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詭案罪8

第4章 第四節

詭案罪8 岳勇 6053 2018-03-22
第二天中午,喬雨萍正在宿舍裡批改學生作業,李鳴給她打來電話說,他已經調查過了,案發的9月13日這天,姜蘭一直在市區,並沒有回過碾子灣村。與她相好的那個老頭兒,這個月去了上海的女兒家,也一直沒有回來過。也就是說,姜蘭謀殺親夫的推理不能夠成立。 喬雨萍聽罷,不由得有些失望。 李鳴在電話裡說:“不過法醫在對孔春山進行屍檢時,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 “什麼新線索?” 李鳴告訴她,在孔春山的屍體被發現時,牆邊有一個櫃子是向前傾倒著的,裡面掉落下來幾件電器,正好砸在他頭上,把他的額頭砸出了幾個傷口。當時警方推斷,是他在觸電掙扎的過程中打翻了櫃子,所以才被櫃子裡掉落的東西砸到。但經過法醫檢驗,卻發現他額頭上一共有五處被砸的傷口,每個傷口都很深,而根據傷口提取物判斷,砸到其頭部的並不是那幾件電器,而是一塊帶尖角的石頭。

更重要的是,根據他額頭上傷口的大小和深度來推測,那才是置他於死地的致命傷,而遭遇電擊則是他死亡之後才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兇手先用石頭將他砸死,然後再在他身上纏上電線,把他的屍體燒焦,造成其意外觸電身亡的假象?” “是的。為了掩蓋孔春山額頭被砸傷的痕跡,兇手扳倒櫃子,讓櫃子裡的電器掉落在他頭上,乍一看,他額頭上的傷口就很像是他觸電掙扎時打翻櫃子砸到的。”李鳴說,“孔春山觸電身亡死於意外的結論已經被推翻,很明顯,這是一起謀殺案。現在我跟侯所長正在孔春山家裡,我們要重新看現場,尋找新的證據。” 掛了電話,喬雨萍看看離下午上課的時間還早,想了一下,就出了學校,往村里走去。進了村,果然看見孔春山家附近停了幾輛警車,這次警戒線的範圍拉得比上次更大,連門口的整條大路都包括進去了。喬雨萍站在警戒線外面,看見李鳴正站在屋裡跟一個個子高挑的年輕女警察說話,就忙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聽見叫聲,李鳴和那個女警察同時走了出來。 女警察笑著說:“小李子,怎麼在這麼偏僻的鄉下,也有你的熟人啊?而且還是個美女。” 李鳴笑了,說:“她叫喬雨萍,是我的大學同學,現在在碾子灣小學當老師。我對村里的情況不熟悉,前段時間的調查工作,她可是幫了我不少忙。”轉過頭又給喬雨萍介紹說,“這位是我在刑偵大隊的師姐,叫文麗。孔春山這個案子出現大逆轉之後,市局非常重視,叫師姐帶著刑偵大隊幾個同事前來支援我們,跟咱們轄區派出所共同成立了專案組,侯所長是組長,師姐是副組長。” 喬雨萍說:“文警官,我在電視新聞裡聽說過你的名字,你破了好多大案子呢。” 文麗笑了,說:“這話我愛聽。” 喬雨萍朝村長家裡看了看,屋子裡有許多穿著制服的警察,一個個緊繃著臉,表情嚴肅地在樓上樓下忙碌著。她說:“這一回,你們來的人比上一次還多,有什麼新線索嗎?”

李鳴搖頭說:“暫時還沒有什麼新發現。既然孔春山是被砸死的,當時肯定流了不少血,我們原本以為可以在死者家裡找到一些血跡,或者其他痕跡,但是從一樓到四樓都搜遍了,竟然沒有找到一點線索。” 喬雨萍想了一下說:“這麼說來,這裡並不是第一現場。兇手應該是在外面將孔春山砸死之後,再將他的屍體帶回屋裡,然後在他身上纏上電線,偽造成意外觸電的樣子。” 文麗眼含讚許之色,說:“我和李鳴也是這麼想的。這應該是我們警方下一步的偵查方向。” 正在這時,屋裡忽然有人喊文麗和李鳴的名字,兩人答應一聲,急匆匆走了。 喬雨萍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學校很快要上課了,也只得趕回學校。 第二天早上,孩子們上學的時候,喬雨萍忽然發現杜娟換了個新書包,一問才知道,是她媽媽給她買的。

杜娟說:“老師你看,書包上面還畫了一隻美羊羊呢,真好看。” 喬雨萍摸摸她的頭,自從她媽媽回來之後,這孩子的性格也變得開朗了許多。 回到講台上,喬雨萍總覺得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讓她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想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她是被杜娟的媽媽金玉紅觸動了。她清楚地記得,9月13日上午,她在村長孔春山家門口聽到孔春山在廣播裡講話忽然中斷時,也看到金玉紅從村長家旁邊的小路上走了出來。她說她是在整理自家的菜園。 放學後,喬雨萍又進了村。她沿著孔春山家旁邊的小路走進去,後面不遠,就有一大片菜地,被村民用籬笆分隔成一塊一塊的小菜園,各家分種。 有的菜園里長滿了綠油油的蔬菜瓜果,而有的菜地則荒草滿園,看不到一棵青菜。已經是傍晚時分,菜地上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村婦挽著衣袖給大白菜施肥。

喬雨萍走過去,跟村婦打了聲招呼。她不認識村婦,村婦卻認識她,問她:“喬老師,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喬雨萍說:“我閒著無事,到處走走。”然後又問,“大嫂,金玉紅家的菜地在哪裡啊?” 村婦指指旁邊一塊菜地:“這不就是。” 喬雨萍一看,那塊菜地並不大,裡面長滿了蒿草和一些叫不出名的樹藤,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沒有人打理過了。可是那天金玉紅明明說她把菜地平整了一下,準備種些蔬菜。這菜地完全不像是被人平整過的啊! 這麼說來,9月13日那天,金玉紅在她面前撒謊了。她明明沒有平整菜地,卻要在她面前撒謊,這又是為什麼?喬雨萍心頭猛地一跳,難道她真的跟孔春山的案子有關係? 她心裡有些興奮,卻又有些凝重,想了一下,還是站在菜地上給李鳴打了個電話。

李鳴說:“這麼重要的線索,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喬雨萍囁嚅著說:“我是怕誤會人家,所以自己先調查一下,覺得有點把握了,才敢跟你說。” 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是喬雨萍後來才慢慢知曉的。當天晚上,李鳴在接到喬雨萍的電話後,立即跟文麗一起來到碾子灣村,對金玉紅展開了調查。 今年34歲的金玉紅是土生土長的碾子灣村人,十多年前嫁給了同村的一個男人,也就是杜娟的爸爸。丈夫遭遇車禍身亡後,金玉紅就帶著女兒回到了娘家,與父母親相依為命。為了生計,她曾藉錢承包過村里的果園,結果因為乾旱,果樹連著幾年沒有收成,把本錢都虧進去了。為了還債,她只得跟著村里人一起去廣東打工。 她這次回到家,是在9月12日下午4點,與她一同坐火車回鄉的還有其弟弟、弟媳和幾個同鄉。

李鳴說:“這個金玉紅9月12日回家,9月13日孔春山就被人謀殺,從時間上看,這也太巧合了吧?” 文麗說:“可是從咱們掌握的情況來看,金玉紅和孔春山之間好像並無交集。我已經打聽過,孔春山雖然跟村里幾個寡婦關係不清不楚,但這幾個寡婦裡面,並不包括金玉紅。如果說孔春山真是被金玉紅所殺,那麼她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你看咱們要不要正面接觸一下金玉紅?” 文麗搖頭說:“暫時還不是時候。現在咱們僅僅是因為她恰巧在案發當時從孔春山家旁邊的小路上經過而對她有所懷疑,我們手裡什麼證據都沒有,現在去找她,估計也問不出什麼,而且還會打草驚蛇。如果她有所警覺,咱們後面的偵查工作就更難開展了。” 李鳴有些著急地問:“那怎麼辦?這裡的村民都很排外,警覺性也高,咱們調查來調查去,也只能掌握這些基本信息,再想做一點深入調查,村民們都閉口不談,咱們根本問不出什麼實質性的線索來。”

文麗說:“你錯了,他們不是排外,也不是警覺性高,他們是怕在警察面前說了誰的壞話,或者說了對誰不利的話,以後被當事人知道,在村里不好相見,所以心存顧慮。在警察面前,能不說的就盡量不說。” “這就是所謂的'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吧。”李鳴說,“那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文麗想了一下說:“你不是有個在這里當老師的同學嗎?我看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有村民跟她打招呼,看起來她跟村民相處得還不錯。村民對她應該沒有什麼戒心,不如你再請她幫幫忙,暗中調查一下。” 李鳴有點為難地說:“請她幫忙,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她這個人好奇心太重,喜歡問東問西,咱們警方內部有紀律,一些涉案事項是不能向非辦案人員透露的,所以……”

文麗笑了,說:“沒事,我批准了,如有必要,你可以向她透露案情的進展情況,這樣也便於她更好的幫助咱們查找線索。” 李鳴說:“行,那我試試看。” 兩人來到碾子灣小學找到喬雨萍時,已經是夜裡10點多了。喬雨萍備完課,正準備上床睡覺,忽然看到兩個警察上門來找自己,感覺有點詫異。 李鳴把文麗的意思跟她說了,喬雨萍說:“行,沒問題,我盡力而為,希望能找到你們需要的線索。”末了她又嘻嘻一笑,補充說,“其實我小時候的理想並不是當老師,而是想成為一個破案如神的女偵探呢!” 第二天是10月1日,學校放了一個星期的國慶長假。 喬雨萍本來打算回城裡休假,但臨時接到了李鳴和文麗交給她的偵查任務,心裡有些興奮,當即決定這個假期留在鄉下,當一回臨時偵探。

早上太陽剛剛升起,她就背著一個小挎包,走進了村莊。她先是在村子裡轉了一大圈,找幾個熟識的村民聊了一下,感覺沒什麼收穫。正自氣餒,忽然看見杜娟的外公,也就是金玉紅的父親,正坐在村子前面的小河邊釣魚。她想了一下,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於是就湊上去,在老人身邊坐下來,假裝看他釣魚。 一老一少,聊了一會兒天,喬雨萍就慢慢把話題轉到了村長孔春山離奇死亡的案子上。老人聽她提到“孔春山”這三個字,忍不住“啐”的一聲,朝河裡吐了一口口水,說:“這個孔春山可不是什麼好人,幾年前我女兒承包村里果園的時候,找他借了七萬塊錢,後來虧了本沒錢還他,他就找上門來對我女兒動手動腳,被我女兒罵走了。他見沒有占到便宜,就逼我女兒還錢。我女兒沒有法子,只得扔下孩子跑到外面去打工掙錢。” 喬雨萍沒想到金玉紅跟孔春山之間,還有一樁這樣的債務糾紛,問老人道:“借的這七萬塊錢,杜娟她媽現在還清了嗎?” 老人說:“我女兒這次回來的時候,我問過她,她說還有一少半沒有還完。後來孔春山死了,她又跟我說這筆閻王債已經徹底還清了。” “她找孔春山借錢的時候,有借據嗎?” “好像沒有吧,村里人找誰借錢,一般都是口頭協議,不會寫借據的。” “那她回來的這幾天,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或者說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啊?” 老人看著水面浮起的魚漂,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吧,不過她回來的這些天好像一直都很忙,尤其是回來的第二天,早上4點多天不亮就出門去了,後來我問她,她說趁早上天氣涼快,到菜地里幹活兒去了。” 她是9月12日下午回家的,回來的第二天,就是9月13日,那不正是孔春山被殺的日子?喬雨萍心中一動,轉過身從包裡拿出筆記本,把這條線索記錄了下來。 從河堤上走下來,她立即給李鳴打電話,把自己探聽到的情況跟他說了。 李鳴在電話裡興奮地說:“老同學,你可幫了我的大忙了。咱們馬上就可以對金玉紅實施抓捕了。” 儘管喬雨萍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聽到李鳴在電話裡說馬上要抓捕金玉紅,她還是吃了一驚,猶疑著問:“要不要再調查一下?就憑這幾條線索就去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 李鳴說:“案情已經很明朗了,金玉紅與孔春山有債務糾紛,這說明她有殺人動機。案發的9月13日凌晨4點多她就出了門,直到上午9點45分左右才被你看到她在孔春山家附近出沒,這說明她有充分的作案時間。最重要的是,我們在第二次勘查現場的過程中,在孔春山家二樓的洗手間水龍頭上面提取到了一枚殘缺的指紋,經過技術修復之後,現在已經證實是金玉紅留下來的。有了這三項證據,已經基本可以認定,這個女人跟孔春山之死有密切關聯。” 掛了電話,喬雨萍心裡陡然變得沉重起來。儘管這幾天她一直在暗中調查金玉紅,但一旦真的證實她就是殺死孔春山的兇手,她腦子裡還是有點緩不過神來。誰能想到那樣一個平凡老實的女人,竟然會是殺人兇手呢?而最讓她擔心的,還是杜娟這孩子,她好不容易盼到媽媽回家,現在媽媽又要被警察抓走。金玉紅很可能會被判死刑,杜娟在失去爸爸之後,連這最後的依靠也沒有了,對於一個12歲的孩子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呢? 她緩步走在回學校的黃土路上,身後的村子裡,很快就傳來警笛鳴響的聲音。 下午,她從李鳴那裡得到消息,金玉紅被帶到派出所之後,很快就承認了自己是殺死孔春山的兇手。 當年她找村長孔春山借了七萬元的高利貸,到現在利滾利,她已經連本帶利欠了孔春山十萬元。這幾年她出去打工掙錢,已經還清了七萬元,還欠孔春山三萬元。 這次回家,她身上正好帶了三萬元。 9月12日,她剛回到家,就去找村長還錢。誰知孔春山卻說利息又漲了,得還他四萬元才行。金玉紅氣憤地說:“哪有這樣算利息的,再說我家裡也沒有這麼多錢。” 孔春山瞇著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眼,笑嘻嘻地說:“不漲利息也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讓我睡一次,我收了你這三萬塊,咱們的債就一筆勾銷。” 金玉紅本就被他的閻王債逼得透不過氣來,此時又聽他提出這種要求,心中羞怒交加,恨不得當時就拿起一把刀,一刀捅死他,跟他來個同歸於盡,一了百了。但是她很快就把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將殺意掩藏在心中,盡量不讓對方看出來。 她對孔春山說:“既然如此,那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我不能去你們家,要是被村里人看見,我以後就沒臉做人了。如果你真的對我有想法,那明天凌晨4點,你在果園裡等我,我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 第二天,也即9月13日凌晨4點左右,金玉紅悄悄走進果園,來到約定地點,果然看見村長孔春山正站在那裡等著她。 她隨手撿起地上一塊帶有尖角的石頭藏在身後,待孔春山聽見她的腳步聲轉過身來時,她舉起石頭,猛地砸在孔春山頭上。孔春山應聲倒地,額頭上流出血來。金玉紅怕他沒有斷氣,又舉起石頭在他頭上多砸了幾下,直到確認他已經斷氣,才扔掉手裡的石頭。 接下來的行動,是她頭天晚上就已經計劃好了的。為了掩蓋自己的殺人事實,她趁著天色未亮四下無人之機,走小路將孔春山的屍體背到了他家屋後。因為孔春山身上有鑰匙,她很容易就打開了後門,將他的屍體背了進去。她把孔春山的屍體放在二樓廣播室裡,打開廣播,播放了一段孔春山的講話——事實上,這個“打工防騙寶典”是三年前孔春山就已經在廣播裡講過的一段話。 當時金玉紅因為正準備出門打工,覺得這段話可能對自己有用,所以就用手機錄了下來,一直保存著,用來提醒自己出門在外要提高警惕,小心各種騙局。想不到這一回卻正好派上用場。 她通過打開廣播,播放孔春山的現場講話,給全村村民造成了此時孔春山仍然在家,而且還活著的假象。然後她把一段破了皮的電線綁到孔春山的屍體上,通上電,將現場佈置成孔春山在操作廣播器材時意外觸電死亡的模樣。再將一個靠牆的櫃子扳倒,讓裡面的電器砸到孔春山的額頭上,藉以掩蓋其頭部被石頭砸出的傷口。最後覺得萬無一失了,她才清理自己在現場留下的痕跡,並到外面洗手間將身上的作案印跡清洗乾淨。最後下樓,從後門離去。 孔春山家後門安裝的是一把普通的防盜鎖,從外面開門進來必須有鑰匙,但如果是從裡面開門出去,則只需要將門輕輕一帶,就可以把門鎖上。 後來經過金玉紅指認,警方在果園裡的第一案發現場找到了那塊置孔春山於死地的石頭,但因為距離事發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時間,而且這期間又連著下過兩場大雨,金玉紅留在現場的作案痕跡都已經被清洗掉了,警方只從孔春山倒地身亡的地方找到了幾點尚存的零星血跡。 當喬雨萍從李鳴打來的電話裡聽到金玉紅已經認罪服法的消息時,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雖然這並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結果,但這至少能證明她向警方提供的線索沒有錯,警察並沒有抓錯人。 但是,當她聽完金玉紅的作案經過之後,覺得表面看來,這份口供雖然能自圓其說,可是如果仔細推敲,卻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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