雨萍自然是吃得索然無味。勉強吃完,時間已快到晚上8點,回碾子灣村的鄉村公交車早已經沒有了,她只好在街上搭了一輛“摩的”,一路顛簸著回到了學校。 回到宿舍,想到李鳴從酒店離去時向她透露的信息,她心裡竟有些惴惴不安。 在她推理出孔春山案的真相之後,范澤天已經提審過金玉紅等人,證實她的推理是正確的,這個案子幾乎已經可以完美結案。但是現在,不知道又出現了什麼新情況,竟然導致專案組的人要連夜開會重新研究案情。出現的這個“新情況”,會把她先前的推理推翻嗎?不知道為什麼,孔春山命案本與她並無切身利害關係,但現在,她卻超乎尋常地關心起這個案子來。她很想知道,這突然出現的“新情況”,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她在宿舍裡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待李鳴給她打電話,可是等了許久,手機也一直沒有響,她猶豫一下,最後還是主動撥通了李鳴的手機。 李鳴在電話裡輕輕“餵”了一聲,沒有說話,電話里傳來嘈雜的背景聲,聽起來他好像還在會議室開會。 喬雨萍知道他不方便接電話,但也顧不了那麼多,問道:“孔春山的案子,到底出現了什麼新情況啊?是不是我的推理是錯誤的?” “這個……”李鳴猶豫一下,電話里傳來凳子拖動的聲音,似乎是他正起身往外走,過了一會兒,電話裡雜音漸小,應該是已經到了門外。 他壓低聲音說:“晚上文麗已經找到了金玉紅的女兒杜娟等四個女孩,她們也已經承認孔春山是她們所殺。情況跟你推斷的一樣,她們說她們是在暗中護送你回校時,在果園裡遭遇村長孔春山性侵,她們奮力反抗,用石頭砸死了孔春山。她們還說,以前她們去村長家借電話機給父母打電話時,就曾遭到這位流氓村長的騷擾,後來她們再也不敢去他家裡借電話了,想不到這一次還是沒能躲開這位流氓村長的魔爪……當時,先是由杜娟撿起地上一塊石頭,將孔春山砸暈在地,然後是她表妹金小秋接過她手裡的石頭,往孔春山頭上砸了第二下,這時候孔春山已經躺在地上不動了,宮敏和陳燕子覺得不解恨,又從金小秋手裡接過那塊石頭,一起往孔春山頭上砸了幾下。每個人具體砸了孔春山幾下,都已經記不清了,有的說只砸了一下,有的說砸了兩下。砸完之後,才發現孔春山已經死了。經過文麗反复確認,可以肯定的是,四個女孩是用同一塊石頭砸向孔春山的。而且這塊石頭早在警方在果園裡勘察案發第一現場時,就已經找到,但因為時間太久,且被雨水淋過,石頭上面已經找不到任何指紋。”

喬雨萍敏銳地察覺到他一直在強調石頭的作用,不由得有點奇怪,問:“難道這塊石頭有什麼問題嗎?” 李鳴說:“法醫最新的屍檢報告裡說,孔春山頭上一共有五處被重砸的痕跡,其中有四處傷痕,都是被同一塊石頭砸出來的,但還有一處傷口,不像是用這塊不規則的凶器砸過後留下的痕跡。經過法醫對這個傷口中的一些提取物進行化驗,最後確認,這是被磚頭砸過後留下的傷口,也是孔春山頭上最深的一個傷口。如果孔春山真的是被砸死的話,那麼這個傷口才是最致命的。但是現在經過咱們警方反複調查確認,四個孩子並沒有用磚頭砸過孔春山。我們準備明天早上到碾子灣村那片果園裡對案發現場進行再次勘察,希望能找到那塊置孔春山於死地的磚頭……”

剛說到這裡,電話那頭傳來有人呼叫李鳴的聲音,李鳴應了一聲,忙在電話裡說:“範隊叫我了,我不跟你說了,先掛電話。” “可是……”喬雨萍加快語速,還想問他一點什麼,但電話裡已經傳來“嘟嘟嘟”的響聲。 喬雨萍握著已經被掛斷的電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四個女孩砸向孔春山的凶器,是一塊石頭,而置孔春山於死地的,卻是一道被磚頭砸出的傷口。石頭和磚頭,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在警方眼裡卻是兩條截然不同的線索。 是四個女孩驚慌之中記錯了,還是另有隱情?莫非那個用磚頭砸向孔春山的人,才是真正殺死他的兇手? 也許是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實在太累,也許是這案子有了太多的逆轉,案情太過複雜,她想著想著,竟感覺有些頭痛起來。她搖搖頭,還是決定先上床睡覺,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考慮。

她剛躺到床上,腦海裡“磚頭”這兩個字,忽然就像一塊真正的磚頭,重重砸在她心上。她猛然從床上跳起來。 孔春山在果園裡追趕她的時候,她不是曾撿起一塊磚頭,狠狠地向他砸過去嗎?記得當時扔出這塊磚頭之後,孔春山好像就沒再追上來了。當時兩人相距並不太遠,情況緊急之下,她扔磚頭時已經使出全身力氣,難道孔春山就是那個時候被她扔出的磚頭…… 腦海裡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就再也揮之不去。她反復回憶當時的情景,如果孔春山真的是被磚頭砸死的,那她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可能了。她忽然感覺到身上綿軟無力,無助地靠在床柱上,身子慢慢滑下,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心幫助警察破案緝兇,查來查去,最後卻引火燒身,把自己變成了殺人兇手。想到杜娟等四個女生對自己的愛戴,她心裡已經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沒錯,她才是殺死孔春山的兇手,而殺人凶器,則是她扔出的那塊磚頭。

她緩緩地流下兩行淚水。怎麼辦?向警方坦言一切,還是裝做什麼都不知道,讓警方繼續懷疑那四個孩子?如果投案自首,殺人可是重罪,很可能要被判死刑。如果繼續讓那四個孩子替她頂罪,她們都是未成年人,從法律上講,她們可以不負任何刑事責任。 到底該怎麼辦?她仰面向天,腦袋在床沿重重磕了幾下,她以為這只是一場夢,一場虛無的噩夢,但是後腦勺碰到床沿傳來的明顯的痛感告訴她,這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殺人了,她是殺人兇手! 不知道在地上癱坐了多久,等她擦乾眼淚站起身時,已經在心裡暗暗拿定主意,立即找警方自首,身為一名老師,她絕不可能以犧牲四個孩子一生的幸福為代價,讓四個學生去為自己頂罪! 下定決心後,好像是怕自己改變主意一樣,她立即跑到村里,請一位學生家長用摩托車把自己送到鎮派出所。

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派出所的門開著,門後的值班室裡坐著一名年輕民警,正在瞇著眼睛打盹兒。 喬雨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快步走上二樓。 會議室裡還有燈光透出來,估計李鳴他們還在開會。她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咬咬牙,推開門,大步走進去。 偌大的會議室裡,竟然空蕩蕩的,只有刑偵大隊的大隊長范澤天一個人站在窗戶前,正抱著兩隻胳膊,看著玻璃外面的夜景深思著。 聽見腳步聲,范澤天轉過身來,看見是她,略感意外地叫了一聲:“喬老師?” 喬雨萍也很意外,說:“範隊長,這麼晚了,怎麼你還一個人待在這會議室啊?” 范澤天說:“哦,我正在等人。” “等誰?” 范澤天笑笑,沒有回答,只是問她:“你是來找李鳴的嗎?他剛開完會,估計這會兒跟幾個同事出去吃夜宵了。”

喬雨萍搖搖頭,鼓起勇氣說:“不,範隊長,我、我其實是來找你的。” “找我?”范澤天怔了一下,“找我有事嗎?” “我是來找您自首的。” “自首?”范澤天顯得有點莫名其妙,“自什麼首?” “我……”喬雨萍猶豫一下,但還是抬起頭,看著他說,“孔春山其實是被我殺死的!” “被你殺死的?”范澤天皺眉道,“開什麼玩笑,你不是一直在幫我們追查兇手嗎?” “是的,我以前並不知道,也就是今天晚上才知道,原來孔春山是死在我手上的。” 她見范澤天越聽越糊塗,就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把自己由“磚頭”這個詞,推斷出她才是砸死孔春山兇手的推理過程,跟這位刑偵大隊長說了。 范澤天聽罷,低頭想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盯著她道:“假如你的推理能夠成立,孔春山真的是你用磚頭砸死的,那麼他後來又怎麼能性侵杜娟等四名女生,那四個孩子又為什麼要承認是她們用石頭砸死了孔春山呢?”

“範隊長,那隻是孩子們編織的一個善意的謊言。假如我成了殺人犯,那我自然就不可能再當她們的老師。她們是不想失去我這個老師,同時也知道自己是未成年人,就算殺人,也不用坐牢。所以,當她們看見我用磚頭砸死了孔春山之後,又撿起一塊石頭,每個人都用力在孔春山頭上砸了一下,然後就打電話給自己的父母親,說自己殺人了。當然,後來幾位家長出人意料的行為,已經不是她們幾個孩子所能掌控得了的了。” “喬老師,你確定你要自證其罪嗎?”范澤天的聲音漸漸變得冷峻起來,“你知不知道,殺人可是重罪,很可能是要被判死刑的。” “我確實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查來查去,最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殺人兇手。但既然是我自己做過的事,我就必須承擔起這個後果。我總不能讓四個學生來替我頂罪吧?那樣很可能會毀了這四個孩子的一生,也會讓我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范澤天重新打量她一眼,微微頷首,道:“你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告訴你說我在等一個人,你問我在等誰,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答案,我其實是在等你。” “等我?”喬雨萍睜大了眼睛。 “是的,就是在等你。” 喬雨萍一抬頭,見他虎目含威,目光銳利,彷彿能洞察人世間的一切罪惡,心中一動,忽然明白過來:“你曾聽我說過9月11日晚上,我用一塊磚頭擊退流氓村長的事,後來又知道那四個女生只是用石頭砸過孔春山的頭,而置孔春山於死地的,並不是石頭,而是一塊磚頭。以您的睿智,自然不難推斷出,很可能就是我扔出的那塊磚頭,讓孔春山死於非命。” “是的,我也知道李鳴已經在電話裡將咱們警方所掌握的最新情況告訴了你,更知道以你的智慧,應該很快就會明白孔春山真正的死亡原因。”

“所以您一直在這裡等我來自首?” “其實我也沒有等多久。” “如果我不來,或者說我畏罪潛逃,連夜離開了碾子灣村呢?” 范澤天的臉繃得緊緊的,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自然就不可能在這裡再見到你。” 他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同樣的,你也不可能從我這裡獲得跟這個案子有關的,最新的消息。” 喬雨萍大感意外:“還有最新消息?” “我有一個好朋友,叫曹超,我喜歡叫他老曹,他是咱們法醫中心的主任,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法醫。他有很多學生,現在都已經是法醫界的骨乾了。孔春山命案發生的時候,老曹正在休年假,孔春山的屍檢,是由他的兩個學生完成的。今天晚上,他的學生在孔春山身上發現了一些疑點,自己拿不定主意,於是向老曹請教,最後老曹從學生的疑點中,發現了更大的疑點。他覺得很可能是自己的學生在屍檢過程中遺漏了什麼,於是連夜趕回法醫中心,親自動手給孔春山再次屍檢。然後,他就發現了一個以前咱們都沒有掌握的情況。” “什麼情況?” 問這句話時,喬雨萍竟然有些緊張起來,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老曹說,他檢查出孔春山左心室肥大,患有高血壓性心髒病,如果情緒過分激動,或者做太過劇烈的運動,很容易導致心絞痛、心肌梗死、心力衰竭甚至猝死。他從孔春山頭上被磚頭砸出的傷口判斷,雖然傷口很深,但似乎流血量並不是很大。他懷疑孔春山有可能是在被磚頭砸中之前,就已經因為血壓驟升,導致心髒病發而突然死亡。當然目前來說,他僅僅是有此懷疑,是否真是這樣,還要等他明天對孔春山的屍體進行詳細的病理剖檢……” 喬雨萍聽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捂著臉,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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